“是时候该选出新的门主了。”
唐箫、唐九儿闻言对视一眼。
唐箫立时蹲在床前拉住姥姥的手：“姥姥，您还是先好好休养身体，新门主的事儿还是日后再说吧！”
姥姥看着唐箫，伸出手拍了拍了他的脸颊：“等不得了，我…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私心与温情
唐箫和唐九儿都是一愣，脸色大变。
唐九儿立刻去触摸姥姥的双腿，检查情况，而此时姥姥看向房内：“唐敏呢，怎么不见她？叫她来见我！”
唐九儿嘴角一抽：“唐敏她，死在那一夜了。”
姥姥眨眨眼，竟笑了：“哎，也好，我的时代结束了，越干净，越好呢…”她笑着，轻声地说着，仿若说一句闲话，但她的眼角却淌下了一滴泪来。
“姥姥！”唐箫见状心疼地握紧了姥姥的手，姥姥转动眼眸看向唐箫。
“你答应过我的，我解除你和唐飞燕的婚约，你就放下对花柔的感情，成为唐门之主，你不会骗我吧？”
唐箫沉默不语，唐九儿则是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唐箫可是姥姥带大的，他执着，姥姥更执着！
…
两个时辰后，几位房主来到夺魂房主厅时，姥姥已经坐在木质的轮椅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拍了拍轮椅：“以后…我可就离不开这东西了！”
姥姥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像是对自己的残疾毫不在意似的。
唐蕴上前一步：“什么意思？您…出什么事了？”
姥姥笑道：“瘫了。”
“怎么会这样？”
“是鬼命针…”唐九儿解释道：“门主为了守护唐门，情愿搏命相守，用鬼命针激发潜能…”
“不至于就搏命了！”姥姥不以为意地打断道：“不过是废了双腿，我这不还活着吗？”
唐蕴还想说什么，看着姥姥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好了，我没什么大碍。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和你们商议新任门主之事。”
唐蕴、唐贺之都是一愣，而唐雷则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你们也知道，一直以来我属意的继承人都只有唐箫，所以…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
唐蕴、唐贺之当即点头，而唐雷此时抬起了头：“门主能接纳我继续留在唐门，我将终生感激。但恕我直言，我觉得花柔，更适合当唐门门主。”
唐蕴、唐贺之惊讶地转头看向唐雷，唐九儿一脸惊奇—唐雷居然帮花柔说话？
姥姥没有动怒，她笑吟吟地看着唐雷：“为何？该不会就是因为她继承了生死冢里的秘术吧？”
唐雷挺直胸膛道：“继承秘术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能给唐门带来生机。”
“生机？”唐蕴好奇地凑了过去：“此话怎讲？”
唐雷也不掖着，非常大方地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有私心，也对花柔动过杀意，但这个孩子…她确实与众不同。”
唐雷眼眸真诚：“是她点醒了我，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才能回归唐门。我相信她的善念会让唐门更团结，更有生命力！”
“你说的这些善念什么的，难道唐箫就没有吗？”姥姥依然笑呵呵道：“他那份舍己为人的仁心，并不输唐柔。”
唐蕴点头称是：“没错，唐箫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和能力都出类拔萃，门主多年来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他对门中诸事早已熟络，由他来执掌唐门，应该比唐柔合适吧？”
“那慕君吾呢？”唐雷突然话锋一转，语出惊人得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姥姥皱起眉头，唐贺之则伸手挠了挠太阳穴。
“你提他作什么？”唐蕴不解：“难不成你又要推荐他做门主？我看你这是存心给门主添乱…”
唐贺之此时突然伸手拉了拉唐蕴的衣袖，冲他摇摇脑袋制止他说下去。
“呵。”唐雷发出一声冷笑，看向姥姥：“反正，门主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向姥姥行礼，转身就要走。
“哎，你什么意思你…”唐蕴话未说完，姥姥已经拍了轮椅扶手：“行了，都住嘴吧。”
唐雷还是走了，他一走出了主厅，唐蕴转头看向姥姥：“门主您放心，我这就回火器房安排一下，保证大家都支持您的决定，选唐箫继承门主之位！”
姥姥笑着点头，而后看向了唐贺之：“你呢，机主？”
唐贺之可是聪明人，当下低头笑道：“我听门主的。”
一刻钟后，唐贺之和唐蕴从主厅里出来，顺着长廊前行。
唐蕴嘟囔道：“这个唐雷，真是贼心不死，居然推举唐柔，摆明了就是和门主作对，想搅乱我唐门，他好浑水摸鱼！”
“不！”唐贺之突然站定了脚步，摇了摇头：“这不是浑水摸鱼，这是明智之谏。”
唐蕴愣住，不解地看着唐贺之。
唐贺之向唐蕴勾了勾手，而后贴耳说到：“慕君吾是唐门未来的靠山，若是将门主之位交到了唐柔手中，唐门就有了靠山。”
“慕君吾？”唐蕴眨眨眼睛：“我知道他才华四溢，很了不起，但他怎么就成了唐门未来的靠山了？”
唐贺之笑了一下：“你啊，也就能捣鼓捣鼓火器，这人心，算了，你是懂不了的！”
唐贺之迈步向前，唐蕴瞪着眼追在身后：“你这老家伙，是在骂我蠢吗？喂，快给我解释清楚！”
“你心里的人选，也是唐柔吧？”主厅内，只有姥姥和唐九儿，她自然也是要把话说明白的。
唐九儿盯着姥姥，并不出声。
姥姥见状脸色沉了下来：“唐雷是个既狡猾又聪明的人，他明白慕君吾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更清楚有了花柔，就能拴得住慕君吾。”她伸手在自己的腿上蹭了蹭：“可我有我的私心。”
唐九儿挑眉，但依旧不说话，只是盯着姥姥那蹭腿的手。
“我想让箫儿成为门主…他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温情。”
“您是要我向您保证，会拥护唐箫吗？”
“是。”
唐九儿再次沉默不语。
姥姥此时抬起了手，向唐九儿张开：“帮我一次好吗？”
软话，因为私心而起。
唐九儿很想拒绝，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姥姥可是门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是必须服从的。
犹豫再三后，唐九儿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姥姥的手里。
姥姥笑了，眼含热泪看着唐九儿，笑容格外的舒缓。
第三百六十章 鸠占鹊巢
唐蕴站在火器房院落内的阶梯上，看着下面站好的火器房弟子，清了清嗓子。
“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明日将会举行新任门主推举大会，到时候，我希望大家都去推举唐箫做门主，听见了没有！
弟子中有人点头，有人皱眉，也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师父！”唐六两眨眨眼，举手问道：“为什么都要选唐箫？虽然他很不错，但我也很棒啊！我可是做出了天火炮，拯救了唐门和大家的人啊！”
唐六两昂着头挺着胸，一派英雄模样，毫不避讳地拉票：“我说，大家还是选我吧！”
“选你？”唐蕴苦笑起来：“唐六两！你管得了唐门上下所有的事吗？你能把咱们火器房的事扛下来就不错了！凑什么热闹！”
唐六两撇撇嘴，甩了甩衣袖嘟囔道：“没意思，这种好事从来都不想着我。”
此时弟子中有人上前一步：“师父，我们真的只能选唐箫吗？那天晚上，可是唐柔在守护我们，我们不能选她吗？”
唐蕴闻言一愣，然而此时更多的弟子点头附和，底下的议论声直接就不受控制了：
“对啊！是唐柔救了我们，我们应该选她啊！”
“我们推天火炮的时候，是她一个人挡在最前面保护我们的！”
“毒房弟子向来都是唐门最有力的守护者，她都拼吐血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在禁地里，家主带人绑了我们，要拿我们去威胁门主。是唐柔苦口劝说才让家主改变了主意，不但放了我们，还愿意与我们一同对抗外敌，唐柔功劳最大，我想选她！”
…
众人从七嘴八舌地议论渐渐变成了附和，唐蕴见状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喝道：“都给我闭嘴！什么叫你们想？唐门现在还是姥姥做主！她说是唐箫，那就是唐箫！谁都不许胡来！”
众弟子有些不平，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唐门的规矩里门主就是最大，现在的门主是姥姥，他们只能服从。
一帮人不甘心的低头应声时，唯有唐六两一人不在意地嘟囔着：“唐箫也好，花柔也好，反正都是我的好朋友，都一样！哎，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呢？”
…
毒房的西厢房里，花柔躺在床上，依然人事不省。
慕君吾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望着她，温柔轻言：“别贪睡了，赶紧醒来，我带你去游城看花灯好不好？”
就在此时，玉儿端了一盆水入内：“慕君吾，家主找你，在毒房院外。”
慕君吾起身走到水盆跟前，捞出手帕一拧：“我没兴趣见他。”说完人就回到花柔身边给她擦手。
玉儿放下水盆上前：“还是去见见吧，他说事关花柔。”
慕君吾闻言顿了一下，玉儿将手帕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去吧，我正好给她擦擦身子。”
慕君吾点点头，走了出去。
院落门外，唐雷阴着脸来回踱步，一见慕君吾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唐门要选新门主了。”
开门见山的话，真是有够直接的，慕君吾的眉一蹙：“所以呢？”
“我想推举花柔做新门主。”
慕君吾眨了眨眼：“家主的想法，我并不关心。”说完他转身欲走。
“这是你最好的机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慕君吾回头看了唐雷一眼，却一言不发。
唐雷再上前两步：“我知道你是谁，更知道你若要回去，是需要势力的，唐门会是你最好的势力。”
慕君吾斜睨唐雷道：“你的谋算，竟连我也算进去了？”
“不必说得这么难听，谁又不是为了自保。”
“你不信姥姥？”
“她是什么性子，我们都很清楚，我现在只求飞燕平安无事，但门主为了她心中所求，必然不会容我。”
慕君吾笑道：“你认为我就能容你？”
“你也未必会。”唐雷盯着慕君吾：“但花柔会，而且你不能否认，只有花柔成为唐门门主，她才能成为你最好的帮手，与你并驾齐驱。”
慕君吾笑了笑：“你凭什么断定，我会回去？”
“凭一个秘密。”
唐雷再上前一步，与慕君吾耳语了几句。
慕君吾双眉高挑，脸有惊色，当唐雷退开时，慕君吾强忍住震惊：“这不可能，宫闱森严，他办不到！”
“你是聪明人，自然心里清楚，我说得是真是假。如果…鸠占鹊巢的事，你都能忍，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唐雷转身走了，慕君吾却站在原地。
此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孟府找到的信函，想到了昔日与孟知祥相见时，他笑吟吟道的那句“后生可畏”，更想到了马希范登上王位时那得意洋洋的脸。
鸠占鹊巢…
慕君吾捏紧了拳头，快步离开，直奔后山密道，半个时辰后，他人已经来到渝州城的民宅中了。
“公子！”飞云正在院内清扫落叶，看到慕君吾入内，立即放下扫帚上前：“前两日夜里不知为何，整个渝州城外军马频繁调动，公子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属下很担忧您…”
“是因为唐门。”
飞云挑眉：“唐门？”
“嗯。”慕君吾张望向林姑娘的房门，他没听见房里有动静：“林姑娘呢？”
飞云略有些紧张，低头道：“林姑娘已经在几日前离开了，说是要北上…还叫属下向您代为辞行。”
慕君吾此刻揣着自己所在意的事，加之又知道毒主是一心希望琳琳离开的，所以他听到林姑娘走了，觉得理所当然，自是没怎么在意，当下点点头，突然伸手抓住了飞云的手。
这一抓，令飞云脸色立时凝重紧张，而下一秒慕君吾已靠近他，轻声问道：“二哥身边的亲卫飞虎，和你很亲近对吧？你是否还记得，他出事前夜找你喝酒，都说过些什么？”
飞云的紧张稍转轻松，回忆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只记得当时他才来得及和属下说两句话，就被叫走了，而后…”
“而后，他就因为护主死在了秋猎围场上。”
“没错，公子为何提起此事？”
慕君吾不答反问：“他和你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是不是错了？
飞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说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还说如果他出事，别深究，帮他照顾家中的弟妹。”
“你没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问了，他说我若知道了，也就活不成了，我当时还想细问，结果他就被人喊走了…随后就…”
慕君吾看着飞云，眼有思忖道：“德妃或是二哥身边，可有人能探问旧事？”
“德妃素来跋扈狠戾，但凡一点小错都能致人死地，她身边除了丹青就没人能在近前打理，至于太子身边…”
“有吗？”
“原先有几个兄弟在旁服侍，后来都被换调去了外地，若要联系，可能需要一些时日。”
“马上去联系。”
“好，公子找他们，是要问什么？”
慕君吾面色阴沉：“事关宫闱。”
飞云眉眼一转：“公子不妨从彭太保处入手，兴许能更快一些。”
“他？”慕君吾转头看着飞云，飞云忙解释道：“彭太保在宫中耳目众多，据属下所知，宫中不少人都曾得过他的好处…”
飞云话未说完，那彭岚已皱着眉带着胭脂匆匆入院，不过她的眉在看到慕君吾的一瞬，不再紧皱，而是舒缓开来，人也陡然放慢了步调。
慕君吾自然也看到了彭岚，他略一抬手，飞云退开。
彭岚上前，胭脂也自觉地远远退开。
“想不到四郎这么能掐会算，我父亲今夜便到，您这就出现了呢！”彭岚巧笑着站定在慕君吾的面前。
慕君吾轻笑：“凑巧。”
“不！”彭岚目光犀利：“这是四郎与我彭家的缘分，您少不了彭家这个臂膀。”
“或许吧！”慕君吾本不想搭理她，但飞云刚才提到了宫中耳目，多多少少他算是给了一点点面子。
彭岚欲再言，却被慕君吾抢先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今夜子时，我会来这里见令尊的。”说完人冲彭岚略一点头，就准备离开了。
“四郎！”彭岚见他要走，急忙唤他，眼见他驻足，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还望今夜…四郎以大局为重。”
她怕！
她怕他还不醒悟，她怕他还要拒婚，她怕他的执意会毁掉她的未来。
慕君吾此时转头看向彭岚，沉默几秒后沉声道：“你就…那么渴求这个后位？”
彭岚脸色微僵，随即镇定的点头道：“是的，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这个后位来得实在。”
慕君吾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后，飞云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胭脂则快步凑到彭岚身边，担忧道：“我的小姐呀，您这么和公子说话，就不怕…”
“我当然怕…”彭岚苦笑道：“可是，假话是断断瞒不了他的。”
说谎，这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你要怎么骗过一个生了玲珑心的人？
她选择实话实说，反正瞒也是瞒不住的，而且她的话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呢？
虚无缥缈的事与实在的事，他自己也该拎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