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昌说完转身就走,许德勋错愕地看着赵吉昌的背影,半晌后,一拍大腿:“这…简直是胡闹!以外军弹压亲兵,立国之基何在?若无亲军拱卫,他这个大王还做得了几日?!”
许德勋惊恐之下略一定神,就匆匆向宫内跑去。
他是去向袁德妃求救的,自己的儿子胡来,这当娘的总会管不是?
德妃殿内,袁德妃对镜扶簪,一脸懒散:”有事让他找大王说去,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参与政事。“
丹青面色忧虑:”娘娘,您还是见见右相大人吧,奴婢见右相大人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袁德妃回头看了看丹青,无奈道:“那就带他进来吧!”
丹青立刻出去传话,袁德妃合上了妆匣,向外间走去,刚入座,丹青就引着许德勋入内行礼。
“右相大人,你该知道,自先王薨世、大王继位,我便只是个颐养天年的妇道人家,你实不该来扰我。”
“德妃娘娘,若不是事关江山社稷,我怎敢叨扰。”
江山社稷,多大的帽子啊!袁德妃挑了挑眉:“又怎么了?”
许德勋神情焦急:“娘娘可知,今日大王下令让彭太保率平武军前去剿寇?”
袁德妃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指甲:“你是不是想说,大王用外军,不用亲兵,是自断根基之事?”
“正是,大王此举…”
袁德妃抢言打断:“大王要是能驱使得了亲兵,又何需动他彭玕呢?”
“可是如果就为了解眼前之困,而让外军得势,他日没有了亲兵拥护的大王,要如何自处?到那时候,这楚国的江山可就未必姓马了!”
袁德妃一愣。
“娘娘,您别忘了,彭家可是与祈王有过联姻之约的,眼下祈王生死尚无定论,若彭家又得了势,这可就…”
“行了!”袁德妃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我这就去见大王。”
许德勋俯身道:“臣陪娘娘同去。”
袁德妃走到许德勋面前却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他:“右相大人。大王座下之臣百人有余,你以为就只有你看到了,用外军的弊端吗?”
第三百零二章 苦肉计
袁德妃的反问,让许德勋愣住了。
而袁德妃此时又笑道:“亲兵固然是大王立国之本,但这亲兵若不在大王手中,又有何用?如今叔伯们捏着亲兵,这天下虽然姓马,却到底是以谁为王呢?”
话问得过分直白,许德勋一时语塞难以作答。
袁德妃转身向回走:“右相还是回去歇着吧,大王不过是想借外军之手夺回亲兵之权罢了,你且少安勿躁,看着就好。”
“可是…”许德勋错愕道:“这招极险,无异于玩火自焚啊!”
袁德妃回眸瞟了右相一眼:“右相慎言。若大王手无兵权,便是个傀儡君王,倒不如就此一搏了!”
…
赵吉昌舒坦地躺在他寝舍的罗汉榻上,一个小太监蹲在他脚边给他捶腿。
此时,另一个小太监匆匆入内,在赵吉昌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吉昌睁眼,随即踹开了脚边的太监,一脸愠怒:“这个许德勋,是要坏了我的好事!娘娘同他去见大王了?”
“没有,娘娘起先很生气说要去的,但之后却又把右相撵走了。”
“撵走了?”赵吉昌有些意外。
“是,娘娘说大王若不想做傀儡,就只有用这个办法夺回兵权。”
赵吉昌笑了:“没错,我也是这么和大王说的,这兵权大王可得拿回来,交到最信任的我们手里…才行啊!”
此时,那个被踹开的捶腿小太监偷瞄了一眼赵吉昌,恭敬地趴伏在地上。
一刻钟后,他出现在了楚王宫非常偏僻的角落里,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向独自坐在角落石阶上的老太监赵富春走了过去。
赵富春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十分苍老,他坐在石阶上愣愣地发呆,和他的身边放着的那桶水一样透着一股子恹恹地死气。
小太监来到了赵富春的身边,蹲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那赵富春嘴巴扭了一下,摸出一串铁钱放进小太监的手里,小太监便立刻离开了。
赵富春坐了一阵子,有些费力地扶着栏杆起身,而后伸手去拎木桶,但此时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木桶上。
赵富春惊讶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张迎判的笑脸。
赵富春立刻俯身行礼:“老奴见过张大人。”
张迎判反而扶了赵富春的胳膊:“赵公公快些免了吧,您的礼我可受不起。”
赵富春一脸惶恐:“张大人千万不要折煞老奴,老奴现在不过是个擦洗的粗使罢了!”
“您可是先王的左膀右臂,这落难嘛…不过是一时罢了。”
“大人说笑了,老奴就是截老木头,离枯死不远喽!”
张迎判笑着凑近了赵富春的耳旁:“枯木会逢春,我给赵公公送支春瓶可好?”
赵富春一愣,随即笑道:“春瓶可是好东西啊,就是不知道张大人说的,是哪个窑出的?”
张迎判左右扫了一眼,拿起赵富春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一个“祈”字。
赵富春眨眨眼,攥紧了手:“好窑,老奴就腆脸等着这支春瓶了。”
张迎判笑道:“在下先告辞了。”
张迎判走了,赵富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佝偻的背慢慢地伸直了。
…
“把飞燕还给我!”唐门主厅里,唐雷情绪激动地冲姥姥嚷道:“你扣着她做什么?”
姥姥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飞燕身体不好,九儿愿意给她做毒疗、调理身子,这是她的福气。你呀!不要着急,回去好好等着就是。”
“等着?”唐雷睚眦欲裂:“你是想等诗琪回来后,才把女儿还给我是不是?”
姥姥笑道:“既然你心里明白,还在这里吵什么呢?”
“你!你欺人太甚!”
姥姥冷哼一声:“这叫物尽其用!”
唐雷气愤地上前一步,姥姥双眼寒凉地盯着他:“怎么?还想对我动手?不想要你女儿了?”
唐雷僵住,随即忿忿地后退一步。
投鼠忌器,他能怎么办?飞燕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此时,唐敏入内,姥姥立时冲唐雷摆手:“你回去等着吧!”
唐雷心有不甘,却只能强压下怒火,转身离开。
唐敏见唐雷出去后,才上前到姥姥身边低声道:“门主,唐欣、唐虎回来了。”
“成了?”
唐敏红了脸:“他们半途就被人敲昏了,根本没进孟府,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况。”
姥姥一愣,此时她桌案上的笔架微微移动了一寸。
“半个时辰后,带他们来见我。”
“是。”唐敏退下后,姥姥起身去了内堂拧动机关,进入密室。
“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姥姥问着站在密室内的唐寂,可唐寂默不作声,只低着头。
姥姥皱眉不悦:“说话啊!”
此时,唐寂突然拔刀,刀身寒光凛冽,正映着他无情的双眼!
姥姥震惊,后退一步瞪着唐寂准备抵挡,唐寂却突然刀峰一转,用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直刺入内!
姥姥错愕地瞪大双眼:“你!”
唐寂跪地,咬牙忍痛道:“弟子无能,下毒时被秋叔发现,虽解决了他,但事已败露,弟子只能以死谢罪!”
唐寂说完,双手握住刀柄,咬牙猛然吸气,便要再将刀横切!
姥姥立时以掌风弹开唐寂抓握刀柄的双手,喝止道:“住手!我可没要你以死谢罪!”
唐寂一脸愧疚:“弟子任务失败,坏了您的…大事…”
“一招不行,还有二招,你要是死了,才真是坏我大事了!”
唐寂咬牙,低头不言。
姥姥见他的腹部已被血水浸透,急忙摸出几枚银针,插在唐寂腹部周遭止血。
“忍着!”姥姥提醒了一句,一把就把刀抽了出来。
唐寂痛得是全身颤抖,但却完全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姥姥看了一眼那足足有两寸长的血色刀尖,才将刀丢在一旁,扯开唐寂伤处的衣服,摸出金疮药来敷在伤口周遭。
唐寂眼圈泛红:“您虽饶我不死,但不能让弟子坏了规矩,还请姥姥责罚。”
姥姥叹了口气:“都这样了,还罚你什么?”
唐寂诚恳无比:“姥姥对弟子如此宽容,弟子无颜见您!”
姥姥犹豫片刻道:“既如此,就去刑堂跪半个时辰吧!”
“是!”
姥姥将银针抽出,给唐寂刚包扎完毕,唐寂就咬牙起身:“弟子这就去领罚。”
“等等。”姥姥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唐寂:“吃了吧!”
唐寂接过,毫不犹豫地放入嘴中。
姥姥挑了挑眉:“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就吞了?”
唐寂一脸淡定:“弟子的命都是姥姥给的,生死由您,不必多问。”
姥姥目露赏识:“行了,你先回去养伤吧,这罚跪,等过几天好了再去!”
“是。”
唐寂离开后,姥姥看向地上那红了两寸的刀尖,心道:这个死心眼倒是个忠心的,只是如此一来,我又该如何对付杀手阁的那些鬼呢?
第三百零三章 收买人心
“领罚?”刑堂院里,唐斩错愕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唐寂—他腹部包扎的白布有刺眼的红。
“是!鞭笞五十,罚跪一个时辰。”
“可是你都这样了,还领什么罚啊?
“门规就是门规,谁也违抗不得。”
唐斩闻言以为是姥姥下的令,也不再废话,立刻叫了刑堂弟子前来动手。
唐寂麻利的半解衣衫,露出臂膀肩头,而后双手抓住两侧吊环,立在刑台之上,将后背露给执行弟子。
那执行弟子看到唐斩点了头,立刻挥鞭开始行刑。
“啪”“啪”清脆的鞭笞声清晰可闻,即使唐寂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但它也还是引来了路过刑堂弟子的关注。
门派里,缺的永远是可做谈资的八卦,他们好奇地从院门口向内张望。
当他们发现居然是唐寂时,全都傻眼了。
“怎么会是他?”
“应是任务失败了!”
“还有唐寂师兄完成不了的任务啊?”
大家七嘴八舌里尽是难以置信,有人从旁路过听得真切,立刻皱着眉离开了。
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唐寂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痕一道道刺目。
尽管唐寂咬着牙闷声不响,貌似并不辛苦,但他腹部的血水却越渗越多,包扎的白布几乎已被血全部浸透。
呼啦啦的,七八个杀手阁的弟子冲进了刑堂内,他们看见唐寂正在受罚,立刻就往他身前奔。
“是我任务失败,甘愿领罚,还请执行弟子不要手下留情!”唐寂看到了他们,急忙高声大喊,这一喊喊懵了执行弟子,喊得以唐昭为首的杀手阁弟子眼圈泛红。
鞭刑在继续,大家默然地瞪眼注视着这场鞭笞。
一下下皮开肉绽的声音,一下下刺耳的“啪”“啪”声,似抽打的是他们的心!
腹部的包扎,因为血的浸透以无法再吸附,于是随着鞭笞带来的颤动,血水向下低落,一些染红了裤子,一些则溅落在地。
唐昭看着那些血,终究是忍不下去地冲了过去,他一把推开了施刑人,伸手去扶唐寂。
唐寂急忙怒喝:“你们干什么?”
“你都伤成这样了,不要命了吗?!”
“走开!”唐寂怒瞪弟子:“在唐门,规矩就是天!你们若真为我着想,就都退开!”
“可是…”
“退后!如果不想我死的话!”
唐昭看着唐寂一副急红眼的样子,一时也是难为。
此时唐斩叹了一口气:“行了!已经鞭笞了二十下,余下的三十先记着吧,待你伤好利索了再补上!”
杀手阁的弟子们闻言呼啦一下上前围住了唐寂,不少人都对唐斩面露感激之色,唐寂却冲唐斩道:“请堂主继续用刑,不要因我坏了规矩…”
唐斩抬手制止:“你们快送他回去吧!”
众弟子立刻就把唐寂从刑台上搀了下来。
“堂主!”唐斩一脸忧色,似是担心自己惹上麻烦,唐斩摆手催促:“走走走!这事儿我自会向姥姥交代的,快回去!”
于是杀手阁的弟子们直接把唐寂抬出了刑堂,而唐斩也立刻去了夺魂房。
“何事?”姥姥坐在主厅的主椅上看着唐斩。
“门主,唐寂伤势不轻,此时实在不宜领罚,故而我让他先回去了…”
“什么?”姥姥错愕:“他跑去领罚了?”
“是!”
“唉,这个死心眼的孩子,我都说了让他晚几日再去了…”姥姥虽然叹气,但眼里却多了一分对唐寂的喜爱之色,此时因着唐敏已出现在厅外,姥姥便打发了唐斩退下。
唐斩走后,唐敏带着唐欣和唐虎入内,这两人一进来便不安地跪地了。
“说说,你们是被谁给敲昏了?”
唐虎声音微颤:“弟子不知。”
“不知?”
“弟子当时正在制作面具,突然被人用药帕捂住了口鼻,再醒来时,已和唐欣一起被人捆在柴房里了…”
姥姥闻言看向唐欣,唐欣忙道:“弟子刚把郡主主仆的尸体掩埋好,就闻到了一股异香,随后…就…”
姥姥皱了眉:“这么说,你们都是被毒放倒的?”
唐欣、唐虎异口同声称是,姥姥思忖片刻问道:“那花柔和玉儿,是否成功替换了?”
“成功了!不过,我们回来时,在山下接到传书。”唐虎拿出一个绢布条,唐敏立刻上前接过,递给姥姥。
姥姥展开看后,随即脸色大变,非常不安。
“门主,可是出了什么岔子?”唐敏看到姥姥脸色大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董璋的送亲队伍一夜之间被九蛮尽灭,可郡主与仆从却安然无事,同孟家的二公子一道回了孟府。”
唐敏一愣,眨了眨眼:“花柔和玉儿既然能成功进入成都府,一定能找到机会动手的。”
姥姥却摇摇头,叹息道:“没有了董家兵将相助,又无人接应,她们两个怕是回不来了。”
唐敏闻言不假思索道:“回不来不正好?这样就没人能妨碍唐箫了。”
姥姥眼神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
杀手阁的弟子们把唐寂送回了屋,就立刻帮着处理腹部的伤口以及他后背的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