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真是药库啊!”花柔说着回头看向唐箫,就发现他神情极为严肃地盯着那棵铜树,她眨眨眼轻声道:“是那里吗?”
“嗯。”唐箫有些激动,扶着花柔肩头的手都不由地捏了捏。
“我要怎么做?扶你过去吗?”
唐箫盯着那铜树道:“花柔,你看那神木,每一层三个叶蔓,共计二十七个叶蔓,现在我们得从阁架上找到对应的东西放入叶蔓。”
“对应的东西?”花柔有些糊涂,她不知道这对应指的是…
“准确地说,是药也是毒。”唐箫说着扭头看向花柔:“我手脚不便,恐怕得你帮我了。”
“好。”花柔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她按照唐箫的指挥,立刻奔到神树跟前观察,很快她就发现那些叶蔓上刻有字迹,尽管大都只有一句话,却每一个都不相同。
“百药之长,轻身不老…”花柔错开一步念另一个:“补虚安中,续绝伤…嘶,这是牡桂和括楼根吗?”
花柔回身看向唐箫求证。
唐箫慢慢挪步向前:“应该是,不过你最好看完全部二十七种再作定夺,这二十七种对应之物,首先不能相重,其次每一层的三种药物合在一起必然成毒,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每一层的毒性都必须是前一层的两倍!”
花柔惊愕地挑眉:“这是以药生毒?”
“对!”
花柔立时慎重起来:“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你配好的。”
花柔立刻认真地去关注叶蔓上的内容,而唐箫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花柔。
…
先知殿里,慕君吾站在一幅全新的壁画前。
这壁画的内容被一条黑色的线一分为二,一侧画着一个石坑,坑里有一些横七竖八的线条,线条之上是黑红两色混杂在一起的火焰,呈散射状;而另一侧,一片空白的中心只有一个红色的圆,再无其他。
慕君吾皱眉眨眼:选择这两条路的人,是分别得到什么呢?
就在慕君吾内心揣测的时候,唐六两夹裹着砂石尘土从高处滚落摔下,灰头土脸地吐着口中的土:“呸呸呸!这都什么路啊,摔死我喽…”
突然,扶着腰的唐六两愣住了,因为在他的面前不过一米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石坑,坑内有一些铜制零件,还有一些竹简。
唐六两一个骨碌爬起来,不假思索上前跳进了坑里,这就开始东捡捡西看看,嘴里来来回回念叨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而选择了另一条岔路的唐寂也终于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死路,一面平滑的墙阻断了他的前进。
唐寂举着火把仔细观察,终于在墙面最高处看到一个字体符号。
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意,随即抽出匕首,左手火把、右手匕首,以轻功腾起,开始在墙体上刻字。
他刻的是那被唐六两称之为鬼画符的象形文字,他边刻边念:
“高雪出蜀山,开国何茫然!神指伟业起,蚕丛后柏灌。王都鱼凫氏,破荒拓国基。望帝子孙盛,杜鹃换天地。日曜开明祀,世代南岸祭。象牙镇河怪,玉璋接命意。一眼摄万千,双瞳探深浅。祈佑我社稷,日轮冠相传。”
当手中的匕首在石墙上刻下最后一笔后,唐寂落地退开,仰头看着自己刻下的字符,眼有热切期待与激动。
数秒后,石墙在巨响声中崩塌,露出一个石洞。
唐寂兴奋地举着火把钻了进去。
这是一座空旷的大殿,殿内四个角上有火柱正在燃烧,照出大殿内呈现三段式的阶梯:最低一阶的两侧跪着许多青铜人;中间一阶是四只展翅而飞的大型青铜鸟,最上的那一阶则立着一个很大的青铜人像,他的双手捧着一个圆环,而下方则是一把石椅。
唐寂看着最高处的大青铜人像,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的耳朵里回荡的全是父亲的声音…
他一步步向前,耳中回荡的全是父亲的声音。
“高雪出蜀山,开国何茫然!神指伟业起,蚕丛后柏灌。王都鱼凫氏,破荒拓国基。望帝子孙盛,杜鹃换天地。日曜开明祀,世代南岸祭。象牙镇河怪,玉璋接命意。一眼摄万千,双瞳探深浅。祈佑我社稷,日轮冠相传。”
唐寂慢慢走近,站在大青铜人像的面前,伸手触摸着青铜像手中的圆环。
灰尘簌簌落下,金色渐渐呈现,而后那扁而窄的圆环上箭矢、鱼尾、飞鸟、人面,四图环绕。
他颤抖着双手将这个圆环从铜人像的手中取下。
“父亲没有骗我,我真的是皇族后裔…”
唐寂把日轮冠戴在了头上,转身看向下方的飞鸟与跪了一地的人像,他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地吼了起来:“我不是贱民!我是王!”
他扶着石椅的扶手,调整了半天的呼吸才坐了下去,刚一坐正,前方地表一块石板上升,露出了一个大匣子。
唐寂惊讶地上前将匣子打开,内里竟是一卷卷陈旧的书简,只是大约年代太过久远,书简几乎残破蛀腐,那串联的皮绳都全部碎裂开来。
他伸手尝试拿起,果然刚一碰,书简就散了开来,断得断,裂得裂,几乎是毁了。
他不甘心的在里面翻了翻,只捡出来几片可以勉强看的竹简,其中最厚最完好的一片上,还有四个符号。
他的指头在上面轻轻一扫,声音颤抖:“帝王…本纪。”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杀人夜
彭岚坐在桌前,听着罗诚轻声汇报:“这几日进出过药材行的共有十一波人,其中有七波是入了药材行后院的。”
彭岚转了转眼珠子:“能有这么多人,定是接头的人了…那女的,和他们有接触吗?”
“尚无。”
“那她可有什么异常?”彭岚问的人自然是琳琳,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总让她心里扎着根刺。
“她每日就是拣药,除了方便根本不离开大堂,没瞧出什么不同来。”
“这么说,四郎也没和她见面?”
“公子这几日都未曾露面。”
彭岚听到此处糊涂了,低声喃喃:“他到底在做什么?底下的人频频接触,自己却不现身…”
就在此时胭脂推门,急匆匆地奔了进来递上一个纸团:“小姐,有急讯。”
彭岚抓过拆开一看,惊讶道:“快,备马。”
“怎么了?”
彭岚看向罗诚:“寿叔约我日暮之时在城郊官道相见。”
“日暮?现在不就是…我这就去备马。”罗诚说着转身就跑了出去,胭脂赶紧给彭岚套上长衫与披风:“奇怪,管家怎么会突然来这边?”
彭岚蹙眉道:“他定然是奉了我爹之命来的。”
彭岚一行人不敢耽搁,驾马赶至了渝州城外官道的路口处时,天色已暮,但见官道的岔路口旁有三人骑马等候,为首的那位一看到彭岚,立刻将兜帽褪下。
“寿叔!”彭岚看见熟悉的面孔,立刻策马上前。
彭寿在马匹上颔首:“大小姐,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寿叔怎么突然来了渝州?”
彭寿低声道:“不久后,夷州流寇猖獗,盗案频发,君上忧心邻国间者乱入,责令老爷速回朗州,领兵出兵平乱。”
彭岚错愕:“大王怎会派我爹出兵?他动了驻防军却不用近卫军,这可是大忌。”
“小姐是明白人,可如果大王已经失了对亲兵的掌控呢?”
彭岚眨眨眼睛,随即笑着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老爷前往夷州时,会专程过境渝州一日,还请大小姐与公子一同前来相见。”
“好。”
彭寿理了理兜帽盖住面容:“话已传到,大小姐保重。”
“寿叔保重。”
彭寿当即带着随从调转马头离去。
彭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声道:“罗诚,听见了吧?”
“属下会办好的。”
胭脂此时有些担忧地看着彭岚:“老爷要来了,可公子这边…”
彭岚斜了她一眼,紧攥了缰绳。
…
“我想好了,你看我想的对不对?”传承殿里,花柔蹲在地上,捡起石子在地上写画:“第一层,牡桂,括楼根,白圩;第二层:白术,金盏草…”
花柔很专注认真地诉说想法,唐箫呢,静静地看着花柔,看似在听的时不时点头应和,但其实花柔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刻,他的眼神里全是不舍与歉意。
“唐箫师兄?”花柔说完不见唐箫反应,抬手在他眼前扫了扫:“你觉得有问题吗?”
唐箫回神报以浅笑:“你对药材的毒性掌握得这么清楚,平日定是下了不少苦功吧?”
“还好吧!”花柔笑了笑:“主要是试炼前,师父让我背了不少药材方面的书,要不然…我怕也列不出来。”
唐箫的眉轻抖了一下:“毒主能给你指点,定然是很喜欢你的。”
“嗯,师父对我很好。”
“我觉得你的安排没有问题,就按这个来吧!”
“好!那我去找去放!”
花柔说完立刻去了墙体的阁架前,翻找陶罐取出药材来观察嗅闻,将找出来的药材一一放置在叶蔓之上。
而唐箫就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心中暗语。
您说得对,在唐门的利益面前,没有谁不可以牺牲!
对不起啦,花柔,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
夜风沁凉,并不明亮的月光下,一个黑影匆匆出现在了夺魂房弟子唐寂的房屋窗台前,将一只竹管塞进了窗台花盆的花土中,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唐九儿坐在毒房院落的石凳上仰望星空,不曾想一只鸽子竟从上空飞过,唐九儿眉眼一转,立刻使轻功纵身出院,朝着那鸽子甩出一枚飞针,那鸽子便一头扎了下去…
…
夺魂房主厅里,姥姥合上了手里的书册,捏着眉心轻唤:“红姑!”
“在!”红姑立刻入内。
“准备药浴。”
“是。”红姑应声退了出去,姥姥无奈地闭上眼又去揉太阳穴。
此刻,她体内的毒性正在散发,这使得她视线模糊,双手双脚也已发麻。
就在红姑准备药浴,姥姥等着泡澡的时候,唐九儿捏着从鸽子腿管里取出的绢布条回到里房间内。
点燃烛火,她连灯罩都未加就展开了绢布条阅读,这一看,可是惊到了她。
“雷琪贸然行事失败,夺魂房众棋已毁,门主以晋王太庙书卷策之,并毒控其女,雷琪已反。奴忧心主君大业,愿博转机于今夜,若成则甚慰,若败则奴叩首拜别。另:毒房之忌依然未除。”
唐九儿看着这绢布条足足愣了三息之后,才冲出了屋子。
而此时,红姑已经扶着身体出现麻痹的姥姥,没入了浴桶之中。
红姑拿出瓷瓶,揭开木塞,往浴桶之中倒入了一滴药汁,就默默退去一边站着,一如往常。
药汁在水中稀释散开,姥姥的身体也因为忍痛开始了颤抖,很快她便一头的汗水,此时红姑取过帕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浸湿拧干后来到姥姥的身边,为她擦拭额头沁出的汗水。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红姑的右手,它正小心翼翼,轻轻缓缓地从左手的袖袋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刃冷的泛着寒光,映照出红姑的眼神骤然狰狞。
匕首向前,它往姥姥脖颈上抹去,然而姥姥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寒光一闪,姥姥一个偏头闪避,抬一手阻挡,另一手撩起水花朝红姑的身上拍去。
匕首的寒光掠过,血与水溅起的同时,姥姥左手尾指与半边青丝飞落,红姑也被水拍得后退半步。
身体尚在麻痹中的姥姥跌入水中,挣扎着站起来张口呼喊:“来人哪!”
红姑却不慌不忙地抹去脸上的水,持匕首上前:“别喊了,人都被我支走了!”
话音落下时,红姑持匕首朝着姥姥刺去,姥姥想要反抗,但是她周身麻痹,根本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
第二百四十四章 饵
当红姑手中的匕首离姥姥喉咙只有一寸时,一枚飞镖横冲而来击飞了匕首,虽那匕首尖擦着姥姥脖颈处的皮肤飞出,给她带来了血痕,但到底不会失去性命。
突然的解救,令红姑和姥姥都很惊讶地偏头,此时唐九儿已经冲进来,举掌就朝红姑身上拍去。
红姑知道唐九儿的厉害,惊恐地后退、闪躲不说,还急忙摸出一把飞针朝着唐九儿扔去。
唐九儿当即连着两个后空翻避让—此时的红姑则趁着唐九儿的这一闪避,摸出两枚飞镖,飞身而起欲射向姥姥。
然而她刚跳起来,眼前却已发黑,她根本无法瞄准,只能勉强照着大致方位抛飞而出。
红姑跌倒在地,浑身抽搐,而飞镖因为失去准头,不过是擦着姥姥的胳膊飞过。
唐九儿此时也已奔到红姑身边。
“留她一命,我要问话。”姥姥的声音刚飘过来,红姑便已不省人事。
…
祠堂的密室里,红姑手脚被捆在木架上,耷拉着脑袋。
木架不远处,唐九儿认真、仔细地给姥姥包扎手上的伤口。
此刻,姥姥脸色十分阴沉,她一直死死地盯着红姑。
而她身前的方桌上,放着唐九儿截获的那张绢布条。
唐九儿给姥姥包扎完手上后,准备再姥姥脖颈处涂抹金疮药,姥姥却抬手挡住:“不必了,弄醒她。”
“上点药吧还是小心为好…”
“我叫你弄醒她!”姥姥几乎是暴吼,唐九儿看了一眼她那无法再忍耐下去的神情,不得不放下金疮药,走到红姑身边,取出两根银针刺入了红姑的脖颈。
几息之后,红姑苏醒了。
姥姥起身,走到红姑跟前,唐九儿知趣地退开些许。
对视,姥姥盛怒中目光犀利,红姑却是自嘲与坦然,是的,坦然,没有害怕与畏惧,甚至没有一丝的闪躲之意。
“你知道我不会说的,何必留我一命、浪费时间。”先开口的是红姑,她的口气平淡无奇。
姥姥将缺了指节的指头举到红姑眼前:“不问清楚,如何对得起我这失去的手指?”
红姑哂笑起来:“不过是一根手指,马上我就要死了你并不吃亏。”
姥姥盯着她咬了咬牙:“你到底是几时叛的我?”
红姑不客气地盯着姥姥看了片刻后才道:“我没叛你,从一开始…我就是别人的棋子。”
姥姥闻言后退一步,而后使劲点头:“好,很好!”
红姑闭上了眼:“杀了我吧!”
“哈哈哈…”姥姥阴森地笑了出来:“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红姑骤然睁眼:“你要拿我做饵?”
“当然,连你都是孟知详的奸细,我倒要看看那姓孟的到底还在我这里养了多少条狗!”
红姑点了点头颓然道:“果然,是你一贯的风格,可惜…你不会如愿的。”红姑说完偏头就去咬衣领,但随即僵住了。
“别咬了。”唐九儿在旁轻声道:“你衣领里的毒药我拿出来了。”
红姑松开衣领,凄然一笑:“在你面前藏毒可真难。”
姥姥此时咬牙切齿、再度上前:“姓孟的狗贼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红姑眨眨眼:“一口饭。”
姥姥闻言怒不可遏:“明明给你一口饭的人是我!”
红姑刚要说话,却是表情扭曲,随即一口血从嘴里喷出,不少血珠溅在了姥姥身上。
唐九儿见状,立刻上前触摸红姑脖颈。
红姑口中是血,艰难吐字道:“对不起了…这辈子,我还了他的恩…下辈子…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