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喷溅,登时苦牢内一片呛咳声。

慢慢地,玉儿的呛咳声消失了,她晕倒在了苦牢里,另一间房间的唐箫也双手扶着门柱,呛咳着跪地,而后失去了声音。

花柔听不到两人声音,只看到浓烟滚滚。

“玉儿?唐箫师兄?你们怎么了?”

她询问着,无人应答,整个苦牢内所有的呛咳声都消失了。

花柔嗅了嗅鼻子:“迷魂散?”

此时,竟有一人捂着口鼻在浓烟之中冲到花柔的面前,动手开锁。

花柔本是提防警惕的神情在看清楚来人后,顿变震惊:“慕大哥?怎么是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险象环生

门锁打开,捂着口鼻的慕君吾朝着花柔快步走来,一把抓上了她的手:“走!”

花柔刚跟着走了一步,立刻甩手后退。

“你不是慕大哥!”花柔一脸怒色瞪着慕君吾。

慕君吾体内是有毒的,而此刻的这位体内压根儿就没有毒,这令她立刻意识到这人是假冒的!

慕君吾一顿:“你说什么啊?”

“你不是慕大哥,你到底是谁!”

慕君吾阴阴一笑,脸声音都懒得伪装了:“本来想让你死在外面,既然你这么不配合,那就…”

他说着猛然抓出一把匕首,就朝花柔刺去。

花柔使出玉化功与“慕君吾”应对,然而牢中空间狭窄,花柔纵使躲过危险,却也险象环生,眼见那匕首几次三番从身边擦过,杀意凌然,花柔的火气反而蹭蹭地冒了上来!

你们要杀我是不是?那就看看谁杀谁!

怒火中烧,花柔运起毒功招式,她刚一抬手起招,对方似乎识得毒功,当下手中匕首虽频频刺向花柔,却是身形闪避腾挪,尽力躲避她的双掌。

花柔双掌带毒,这就形同握有两把利刃,从一开始的招架躲避陡然变了进攻之态,不过三五招的功夫,就占了上风。

“慕君吾”见状不妙,开始退行欲逃离出牢笼,花柔却是打出了气势,追步上前,一掌打在了“慕君吾”的胸口处!

这一掌打下去,那“慕君吾”双眼乍现惊惧,继而他不过喘息几下,便是手中匕首落地,人向后一仰倒地。

死亡,来得突然又直观。

花柔一时反而懵了,她足足愣了三息,才反应过来,先是上前以脚踢飞了那地上的匕首,而后她又用脚踢了踢“慕君吾”。

“慕君吾”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全身僵直,俨然已是一副死相。

花柔急忙收招,而后她战战兢兢地蹲在“慕君吾”身边,伸手试探鼻息。

没有呼吸,这一下令花柔慌了!

死了?就这么一下,他就死了?那我,我杀人了?

花柔错愕地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不过一掌,居然就杀了人?

就在花柔被自己杀人这件事震得心神飘忽之时,“慕君吾”却突然眼露凶光,抬腿一踹,就将没有防备的花柔踹倒在地,下一秒翻身欺上花柔身体,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这一切来的突然又迅猛,强大的力量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呼吸已不能够,呼救之声都溢不出半句来!

花柔拼命的双手去扯那对犹如巨钳的手,一双脚更是努力的踢打,抗争。

可是不管她多么奋力的挣扎,“慕君吾”都纹丝不动,就不放手。

窒息,令她内心的惊恐在放大,双手却反而开始无力,慢慢地,她的挣扎消失了,她的意识也趋于模糊。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慕君吾”身后。

下一秒,属于她的只有毫无意识的黑暗。

烟花频频而放,在空中炸裂着五彩斑斓。

广场上,傩舞欢跳,迷烟四溢,十分热闹,像是之前发生的变故都是幻觉一般。

突然,傩舞当中有一人骤然停下了舞步,而后他扭动了两下身去,就摔趴在了地上。

变故,令众人仓皇四逃,那努力压下与掩盖的恐惧,令他们惊恐非常。

烟花依然在空中盛放,但这一刻傩舞停了,祭祀停了,大典再一次失序。

除了少数胆大的围在那人周边外,其他弟子几乎退出了三丈远。

“九儿!”姥姥在高台上,嘶声大喊,睚眦欲裂的双眼散着一股子要吃人般的怒意与火气。

她的门庆,她的祭祀大典…居然又出了岔子!

唐九儿领命匆匆奔到了那人身边,一把摘掉了他的面具后,抬手捏了他的手腕一下,立刻在他头上连扎数针。

“嗯…”弟子哼唧一声醒了,但他双眼未睁,手已去了心口处,脸上更是浮现痛苦之色,不过在他睁开眼的一瞬,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继而不但痛苦之色从脸上消失,那捂住心口的手也迅速撤开,撑去了地上。

“谢谢毒主…”弟子道谢着准备起身,然而唐九儿却突然伸手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裳!

一张帕子掉落的同时,那弟子的胸口也裸/露了出来,居然是黑紫色的!

这一瞬间,那弟子面色煞白,而唐九儿却是直接拎起了帕子,盯着那弟子质问道:“说!为何你身上会有‘化毒冥汁’?”

那弟子表情呆愣,眼神却是发憷地迅速扫了一眼唐九儿身后不远处的唐诗琪,此时唐诗琪立即上前一步,凶狠质问:“说,为何你身上会有这个?”

那弟子眼神回落在了唐九儿手中的帕子上,不敢去看唐诗琪眼中的凶狠,也不做声,只是不停地吞咽着唾沫,眼神闪烁。

唐九儿见他不出声,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瓷瓶,倒出了一只大红蜈蚣。

不足十人的围观者在看到这只大红蜈蚣后,个个面露惧色,纷纷后退,不过眨眼间,那弟子面前只剩下唐九儿一个人了。

唐九儿一只手攥着大红蜈蚣,一只手捏住上了那弟子的下巴,立时那弟子面容扭曲,惶恐大叫:“别!我说,我说!”

站在唐九儿身后的唐诗琪闻言脸色骤然难看,眼中惊慌闪过。

“它是…是用来抹掉旗杆上的百步癫的。”

“是谁指使?”

“是…”

“嘭”的一声巨响,一股不算太强的气浪从那弟子的身上骤然爆裂出来,冲倒了唐九儿,也冲倒了她身后的唐诗琪与唐飞燕。

当她们三人迅速坐起来时,刚才还活生生的弟子居然已经变成了几个血肉模糊散着焦臭味的尸块。

“呕…”可怕的画面令唐飞燕翻身呕吐,唐诗琪则是呆愣在原地,眼里的惊慌已经消失,有的只是诧异。

突然的变化,令周遭之人都懵了,在一片错愕的呆愣里,唐六两却是直冲到了那堆尸块前,毫不在意恶心地扒拉了几下,捡起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这不是我做的“裂炮”吗?”唐六两一脸疑惑,而此时赶到跟前的姥姥闻言大喝:“什么‘裂炮’?”

唐六两立刻回头作答:“姥姥,这是我去年研制出来的东西,把砂石、硫磺、黑药还有磷石装在小竹管内,只要遇火或是受到撞击,就会炸裂开来。”

姥姥闻言金杖重重杵地,沉声怒喝:“好!好!好一招杀人灭口!”

“门主!”唐九儿立刻来到姥姥身边:“虽然这个人已死,不过他死前可说得明明白白,化毒冥汁是用来擦掉旗杆上的百步癫的,可见花柔并未说谎。”

姥姥点头:“不错…”

就在此时,有人惊诧高喊:“唐箫师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借手杀人

唐箫可是关进苦牢了的,这会儿有人唤他,自然引了众人回头观望。

但见唐箫背着一人迈步向前,他的身后是花柔与玉儿互相搀扶着。

这…

众人不解。

“箫儿?”姥姥也很惊讶,但她向前一步后,克制了内心的关切和激动,站在原地问道:“你们怎么…”

“箫哥!”唐飞燕此时已经冲到了唐箫跟前:“你…”

她热切关切,可唐箫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向前迈步,唐飞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唐箫背负的人,便痴傻般地愣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个从面前走过。

人群中的慕君吾此刻眉已深蹙,他看到了花柔更看到了她脖颈处的紫红色,这令他心有不安。

唐箫背着人径直来到姥姥面前,将人往地上一放,露出了“慕君吾”的那张脸。

众人惊奇地纷纷看向慕君吾,慕君吾则是盯着地上的“自己”,表情错愕,眉眼内已有隐怒。

“这…是怎么回事?”姥姥看向唐箫,她要答案,可唐箫没有回答姥姥,反而冲着花柔点点头,于是花柔松开了玉儿的手向前一步。

“姥姥,刚才在苦牢里,有人丢了迷香进来,将唐箫师兄和玉儿迷晕,随后这个人打开牢门说要救我出去,然而在我察觉到他是假的慕大哥后,他便想杀了我。”

唐箫此时蹲下,在“慕君吾”的耳鬓处一抠再一撕,一张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周峰的面容。

众人哗然。

慕君吾依然盯着周峰尸体,表情并未太大的变化,而姥姥则立刻看向唐雷。

“周峰?”唐雷故作吃惊之态,装着不知:“这…这是怎么回事?”

花柔立时冲着唐雷走了过去,她愤恨地瞪着唐雷:“家主,我花柔与您无冤无仇,您家业房的人为何三番四次地针对我?”

“花柔!这里岂容你一派胡言!!”

“您心里很清楚,我并没有胡言乱语!家业房一直都在欺负我,今日门庆大典,又来陷害我,我都被关进苦牢了,你们还不放过我,竟然让他冒充慕大哥来杀我!”

“胡说八道!我堂堂一个家业房房主,害你作甚?”

花柔一时接不上话,唐九儿在旁冷哼一声:“家主为难我毒房弟子作甚我不清楚,但周峰躺在这里可是事实,难道他和你家业房无关?”

“这…”

“唐雷!”姥姥厉声道:“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唐雷一脸为难,转着眼珠寻思法子应对,唐诗琪见状立刻出来相护:“门主,虽然周峰是家业房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他和花柔之间有私人恩怨。”

“对啊!谁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过节?”唐飞燕此时也奔到近前:“说不定是周峰听见花柔被关在苦牢里,就想找机会教训她,至于是不是要杀人,他都死了,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唐飞燕看到唐箫怒瞪自己,有些心虚的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再言。

“飞燕说得有道理,这周峰经常念叨花柔坏了他的双手,难保不是一时心起想要去收拾花柔…”

“收拾?”花柔激动地指着自己的脖子:“他都要掐死我了,你们却说只是收拾?”

唐雷、唐诗琪,还有唐飞燕三人一瞬眼神交汇后,都默不作声。

而一直盯着周峰尸体的慕君吾眼里闪动着怒色,突然开口:“刚才死掉的凤雉房弟子可是抹掉了旗杆上的百步癫。如果周峰真的只是和花柔有私仇,那不知这位凤雉房的弟子又和花柔有什么仇怨?”

一句问话,问得这三人更加哑口无言,唐箫此刻也激动地上前一步:“姥姥…”

“都不必再说。”姥姥制止了唐箫的表现:“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姥姥说完,与唐雷眼神相对:

“好好的一个门庆,几次三番出事,还死了这么多弟子,不管是不是周峰一己所为,家主、凤主,你们都逃不了干系!”

“门主!”唐雷立刻单膝跪地:“门庆祭祀出事,是我家业房操办不力,唐雷愿意受罚。”

唐诗琪跟着跪地:“凤雉房也愿意受罚。”

“家业房、凤雉房负我所托,这两房弟子…取消此次试炼资格。”

姥姥的话,令唐雷、唐诗琪大惊:“门主…”

“嗯?”姥姥的眼神却格外凌厉,她冷冷地一个字,终究让唐雷和唐诗琪认栽的不敢再说什么,齐齐表示了领罚。

事已至此,祭祀大典基本是搞砸了。

姥姥匆匆吩咐了各房主管将余下的议程迅速完成后,便懊恼地回归了高台。

宰牲、埋陶、祭神、拜先代后,本该热闹非凡的大典就这样在一片意兴阑珊里虎头蛇尾地收场了。

毒房的西厢房内,玉儿给花柔的脖颈涂抹着药膏,花柔则详详细细地向唐九儿讲述了之前的一切。

“你显然是中了他们的连环计,不过现在两个相关的人都死了,就算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也只能作罢,你也不必再跟他们纠缠了。”

“师父,陷害已是明摆着的,不查清楚也没关系。可是,我不明白那个周峰为什么要杀我?一开始也是他先欺负我的啊!”

唐九儿闻言垂眸:“别想了,好好休息吧!”她说着起身要走,但又折回半步看着花柔:“你是怎么认出他不是慕君吾的?”

“哦,慕大哥不会叫我…花柔。”花柔说完就看到了唐九儿眼中的错愕,急忙又补了一句:“那个…我和慕大哥单独在一起时,他…他都叫我小柔。”

唐九儿微微挑眉后,转身而去,一直在她身后的琳琳看了一眼花柔才跟着出去了。

唐九儿和琳琳离开后,玉儿一面合上药瓶,一面低声道:“我明明都告诉过你,毒房是他们的眼中钉,你干嘛还问呢?”

“因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去毒杀别人。”

玉儿闻言当即愣住。

花柔则自言自语道:“如果当时我没有立刻察觉出叠加的毒会致命的话,现在我们那十四个人还有几个能活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寻死路

琳琳站在主厅内,狠狠地朝东厢房瞪了一眼后,关上了门:“我不明白,子琪、子画两人明显是帮凶,您为何还要放任她们、不闻不问呢?”

唐九儿缓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们既然能参与进陷害花柔的局,就必然不会被抓住把柄。我们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难道就任由她们在此继续害人不成?”

唐九儿看了琳琳一眼,润了口茶:“多行不义必自毙。”

琳琳没好气儿地冷哼一声:“话是没错,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太久的。”

琳琳一愣,好奇地奔到唐九儿身边:“难道您已有打算?”

唐九儿放下茶杯,伸手摸了摸琳琳的发辫:“孩子,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是自己走的,一步错,或许还能挽救,步步错,那必然是…自寻死路。”

琳琳点头赞同:“这个我知道,就是不知道您打算…”

“你不需要知道我会做什么。”

琳琳闻言略有些失落,但她想起一事:“对了,刚才花柔问您为什么周峰要害她,你怎么不回答?”

“回答不了,当然就不回答了。”

“回答不了?”

唐九儿看着好奇的琳琳,无奈一笑:“你呀,少操心别人的事了,还是抓紧时间早些练会我教你的那套针法,离试炼之日可没几天了。”

琳琳的神情凝重起来:“嗯,我知道了。”

卧室的房门一关,唐飞燕就抓上了母亲唐诗琪的胳膊:“娘,您就告诉我吧,那面具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唐诗琪烦闷地一把将唐飞燕的手扯下来:“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个作什么?”

“我好奇嘛!”

“好奇?”唐诗琪瞥了一眼女儿:“你是不是打算问清楚了就去告诉唐箫,好让你爹娘再受惩处啊?”

“我…”唐飞燕眼神闪烁,心虚地嘟囔道:“我又没说会告诉他…”

唐诗琪见状气得伸手掐了唐飞燕的胳膊一下:“去啊!你去告诉他好了,是你娘我易容成你的模样下的毒,你看看他知道了,会怎么对你!”

唐飞燕起先还疼得咧嘴,听到后面直接傻了眼:“娘,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唐诗琪也是怒火冲天:“我告诉你飞燕,你对唐箫不要再抱有幻想!他如果真把你放在心尖上,今天就不会为了救花柔,跳出来为她挡罪!”

“你娘说得没错!”房门一推,唐雷阴着脸走了进来:“飞燕,唐箫之所以还愿意与你亲好,是因为家业房和凤雉房尚且让他们忌惮,如果我们失势了,你以为他会正眼瞧你?”

“爹!”唐飞燕眼圈立时红了。

“你醒醒吧!这唐门里比唐箫…”

“我不听!”唐飞燕迅速抬手捂住耳朵,嚷嚷道:“我不听,我不听!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唐飞燕说完就跑了出去,气得唐诗琪脑仁疼:“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蠢丫头啊!”

唐雷看着唐飞燕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后,气闷地坐到唐诗琪身边拎壶倒茶,茶将将倒了一半,压不住内心火气的他直接把壶摔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