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绝望了吗?那就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变?”
女子沉默了,那一瞬间花柔觉得看到了她求生的意念,但转瞬她听到了女子否决的声音:“别做梦了,她不会答应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花柔激动地大喊:“你又不是她!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空气再一次寂静下来,花柔倔强地抱着女子的双腿努力往上举,哪怕她手酸腰痛也不敢放松分毫,她期待的看着那女子,一遍遍地重复:“试试好不好?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女子终于把头从腰带里撤了出来:“放我下来吧!”
花柔看她不寻死了,立刻松开双腿,女子落地,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清晰得对着花柔的双眸:“如果…我真得能出去,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她说的很慢,且带着哽咽,但字句却十分有力,充盈着她的赌与最后的期望。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只希望你不要放弃希望。”
女子眨眨眼:“你,叫花柔对吗?”
“嗯。”
“我叫玉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玉,我…没有姓氏。”
花柔闻言伸手拉上了玉儿的手:“相信我,你会出去的。”
第一百章 别叫我师父!
“你在干嘛?”
花柔不解地看着一直在牢房里转圈的玉儿,从早上醒来,她就在转,转到了日上三竿也未停歇。
“我害怕,我…紧张。”玉儿的声音带着颤音,一双手更是止不住的哆嗦。
“害怕?”花柔有点懵。
“你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她一会儿就会来接你了。”
“哦,我说你害怕什么。”花柔起身来到玉儿身边拉上了她的手:“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玉儿的眼里闪过希冀之光,而花柔却歪着脑袋,口中念念:“奇怪,这几天子琪和子画怎么没再来毒罚我们?”
“你难道还希望她们来吗?”玉儿话音刚落,唐九儿从石门而入,玉儿抽手就躲进了阴影里。
唐九儿板着脸伸手把牢房的门打开:“出来吧!”
花柔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你不想出来?”
“想。”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花柔扭头看了眼黑暗中的玉儿:“师父,请您放她出去吧!”
唐九儿沉默地看着花柔,几秒后才出声:“你凭什么要求我放了她?”
花柔略一沉吟,抿唇道:“凭每个人都会犯错,凭她还可以改过自新,凭大家都…心怀善念。”
唐九儿打量着花柔:“你可知道她应何被关在这里?”
“我知道,她…杀了人,她是不对,但是她已经被关了三年了,也许您觉得这样是对的,可是如果她可以改过自新的话,您把她关在这里,不是让一个人再没了向善的机会了吗?”
唐九儿此时向前两步,走进牢中,站在花柔的面前:“你知道为别人开口意味着什么吗?”
花柔摇了摇脑袋。
唐九儿伸手指向花柔背后的黑暗:“意味着这个人如果以后再做恶,那就是你的恶!”
花柔身子微微一颤,继而咬唇道:“她如果做了善事,那也就是我的善,对吗?”
唐九儿的眼神犀利如刀,她盯了花柔一声不吭,而花柔也看着她,没有畏惧,没有气馁,甚至她的脊背越挺越直,她的眼神也越发的坚定。
片刻后,唐九儿横跨一步,看向那片阴影:“你听到了吗?她居然认为你出来后会一心向善。”
“我会!”玉儿冲出了黑暗,“扑通”一声跪地:“我可以的师父,我…”
“别叫我师父!”唐九儿的眼神不仅冷漠还有疏离:“你进来时我就说过,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再是我毒房的弟子,即使我可能会放你出去,我们也再不是师徒。”
玉儿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人匍匐于地,卑微如蚁:“毒主,我真的会改过自新,真的…不会再杀人了,我发誓!”
唐九儿此时斜眼看向花柔:“你确定要救她?”
花柔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现在,你先单独随我来。”唐九儿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花柔没有立刻跟出去,而是伸手将玉儿拉起来,并捏了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而后才走出牢门。
玉儿愣愣地看着她们出去后,先是破涕为笑,随即抱着牢门大哭起来—她终于要出去了。
“谢谢师父您给玉儿机会…”
花柔站在草坪上冲唐九儿致谢,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唐九儿冷冷地打断了:“我不是给她机会,我只看在你的份上,为了你那句‘心怀善念’,但结果会怎样,与我无关,只与你有关。”
“我相信她。”
唐九儿抬手示意花柔别再说玉儿:“行了,我叫你出来不是说她的。现在有两件事,你听清楚。
“师父请讲。“
“第一,因为你的表现,你未来所学会和子琪她们有所不同,这是你选择的结果,不必惊讶;第二…”
唐九儿拿出一桶香来递给花柔:“以后,每晚入睡时,将此香点了,子夜时分你独自来我房间修习,此事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告知。”
“是,师父。”花柔将香接过,收进了袖袋里。
唐九儿此时竟然伸手拍了拍花柔的肩膀:“师父希望你永远记住你的‘心怀善念’。”
花柔一愣,点了点头:“我会的。”
她没有提及这次测试的事,也没有去问子琪子画毒罚的事,但是在唐九儿转身要离开时她追了一步:“师父!”
唐九儿回头看着她。
花柔鼓足了勇气:“师父,苦牢里的人…”
“花柔,善意固然好,但也不能失去锋芒,更不能没有边界!”
唐九儿的眼神充满了告诫:“我同意放玉儿出来,是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每一个决定的得失,而你,并不是救世的神,你更没有资格再去要求更多。”
唐九儿说完一甩袖子大步离去,留下花柔一人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了苦牢将玉儿带了出来。
三年未出苦牢,当玉儿踩踏上那草坪时,她的神情份外激动,她会看着花草微笑,会伸手触摸沿途的树木,而当她同花柔一起走出刑堂,看到熟悉的甬道,院落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活着,真好。”
花柔沉默着看着玉儿欣喜的背影,脑袋里回想的全部是唐九儿的话。
…
玉儿沐浴更衣重新倒持之后,不再颓废苦怨,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对新生活的珍惜与贪恋。
“你先和我住吧,师父说她不会再收你为徒,但你可以先在毒房打打杂,等过阵子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好!”玉儿正点头,屋门推开,琳琳抱着几本书入内。
玉儿非常自觉地退去一边自己铺床。
“花柔,这是我在外门时所学,你应该没接触过,送给你吧!可以看看,有用的。”
“谢谢你!”
琳琳将《针穴丹典》两册和《毒解谱》三册放在了桌上:“别说什么谢谢,之前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出手帮你…”
花柔拉着琳琳的手:“你有你的难处,我心里清楚,何况你还给了我们解药呢!”
“应该的!”
“对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你们东厢的门窗全关着,也不怕闷着?”
她回来时,就看到东厢门窗紧闭,怪异非常。
琳琳唇角一勾:“有人做了坏事,老天爷正罚她们受罪呢!只怕身上不好利索,都不敢见人!”
花柔脸有不解,琳琳笑道:“她们配毒时可能出了差错,眼下全身都烂完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我想起来了!
子琪和子画,这几天都很惨。
虽然每天灌了大量的药,也拼命地抹各种膏,但是收效甚微。
全身的水泡邪性无比,随时随地在痒在痛,但是她们绝对不可以挠!
如果忍不住地挠了一下,就那一下,都会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会挠得自己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像极了被剥皮的兔子。
至于对花柔的毒罚,她们哪里还有精神去惦念与实施?
更何况,她们就算想得起也出不了门—两人连衣服都不敢穿,终日只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哼哼唧唧。
…
“花柔都出了苦牢了,怎么还不来找我们?”
竹林里,唐六两背靠着唐寂百无聊赖地折腾手里的几根茅草。
慕君吾在他对面捧书阅读,专心致志地根本不做搭理。
至于唐寂,他素来沉默寡言,这会儿也只是忙着用兽皮擦拭着手中短刃,对于唐六两的问话,只字未应。
“慕师弟,你说花柔出了苦牢后,毒主会不会不再器重她了啊?”两人都不回答,唐六两只好点名询问。
“不知道。”慕君吾翻了一页书。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不是神。”
“嘁…”慕君吾的回答让唐六两很不爽,他拿胳膊肘杵了唐寂一下:“寂哥,你觉得呢?”
“不知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应卯。”
唐寂说罢起身就走了。
唐六两看他走了,无聊地凑到慕君吾跟前,把手里的茅草往他书本前放:“会扎这个吗?”
慕君吾伸手把茅草往外一拨拉,而后冷冷地瞥了唐六两一眼:“没兴趣。”
“别没兴趣啊!”唐六两缠人功夫绝对堪比小强,厚着脸皮又把手放在了慕君吾的书册上:“你陪我说说话啊。”
慕君吾嘴巴撇了一下,看着唐六两:“从现在开始,谁先说话谁输。”
唐六两一愣,立刻抱肘瞪着慕君吾,俨然对拼的架势,而慕君吾垂眸接着看书了。
唐六两见状嘴巴一张就要说话,但忽然想起慕君吾的话,急忙捂住自己嘴巴,表情闪过一丝得意。
哼!别想骗我说话!
唐六两挑着眉毛,为自己的聪明而自鸣得意,而慕君吾默默地翻了一页书。
这年头,清净是如此的难得…
“慕大哥!六两师兄!”花柔此时拉着玉儿进了竹林,唐六两一听花柔招呼,“蹭”的一下跳了起来:“花柔,你怎么样?在苦牢受苦了吧?”
花柔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去苦牢了啊?”
“我是谁啊?唐门里就没我不知道的事!你没来竹林我立刻就去打听了!哎哎哎,你到底怎么惹恼毒主了?你没事吧?”
唐六两说着将花柔上下打量,却压根儿没注意花柔身后的玉儿。
而玉儿看了眼唐六两,又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沉默看书的慕君吾,尴尬地低下了头。
“那个…我没事。”花柔说着一把将玉儿拽向前方:“她是玉儿,她以后都会跟着我。玉儿,这是六两师兄。”
“六两师兄好。”玉儿赶紧打招呼,唐六两这次注意到玉儿,他点点头,将玉儿打量后,就一派思索的表情。
花柔则看了眼都不说话的慕君吾,立刻蹦哒到他身边,蹲在他跟前轻声道:“慕大哥,我没事了。”
慕君吾转头看了花柔一眼:“今天不学了?”
花柔扯了扯背篓的带子:“师父命我去采一些药材,说这几天就要教我们毒功了,等着用,所以今天就…”
“去吧!”慕君吾说完又低头看书去了,不但没有多和花柔说什么,更没去看玉儿一眼。
“哦。”花柔应着,慢慢起身退后两步回到了唐六两身边,看到唐六两一副思索的模样,莞尔一笑,伸手拉上了玉儿的手:“不管他,我们走,还要好多药要采呢!六两师兄慕大哥,明天见!”
花柔拉着玉儿出了竹林,唐六两仍旧站在原地,愣愣地思索。
慕君吾听着熟悉的脚步走远后,把手里的书一合起身要走,唐六两此时却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个玉儿,就是那个三年前因为杀了毒房左丽被关进苦牢的人!”
慕君吾身子一顿,眉眼有了担心:“杀人?”
“对!杀人!那个左丽可是毒房上一轮的得意弟子,但是人太蛮横,嘴巴太坏,听说玉儿是被欺负得不行了才杀人的。”
慕君吾的表情立刻释然了:“那人也算是咎由自取。”
“可是…玉儿不但杀了她,还把…还把左丽的舌头都给剪掉了!”
慕君吾双眉高挑。
唐六两此时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流露着完蛋的表情。
完了!我输了,我怎么先说话了呢!
唐六两垂头丧气,一派懊恼,慕君吾却眼里载带着忧色走出了竹林。
…
“幸好你以前就是毒房的,认得这些草药,我们应该很快就能采完回去了。”
药田里,花柔和玉儿合作采药,顺利又愉快。
“认得是认得,但到底关在苦牢三年了,看到有些草药还要过一会儿才想得起名字。”玉儿说着叹了一口气,像是唏嘘着自己失去的时光。
“没事,过几天就全想起来了。”花柔安慰着将采好的一捧草药塞进了背篓内。
“花柔,你怎么和唐六两这么熟?他可是火器房的。”
“哦,有次他弄火器炸掉了,我正好路过,帮了他一把,于是就认识了。另外那个是慕大哥,他是和我一起进的唐门,他可厉害了,比六两师兄还厉害!”
“真的啊!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些朋友。”玉儿说着苦笑起来:“不像我那个时候,就自己一个,和谁都不亲近。”
“过去的事何必计较,现在我们是朋友啦,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啊,不用羡慕。”花柔说着冲玉儿露出甜甜的笑容。
玉儿的脸上立时扬起笑容,那笑容里有一丝温暖的喜悦:“真的吗?”
“当然,以后我会带着你一起的。”
玉儿的眼圈顿时泛红:“花柔,你真好!对了,琳琳给你的书,我在外门时都学过,如果你有不清楚的也可以问我。”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花柔喜出望外,玉儿此时的笑容却收敛了一些:“其实,你没进过外门,没在凤稚房待过,挺好的。
“为什么?”花柔不解,在外门可以学很多东西的啊!
玉儿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因为从凤雉房出来的人,是不会跟谁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第一百零二章 围殴
花柔自从有了玉儿和琳琳的帮助,对于草药基础的部分知识与日俱增。
以前,她分辨草药,靠直觉,现在,掌握了理论的她,不但真得弄明白了药性相生与相克,还会适当改变投入的剂量大小来调整成品的药性变化。
“花柔,你可真厉害。”琳琳一边把草药倒进去筲箕里准备晾晒一边由衷赞叹:“才两天的功夫,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用功了。”
“哪有!是你们对我倾囊相授一点都不藏私,我才会知道这么多,我呀少走了多少弯路呢!”花柔说着端起筲箕转身去了后院晾晒。
玉儿端着另一个筲箕去了琳琳身边接草药。
花柔来到后院,刚把筲箕放在院中太阳下,突然,一个纸团落在了她的筲箕里,她错愕地抬头张望,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花柔诧异地将纸团拿起打开,而后她迅速把纸团收好,转身往回走。
此时玉儿和琳琳一人也端着一个筲箕走了过来。
“我去方便。”花柔说着飞快离开,琳琳应声向前,玉儿则扭头看了一眼花柔的背影,跟着琳琳继续向前。
花柔没有去茅厕,反而来到了后院的后门处,左右张望后打开后门,悄悄地走了出去,一面四处张望,一面轻唤:“慕大哥?慕大…”
身后骤然浮动冷风,在花柔汗毛炸起的瞬间,一个麻布口袋兜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