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然要,我一定要她死,一定!”

就在子琪眼中恶意大盛之时,唐九儿回到了院中。

她沉默地关注着院里的她们,她看到了子琪、子画在东厢房里情绪激动地嘀咕着什么;看到了琳琳在制毒房里清洗着坩埚;看到了花柔捧着书,认真地读与背。

唐九儿轻叹了一声后,伸手击掌。

很快,大家都来到了庭院中站好,目带好奇地看着她。

“今晚,你们逐一给我演示一下你们的掌握情况,表现好的,明日我就会开始教授毒功。”

唐九儿的话,令四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兴奋之色。

“开始吧,谁先来?”

“我!”

子琪当仁不让,第一个开始。

不管子琪脾性好坏,人品高低,论悟性与能力,她们四个当中现下第一人非她莫属。

这三清灵经卷的心法又与个人自身血脉和悟性挂钩,故而她一运行功法,双掌便已隐隐泛起一层红光。

花柔还是第一次看到子琪展现这份领悟,看到那淡淡地红光她很惊讶,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错,下一个!”唐九儿赞许的肯定让子琪脸上的傲色更浓,之后子画的运功则是双手泛着微微的青光。

她也有光?还颜色不同?

花柔搓了搓自己的手—她多次在慕君吾面前展现过自己的领悟,但是她不记得有光啊?

“嗯,下一个。”比起对子琪的赞许,唐九儿对子画的评价可以说是没有了。

子画摸不清楚情况,有些惴惴不安地退到了一边,看琳琳运功。

玉色,很淡很淡,若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出的。

琳琳的表现,花柔摸不清楚高低好坏,但子琪脸上的轻蔑和子画那从不安变得坦然的神情,都在暗示着琳琳并不优秀。

唐九儿对琳琳的评价是连一个“嗯”字都没有的就叫花柔开始。

花柔看着琳琳垂着头走去了一边,心里无端的有些紧张。

而此刻,子琪和子画则盯着花柔,她们的眼里是清清楚楚的不安。

管它的!打了再说!

花柔一走到前方就抛弃了紧张与不解,按照自己对于三清灵经卷的理解,像打给慕君吾看那般开始运功展示。

她轻车熟路,招式流畅,自觉一双手带风而舞,人更是从头到脚都有一种清透畅快之感。

只是从头到尾,她的手上什么光都没有。

第九十一章 测试

“呵。”

嘲笑声,即便轻微也是存在,子琪哂笑着白了花柔一眼,觉得自己真是高估了她,也更加确信之前的毒是十成十的失效了。

琳琳同情地看向花柔,显然她手上连一丝微光都没有,是比自己还不如了。

唐九儿看着花柔一言不发,但她的表情分明有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似乎是惊讶于花柔如此不成器的表现。

足足过了七八秒,唐九儿才盯着花柔幽幽地说道:“你们明早在院子里等我。”

唐九儿走了,没有置评,没有教导,只有她惯常的那份冷与漠。

“看你日日练得那么流畅辛苦,我还真当你有两下子呢。”

眼见唐九儿走远,子画冲花柔咋舌嘲笑:“啧啧,结果连开悟都做不到,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滚出毒房了。”

“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努力也还是废物。”

子琪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屋,子画自然跟在后面。

琳琳看了看花柔,又看了看东厢房里的姐妹两个,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挪回东厢房了。

花柔再次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一丝光都没有,难道…我这是失败了?是我开悟的方向错了吗?

她对自己质疑起来,却不知唐九儿推开房门的手在抖。

夜,深沉的令人迷醉。

烛火下,慕君吾用剪刀将蒙面的汗巾剪成了半寸长的碎渣,而后一片一片的就着烛火,将它们烧成了一撮又一撮的灰烬。

火光摇曳,照出了慕君吾眼眸里谨慎与思量。

唐寂看的一定不是鞋,很可能是脚印,那房间里布有机关,如此守株待兔,短时间内我都不可以再夜探了。

唐六两提及祈王花柔并不惊讶,看来不但多次提及,而且关注早已久远,他是如何知道我的事情的?应该是唐寂,而唐寂的所得应是来自于夺魂房…看来我还是应该多多提升自己,争取早日成为夺魂房弟子,查清这一切。

不过我到底是大意了,以为唐门真是与世隔绝之地,如今我这般行事有可能已暴露自身,还是得想个万全的应对之策,来掩盖身份才好。

慕君吾一面思忖着,一面将屋内花盆的泥土面上的一层陈土小心翼翼地取下,而后翻开底下的泥土,把汗巾烧出的黑灰拌埋其中,待理好花泥,扶正植物后,由将陈土细细地覆盖抛洒在上面。

看不出翻动痕迹的花盆重新回到屋内的角落处,慕君吾净手后躺在床上,目色幽幽。

晨光熹微,鸟鸣清脆。

“毒功,说白了,就是以毒为手段的功夫。三清灵经卷你们既然开悟了,就该学习毒功了。”

唐九儿站在厅门前扫视她的四个弟子。

“毒,可令人生,亦可令人死,你们将来会怎么用它是未知的。所以在教授你们之前,会有一个测试。”

“什么测试啊,师父?”

唐九儿看了眼问话的子画,慢悠悠地说道:“当然是…看看你们是否配得上毒功。都跟我来吧!”

她们四个跟着唐九儿出了毒房,走过了机关房的院门,也走过了火器房的院门…

“师父,您要带我们去哪里?”

“刑堂,苦牢。”

苦牢,花柔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她走在最后,清楚地看到了子琪与子画听到这两个字后,身子明显一顿。

这地方,怕不是什么好地儿,苦牢,痛苦的牢笼吗?

花柔猜想着,一路跟随。

唐九儿带着人进了刑堂,刑堂堂主唐斩就坐在院里看书,瞥了她们几个一眼,不闻不问地又低头看书去了。

刑堂后院,花柔不曾来过,一踏足便被眼前的景象弄了个懵。

三三两两的几棵树下,荒草尺长无人搭理,有淡淡地酸臭四溢。

这里就是苦牢?

花柔不解地张望,唐九儿则带着她们步入了荒草之中。

“哎呀!”脚踢到了一节凸起的石头,花柔踉跄前栽被琳琳一把扶住:“小心点。”

花柔点头道了谢,开始注意脚下,这才发现荒草中时不时会有几块石拱凸起,而这些不过半个手掌高的石拱侧面凿着几个寸长小洞,还大都结着蛛网。

这是气孔吗?难道底下有地窖?

花柔正皱眉寻思,唐九儿就从荒草中扯起一条铁索向后一拉。

一块覆盖着荒草的地表翻开,露出了向下的石阶。

唐九儿沉默入内,几个弟子自然跟上,花柔一走下去,浓浓的酸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地下的苦牢不见阳光,气孔投射下来的几缕幽光与昏暗的烛光混在一起,让四周看不真切又阴森可怖。

花柔缩着双肩,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能感觉到湿冷的潮气在往肌肤里钻。

走了没几步,她们五个就站在了一个石门前。

唐九儿从怀里摸出四个瓷瓶放在了石门旁的小桌上。

“这里面关着唐门一些要受罚的弟子,今天的测试,就是要你们用毒惩罚他们。”

什么?

唐九儿的话令花柔和琳琳惊愕地瞪大双眼,子画和子琪倒是很平静地对视一眼,似乎早知会有这一关一般。

“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唐九儿说完转身就出去了,留下她们几个在这里。

子琪和子画没有一点犹豫地一人拿起一个瓷瓶就去推石门,琳琳见状激动地上前一步挡住石门:“两位师姐,这可是毒,苦牢里的人再是有错,也是同门,咱们用毒来罚,不合适吧…”

“你糊涂了?”子画不耐烦的将琳琳往一边扯:“师父这可是在测试咱们,你要是没胆量用毒,那她还会教你毒功?”

琳琳闻言一愣。

“你在外门待了那么久,就没听过毒房必有此一试吗?”子琪的补充让琳琳眉头紧皱:“我以为牢里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谁能想到他们只是犯错的同门,我…我下不了手。”

琳琳说完就跑了出去。

子琪和子画一起看向花柔。

花柔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子琪见状冷笑道:“孬种!”

“就这点胆子还想学毒功?”

“我们走。”

子画与子琪进入了石门,当子琪一脸冷傲地走到一扇牢门前,准备动手下毒时,她朝内看了一眼却顿住了,几秒后,她阴阴地笑了。

第九十二章 失望

花柔一出来,就看到唐九儿站在牢口外,仰头看着一旁高高的老槐树,而琳琳则低着头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揪扯着腰带上挂着的令牌,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柔默默地走上前去,站在了琳琳身边,也低着头不吭声地杵在那里。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动手?”

她们不开口,唐九儿只好先开口。

“都是同门,我…”琳琳将令牌攥进掌中:“我下不去手。”

“你呢?花柔。”

花柔抬起头,看着唐九儿的背影,没有什么犹豫地轻声道:“我不想做这样的事。”

唐九儿转身盯着她们两个:“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听清楚了,如果你们不下去完成毒罚,我就把你们送进苦牢,会让你们连续三天承受不同的毒罚,并且…我以后都不会教你们毒功。”

琳琳闻言脸色大变:“师父,你这是在逼我们!”

“没错,就是逼你们,选择吧!”

唐九儿说完,又转身去看那株槐树了。

琳琳呆滞地看着唐九儿,显然没料到唐九儿会这样逼她。

花柔则是一脸错愕的呆在那里。

七八秒后,琳琳深吸了一口气:“我…我去,我去行了吧!”

她哭着转身跑向了苦牢,那哭腔控诉着这份逼迫有多么的令人委屈与生厌。

唐九儿盯着槐树的眼里,瞬间有了晶莹的泪在转动,但是她克制着自己,声音依然冰冷:“你呢?还不去!”

“我不去!”花柔站直了身子,昂着脑袋:“那些人是犯了错,打也好,骂也好,做苦力也好,干嘛要用毒惩罚?毒可是伤人的,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少在这里废话!你去不去?”

花柔眼神坚定地宣告着自己的抉择:“不去!”

“哪怕下苦牢,不能学毒功,甚至…被逐出毒房,也不去吗?”

“不去!”花柔的眼里爬升起一抹怒火,她讨厌这样的逼迫,第一次抑制不住地冲唐九儿大吼了起来:“不管你会对我做什么,哪怕你把我赶出唐门,我也不去。”

就在此时,苦牢里依稀传来了痛苦的叫声,那声音带着绝望,带着恨意,带着黑暗。

花柔惊愕的回头:“里面真有人?”

唐九儿说了是测试,她真得就当成了一次态度的抉择,她以为进入石门就只是代表同意毒杀,却万万没想到那里面真有人!

“难道会是假的吗?”

唐九儿话音刚落,花柔已扭头往苦牢里跑。

唐九儿听得身后动静错愕地转身,就看见花柔已经冲下了石阶。

她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抹去了眼里的泪,匆匆追在了后面。

“住手!”花柔冲下台阶,就在大喝:“你们不可以毒人、杀人!”

花柔跨入了石门,却不想,子琪和子画也正要出来…

“让开!”子画翻着白眼,伸手就去推搡花柔,花柔几乎没有多想,一抬手抓了子画的手指朝后一掰,而后大约是练武成了习惯,脚就顺势向上抬起一踹…

若是换个地方,子画轻松一闪就能避开,偏偏这石门之径狭窄,左右是厚厚的石墙,她根本避不开!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重地挨了一脚朝后摔去不说,还连带着将身后的姐姐一并带倒在地。

花柔这会儿急于阻止伤害,一看人摔下去,“路”算是通了,没有寻思的就迈步就往里冲—她其实已经刻意地踩着边沿在走,但是好巧不巧,第二脚正好踩上了子琪想要起来而撑地的手…

“啊!”子琪痛得大叫,花柔也已经冲进了牢区,但她顾不上给子琪道歉,而是冲着站在一扇牢门前的琳琳扑去。

“别毒人!”花柔嘶喊着将琳琳拽开。

“啪!”瓷瓶从琳琳手中摔落于地,粉身碎骨。

这一瞬,花柔愣住,而琳琳泪流满面:“晚了。”

“你疯了!你怎么能动手!”花柔急红了眼:“那可是人!万一哪里不对,你伤害的可是一条命!”

琳琳“扑通”一声跪跌在地,捂脸痛哭,而子画和子琪此时也已经爬了起来,两人直冲到花柔面前,将她衣领一抓,把人连摁带顶得撞在一旁的石墙上,扬手就要掌掴。

“住手!”唐九儿的喝音阻止了子琪的手掌落下,她怒气冲冲地瞪着花柔,与子画十分不甘地放开了花柔。

唐九儿走了进来,站在了花柔的面前:“我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更失望。”花柔怒瞪着唐九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唐九儿盯着花柔:“子画,把她关进牢里。”

“是,师父。”子画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她上前去拽花柔,子琪则迅速地扭动了身边一扇牢门的机关。

“你们,会遭天谴的!”被关进牢中的花柔,厌恶地瞪着她们,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希望她来到唐门--这里实在是太肮脏了。

“每一天,她们都会来,要是撑不住,你可以后悔。”

唐九儿丟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当然她离开的时候,不忘伸手拎起了痛哭流涕的琳琳。

你完了…

没有声音,只有非常清晰而缓慢的口型。

子琪一双眼带着毒与笑望着她,而后慢慢地摆了摆手。

花柔退后两步,闭上了眼。

她不想多看这烂人一眼。

“走吧,姐姐。”子画与子琪走了,苦牢内没有了喧哗,也没有了哭泣之声,有的只有夹裹着酸臭的阴暗与潮湿。

闭着眼的花柔,肩膀开始了抽动,很快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了痕迹。

她哭,不是因为深陷囹圄,也不是因为未来将会受苦,而是她感受到了悲凉。

在她以为绝处逢生的地方,在她以为可以有所学的地方,生命被如此的轻视着,像极了踩入泥土再也寻不到美好的花瓣。

花柔悲伤的抽泣着,殊不知身后的昏暗里,有一支匕首慢慢地伸了出来。

那匕首,泛着寒光,穿过了气孔投射下的光柱,在她的脖颈处一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