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虚。
她跟着爹爹学的那两下算什么会啊,可这会儿性命攸关,只能豁出去了。
姥姥看了眼花柔,左手的大拇指轻轻地蹭了下无名指上的指环,随即拿起了身边的茶,喝了一口,而后她左手抓着茶盖拨了拨。
此时,有细微的粉末从戒指缝里流进茶水中,即刻消融。
“前日里我被蛇咬了一口,于是在这茶里加了一味解毒的草药,你喝下去,说得上来是什么,我就留下你。”
姥姥把茶递了出去,红姑立刻上前接过端到了花柔的面前。
花柔没有选择,她接过茶,也没犹豫低头就喝。
慕君吾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但他终究是纹丝未动。
花柔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抿了抿后,又喝。
而后一口,又一口,最后整杯茶都喝完了,也没品出什么,只得尴尬地把茶杯还给了红姑,一脸为难。
怎么办?我怎么什么都喝不出来呢?
花柔的手指纠结在一起,低着头难以回答,但此时姥姥和红姑的眼里却呈现出惊诧之色。
想不出答案地花柔简直要哭死在这里:“对不起,我…我没尝出来…”她说完,害怕地往慕君吾身后躲。
完了完了,解毒这个本事也没有,难道我真要死这里?
她恐惧她害怕,抓着慕君吾衣袖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而慕君吾没料到会解毒的她竟尝不出来,眼看她生路已绝,又切实感受到她这份哆嗦,顿觉生命孱弱,求生艰难,这心中一涩酸楚,忍不住开口道:“门主,她或许做不了弟子,但做个仆从还是不错的。”
姥姥看着花柔,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语调平平地说道:“这丫头…就去毒房洒扫吧!”
红姑低头应声:“是。”
两个老头此时则惊愕地对视一眼。
毒房?他们没听错吧?
“你们两人,叫什么?”姥姥低下头,理了理衣裳。
花柔怯怯地:“我叫花柔。”
慕君吾倒是无畏地昂着头:“慕君吾。”
姥姥摆了手:“下去吧!”
当下红姑还有两个老头便带着他们退了出去。
他们一离开,姥姥的手就紧紧地抠住了扶手,她的脸色竟已变得紧张不安。
…
“小子,我乃唐贺之,是机关房的房主,你进了我机关房,若是能成为我机关房的顶梁柱,就是《鬼谷天机阵》我也教给你。”
精瘦老头兴奋地走前面同慕君吾套近乎。
“《鬼谷天机阵》,不是早失传了吗?”慕君吾错愕地看着唐贺之,他觉得这老头是个骗子。
“哈哈哈,在别处,那自然是不可得,但在唐门…”唐贺之得意地摇头晃脑:“稀罕东西可多着呢!”
慕君吾眼里闪过狐疑之色,他还是觉得老头是个骗子。
此时有一队弟子捧着一些桌椅从旁走过前往远处的广场,而广场上好似在布置什么。
花柔伸着脑袋好奇张望。
唐贺之扫看到她那求知的模样,好心解释:“明日,便是咱们唐门三年一度的内门弟子遴选大会,各房都会决出优秀弟子晋升至内门,获得更高级的技艺传承。不过…”
唐贺之冲着慕君吾一笑:“现在你入了机关房,今年就算一个合格的都没有,我也无所谓了。”
慕君吾什么也没说,保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花柔则看着慕君吾的后背,眼中闪过崇拜之色。
唉,看看人家,争着抢着要不说,还被讨好着,那像我,啥都不会,只能给人当奴仆。
花柔挺无奈,也很失落,但是她也没有很懊丧,毕竟她不用死了。
很快他们走到一个院落前,门口立着许多弟子,个个都很好奇地望着他们,而当他们靠近后,这些弟子全部躬身站好,十分地规矩。
“此处便是机关房,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唐贺之说完,冲红姑点了一下头,就抬手示意慕君吾往里走。
花柔内心是对慕君吾有所依靠的,眼看要分开很不适应,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能看着慕君吾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慕君吾并未停留,他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就随着唐贺之走向机关房,霎那间就被那些弟子给围住了。
“师父,这是我们的小师弟?”
“没错!你们都听说五方阵被破了吧?破了五方阵的,就是他!”
“好厉害!那阵还从未有人能闯过四关呢!”
“小师弟,你怎么称呼?”
“姓慕,名君吾。”慕君吾一脸淡然地就被这群人簇拥着走进院落。
花柔看着慕君吾的背影,心里不禁发凉,她十分落寞地伸手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走吧!毒房在最里面。”红姑出声催促,花柔垂下脑袋扯着包袱默默地跟在后面。
此时,已经走进了院落的慕君吾转头朝外看了一眼,而后就被簇拥着向前走了。
花柔低着头走了一会儿,难受劲儿就过去了,她开始左顾右盼,跟着红姑走过很多院落都不见红姑停下脚步,忍不住询问:“那个,门主要我去的毒房是…”
红姑闻言站定转身看着花柔。
“你可以叫我红姑姑,对于门主,你得尊称她为姥姥,门主是各房总管才能称呼的用词。”
花柔吐了下舌头:“是。我知道了。”
“至于毒房的事情会有毒房总管告诉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她吧!”红姑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花柔不敢再问,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终于,她们走到了最深处的院落,这院落不像别得热闹,不但门前没人,院门都是紧闭的,周遭残枝枯树的看起来格外萧瑟。
红姑上前叩门:“九姑娘。”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出来。
“有事?”
“九姑娘,这是花柔,是姥姥指给毒房的。”
第二十六章 天脉
唐九儿略微诧异地打量着花柔。
指给毒房?
花柔此时也紧张地看着唐九儿。
明明是个中年妇人,怎么叫她九姑娘?
“什么身份?”
“洒扫。”
唐九儿把门彻底打开,冲花柔冷冷道:“进来吧!”
花柔点头,看了红姑一眼,并没有迈步。
红姑见状冲花柔说道:“这位就是毒房总管,你有什么疑问,便请教她吧!”
“是。”
花柔上前本想向唐九儿问好,但刚到唐九儿面前,就对上她那张冷脸:“去院里主厅等我。”
花柔不敢多话,应了声立刻拎着包袱走了进去。
看着人进去了,唐九儿冷着脸看向红姑:“门主什么意思?”
红姑上前一步,低声道:“想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
唐九儿眼眸一垂,什么话也不说地退后两步,“咣叽”一声把门关上了。
那红姑似是习以为常,并无半点不悦,默默地转身走了。
…
花柔好奇地站在主厅里东张西望。
院外是很萧瑟,可这房间里却布置得清新淡雅,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花柔来说,这屋里的一切都挺稀奇。
主厅的长桌上有一把古琴,花柔没见过这样的乐器,凑过去细看后,小心翼翼地想伸手去碰。
“站好!”
一声冷喝,吓得花柔赶紧站好,面色尴尬。
唐九儿扫了一眼花柔,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她从不同的地方拿出了六个瓷瓶,又倒了一杯水,然后她打开第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花柔:“吃了。”
花柔不解又不安,怯怯地问道:“这是什么?”
唐九儿挂着一张死人脸:“让你吃就吃。”
生人勿近的气息让花柔很不舒服,但她此刻哪里有什么选择余地?所以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接过药丸在唐九儿冰冷的眼神里给吃了下去,然后看着唐九儿。
唐九儿也不说话,就盯着她。
两人对望了半分钟后,唐九儿皱起眉头:“没什么感觉吗?”
花柔摇头:“没有。”
唐九儿抓上了花柔的手,号了下她的脉,而后从第二个瓷瓶里倒了一颗药出来:“吃。”
“啊?”花柔没想到又喊她吃药,但是唐九儿那张死人脸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最后她只能拿过药吃了。
唐九儿再次把着她的脉看着她,半分钟后,又拿第三个瓷瓶。
“还要吃吗?”花柔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试药的。
“吃。”
药递到了面前,花柔无奈地吃下,随即脸上充满了苦色。
“这个好苦啊!”
像黄连一样的苦味,让花柔的五官拧在了一起。
唐九儿却不说话,依旧是是抓着花柔的脉,几秒后,她直接拿起了最后一瓶。
“还有?”
唐九儿完全不理花柔的情绪,将药倒出来,就递到花柔面前,不过这次她的眼眸里明显漂浮着异样地兴奋,好似期待着什么:“吃。”
反正都吃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颗。
本着虱多不咬心态的花柔痛快地接过吞下。
几秒后,唐九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没感觉?”
“嗯,没…”花柔猛然停止了点头,她终于感觉到什么了:“不对,身上好像有些发热…”
有一股说不出的炙热如同失控的野兽般在她的体内乱撞…
唐九儿惊愕地挑眉,口中喃喃:“不对啊!你怎么会…”话说了半句,她脸上突然出现惧色,下一秒她抬手就把花柔按在了椅子上,双手在花柔身上连点几个穴道,花柔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唐九儿脸色大变,一摸腰间,手上冒出七八支银针来,迅速扎上了花柔的穴道。
片刻后,花柔不再抖动,那难受的燥热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轻爽了许多。
唐九儿动手给花柔拔针,她将每一根银针都小心翼翼地收在了左手的一张帕子里,那份谨慎与缓慢就好像银针是灰尘,轻轻一碰会湮灭似得。
银针拔完后,她目光清冷地看着花柔,有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而终于舒坦了的花柔自然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我要吃这些药丸啊?还有我刚才…”
“后院里的房子,你选一处住吧。”唐九儿直接打断了她的疑问,至于答案,根本没有。
“什么?”答非所问,花柔很不适应,可是唐九儿的脸色冷冷地,像冻了八百年的石头,很用力地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可是我…”
“我要休息了。”不悦的驱逐,让满肚子疑问的花柔委屈又无奈。
这人怎么这样啊…
花柔心里囔囔着低头退出了主厅。
她一走出去,唐九儿抬手甩袖,一把匕首飞射而出“铎”的一声斜插上门顶,切断了绳索,立时那厅门上卷起的帘子垂落下来遮住了门扉。
唐九儿伸出右手扶住了长桌,此刻的她脸色发白,脖颈处一滴汗顺着颈纹流淌下来,滴落在了长桌上。
她深呼吸了两下,才低头看向左手,在她的左手摊开的手帕里,所有拔出来的银针底部全都是黑色的。
她的手慢慢地握住,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
被撵出来的花柔,茫然无助地盯着那遮挡的主厅珠帘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与张望。
陌生的院落,陌生的一切,她想要了解这里,自然就得有人给她指点。
看来这位九姑娘是不可能了,看看院里能遇到谁吧?
见过了机关房对慕君吾欢迎的阵仗,她想着自己也能遇见几个人的,但是她绕完了整个院子,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人呢?
花柔拍拍这个门,敲敲那个窗,逛了七八间房,无一例外都是空空如也!
“喂!有人吗?”
始终看不到人的花柔干脆出声喊叫,七八声后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这毒房…怎么没人啊?”
花柔懵掉了,显然这院落里,除了那个九姑娘和她,就再没人了!
就在花柔困惑诧异的时候,门主后堂的寝室里,懒惫又可怕的姥姥却立在窗前眺望远方,她神情专注若有所思,脸上还浮动着些许的晦涩,直到她的面前出现一个人。
姥姥眉眼犀利的一扫,见是唐九儿,立刻眼有期待地低声询问:“如何?”
唐九儿的声音隐隐有些抖动:“是天脉。”
姥姥登时喜出望外:“当真?”
“鸩毒丹吃下去她都没事。”
“好!太好了!我还以为毒房一脉要折在我手里,如此一来…”
“毒房会复苏的。”唐九儿打断了姥姥激动地言语,她盯着姥姥,眼神直勾勾地:“只是,请门主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第二十七章 毒主
唐九儿的话音刚落,姥姥脸上的喜悦就骤然变成了愠色,双眼含怒道:“你不必提醒我。”
姥姥摆手,唐九儿没有说什么,她抿着唇默默地转身从角门悄然离去了。
唐九儿一走,姥姥脸色的喜色又渐渐爬升了起来,她搓着手兴奋无比地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后,眉却又皱起低声咕哝:“不对,不对…这太不寻常了......一个是天脉,一个居然看过《衍阵录》…”
眼珠子转了几转,姥姥有了决定:“红姑!”
一声唤,红姑从正门进来:“姥姥。”
“派几个夺魂的人,弄清楚慕君吾和花柔的身份。”
“是。”红姑答应着立刻退了出去。
姥姥回到了软塌上坐下,手指轻搓,目色复杂。
这是老天的恩赐,还是别有用心的圈套呢?
…
花柔寻觅了半天寻不到人,就找了离主厅最近的东厢房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