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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妖,你是妖他大爷!我恨恨地甩开他的手,一连几日都不许他进我的房门。

重阳节的时候,谷里设宴,白骨夫人与桃花仙她们竟都来了,一时十分那热闹。我瞅着桃花仙面色不大好,还以为她与枣树精闹了矛盾,不想一问却是洞府里耗子成了精,嗑坏了她两大箱衣裳,叫她十分头疼。

我听了这话下意识去瞥身后的一撮毛,不想一撮毛却是面色严肃,道:“公主别看人家,这耗子与耗子也差别大了,人家可是田地里的耗子,从不祸害家里物件的。”

红袖那里脑子活络,便就给桃花仙出主意道:“仙子不如去找柳少君,他可是惯会捉老鼠的,若能请的他去府上住上一段时日,您就再不会烦恼了。”

此话一出,白骨夫人那里却是掩口轻笑,“柳少君一去,桃花是不用烦恼了,那就该换了枣树精烦恼了。”

柳少君风流名声在外,纵是近来已改邪归正,只怕那枣树精也是不放心的。许是枣树精也想到了此处,却不便明说,忙就摆了摆手,道:“柳君现为大王左膀右臂,我这点小事哪敢劳他费力,不好不好!”

一撮毛却忽从后面插嘴道:“要捉老鼠,哪里用得到柳少君出马,我们院子里不是还养了只猫呢吗,要它去岂不是正好!”

她这一说,大家才想起我院子里还养着一只大花猫呢,便是白骨夫人与桃花仙,也都见过的。于是,桃花仙便从我这里把“虎大王”借了去。“虎大王”临走的时候很是不情不愿,便是红袖也有些不舍,唯独一撮毛十分高兴,哼着小曲把“虎大王”强行塞进了桃花仙的乾坤袋里。

也难怪,毕竟不管什么老鼠,都是有些怕猫的。

待日子一进十月,上至黄袍怪,下至灶房里烧火的小妖,几乎谷里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开始严阵以待。不想直“待”过了预产期三五天,我那肚子却仍是毫无动静。郎中诊脉却个个都说脉象平稳,胎儿康健,并无丝毫异样。

于是乎,那稳婆便怀疑是我记错了日子。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又叫黄袍怪也数了几遍,怎么算,这日子都没有错。确是已足十月,该生了。

倒是那狐狸洞来的胡婆子见多识广,显得更从容些,道:“这生孩子的事最是急不得,莫说各族孕期不同,便都是人,这长短也都还不一定呢。普通人是怀胎十月,可大凡圣人,都要在娘胎里多呆一呆,远处不说,只说道祖老君,那可是在娘胎里怀了八十年的!大王非凡人,这孩儿自然也非同一般,便是在娘胎里多待几年,也是自然的。”

这人会说话,黄袍怪的脸色就松缓了许多,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胡婆子笑了一笑,又道,“大王且放宽了心,耐心等着吧。”

这话一出,旁边另几个稳婆不禁都抹起了泪,当中那个胆最大的,出头说道:“还请大王开恩,能与咱们几个捎个口信回家中,几年不归家,千万莫叫家人以为咱们几个死在外面了。”

我这里也是叫苦不迭,这么大的肚子,别说等几年,便是再长上几个月,也是要撑破了肚皮的!

幸好,还孩子虽不肯落地,这肚子倒也没有继续再长,我便挺着肚子从十月熬到了十一月,又进了腊月寒冬,直至过了大年。待到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红袖才把元宵给我端上来,我刚刚吃了一个下肚,却突然觉到了腹痛。

这怀了足足一年又一月的孩子,终于要生了!

第58章 谁家都有熊孩子(1)

幸好万事都是准备了的,屋内稳婆围着,外面名医坐镇,又有黄袍怪在窗外守着,我除了一心一意肚痛,再无别的心忧。就这样从天黑痛到了天明,又从天亮折腾到天黑,直到翌日清晨,这个孩子才呱呱落地。

稳婆欢喜地冲着窗外喊道:“是个公子,是个白胖的小公子!”

窗外静默了片刻,这才听得黄袍怪哑声问道:“夫人如何?”

只这一句话,却问得我眼圈不觉发红,强自提了精神答他道:“我还好。”

我其实已经疲惫至极,眼睛刚一合上,人便就昏死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再醒过来时窗外已是彩霞满天。屋内并无旁人,只黄袍怪抱着孩子坐在我的床前,瞧我醒来,忙把孩子放到了一旁,凑上前来看我,柔声问道:“现在觉得可好些了?”

我缓缓点头,让他扶着我坐起身来,忙道:“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瞧瞧身上长没长毛,长没长尾巴!”

黄袍怪一愣,颇有些哭笑不得,伸了手过来要弹我脑门,却终究是没落实,只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回身把那襁褓抱过来小心放入我怀中,又失笑道:“难不成你还盼着自己生个长毛的?”

我哪里是盼,分明是怕。我低头去看那孩子,倒真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孩,丝毫瞧不出什么妖怪模样来。待再解开襁褓细看,身上也是光滑无毛,没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才长松了口气,叹道:“幸好,幸好!”

这番一折腾,那本睡得香甜的小娃娃却是醒了,眼睛也不张,便就先裂开嘴大哭起来。我这里慌得手足无措,黄袍怪却是镇定,从我怀里把小娃娃抱了过去,又道:“你先吃些东西,缓上一缓,再给他喂奶。”

“可是他正在哭啊!”我叫道。

他那里却是不甚在意,“婆子说了,小娃娃哭一会儿不碍事,嗓子更亮些。”

他说完,便就抱了小娃娃出去,换了红袖进来。

红袖给我端了碗鸡汤细面进来,一边喂着我吃,一边喜滋滋地表功道:“公主,这鸡可是奴婢抓来的,一只活了好几十年的老母鸡,眼瞅着都要成精了!胡婆子说了,这老母鸡熬的汤,最是补人催奶!”

我本正吃得有滋有味,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食难下咽,忍不住抬头看红袖,问她道:“这是成了精的母鸡?”

“没,还没成精呢!”红袖答道,十分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又问我:“怎么?公主想要吃成了精的母鸡?那奴家可不行,得要咱们大王去捉才行。”

我吓得忙一把抓住了她,道:“不,不用!普通的母鸡就行!”

红袖又舀了勺鸡汤递到我嘴边,抿嘴笑道:“公主,您和大王是至亲的夫妻,可千万别客气。您是不知道咱们大王今儿有多高兴,自那小公子落了地,就一直亲自抱着不肯撒手,只瞧得胡婆子偷笑呢,说是大王这样的丈夫少见呢!”

我不由笑了一笑,心中也有几分甜蜜。

就又听得红袖感叹道:“白骨夫人毕竟活得久,说得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这嫁男人啊,不能只看他的长相,若是不懂得疼你,便是有潘安的貌也不过是外人瞅着花哨,苦不苦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可遇到那真知道心疼你的,这丑啊俊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你瞅瞅咱们大王现在,还不是个例子吗!”

我咂摸了一咂摸,觉得红袖这是真心在夸黄袍怪,于是也便真心实意地替他向红袖说了一声“谢谢。”

一碗鸡汤面下肚,我那精神头便就又好了几分。胡婆子因着在我生产的时候镇定指挥,算是立了功,俨然已成为了稳婆头子,特进来指导我如何给小娃娃喂奶。我初为人母,难免手足失措,又觉得在人前袒胸露乳实在尴尬,很是有些扭捏。

胡婆子看了我一眼,便就回头毫不客气地与黄袍怪说道:“大王还请先出去,待夫人给小公子喂过了奶,您再进来!”

黄袍怪闻言愣了一愣,大青脸上竟也露出几分不自在,忙就起身避出去了。

胡婆子这才又来看我,瞧我仍不肯解襟,便就笑道:“夫人莫害臊,这俗话说的好,金奶子银奶子,生了娃便是狗奶子,不惧人看的!您瞅瞅小公子,可是饿得急了,您忍心叫他等着吗?”

我低头看那小娃娃,果然见他正闭着眼睛在我怀里乱拱呢,拱了几下不得奶吃,便就又吭吭唧唧的要哭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他在我腹中是我尚不觉得如何,此刻见了他的面,才觉出母子连心来,一时什么也顾不上,只依着那胡婆子所教的给小娃娃喂奶。

不知是不是那快要成精的老母鸡的功劳,我奶水竟是充足,小娃娃大吃了一顿,待奶足饭饱,一转头便就睡了过去。

胡婆子瞧了,轻声笑道:“夫人和小公子都是有福的呢!”

这婆子已是在我谷中住了快有半年,对我照料得很是精心,眼下小娃娃虽生了,我却有心多留她一段日子,便就与她说道:“这番生产多亏了妈妈操持,我与大王都对您十分感谢,眼下我身子不便,还请您多留些时日,待我身子好些了,再与妈妈办酒谢您。”

几句话说得那婆子眉开眼笑,忙道:“夫人这话折杀老婆子了,能伺候您和小公子,这是我修来的福分。您尽管放心,我定将小公子照顾得好好的。”

正说着话,一撮毛却是在门口探头,道:“大王在外面问呢,问小公子的奶吃完没有。”

此话一出,胡婆子与红袖都不觉笑了起来。

红袖那里口无遮拦,竟就笑道:“瞧瞧咱们大王心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等着吃奶呢!”

胡婆子闻言生怕我恼,忙就轻拍了红袖一下,低声骂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就该把嘴缝上!”

红袖才觉自己失言,向我扯着嘴角讪讪一笑,道:“公主莫怪,莫怪!回去我就找织娘,叫她把嘴给我缝上半个。”说完,又赶紧回头对一撮毛说道:“快去告诉大王,说已给小公子喂完奶了,请他进来吧。”

一撮毛缩回头去传话,不过片刻功夫,黄袍怪便就又进了屋,先瞧了瞧小娃娃,见他睡得安稳,这才又与胡婆子说道:“还请妈妈在谷中多留几日,压龙山那边我自会派人去传话,与阿七兄说明缘故。”

胡婆子自然满口应下,又笑道:“大王与夫人两个果然是恩爱夫妻,心有灵犀,这话夫人才刚说过呢!”

都说狐狸伶俐,九尾狐狸更是其中翘楚,这婆子真是会说话,只两句话便就又说得黄袍怪喜笑颜开,含笑瞅了我一眼,这才命胡婆子与红袖暂且退下。

我却又想起那几个郎中和稳婆来,忙又叮嘱红袖道:“他们在谷中多日,也不容易,你备些钱财,好生送他们回去,千万莫再吓唬人家!”

红袖应了,搀着胡婆子出了门。

屋里就又剩下了我与黄袍怪,他瞧瞧我,又瞅瞅睡在床里的小娃娃,眉目含笑,伸手来挽我的发丝,轻声道:“我也活了这许多年,此时才真正知道,纵是千万年,也不如与你相对这短短数十载来得欢喜。”

我不由笑了一笑,道:“以前一直不知你到底是什么成精,此刻却是明白了。”

“嗯?”他也轻笑,反问我道:“你明白了什么?”

我答道:“你定是那蜜蜂成精,不然,嘴怎会这样甜呢!”

他闻言愣得一愣,却是也笑了起来,笑得一会儿,又去看那睡得香甜的小娃娃,忽地低声说道:“就取个‘臻’字吧,黄臻。”

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娃娃的名字,咂摸了一下这个“臻”,觉得确实不错,便就点了点头,却忽又想起一事来,不觉抬眼看他,问道:“怎地姓黄?不是该姓李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在崖底时,你说自己叫李雄的。”

黄袍怪闻言笑笑,道:“那是很久之前的名字了,当初只是用来哄你,叫人知道了并无好处,还不如就取我眼下的姓。”

眼下,他对外是自称“黄袍”的,这般说来,孩子的确是该姓黄。

姓名不过是个符号,叫什么都不打紧的。我在这些事上很随母亲,一向都不甚在意,闻言也就点了点头,道:“随你。”

他那里又思量,道:“至于小名嘛,人都说起个粗些的好养活,不如就叫元宵好了,生在正月十五,你又是吃了个元宵才生下的他,对,就叫小元宵!”

第三日上,胡婆子给小元宵主持了“洗三”礼,虽来的只是白骨夫人与桃花仙等平日里走得亲近的,谷中却依旧热闹非凡。

第59章 谁家都有熊孩子(2)

白骨夫人与桃花仙先去看过了小元宵,又来内室看我。桃花仙瞧着很是兴奋,见了我就说道:“哎呦,真想不到,小公子竟长得这样俊,眉眼里很是有几分大王之前的模样。这长大了还得了,不知得招回多少小妖精来呢!只恨我已是嫁了人,不然定要等着他长大!”

有人夸你儿子长得好是一码事,而有人惦记着你儿子却是另外一码事了。我闻言略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个什么,只得向桃花仙咧嘴笑了一笑。

还是白骨夫人更稳重些,用美人扇柄杵了杵桃花仙,笑道:“你个不知羞的,你和小公子差着一辈呢,快莫说这些疯话。”

“这不是玩笑话嘛,又做不得真!”桃花仙娇滴滴地笑了笑,又似想起了什么,忙转过脸来看我,说道:“公主可记这些,千万莫叫小公子学大王一样的法术,省得最后也如同大王这般,虽然练成了神功,却毁了一张好脸,得不偿失!”

她说得郑重其事,又是一片好心,我只得应道:“知道,知道。”

白骨夫人那里却是笑了笑,岔开了话,道:“公主身子还虚着,我们也不多扰了。我瞧着大王那里喜得贵子欢喜得很,待到满月酒必要大操大办的,公主好生养着,到时候咱们再过来陪您说话。”

要说还是白骨夫人瞧人眼光准,说得竟是分毫不差。

黄袍怪那里兴奋了一个月都没能过去那劲,待到小元宵满月,果真就在谷里设了一场满月酒,不仅请了白骨夫人这等近邻与三十六洞洞主,便是那稍远些的平顶山与压龙山都派人送去了请帖。久闻其名的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俱都来了,并且,还带来了压龙洞的狐阿七大王,与一个叫做胡念念的表妹。

念念姑娘很是美貌,桃花仙与红袖她们就瞧着人家很是有些不顺眼。

桃花仙更是趁着近前没人的时候,小声提醒我道:“公主防着点,那胡念念可不是好来的,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我听得一愣,奇道:“怎么讲?”

桃花仙翻了翻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冷哼了一声,道:“您是没去宴上,没看到她那德行,给咱们大王一连敬了好几杯酒,还摸着脸说自己不胜酒力。啊,呸!不胜酒力你别喝啊!这装模作样的,心里一准算计着咱们大王呢!您可小心点,千万莫要她逮住空子勾了大王去!”

我一时颇为无语,暗道黄袍怪都长成这模样了,连熊洞主都躲着他走,若那念念姑娘还能瞧上他的话,要么就是独具慧眼,要么就真的是眼瞎了!

正说着话,一撮毛却是来禀报说念念姑娘来了。

她是初来的远客,又是金角银角的表妹,我忙与众人说了一声,起身亲自到门外去迎。

念念姑娘长了一双吊梢眼,性格很是活泼,大老远见着我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我的手,笑道:“姐姐身子还弱着,怎地出门来迎小妹?快进去,进去,又不是外人!”

我虽然不知道她这“里外”是按什么算的,不过这般自来熟的本事,却是有些佩服的。

念念姑娘又不露痕迹地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道:“刚就想进来和姐姐说话,偏父亲非要带着我认认亲,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姐姐莫怪。”

我这里还没来得及客气两句以表现一下大度,念念姑娘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不,大王与父亲和两位表哥喝酒,我便赶紧偷溜了出来,过来找您来了!”

从门外走到屋内,她噼里啪啦说了一路,竟是没容我插上一句话。

真也是位人才了。

红袖那边上了茶,我忙趁着念念喝茶的空,把她介绍给白骨夫人与桃花仙等人。

白骨夫人一向是稳重平和的,与念念姑娘微笑点头示意。桃花仙那里就有些不大友好了,只向着念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念念姑娘却不在意,仍是狠狠夸赞了桃花仙一番,从相貌到穿衣打扮,简直处处都好,到后来,终于把桃花仙一张俏脸说开了花。

众人临走的时候,白骨夫人故意慢了一步,以扇掩口,轻笑道:“这姑娘可不简单,公主不得不防。”

“就是,就是!”红袖那里听了,也忙说道:“俗话讲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公主还是防一防吧。”

既然大家都说要防,我便也存了些警惕。不料,这念念姑娘竟是个推陈出新的,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人家可不像海棠那般只向着我下手,而是直接冲了黄袍怪去,目标准确,且果断干脆,很是有些将帅之风!

当天夜里,念念姑娘就十分本事地爬上了黄袍怪的床。

黄袍怪原本一直与我同睡,纵是月子里也没和我分过房,就这么一晚上,因着与那金角、银角两位多喝了几杯,怕酒气熏到了我与孩子,这才没回卧房,只在前院的书房歇下了。也就这么一夜,偏就被念念姑娘抓住了机会。

据说,只能是据说,因为我离得实在是远,未得幸亲瞧了那场面,待再得到消息,已是黄花菜都凉了。据说,黄袍怪夜里睡得昏沉,半夜里渴醒过来下床找水喝,待喝完水转身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床内竟是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妙龄女子,衣不盖体……

待事情过去后很久,红袖得着机会还屡屡与我感叹,道:“大王真非凡人也!”

我听到,往往都会真心实意地应和:“是挺有个性的。”

因为在发现自己床上突然多了个美貌少女后,黄袍怪既未色令智昏,也未惊愕恼怒,而是很冷静地站在床前,冷冷瞅了那少女片刻,然后,便就施了个定身咒将少女定住,不顾少女眼中的惊惧,胡乱用被单子一裹,手提着跃出了后窗,直接丢进了院后的池塘里。

念念姑娘敢半夜去爬人床,必然还存了后招。

黄袍怪这里才回到房中,忽听得外面吵嚷,刚一出门,就迎面遇到了前来“捉奸”的人。胡阿七大王并金角、银角兄弟两个,由念念姑娘的侍女领着,从外匆匆而来,见着黄袍怪就问道:“大王,可有看到念念?”

院后池塘里水纹估计还没散净,黄袍怪面上却是镇定异常,淡淡答道:“不曾。”

念念姑娘的侍女忙抢着说道:“我家姑娘瞧着月色好,便就出来赏月,却不知是不是走迷了路,直到此刻未归,大王真的不曾见过吗?”

一面说着,还一面拿眼去瞄黄袍怪的书房。

黄袍怪只冷冷扫了她一眼,连理睬也未理睬,只把众人让进了书房,又着人寻了柳少君过去,吩咐道:“狐阿七大王家的念念姑娘在咱们谷里走丢了,你带人好生找上一找,不论死活,都要找到。”

这压龙山的人在书房里没能见着念念已是纳闷不已,再听到这“不论死活”四个字,俱都惊了一跳,脸上齐齐变了颜色。柳少君那里,却是满头雾水,忙抬眼瞧了瞧黄袍怪,见他并无别的吩咐,这才恭声应道:“属下领命。”

那银角大王不明所以,又没得什么眼力,见状还笑了一笑,道:“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念念那丫头是个调皮的,胆子又大,这是不知跑去哪里玩耍了。要我说不用找,等明日她自己便就会出来了。”

黄袍怪听了却是勾唇冷笑,不冷不热地说道:“还是好好找一找吧。我这谷中危险众多,不知哪一处便会要人性命。万一那念念姑娘有个什么闪失,狐兄怕是要怪到我的身上来。谁让我是主人,照顾不周呢!”

那狐阿七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说道:“不会,不会。”

金角却比弟弟精明许多,隐约瞧出些端倪来,便就出面打圆场道:“还是听李兄的,找上一找吧。不过,舅父年事已高,就不必跟着劳累了,不如先回去,等我和二弟的消息。”

狐阿七得了这么个台阶下,赶紧点头应下,又与黄袍怪客套了两句,便就先行回去了。那金角有意落在后面,低声与黄袍怪告罪道:“念念莽撞无知,舅父又年老昏聩,如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李兄看在我们兄弟的面上,宽恕一二。”

黄袍怪笑了一笑,道:“倒用不着我宽恕什么,只是兄台那‘九转还魂丹’,怕是要破费一粒了。”

金角听得一愣,片刻后才苦苦一笑,“晓得了。”

果然,待到翌日天明的时候,念念姑娘才被柳少君从池塘里找到了,捞上来时,莫说气息全无,就连人都早就凉透了。亏得金角大王随身带着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粒出来给念念姑娘灌了下去,又过了许久,念念姑娘才幽幽地吐出了口气来。

第60章 谁家都有熊孩子(3)

我身边的一撮毛是个最好事的,当时就在现场,回来和我们转述当时情景,兴致勃勃地说那念念姑娘被捞起来的时候,原形都现了,屁股后面老大一蓬尾巴,她还认真数了数,真是九条!

织娘也讲从柳少君那里听来的后续,说是念念姑娘醒来后还惊惧不已,那银角大王只问了一句她为何会落水,念念姑娘本就还青白着的脸色,立刻就又白了几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身边的侍女张了嘴刚要答话,不料却被金角大王给厉声喝住了,然后只怪她没有看好主人,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直接一掌打死了。

“我也看到了,看到了!”一撮毛忙叫,又补充道:“那侍女是只红毛狐狸呢,只一条尾巴,长得和红袖姐姐很是有些相像。”

就因为这一句话,红袖满院子追着一撮毛打,差点又闹出了人命。

有一撮毛的一手消息,再加上织娘从柳少君听来的二手消息,以及红袖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小道消息,我隐约把事情猜出了个大概,却仍忍不住私底下问了问当事人黄袍怪,道:“对着那样一个青春貌美的少女,又是深更半夜,四处无人的,你内心深处就真的没起点小涟漪?”

黄袍怪还逗弄着小娃娃,闻言只是用眼角余光斜了我一眼,“你想要我怎样?”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既不伤人又不误己的好方法来,只得说道:“不管怎样,直接把人往水里丢,总是简单粗暴了些。”

黄袍怪勾唇冷笑,反问我道:“不直接丢,难不成还要我给她穿上衣裳?我没当场打死她,不过是怕脏了我的床铺,直接丢进水里,已是便宜了她。”

那沾了“便宜”的念念姑娘,第二日就跟着父亲狐阿七回了压龙山,自那以后,再没来过我们波月洞,听说纵是路过,也要绕过碗子山的。

我就想着,这溺水给人带来的心里阴影真是不小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当时只是纳闷不已,按理说黄袍怪都丑成这样的,应该是安全的,怎就还有人口味这样重,竟然会去爬他的床!和黄袍怪一说,他却是冷笑,道:“自然是有人泄露了些什么给她。”

自那时起,他便就断了与压龙山的来往,连平顶山的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也慢慢地疏远了。他之前相貌突然变丑,本来就很影响我们谷里的人气,再添上念念姑娘这锅事,肯与我们谷里走动的便就更少了。

一向热闹的碗子山波月洞,渐渐地,也就过了气。

不过,黄袍怪貌似不怎么在意,每日里只陪着我与孩子厮混,连那日常修炼都懈怠了许多,很是有些应付差事的意思。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待到翌年六月里,我便就又被诊出了身孕来。

比起前头在我腹中待了足足一年的小元宵,这个孩子似是更要“出息”些,直到次年的八月十三,这才肯出了娘胎。因着又是个男孩,黄袍怪瞧着虽不算失望,却也远没第一个孩子那么激动,起名也有点不怎么精心,只顺着老大的名字起了个“善”字,小名“月饼”。

我很是有些不满,老大叫元宵我也就认了,谁叫他赶得巧呢!可老二生在了八月十三,离着十五还差两天呢,我这里一口月饼渣都还没吃到,为什么就要叫月饼?这以后儿子问起我来,我又该如何答他?

再说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元宵,一个叫月饼,若我日后再生个老三,万一再赶在了端午前后,难道就要叫粽子吗?我这里气咻咻的,黄袍怪那里却是微笑,慢条斯理地答我道:“这也要看老三生在什么时候,若是再早一些,叫青团也是可以的。”

我闻言一噎,气得差点没有仰倒过去。

小元宵三岁那年夏天,谷里又办了场喜事,柳少君与织娘结成了良缘。

晚上的喜宴上,红袖与一撮毛喝了许多的酒,大醉而归。虽然她们谁都不肯承认,我却知道,她们两个或多或少的,都对柳少君生过些心思的,只可惜男女这事最是无法言说,柳少君偏偏对闷葫芦一样的织娘情有独钟。

而织娘,却又是她们的姐妹,有过救命之恩。

醉大发了的红袖一手掐腰,一手甩着手绢,豪气万千地发表演说:“男人,我所欲也,姐妹,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兼得,舍男人而取姐妹者也!情爱,亦我所欲也,道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情爱而取道义者也!懂么?一撮毛?这才叫有道德,有理想,有原则,有底线的狐狸精!”

一撮毛坐在地上,振臂相应:“做有理想,有道德,有原则,有底线的狐狸精!”

我看得苦笑不得,先叫人拖走了一撮毛,又亲自过来扶红袖,“别再说了,明儿一早起来就该撞墙了,还是快回去睡下吧!”

红袖回身醉眼迷离的看我,待辨出了我来,却是一把抱住了我,大哭道:“公主娘娘,奴家命苦啊!倾慕大王吧,大王变了个模样,瞧上柳少君吧,柳少君娶了姐妹。奴家这是情路坎坷,天妒红颜啊!奴家怎么了?奴家做错了什么?不就是长得比别人好点么?”

“是,是,是。”我应和,好说歹说,总算才把这遭天“妒”的红颜给劝进了屋,安顿着睡下了。

待红袖这一觉醒来,就突然失了忆,全不记得自己前一天里的所言所行。

院里众人说什么的都有,有那机灵的,就说修行嘛,难免不出岔子,这失忆就失忆吧,不碍吃不碍喝的,没事!还有那实诚些的,说这不是修行的缘故,是因前日里喝太多,“断片”了,忘了就忘吧,正常!

唯独一撮毛是个最耿直的,一心想要唤起红袖的记忆,专门跑到红袖面前,十分认真地启发她:“红袖姐姐,你昨儿还说要做有理想、有道德、有原则、有底线的狐狸精,难道都忘了么?你还说……”

最后,一撮毛有没有唤起红袖的记忆,大伙不知道,只瞧着红袖又追着一撮毛打,差点把一撮毛打成了失忆。

黄袍怪正在手把手地教小元宵写大字,我抱着小月饼凑到窗前去瞧着外面的热闹,正看到乐呵处,忽听得黄袍怪忽低低地冷哼了一声,表情很是有些不屑,道:“都是你惯得她们,没有半点规矩,若我日后有了女儿,绝不能纵她如此。”

这话我听着不大顺耳,拿眼斜了斜他,却也并未与他理论,只走过去把小月饼往那桌案上一放,笑道:“怎么管女儿,大王眼下用不着操心,还是先把儿子管好吧!”

小月饼本就一直瞧着那桌案上的东西好玩,我只才一撒手,他便飞快地爬了过去,先是一巴掌打翻了砚台,紧接着,又用沾了墨汁的小手去拍小元宵写大字的宣纸,待发现一巴掌能留下一个黑手印,顿时又惊又喜,拍得更加卖力起来,直把自己逗得哈哈直笑。

小元宵先是瞧傻了眼,待回过神来,立刻回头去看黄袍怪,只委屈地喊了一声“父亲”出来,嘴巴一撇,就哇哇大哭起来。黄袍怪忙伸了手把小儿子从桌上拎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去哄大儿子,小儿子那里就已张开大嘴干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