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怪浓眉微皱,眼瞅着就要恼。
我忙就爬起身来,伸臂圈了他的脖颈,哄他道:“莫恼,莫恼,人家今天是真心高兴呢!以后再不用担心有人来与我争你,连睡觉都觉安心几分呢!”
他面色这才稍缓,轻轻冷哼一声,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我信誓旦旦,又小心看他,商量道:“不过,夜里只你我两个人时,你可不可以再变回原来模样?哦,你别多心,我可不是嫌弃你丑,而是这大晚上的,万一你不小心看到镜中自己,别再吓着了……”
我话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了,只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撒娇道:“也是怕你咬着人家嘛!”
黄袍怪额头青筋隐隐直跳,嘿嘿冷笑了几声,道:“放心,我有分寸,咬不着你。你若不信,咱们便就试上一试。”
说着,便就向我缓缓低头欺压过来。
他分明就是有意试探,这个关键时候,万万不能后退!我也豁出去了,忙屏住了呼吸,暗暗咬了牙,瞪大眼睛,静候着他亲下来。不想他却在半路上突然顿住了,垂目看得我片刻,才低声道:“闭眼。”
我愣了一愣,忙依言闭眼,下一刻,便就感觉到了他温热柔软的唇。
黄袍怪既丑,这谷内谷外的女妖们又失去了一个指望,柳少君身上的担子便就更重了几分。他原本是个见着人未语先笑的温润君子,可为躲这桃花朵朵,也只能学黄袍怪的样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冷面郎君。
不想,这等性情却更得那女妖们喜欢,不但在路上堵他的人更多了,还有那大胆的,寻着借口就往他住所跑。
传闻,有一天夜里柳少君回家睡觉,一掀被子,发现里面竟躺了个光溜溜的女身,骇得他脸色都变了,慌里慌张地往外逃,迈门槛的时候还跌了一脚,额头撞到了门扇上,青肿了老大一片,许多时日都消不下去。
从那以后,柳少君就再没敢回过自己住处。他和黄袍怪打了个请示,直接住进了我们后院的一间小房里。他这样搬进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外面的女妖虽不方便纠缠了,却给我院子里的小妖精们创造了有利条件。
按理说柳少君搬过来,我身为女主人该是去操持一番的,可许是到了春困的时候,我一连几日都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便就将这事托给了红袖,又好意提醒她道:“俗话讲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台子我是给你搭好了,能不能够这月亮,就全看你自己了。”
不想红袖那里却是兴趣乏乏,甩了甩手帕,道:“公主叫奴家去,还不如派织娘过去呢,许得还能成!”
“织娘?织娘能成?”我听得一愣,那织娘是只山雀精,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最是安静本分的,怎地比红袖这个狐狸精还有本事了?
自打黄袍怪使用秘术将红袖与一撮毛的内丹与我血魂系在一起之后,红袖对我尊重了许多,已是很少给我抛白眼,闻言也就叹了口气,道:“我的公主娘娘,得亏咱们大王丑了,不会有人再惦记着。不然啊,就您这心眼粗的,怕是外面孩子都生下来了,抱到您眼前,您这里才知道!”
我越听越是惊奇,不由问道:“这话怎么讲?”
“织娘与柳少君早就暗中有了勾连,不然你以为柳少君为何非要往咱们院子里搬?人家才是为了近水楼台呢!”红袖又叹一口气,颇有些不甘地说道:“你说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织娘,自家的姐妹。这天下男人就是死绝了,也没有对着自己姐妹男人下手的道理。唉!柳少君这块肥肉,奴家是不用惦记了!”
红袖竟这般有原则,真是叫我高看了她几分!瞧她情绪低落,我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不料她自己却先笑了,道:“其实这样也好,柳少君与织娘虽然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是地上爬的,可都是那蛋生的物种,他俩在一起,想来日后还是要生蛋的,倒是不用怕生了孩子不会养了!”
我听得一愣,“这是个什么论道?”
红袖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就拿奴家来说,奴家可是胎生的,就算真跟那柳少君配成了夫妻,日后还不知生个什么玩意出来呢,这要万一要生蛋,奴家便是能生出来,可也不会孵呢!”
“你们妖精也要生孩子的?”我忙又问。
第54章 大家都是“颜控”(4)
“多新鲜啊!”红袖撇了撇嘴,面上颇有些不悦,“我们妖精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大伙好容易都修成了人身,不用再受种族限制,若嫁得外族,可不得努力生上几个。人可都说了,这越是混血的孩子越是聪明伶俐,往往能兼顾父母两族所长!您说就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得多生上几个才好?”
她一张小嘴噼里啪啦说得利索,我却是听得怔怔地,好一会儿才迟疑道:“这么说来,我与你家大王也要生孩子的?”
“那一定得生啊!”红袖语气肯定,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失声叫道:“哎呦,我的公主娘娘,若您不提,奴家还真给忘了,您这个月的月事已晚了好多日了吧?莫不是已经怀上了?”
我坐在那里掰着手指头数了一数,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我月事竟已是迟了二十余日,再加上这些时日又一直觉得困乏无力,莫非并不是因为春困,而是已经有了身孕?
只一想,我便不觉有些心惊肉跳,忙抬眼去看红袖,问道:“这谷里可有郎中?”
红袖想了一想,答道:“以前是没有的,不过前阵子海棠落崖受伤,白珂倒是从外面抓了个人类郎中回来,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若是没被他们吃了,想来这会子应该还在梨花苑呢。”
我强自镇定着,吩咐道:“你去找一找,若那郎中还在,赶紧把他给我带过来!你亲自去,别叫人看到了。”
红袖瞧我说得郑重,也跟着紧张起来,忙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可是什么人都不许看到?”
倒是不必如此小心,搞得如同做贼一般。只这是不是怀孕还两说着呢,最好还是低调行事,不要外人知晓的好。我抿了抿唇角,正思量着要怎么和红袖说,不想她那里却是会错了意,不等我开口,便就用力点了下头,低声道:“您放心,奴家这就去,谁都不叫发现!”
说完,她把手帕子往腰间一塞,便就匆匆出了屋门。
红袖去得快,来得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就背了老大一个麻袋进了门,“公主,给您带回来了!”她说着,把那麻袋往地上重重一丢,解开那扎口,露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来,喜滋滋地与我说道:“瞧瞧,可是活的!”
那老头身上被捆了个结实,又被堵了嘴,许是被吓傻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没有半点反应。红袖瞧了两眼,奇道:“咦?刚还活蹦乱跳的呢,这会子怎么就不动了?”
她说着,便就要伸手去戳那老头脑袋。
我忙喝住她,又紧着吩咐道:“快松了绑,叫你去请郎中,您怎么把人给绑来了?”
红袖依言给那老头松了绑,又弯腰看了那老头两眼,回身与我说道:“公主放心,人还活着呢!”
人自然是还活着,只不过是被红袖吓得半晌缓不过劲来罢了。
我叫红袖给他让了座,上了茶,又好言抚慰了几句,瞧着他抖得不那么厉害了,这才把自己手腕伸了过去,客客气气地与他说道:“老先生替我把把脉,看看我是否有了身孕,可成?”
那老头一个劲地点头,哆嗦道:“可成可成,小老儿全凭女神仙吩咐!”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过来替我切脉,另只手却哆哆嗦嗦地去捋胡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老头才收了手,先长松了口气来,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女神仙请放心……”我闻言心中一松,喜色还没来得及上脸,就又听得他继续说道:“您身孕已快有两月,脉象甚稳,无需担心。”
我一时僵住,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红袖那里却是从地上蹦了起来,喜道:“您瞅瞅,这才叫说什么来什么,刚一说生孩子,不想您这先就有了,也真是巧!”
可不是真巧么,巧得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愣了片刻,一把抓住了红袖,颤声问她道:“你说你家大王是胎生还是卵生?我不会也要生只蛋出来孵吧?”
红袖愣了一愣,摇头道:“这奴家可不知道了。咱们大王藏得深,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成精。要奴家说啊,这事您不能瞒着他,还是要告诉他,这日后孩子怎么个怀法,又是怎么个生法,心里也好有个谱!”
怀孕生子这事,我纵是瞒谁,也不能瞒黄袍怪啊!红袖脑子里的筋一向搭不对,我早已是习以为常,也懒得与她掰扯,只吩咐她先拿些钱财给那郎中,再将人家好生送回家去,切莫叫大小妖怪们伤了吃了。
红袖应下,带着那郎中往外走,走得两步却又回过身来,问道:“可要去请大王回来?”
西部压龙山的一位狐大仙嫁女,特邀了黄袍怪前去吃喜酒,因着那位大仙与黄袍怪有过几分面子情,黄袍怪不好拒绝,只得前去。他本想带着我一同去的,只是我近来实在懒得动,这才一个人去了,说好了晚上便归。
此刻若是专门派人把他叫回来,倒是显得有些不好。
我忙摆手,道:“不用,等他回来即可。”
红袖这才走了,留我自个在屋里坐着,一时心中甚是杂乱。
实话讲,我虽早已决心与黄袍怪在此共度一生,却还从未想过与他生子。一来,他是妖怪我是人,本就不该相配;二来,又有着前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终了,还不知下一世如何。若只两个人,无牵无挂的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孩子,那麻烦事就多了,还真不知是好是坏。可再一想到两人骨血能就此融在一起,生个像我或是像他的孩子出来,眼看着一点点长大,心中却又隐隐欢喜。
我就这样胡乱寻思着,心中一时喜一时忧,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直到夜深,黄袍怪才带着酒气从外回来。他许是以为我已经睡下,便没出动静,自个去洗漱过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来脱衣,待回身看到我双目圆瞪,似是被吓了一跳,失笑道:“今儿怎地这么精神?一直等着我呢?”
我瞅着他,半晌没说话。
黄袍怪早已是变回了本来模样,剑眉微挑,问我道:“怎么了?”
他应是喝了不少的酒,纵是洗漱过了,气息里还是带着浓郁的酒气,便是眉眼间,也露了几分的醉意出来。
我就想着怀孕这事毕竟不小,怎么也得挑个他清醒的时候与他说才好,不然眼下说了,他第二日醒来却没记住,又或是干脆当做了梦一场,那事情就有些尴尬了。想到这,我就向他扯着嘴角,笑了一笑,道:“没事,快睡吧。”
不想他却是不依,拽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只道:“真若没事,此刻你早睡得死猪一般了,哪会等我到现在,你可不是这么贤惠的人。”
他倒真是极懂我!
我看看他,索性从床上坐起身来,伸了两只手指出来竖到他眼前,问道:“这是几?”
他不觉失笑,伸手压下我的手指,顺势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笑道:“不用试,我没醉,清醒着呢。”
“当真?”我问。
“当真。”他答,又问我道:“可是恼我回来的晚了?本是想早点回来的,不期却在宴上遇到了两个故人,叙了几句旧,又多饮了几杯,这才回来晚了些。”
他那里与我解释晚归的缘由,我却在合计如何与他开口,左右思量半晌,也不得一个好法,索性就单刀直入,直接与他说道:“我有孕了。”
黄袍怪面容一怔,也不知是没听清我的话,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又问我道:“你说什么?”
他这般反应,叫我心里不觉一沉。我看他几眼,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盯着他,一字一顿地答道:“我说,我有孕了。”
他面上表情傻呆了许久,这才从眼底泛出点点的狂喜来,再一次问我道:“当真?”
“当真。”我答,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已是寻郎中来看过了,眼下已快两个月了,据说这胎坐得还挺结实的。”
他又愣愣瞅我半晌,猛地挣脱了我的手,起身便向外走。
我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拽他,惊道:“大半夜的,你想干嘛?”
他回首看我,喜不自禁,“我叫人去把那郎中喊来,我要亲自问他。”
我从未想过自己怀孕会令他如此高兴,现在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疑虑尽消,既觉好笑又觉欢喜,忙压低声音说道:“你快别发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成不?”
“不成。”他回道,径直便往外走。
我瞧着他连模样都忘记变了,忙就从后提醒他道:“嘴脸,嘴脸!”
他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又变成了那副青面獠牙的模样,开了屋门,吩咐刚刚赶到门外的红袖道:“快去,把郎中给我寻来。”
第55章 大家都是“颜控”(5)
可怜红袖,刚刚把那郎中好生生地送了家去,大半夜的又得再去把人寻回来。也可怜那郎中,被妖怪摄走一个多月,这好容易死里逃生回到家中,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妖怪摄了回来。
老郎中说的话与之前并无两样,只那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些,抬手摸了半晌,竟是连自己的胡子都没摸到。黄袍怪也不知是真懂还是装懂,又详细地问了郎中许多专业问题,这才叫红袖把人送走。
深更半夜,来回这样一折腾,不仅苦了红袖与那老郎中,我身怀有孕这事,也顺着夜风传遍了全院,第二日,整个山谷里便就人人皆知了。
第四天头上,白骨夫人与桃花仙不知从哪也听到了信,特意带了许多补品前来看望我。
人家不是空手来的,我也不好太过小气,一杯清茶就打发了人家,于是便命红袖在后院的花厅设了宴,准备了些点心花茶,款待白骨夫人与桃花仙两个,顺便,也听她们两个扯一扯谷里谷外的八卦,解一解闷子。
自从黄袍怪闭关修了张丑陋无比的大青脸出来,桃花仙子这还是第一次来谷中,整个人打扮的极为素净,说话走路也都没了以往的娇态,真真成了端庄娴雅的淑女!若说之前她对我还有几分艳羡,此刻就只剩下了同情,瞧着四下里除了红袖并无他人在跟前,便就试探着问我道:“公主可还能……习惯?”
我愣了一愣,这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垂了垂眼皮,装模作样地答道:“看多了,也便能习惯了。”
桃花仙轻轻地叹出口气来,默了一默,似是忽又想起什么事来,忙好意提醒我道:“道理虽是这般,不过,公主现在有孕在身,能少看还是尽量少看两眼。我可是听人说过,这女子怀孕,看得谁多了,将来生下的孩儿便就会像谁!”
我听得一愣。
红袖那里却已是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失声问道:“真的?”
还是旁边的白骨夫人最会来事,忙就抢着说道:“公主怀着身孕呢,快莫提这么恐怖的事情,不如说些喜庆的!”
一边说着,一边给桃花仙使眼色。
桃花仙这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哦,对,说喜庆的,喜庆的!”
最近最喜庆的事,除了我有孕,那边是隔壁山头嫁女儿了。说起来,那办事的主家与红袖还沾着点亲,也是狐狸成精,不过却是九尾狐族,生来九条尾巴,比旁的狐类更多几分灵性,长得也好看,男俊女美,所以向来婚嫁不愁。
说起这类八卦,桃花仙的端庄模样便有些端不住了,掩口娇笑了几声,道:“公主你是没去,没见着那一洞大小狐狸,不拘男女,个顶个地水灵。便是他家狐阿七大王,虽胡子都老长了,可那张白脸却也好看得紧呢!”
狐狸精嘛,应该都是长不差的,我身边红袖不过才是只普通的红狐,已是极为秀美,那长了九条尾巴的,想来更要好看一些了。
桃花仙说着,忽撇下了我,又去问白骨夫人,“对了,这次喜宴上,姐姐你可有看到有两个好汉,听着人叫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瞧着和咱们大王倒似是旧识,三人聚在一起说了不少的话哩!”
她一说这个,倒也勾起了我的兴趣,黄袍怪的确说过他在喜宴上见到了两个故人,还因此多饮了几杯。我不由也看向白骨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白骨夫人显然知道的更多些,先饮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到了,那不是旁人,乃是狐阿七大王的外甥,压龙大仙的两个儿子。”
桃花仙听得惊讶,奇道:“压龙大仙?可是压龙山的老姑奶奶,狐阿七那位嫁去黑林子里的长姐?”
“正是。”白骨夫人点头,又老气横秋地感慨道:“你们毕竟年轻,许多事都不晓得,说起那位压龙大仙来,却也是位奇人,年轻时因为貌美,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前来求娶的各路英雄豪杰无数。她也是怪,谁都看不上,偏偏瞧中了个穷书生,自带嫁妆地嫁了过去,做了贤妻。不想才恩爱了三五年,那书生赴京赶考,竟就高中了状元,又听得些闲言碎语,便就要休了压龙大仙,改娶那丞相之女。”
“呀!陈世美!”桃花仙失声骂道。
红袖也啐道:“呸!没良心!”
我毕竟话本子看得还多些,这类才子佳人的也不外乎那几个固有的套路,因此听了倒不觉怎样惊讶,只问白骨夫人道:“后来呢?”
“后来?”白骨夫人淡淡地笑了一笑,“没什么后来了,压龙大仙可不是俗世柔弱女子,一朝被那负心男子欺负了,只知哭哭啼啼,就是那性子刚烈的,也不过是或投死,或与丈夫一刀两断。压龙大仙可不一样,她肯做贤妻,那是她愿意,既然这贤妻他不要,那她也不用再做了。”
“难不成就这样了了?”桃花仙问,又愤愤道:“不曾打骂一番,至少也要搅乱了那负心人与丞相之女的婚事啊!”
白骨夫人笑道:“打骂什么啊,撕破脸皮怪难看的,压龙夫人是个文雅人,怎可能做那样的事,她就直接把那负心男子吃了了事。”
我听完愣了好久,暗道这压龙夫人果真是个文雅人。
桃花仙与红袖两个也都感叹了一番,桃花仙就又问道:“没听着那位老姑奶奶再嫁啊?这哪里又冒出来这么两个儿子来了?况且,那老姑奶奶我在席上见着了,相貌与这个儿子全然不像啊!”
“这认回来的义子,相貌自然是不像的!”白骨夫人又饮了口茶润嗓,把从宴席上听来的八卦细细道来。
原来,这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也是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妖怪,前一阵子刚在平顶山落脚,占了莲花洞为王。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两位大王虽法力高强,但到底是外来的,若要在此称王称霸,免不得要在近处寻个帮衬。结果就找到了压龙大仙那里,认了母亲。
据说,认亲那天很是热闹了一番,两人不仅大摆筵席,还献了根什么金绳给压龙大仙,哄得那压龙大仙十分欢喜。这不,等到娘家嫁女办喜事,这位老姑奶奶便就将这刚认来的两个儿子也一并带回去了。
白骨夫人是个不慌不忙的慢性子,中间直叫红袖添了两回茶,才把这些八卦都讲完了。
桃花仙啧啧称奇,又道:“这样说来,那两位大王也不是普通人物了。只可惜模样长得稍逊些,比不过咱们大王以前,不然啊……”
她话未说完,白骨夫人已是插嘴道:“不然啊,你也别想!”
“姐姐,您这是哪里话。”桃花仙娇嗔,面上一红,很是有些娇羞,转而又来看我,撒娇道:“公主给评评理,我正当思春的年华,想一想这事,不也理所应当嘛?”
我向来最怕在女子争嘴的站队,稍有不慎,就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正不知怎么答话的时候,身边红袖却是开口了,道:“桃花仙子说得对,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别说想一想,就是做一做,也不碍事嘛。”
白骨夫人闻言嗤笑了一声,摇着美人扇,慢悠悠开口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还是年轻呢,见得少。这男女婚配啊,可不是只两个人看对了眼就成的。俗话说,买猪看圈,这嫁人啊,也一般道理。那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的,千万莫嫁!这大姑子、小姑子个个赛婆婆,那大伯子、小叔子,也是不逞多让,嫁过去了,都是气哩!”
这一番理论,莫说未婚的红袖与桃花仙两个,便是我,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桃花仙那里眨了眨眼睛,还似有些不死心,又道:“可人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不过才兄弟两个,压龙大仙虽是母亲,却也是个认来的,算不得正经婆婆,又不在一处居住,不用每日伺候的。”
“啧啧!”白骨夫人用美人扇轻拍桃花仙的头顶,道:“你这傻丫头,兄弟只两个怎么了?那扛不住人感情好啊,没见着么,人两个形影不离,时刻不分呢。你不论嫁了哪一个,都得排在另一个的后头,时日久了,你恼不恼?认来的母亲怎么了?家里势大,表姐表妹的那样众多,还个个貌美,哪一日这母亲提出来要亲上做亲,要几个自家侄女过来给儿子做二房三房,你恨不恨?”
桃花仙听得怔住,我却忍不住插嘴道:“按理说不会这般,这表姐表妹上赶着来做妾,那是话本子里胡编来,故意惹看客气愤的。好好的人家,断没有把女儿许人做妾的道理,亲戚更是不成!”
第56章 大家都是“颜控”(6)
“公主说的,是你们人世里的道理。这做妖精的,可没那么多规矩讲究。”白骨夫人抿嘴一笑,又去劝桃花仙:“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这做人的,切莫以貌取人。要我说啊,枣树精怎么了?相貌虽是普通了些,可他老实呀!这样的实诚人,可不多了呢。”
我与红袖不由对视了一眼,心道难怪前面讲了金角、银角的这许多不好,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桃花仙那里果然没了主意,迟疑着问我道:“公主也觉得枣树精好?”
我与她不过是个面子情分,这些事情是不宜乱出主意的,闻言也只是笑了一笑,低头饮茶。白骨夫人那里却是答得肯定,道:“那是一定的!上无父母,下无兄妹,家里又有薄产,嫁过去省心啊!”
她又说了枣树精许多好话,桃花仙听到后面,终于有些意动。
正说着,一撮毛那里便就传了话来,说黄袍怪问晚上在哪里开饭。我这里正要留白骨夫人与桃花仙,不料桃花仙却已是极为干脆的站了起来,道:“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叨扰大王与公主了,就此先告辞,待日后再聚。不用送,不用送!”
说完,便就真的不让送,拉着白骨夫人匆匆起身往外走,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
红袖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偷笑,道:“看来那枣树精是下了狠本了,也不知送了白骨夫人多少东西,才叫她肯为他说这许多好话。”
我却觉得白骨夫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比起那不知底细的金角、银角大王来,知根知底的枣树精确实要更好一些,便就说道:“桃花仙若能与枣树精结成良缘,倒也不错,起码都是树木,这生活习性有几分相似,共同语言也比旁人多些。”
“切——”红袖那里确却是撇嘴,“就枣树精那抠门,桃花仙若真嫁了他,咱们以后别说枣子吃不到,便是连桃子,也要难吃到了。”
这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们两个纵是不结亲,那树上结的枣子与桃子我也是不敢吃的。
晚间时候,黄袍怪过来吃饭,我与他闲谈起压龙山的事来,提到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不禁问道:“这两位可就是你说的故人?”
黄袍怪点一点头,答道:“往日曾与他家主公有往来,与他们两个也算是有些面子情分。”
我听得奇怪,“他家主公?怎么,他两个背后还有主人?”
黄袍怪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向我笑了一笑,道:“都是不相干的人,前生往事,说他们作甚?你近日身子觉得如何?若是无碍,我明日便领你出去四处走走,你不是曾说自己最喜游山玩水吗?远处不方便去,近处还是可以转上一转的。”
他这般明摆着不愿提起旧事,我也不好再追问,只得暂时压下心中好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出去游玩之事。
第二日,他果然便就带我出了波月洞,弃了西方不去,只往东方而来。
暮春时节,风光正好,这一路行来,赏山玩水,昼游夜宿,倒是也极为有趣。我这里只顾着玩耍,不免劳累了些,待到第三天上,便就觉得腹部有些隐隐作痛。与黄袍怪一说,可是吓坏了他,立时就停了行程,寻了一处繁华市镇落脚,着柳少君去请郎中。
这镇上坐馆的郎中共有三个,俱都被请了过来与我诊脉,医术高低虽有不同,但所言却是相差不大,无非都是叫我好好静养安胎,日后再不可这般劳累。
黄袍怪把这些话当做了圣旨一般,守着我在镇上小住了几日,待我身子好转,立刻就提着我回了谷中,严加看管起来。就这般直过了中元节,我肚子已是明显地凸了出来,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我出院在谷中转上一转。
八月十六的时候,桃花仙与枣树精喜结良缘,终于修成了正果。黄袍怪受邀前去主婚,我本也想跟着去凑一凑热闹,却被他严词拒绝,我拗不过他,只好叫红袖捎去了贺礼,祝桃花仙与枣树精两个能百年好合,早结贵果。
红袖吃了酒席回来,和我说枣树精少见地大方了一回,把不知存了多少年的枣子都拿了出来,叫大伙可着劲地吃了一顿。我问红袖吃得如何,她一面打着饱嗝,一面摆手,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枣子了。
八月底的时候,压龙山狐狸洞使人送了个稳婆过来照应我生产,说是自家用了许多年的,经验丰富。可黄袍怪嫌她毕竟是给狐狸接生的,依旧不大放心,便又叫柳少君出谷去城镇里寻访良医名婆,最后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俩郎中并三个稳婆,一股脑地都摄入了谷中,预备着我生产时使用。
第57章 大家都是“颜控”(7)
瞧着那吓得面无人色的郎中与稳婆,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特命织娘前去好言安抚了一番,不但许下重金,还向其保证说只待我生产完便会送他们回家。不过,从后来的反馈来看,那几个人似是不怎么相信,每日里仍是哭哭啼啼的。
红袖有些恼了,亲自去了一趟,自她去过,那郎中与稳婆就再不哭了。
我很是惊奇,问红袖是怎么安抚的。红袖却是撇嘴,甩了甩帕子,道:“安抚什么呀,奴家只说了一句话:哭,再哭就把你们都吃了!”
我闻言不由默了一默,心道这简单粗暴虽然不好,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还真是好用!
一进九月,我那肚子便就一天大似一天,渐渐的,就跟扣了个锅一般了。黄袍怪听了稳婆的话,每日里都要拉着我在院子里溜达几趟,很是认真负责。我手捧着肚子,心里也不觉忐忑,时不时地就要问他一句,“你确定我不会生个蛋出来?”
“不会,绝对不会!”他答我,信誓旦旦。
我又紧握他的手,十分真诚地看他,道:“你我眼看着孩子都要生了,还有什么需要瞒的?你就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个什么妖?”
黄袍怪闻言失笑,也十分认真地看我,“我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