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她母亲去世,然后……”回想到赵一玫母亲的遗言,我开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我和父亲都很担心她。”

  这件事本来也与我无关,我叹了口气,说:“她母亲让她答应,不要再爱你。”

  我等了很久,沈放都没有说话。

  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没有在电话前了,忍不住开口:“你……”

  这时,他才轻轻地开口:“还有呢?”

  “没有了。”我回答。

  “这样,谢谢你。”

  “不用谢,联系到一玫请一定要通知我。”

  他答应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第一反应就是给何惜惜打电话,她也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难过成什么样了。”

  “你别着急,”何惜惜安慰我,“她毕竟也二十四五岁的人了,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虽然她做事冲动,但她其实是个很独立的人,她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谁知道呢,她到底跑哪里去了。”

  何惜惜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安慰我:“至少她身上有很多钱。”

  被她这样一说,我顿时觉得心里真的好受了许多。赵一玫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既然她身上有钱,那就不用风餐露宿,也不用为了贪图小便宜而被坏人拐卖。

  “我明天下班之后去她家里看看吧。”

  “嗯。”我这样答应着,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挂断了惜惜的电话后,我握着手机犹豫了三十秒,然后叹了口气,在拨号盘上拔出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也不知道时隔两年,他有没有换号码。

  “嘟”了三声以后,他接了起来:“姜河。”

  忽然听到江海的声音,我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五味杂陈或者是心痛,萦绕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想了想,就像是窗外忽然下起了雪。

  我愣神片刻,江海也不催我,静静地等着我。

  “抱歉突然打扰你,是这样的,”我故作镇定地说,“赵一玫你还记得吗?我最近联系不上她了,能麻烦你明天去学校的时候,帮我去她导师那里问问有她的消息吗?我知道可能性不太大,但还是想试试……”

  说起赵一玫,我说话又开始颠三倒四起来。

  “姜河,”他温柔地打断我,“没事的。”

  “嗯,”我握着手机,“麻烦你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听起来有点像是讽刺,我不太明白,他说:“好的。”

  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我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是因为赵一玫,还是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

  顾辛烈走上前,递给我一杯热水:“姜河,你没事吧?”

  我两眼通红,赵一玫失踪的事情,想必他在一旁也听到了不少。

  “你说她会去哪里?她回旧金山了吗?她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顾辛烈想了想,认真地问我:“姜河,如果是你,当你不能再去爱你所爱的人的时候,你会想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回忆起两年前的夏天,我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下来。我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同江海说再见,飞机在波士顿缓缓降落。

  “我会想要去一个,我们差一点点,就能一起去的地方。”

  “对,一定是这样!”

  我兴奋地拿起手机,回拨沈放的电话,将我刚刚的话重复给了他。

  “你们曾经有没有约定过,要一起去什么地方?又或者是,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

  挂断电话,我笑着对顾辛烈说:“谢谢你。”

  他却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我问他。

  他这才缓缓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我,然后轻声问:“这才是你来波士顿的原因,是吗?”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我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曾经问过江海:“如果旧金山没有金门大桥,你会选择哪个城市?”

  “波士顿。”他说。

  可是旧金山怎么会没有金门大桥,所以他还是会去旧金山,爱上田夏天,最后我离开他。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对不起。”我说。

  04

  三天后,我接到了赵一玫从里约热内卢打来的电话。

  她说,这里同我们生长的国度晨昏颠倒,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玫,”我紧紧地握着电话,生怕她就此留下,我说,“你回来好不好?”

  她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姜河,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的眼睛已经通红,忍不住开始抽泣。

  她这才慌起来,急忙跟我解释,她母亲的葬礼后,她护照上还有美国的签证,于是她由中国直接飞往加拿大,转机去往墨西哥,再飞到了巴西。

  “我母亲给我留了很大一笔钱,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她不想让我再同沈家有任何联系。至于我,我很好,我其实从小就梦想着环游世界,每天都在旅途中奔波,在陌生的环境里,我会觉得没有那么难过。这让我感觉现在同前几年没有什么区别,我在国外,我妈妈还在国内,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你疯了!那你的学业呢?”

  “噢宝贝儿,”她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好歹我也是斯坦福大学本科毕业的。”

  “那你要这样漂泊到什么时候?不会真的想环游世界吧?”

  她淡淡地笑:“直到我不再爱他的那一日。”

  短短几个月内,她变了好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依然是那个为爱痴狂、在夜里抱着我和惜惜放声大哭的赵一玫。

  最后,我告诉赵一玫,沈放和他的父亲都在找她。

  赵一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拜托我传话给沈放。告诉他们她已经回到美国,只是心情不佳。既然她的母亲已经辞世,那么她同他们也不再有什么法律上的关系,谢谢他们的关心,望珍重。

  我将这些话,一字不动地照搬给了沈放听,听完后他平静地点点头:“哦,好的。”

  然后我忍不住多嘴地问了一句:“你还恨她和伯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