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头粗线,一旁的顾辛烈腼腆羞涩地一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瞟了眼他,哪知他继续羞涩腼腆地加了一句:“正在努力中。”
我感觉我被我的前任室友和现任室友联合调戏了。
我一脚狠狠踩在他的鞋上:“装什么纯!”
他继续腼腆羞涩,冲我抛了个媚眼:“这不是未来娘家人嘛。”
我觉得自己有点崩溃。
盐湖城是犹他州的首府,这是全美唯一一个不是以基督教为主的州,这里的人大部分是摩门教徒。
我们只在盐湖城停留了一日,便直接开车前往爱达荷州。顾辛烈在前面开车,我们三个人坐在后面聊天。出发前我专门去沃尔玛采购了整整一车的零食,我打开饭盒,递了一个鸡腿给何惜惜:“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依然一头短发,花了点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多了,穿着姜黄色中性风衣,我不由得感叹:“惜惜,你变漂亮了。”
“是啊,”赵一玫嫌弃地打量了我一身的运动装,“某人,倒是没怎么变。”
“胡扯!我已经努力从A&F(美国服饰品牌)提升到了PINK(美国服饰品牌)!”我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标志大声抗议。
“是哦,”赵一玫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你终于发现A&F这样秀身材的运动装不适合你,改到了PINK这种纯少女的运动装,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我恶狠狠地瞪她,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何惜惜开了一瓶威士忌,倒在玻璃杯中,她喝了一大口,窗外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哥德式的建筑物一栋一栋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何惜惜回过头,像下定决心一般对我说:“姜河,我要结婚了。”
“噗——”
简直是晴天霹雳,我被吓得嘴里的鸡肉全喷了出去,差点没被赵一玫揍死。
赵一玫十分愤怒:“都说了告诉她她一准会喷!”
“结婚?和谁?”
在我心中,何惜惜是绝对的异性绝缘体。我一直以为,等以后赵一玫闪婚闪离无数次后,何惜惜都应该还是单身的。
不对,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匆匆一瞥的男生的侧脸,她独自在雨中站了好久。
那时候,江海就站在我身边,答应我以后陪我一起逛超市,帮没带钱包的我付了Always的钱,给我讲State Quarter,还送了我一枚印有加州州徽的二十五美分硬币。
现在回想起来,往事一幕幕,已是恍若隔世。我原以为我早已忘记,原来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关于江海,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河?”何惜惜皱眉叫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刚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于是我赶忙若无其事地把大腿一拍:“哦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玛莎拉蒂?”
车内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隔了良久,何惜惜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过一次。”
何惜惜惨淡地笑了笑:“那都是多早的事情了,一个同学而已,那天下雨,他正好送我回去。”
唬谁呢,我在心底想,一个同学,他走了你在雨中呆呆地淋了一个小时的雨;一个同学,我一说送你,你就知道是下雨的那天。
我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那你要和谁结婚?”
何惜惜的未婚夫叫John,是美国一家连锁酒店的继承人,也是斯坦福毕业的,喜欢打橄榄球和射箭。何惜惜在手机里找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他的照片给我看,金发碧眼,五官立体深邃,足够勾魂。
我倒吸一口凉气:“上等货啊!”
何惜惜没说话,倒是赵一玫将我脑袋一拍:“会不会说话,这哪只是上等货啊?极品中的极品好吗?”
说得没错,他是美国人,何惜惜嫁了他就能申请绿卡和美国公民身份。我们都知道,何惜惜从事的是石油能源业,要不是因为她是名校毕业,在这个行业里她根本连最廉价的职位也找不到。有了绿卡以后,她的发展空间可以大很多,怎么也得去埃克森美孚。
再说了,人帅得跟好莱坞明星一样,身家上亿,这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我这么一分析,一下子对何惜惜肃然起敬:“活生生的童话故事啊,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何惜惜一个鸡腿塞进我嘴里:“别贫。”
我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三月的旧金山下了一场雨。她在路边的书店里躲雨,年轻英俊的服务员主动给她送上热茶和可可蛋糕,她惊讶地抬起头,他笑着冲她绅士地鞠了一躬:“For your beauty。”
那似乎是她这一生,第一次被人称赞美丽,何况对方蓝色的双眸是如此真诚。
她一口蛋糕,一口热茶,坐在惬意的书店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外面雨水如帘落下,路过的车辆将水溅到人行道上,可是那与她无关,书店里的歌不知何时被他换成了一曲舒缓的小提琴。
走的时候她执意要埋单,找下的零钞给他当小费,他不收,她就放在桌子上,一溜烟跑了。
下一周周末,她习惯性地吃完饭后散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家店里。他穿着藏绿色的店员服,大大地松了口气,笑着说,你终于来了。
她这才知道,他等了她足足一周。
她向他解释,自己平时开车上班,只有周末才会步行经过这条街。他笑着点点头。
何惜惜没有事情做,便随便找了一本书来看,他依然送上热茶和可可蛋糕。后来渐渐地,她养成了习惯,每周末都会去那家书店。
他们也开始聊天,多半都是他听她说,她说自己来自中国,她的故乡临海,但是和旧金山大不相同,他们的码头不像渔人码头那样浪漫与诗意,那里全是打鱼的船只,工人们被晒得脱皮,年纪轻轻就已经将眉头皱成“川”字,家里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养。
“‘川’你知道吗?”她笑着问他,用手指在木桌上写,撇,竖,再一竖,就是一个汉字了。
他觉得惊讶,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River.”她想了想,又觉得无论用什么语言也无法描述出这个字的真正意思,于是用手机找来一幅水墨画,指着上面勾勒出的江川给他看,“这就是‘川’。”
后来有一次,公司临时放假,她不想太早回家,便开着车去了一趟书店,服务生已经换人了,带着奇怪帽子的年轻人说:“我是这里的店长,也是唯一的店员。”
她奇怪地问:“How about John(那John呢)?”
对方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
何惜惜这才知道,对方其实并非这里的店员,只是店长前段时间失恋,待在家里不肯出门,作为朋友的他正好没事,过来玩玩。
“因为你的原因,他现在每周都要过来工作。我还得给他付薪水呢。”真正的店长开着玩笑抱怨说。
只是那时候何惜惜依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世如此显赫,他们从未在书店以外的地方见过面,他有一次无意间说知道一家好吃的湖边餐厅,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她笑着拒绝了对方,说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用餐。
就这样过了一年,她因为身份问题工作受到牵连,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哭,忘了那是个周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窗外叫她的名字。
她推开阳台的门,看到他站在那里,穿着酒红色的衬衫,他冲她笑了笑,他其实是个非典型的美国人。
何惜惜十分吃惊,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住址。
他没有回答,只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