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无垠的坟场上,钟声孤独地响着,我孤独地走着。
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阴霾。
今夜的这个世界,比上两回来的时候更阴暗,头上是浓重的黑云,仿佛随时都会吞噬这里的一切,包括沮丧的钟声和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跳的我。
这次没有“人山人海”,但我的行进丝毫没有更轻松。这里可能刚下过雨,脚下松软泥泞,运动鞋早已成了一双泥爪。但这并不是拖累我的主要原因。
我慢慢放缓了脚步。
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我最应该做的,是立刻让自己进入一片空白,离开这个鬼地方!连像我这样的傻瓜也应该感觉到,我在走向无穷的危险。
狄仁杰说好的,会给我一个回应。
我也必须找到霍小玉,离九月二十八日只剩下一周,如果十二个墓碑不是我的幻觉,舒桃的生死,全系在能否找到霍小玉、确证陆蔷和顾志豪死因这一条线索上。
然后是陆虎的生死、更多人的生死、我的生死。
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钟声的源头。
上回我和陆虎跟着钟声看到狄仁杰验尸,却并没有看见钟的本身,因为赶到时,钟声已停歇,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三具尸体上。但这次,我不但看见了那口钟,还看见了敲钟人。
敲钟人的说法其实极不准确,因为敲钟的实在已经算不上是个人,而是一个正在消失的形体。
狄仁杰的形体!
我的腿居然还支撑着我走到他的身边,这已是奇迹,因为眼前的景象,和过去数周里不断看到的那些景象一起,不知会折磨了我多久。
他的身体正面,没有唐装,没有一丝一缕,但我也看不见他的任何一寸肌肤,展示在地上的,只是一个近乎透明的躯壳,而且正在继续透明下去,仿佛随时都会淡化在空气中。那张苍老的脸,我还能依稀认出,年轻时曾经俊朗的面容,此刻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一条胳膊,也就是半透明的两截枯骨,半悬在空中,一根在黑暗中辨识不清的钟绳扣在他同样在消失的手上,几乎是有节律地一声声敲着一口高悬的钟。
那钟绑缚在我身边一棵枯树上,离地面五米左右高,灰黑色的外表,和树皮、夜色融为一体,冷冷俯瞰着身下无边的荒坟枯冢。
如果要我为它命名,我还是只能想出“丧钟”这一毫无想象力的名字。
一个即将消失的人,敲打着自己的丧钟。
不,这是为我敲的钟,我的丧钟。
“狄老,狄老爷,狄老爷爷!”我呼唤着,希望他能回答,哪怕说出一二字。
狄仁杰的嘴,如果那还算是一张嘴的话,似乎在喃喃嚅动,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会告诉我霍小玉的下落,会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会告诉我他预测的精准,属于他的世界将永无宁日。
“是谁害了你!”我无力地问着。
我虽然只和他匆匆见过两面,无亲无故,但想到他可能就是因为帮助我查找霍小玉的下落而被害,要离开他久居多年的世界,心头酸得只能让泪水表达。
当眼泪落地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一个蹊跷。
狄仁杰近乎透明的身下,和附近的地上一样,都有些泥泞,在我的手电光照耀之下,可以看见泥泞间有印记——拖动过的印记。好像他的身体,躺倒在地上后,又挪动过,而且是有规律地、向一个方向挪动。
我想了想,也许,是狄仁杰努力挪动身体,以便抓住钟绳。
但我再仔细看狄仁杰捏钟绳的方位,别扭至极,那条手臂,几乎是绕到头后面抓着绳子,完全是舍近求远,而如果他不曾挪动,反而会更顺手。所以他的挪动,不可能是为了去抓钟绳,而是为了…为了挪动而挪动。
还有一个问题,这泥泞间的拖动痕迹,虽然看上去是他的身体造成的,但会不会有其他原因。记得上回和陆虎从“人山人海”间穿行而过,这里的人似乎是空心的,没有重量的。没有重量的人,又怎么可能拖出这样的痕迹?
我轻轻说了声:“对不住了。”伸出手,伸到他的躯体下方。他身体正面的衣衫虽然早已不见,但身下还有布帛的感觉。我用力一抬,手上分明还有重量,虽然远没有一个鲜活人体那么沉,但有足够的份量,足够在泥泞的地上磨出痕迹。
我知道狄仁杰生前是个宰相,也是个高明的侦探,总之是个爱动脑筋的人,他做的每件事,尤其在“临终”前用最后这点气力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盲目的举动。
挪动,为什么要挪动?
挪动后,他的身体就换了方向。
他要指明一个方向?
我将他的“尸体”放下,将钟绳从他手里移开,钟声停了下来。
他成为了一具枯骨。根根骨头,都是半透明的,也在逐渐消失。
我顺着他刚才双脚的朝向,向前走去。我不知走了多远,手电光在地上焦急地问询着,但什么都没发现。
也许,我的假设是错误的;也许,我的理解是对的,但要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头的朝向。
但我已经选择了这个方向,现在回头,浪费了很多路程,只有再走一段。
又走了足有十分钟,我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我看见了狄仁杰的前襟!
最先看见的是一小片青灰色的布,如果不是用石头压在我熟悉的一块墓碑顶上,我根本不会留意。
那墓碑,几乎夜夜在我梦里出现的,是我的墓碑。
欧阳菲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那一排十二块墓碑依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好像和周围的墓碑一样,都是久经风霜的老住户。
我轻轻触着属于我的那块,心想,会不会,从里面爬出一位脸色苍白、飘飘然的美女。她会穿什么样的寿衣?死神在她身上会留下有什么样的印迹?或者,她也像陆蔷和顾志豪那样,只剩一副白骨?
地面上没有手伸出来,地下的欧阳菲,大概和“上界”的欧阳菲一样,也爱睡懒觉,雷打不动。
我很快将思绪抓回来,盯着墓碑顶上的那小片青灰色的布。我之所以猜测那是狄仁杰衣衫的一部分,是因为刚才他奇怪的装束,缺少前襟,但长衫的后背部分却还保留了一些。而这块布,像是随手从更大的一块布上撕下来,边角参差。
隔着几块墓碑,在陆虎的碑顶上,也用石头压着一块同样颜色的布。我在心底一叹,瞧,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当然,还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和陆虎的墓碑之间,一个叫“元灏”的未来倒霉蛋,墓碑顶端也压着这么一块布。
更远处一位清朝光绪年间某人的墓碑顶上,也同样压着一块布。再往前,我发现了数十个墓碑,碑顶上都有狄仁杰衣服上的一块布。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在这些墓碑上压块布。
我抬起头,落入视野的又是一棵枯树。
这座史上最大坟场,可不像我去过的公墓那样松柏成行,而是隔了很远才有那么一两棵“半截入土”的老树枯桩,好像唯恐不小心流落到此地的游客不知道这里是坟场一样。这极珍贵的几棵树上没有叶子——这是个无法产生光合作用的世界,有叶子倒比较奇怪了——我是想不通这些树是怎么存活的。
巧的是,这里就有这么棵古树。
我想了想,动身爬了上去。
爬树的过程,我不想多描述了,因为再优雅再脱俗的美女,爬树的样子都乏善可陈的,真是一定要形容的话,也只好用狼狈不堪四个字。我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那种飞仙,我上树的样子请你不要去想像。
但我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因为我攀在树杈上向下看时,手电光努力睁开眼时,看见那些墓碑上的布,那些压着布的石头,一起排成了两个字,依稀可辨。
“云夢”
这是狄仁杰临死前要告诉我的话。
他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在一处墓碑群间留下了线索,留下了这两个字。“云梦”。
霍小玉在云梦。
狄仁杰没来得及亲口告诉我,更详细地告诉我,就惨遭不幸。在将死之际,他没忘了指示我,这个线索的方向。
“云”字用了简体,节约布料;“夢”字还是用的繁体。一定有人告诉过狄仁杰,如今“上界”用的都是简体字,但他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学写“梦”的简体。
我将这些布片一一收拾起来,一边收,一边让泪水肆意地流淌。
他就这样去了。几天前还运筹帷幄、精神矍铄的老人,就是为了答应我的一件事,送了自己的性命——在这个世界上的性命。我甚至没有提过,霍小玉的下落和好几个人的性命交关,他就义无反顾地帮我去找、帮我去查,直到惹祸上身。
我捧着这些碎布,往回走,走向远处的那另一棵枯树。
至少,这些碎布可以罩住他枯竭消失的身体。
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都是不用脑子的人。人都是赤条条来的,但肯定都要穿着衣服走的。
捐献尸体给我们解剖教研室的高尚人们除外。
我走到那拴着钟的树下,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狄仁杰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了。
许多年后,如果有考古学家不小心挖到了狄仁杰真正的坟墓,会发现,墓主的长衫,缺少前襟,后摆也少了一半。
我这个时候却没有想那么多,我只顾哭了。
你瞧,我这个人其实很没用的,我可以在漆黑的解剖楼里活蹦乱跳,但我受不了那些好人受到伤害。
我也受不了,去伤害那些对我好的人。
陆虎,我会向你道歉,也许我甚至会告诉你真相。
双双,明天,我也会向你道歉。你也许不知道,我在精神病院拷问胡笳的那一刻,我自己也觉得,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了谁呢?欧阳瑾?
明天我也会去给胡笳这个老色鬼压惊、道歉。
明天,我还想告诉双双,你的善良、纯情,不是任何高明的演技可以表达的,所以真要怀疑偷木匣子的人,我会先怀疑自己,也不该怀疑你。
当然,前提是,如果还有明天。
因为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身后悄然出现的眼睛。
二十八
不知什么原因,我到了这个世界后,会变得比较敏感,都说女生的第六感比较强,这时我觉得我已经出离第六感,竟然能真切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我转过身,一眼望见的是四只泛着青色的眼。
真的,刚开始的时候,除了四只青光眼,我没有看见任何其他的东西,因为不管来的是谁,四眼之外,都隐藏在黑暗中,或者说,和黑暗融为一体。
我顾不上礼貌,将手电打开,LED的惨白光直照了过去。我这才看清,为什么刚才只能见到四只绿眼,因为来的两个人——姑且当他们是人吧——披着和周遭阴暗几乎同色的黑袍,戴着黑色的帽子,他们的脸…他们根本没有脸,只有一片漆黑,也许是戴了黑色的面罩,也许帽子下面就是一片空白…空黑,只有青色的双眼。我没能看见他们的手,但他们分明擎着一把又像锄头又像斧子的一种长柄武器——至少我不认为这是他们用来做拐杖用的。
手电光显然不是我手中令他们畏惧的武器,我甚至可以看出他们青光眼里的嘲笑。我问:“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明知道这是白费口舌,脑子飞快转着,想着对策。同时捏起了拳头。
我的无敌神拳近来表现非常可悲,打出去总是不痛不痒的,我的天生神力好像是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根本不考虑我的感情也会这样波澜起伏。
今天这一拳挥出?会是怎么样?山崩地裂还是隔靴搔痒?
我几乎可以想象豆腐粉拳落空时青光眼里的更猛烈的嘲笑。
“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干什么用的?”我已经被逼得在胡说八道了。
“掘墓用的。”没头没脸没嘴巴的人居然还会说话。那声音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不是从嘴里发出的,但的确响在我耳边。“而且是免费的。”
来者不善!也许这个总结并不算太有想象力,但至少令我茅塞顿开,终于想出了对策。
如果我能像陆虎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那样随时随地可以做到脑中一片空白,我会先试图回到现实世界里,但我偏偏是个日理万机思绪绵绵的劳心者,所以空白等闲来不了,我也难在两个世界出入自如。所以这时能做的只有奔逃。
我一边竭尽全力地奔跑,一边回头观察战局。那两个黑袍人,四只绿豆眼,像两只硕大的蝙蝠,紧跟在我身后,几乎像是在半空中滑翔。
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飞人!
我只好放弃逃跑的战略,突然急刹车,向着飞快扑来的两条黑影,一拳一个。
终极至上的结果,应该是一拳一个,把两个人都打倒、打飞、打出阴阳界。
但事实比较残忍,一拳一个,像是打在了空气中,一拳一个,被套上了绳索——我的手腕上,被黑袍人突然抛出来的细细绳索套住了。这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连那个比我还傻的家伙陆虎都知道晚上出来要带把小刀,我倒好,好像真以为自己是欧阳清风欧阳明月再世,空着两只手就来阴阳界鬼混。这时候,有把小刀,割断这绳子,该多好!
情急之下,我突然又想到,自己虽然没带小刀,但头上还有个发卡,发卡背面的夹子,边缘还是比较锋利的。但此刻我双手被套,标准地“受到牵制”,自己很难掌控,只好低下头,将头凑到手边,取下了发夹。
发夹对那细细绳索毫无用处,我的脖子也立刻被套上了一根绳子,而且越勒越紧!
我只好又将脖子凑到手边,用发夹去徒劳地割。
“不用白费气力了,”“这绳子是九轮金蚕丝做的,春蚕到死丝方尽,金蚕有九命,它们的丝也是万倍坚韧于寻常丝绳,坚胜于钢索,韧胜于青藤,欢迎你继续切割。”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欢迎你绝望。
“你们是谁?”我发出去的声音好像进了两位黑洞洞杀手的黑洞,反正我是听不见,这要感谢脖子上可爱金蚕宝宝的唾液分泌物,勒得我有一种在上吊自尽的感觉,更不要说发出高亢的问话。
无脸黑鬼居然听见了,说:“跟我们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是谁,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成熟你个黑大头!看来全宇宙的人都学会了对付我的办法,不想告诉我什么,就说不成熟。
同时我也想通了一点,这两个黑鬼显然不是想杀我,他们和上回的骷髅们一样,不过是想将我抓走。这么说来,那几具僵尸,说不定也只是想将我拍晕,然后带到这儿来。
甚至,霍小玉掐我,也不是想掐死我,可能也只是想把我掐背过气,然后可以留我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
留我在这儿,直到六月十六吗?然后呢?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
但有一点,在我现在脖子被勒得无法思考的情况下也能想明白,无论是要杀我还是要将我拐走,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我现在即便想冲到他们面前一试我是否还有强大拳力,也举步维艰,我只好说:“算了,你们勒死我算了!”我其实根本叫不出声音来,摇晃着头挣扎着,有点像撒泼…就算是撒泼吧,我希望这样能诱使他们对我松手。
“不要挣扎!”其中一个叫道,“金蚕丝是活的,你越挣扎,勒得越紧,越死得快。”他的语气里真的透露出慌张。果然,他们不希望我就这么死去。
我的死期是明年六月十六,扭转历史车轮,不管是快进还是倒退,后果都很严重!
“那你们就放开我!”
“对啊,放开她!”一个黑鬼叫着。
“可是,我刚才打的是最专业的‘心有千千结’,没有人能解得开的。”另一个人叫着,随时会哭出来。
我终于明白自己这次可能做得过了头,两只手去抓住脖颈上的丝绳——无脸小二黑已经吓得松开了牵制我双手的绳索——但越抓越糟糕,丝绳仿佛在愤怒反抗,勒得更紧,将我的手指头也勒在一起。
我逐渐无法呼吸,脑中开始一片空白。偏偏这样的空白无法带我回到人世间。
“这下我们可惨了。”耳中隐约传来黑衣无脸人的自怜,要死的是我,他们却先想到的是自己惨了!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
难道我就这样去了?我无法保护舒桃,无法保护陆虎,我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到六月十六。
当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惨,眼泪快要落下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金蚕丝绳忽然松开了。
“你是谁?!”一个小二黑在叫,“你胆敢切断九轮金蚕丝绳!”感觉他马上就要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叫“你赔,你赔!”
有人切断了金蚕丝绳?不是号称坚胜于钢索,韧胜于青藤的吗?搞了半天是卖大力丸的吗?
我睁开眼,忽然完全理解了。
我身边多出一个清秀的男孩,手里一把短短的剑、或者匕首,我从来说不清楚的凶器。是陆虎,带着他“祖传”的小刀。
陆虎说:“我不但敢切断这狗屁丝,还敢切断你!”
他举刀冲向其中一个黑衣郎,我忙叫:“注意留活口!”
黑衣无脸青光眼喜欢较真的劲头显然不输于杨双双,一边举起手里的掘墓锄头,一边说:“活什么口?如果我们本来就不是活的呢?如果本来就没有口呢?”
别说,还有几分道理。
但我不知道他们举兵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陆虎的匕首能切断比钢索青藤还坚韧的金蚕丝,和这根锄头碰撞后会怎么样呢?
锄头只剩下了“锄”,因为“头”断在地上。
陆虎得理不饶人,刀尖对准了其中一个黑衣怪,问:“你说,霍小玉在哪儿?”
两个黑鬼四只青光眼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霍小玉是谁?”
然后他们就已经在至少五米之外了。
然后是十米、二十米…
陆虎的马力再强劲,也只有望尘莫及。
他们完全消失了。
我拉起陆虎的手,说:“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谢谢你救了我。”我本来是想说,你小子居然跟踪我!但我决定一心向善了,所以恢复我淑女本性,很礼貌地说。
谁会想到陆虎居然一愣,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位从阴阳界流落到人间的阿婆:“谢我?我以为你会指着我的鼻子问,‘你小子居然跟踪我’!”
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我只好暂时压抑住淑女本性,指着他的鼻子说:“是啊,你小子居然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陆虎斗胆反抗着,我当然喜欢他这样,如果唯唯诺诺,只好给他改名叫陆猫了。“我这些天晚上,只要有空,其实都会到那个鬼世界去,希望能找到霍小玉的坟墓,挖出来看个究竟,我还想试试能不能正巧遇见她,跟她打上一架。今晚想起来你和狄仁杰有约定见面,就来看看,谁知道正好遇见你和那两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玩跳绳…”
“你才和他们玩跳绳呢。”我们刚才急匆匆地逃出那个世界,没有按部就班地从老根据地解剖楼出来,而是在黑袍没面子的家伙消失之处就地“一片空白”到校园里。此刻我们两个离苗圃不远,我心里被无数个小问号钩得一痛一痛——要不要告诉他?“鉴于你今天救了我,我向你道个歉吧。我的确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只要是因为时机还…”天哪,我也要开始念这个“石鸡不熟”的咒语吗?
陆虎突然竖起食指,挡在了我的唇前:“别提这事儿了,要道歉还是我来道歉吧。是我不应该多想,其实,哪个女孩心里没有秘密,别忘了,我有个妹妹,我那个几乎和我同时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妹妹,也不知有多少心思瞒过我呢。”提到陆蔷的时候,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穿透黑暗。
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告诉他?
我几乎要哭出来:你不知道,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