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

“你是陆虎?”我缓缓走上前。

也许是我的目光里充满恐惧,也许是我突然叫出他的名字让他震惊,也许是刚才在阴阳界发生的一切开始反啮他的神经,那男孩的双眼充满了困惑和惊惧。

“你是陆虎?”我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是小蔷告诉你的?你是谁?你是她同学?我怎么从来没听小蔷说起过你?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太阳花?”看来他有太多的疑问。

但是,他的疑问有我的多吗?!

我想告诉他,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陆虎。

陆虎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四日卒

十二个墓碑中第四个受害者。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我该说什么呢?

“这…说来话长。”

十二

“你是说,那个陆虎,也能像你一样进入阴阳界?”杨双双听我在手机上说完刚才的遭遇,像是听到天方夜谭。

“他说,这也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陆蔷死后,他难过得只能用他的摇滚乐来形容,总之非常伤心,经常会到陆蔷的墓前来静静站着冥想,想念着他的妹妹…”

杨双双叹着:“好用情的一个男生。”

“双胞胎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不是我们这些独苗能体会的,”想到陆虎,我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大概一个礼拜前开始,他发现自己在妹妹墓前,想着想着,似乎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境界,好像不在万国墓园了,而是在一个荒坡上,天空很阴暗,没有人烟,甚至没有任何生物的一个地方。他还说…”我忽然觉得以下内容有些少儿不宜。

“他说什么?老实交代!”杨双双狰狞的面容隔着手机我都能看到。

“说了你不准想入非非。”我只好先行警告,“他说他前几天做过一个梦,又来到妹妹的墓前,只不过那个墓碑,和万国墓园里的墓碑不大一样,周围环境,也更像是那个奇怪的境界,阴暗荒凉得不得了,但墓碑上,还是写着陆蔷的名字,同时还有一排十来个墓碑并列一起…”

杨双双惊叫:“他也看见了那十二个墓碑!”

“还看见了身边另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和你那天晚上做的梦一样!”杨双双的高亢声音让我又怀疑她对这事的兴奋多于惊讶。“你们原来是同…梦…异床!”

“告诉你不要想入非非。但糟糕的是,他显然并没看见自己的墓碑,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第四个要被害的人。”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的烦闷没头没脑地向我砸过来。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向杨双双请教社交相关的问题,说明我有走投无路的危险。

杨双双却是认真地帮我解答:“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要告诉他实话…”

“你叫我怎么说呀?‘陆虎同学,在为你妹妹去世难过之余,让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也快没命了!’你说我能这么做吗?”

杨双双沉默了片刻,说:“那你就什么都不说吧,等着警察找到他吧。”

“可是…”我逐渐接近烦恼的根源。“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呀。”

“你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天哪,你们还会见面的,对不对?你们难道…你不让我想入非非,自己做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挂牌子游街,“我们只是互相留了手机号而已。”

晚上在小姑欧阳姗家吃晚饭,但我从一进门就开始魂不守舍,真怕吃饭吃到一半又开始和那个长发女人跳街舞。我能感觉欧阳姗多少次投来探询的目光,但只好假装没看见。躲不掉的是关于我脖子上伤痕的问询,好在我还是有点说谎的基本功,声称是在江医苗圃赏花时被树枝划了一下。

欧阳姗是我老爸的堂妹,我管她爸爸叫三爷爷,她妈妈自然就是三奶奶。好在我还没见到另一个小姑欧阳倩的妈妈,因为欧阳倩的爸爸是二爷爷,按道理我要叫欧阳倩的妈妈二奶奶,简称二奶…你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

三奶奶和欧阳姗一样,向来都和我特别投缘,因为我们都是快人快语爱打趣的性格。但三奶奶说,欧阳倩的妈妈梁芷君(二奶奶更是个说话风趣无边的人。三爷爷提供证据说每次两位奶奶凑在一起说话,家里就怪笑连连,有点儿像是在德云社砸场子。

吃饭的时候,三奶奶说:“菲菲啊,怎么半年没见,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时候高考压力那么大,你都能把一桌子人乐翻,现在考上大学了,怎么反而变得像个沉默羔羊似的?”

欧阳姗说:“妈你别胡说,沉默羔羊是受害者的意思。”

欧阳菲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卒

我当然是个待宰的羔羊。

我笑笑说:“羔羊就羔羊吧,我枕头边放的就是红太狼娃娃,你们不知道吧?”

三奶奶说:“我看你变成这个样子,只有两个可能…”

“恋爱了或者失恋了。”欧阳姗接过了她老妈的话。

我着急地说:“你们是不是要少儿不宜了?”

三奶奶一点儿也没有要饶了我的意思:“对了,我听姗姗说起过,好像有个韩国帅哥要追你?”

“瞧你们母女俩,怎么没三句话就开始八卦了。是不是恋爱,菲菲会通知我们的,对不对?大概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吧,毕竟刚开学嘛。”三爷表面上在替我解围,其实在套我的话,他比谁都八卦。

谣言就是这样风起云涌的,太可怕了,我没辙了,只好使用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招,撒娇。“三…奶…奶…”

“不要叫的这么吓人好不好。”三奶奶笑着说。“我一听这‘奶奶’两个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很老了似的。”

我看到报复的机会来了,笑着说:“在我们村儿,像姗姗小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生的娃都会打酱油了。您做奶奶还不是很正常。”

吃完饭,为了显得勤快些,也为了收紧飘忽的思绪,我主动帮着欧阳姗和三奶奶收拾饭桌。但好景不长,我又开始走神,还是被明察秋毫的欧阳姗发现了,她小声说:“菲菲,就这么几个碗,不用你忙了。你休息一下…你看上去好像很累,是不是不大适应医学院的节奏?当年我也有同感,高考后放松了那么久,没想到医学院的功课那么紧。”

紧。

如电光一闪,我脑子里冒出个名字。

“欧阳瑾。”

“哗啦”,瓷盘落地碎,似乎也将我惊醒。

我想捂住嘴,却晚了。我为什么说出了欧阳瑾的名字?

更耐人寻味的问题是,欧阳姗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后失手摔了盘子。

欧阳姗忙蹲身收拾,不住嘴地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瞧我拙手笨脚的,又砸了个盘子。”好像砸盘子是她每年被请上春晚的保留节目。

是不是整个欧阳世家,只有我这一个怪胎没听说过欧阳瑾?

值得安慰的是,三奶奶显然也没听说过欧阳瑾:“什么欧阳瑾?你们欧阳家还有哪门子亲戚我不认识的?”

我看了欧阳姗一眼,说:“没有这么个人,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么个名字,听上去挺不错,但肯定没有欧阳姗或者欧阳菲上口。”

三奶奶叹道:“你们欧阳家的女孩子,一个个都鬼怪精灵,相反,欧阳家的男的,比如你爸和你三爷,脑子都是实心儿的…”

三爷在客厅里叫起来:“在夸我什么呢?我可都听见了。”

在欧阳姗的闺房里,我默默地看着小姑将一本本和大一相关的辅导书和笔记本从书架上翻出来,堆在我面前。

终于,她不忍心再让我这么沉默下去,或者不忍心让自己这么沉默下去,大概悠久的历史上从没有两个姓欧阳的女生曾经相对无语超过三分钟。她说:“关于…”

“欧阳瑾。”我们两个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听说过欧阳瑾,也知道一些她的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因为…其实我了解你,知道你从小对鬼神灵异什么的特别反感。所以关于欧阳瑾的事,不告诉你对你没什么损失,告诉你了,反而有可能会让你不舒服。”欧阳姗这时的样子,不像我印象中顽皮古怪的小姑了,倒像个彻头彻尾的成年人,一位真正的长辈。

我继续努力:“可是,如果我‘转型’了呢,突然继承了欧阳世家的光荣传统呢?你会不会告诉我?”

她用欧阳世家迄今为止最靓的一双明眸看着我,仿佛要透视出我所有的秘密。然后,慢条斯理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真是那样,现在就更不能急着告诉你,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

和可恶的杨双双一个腔调!

十三

这两天,我一直有种预感,我和陆虎的故事——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只是没想到,他的电话来得那么早、那么快。

而且来得那么及时。

正好是在一节百人大课上。

正好我手机的铃声忘了取消音量、忘了设成震动。

于是,你们一定可以想象到,什么是真正的震动!

这是一节令人昏昏欲睡的高数课,除了老师单调的声音,万籁俱寂。

“松、松、松、松开了你的手…”许嵩的《单人旅途》从我书包里很应景地响起来的时候,无数道温柔充满爱心的眼光像丘比特的神箭一般射向我。

当然,最温柔的莫过于讲台上指点江山中的高数老师。白板上微积分方程式里扭来扭去的符号们扭到一半,人到中年的高数老师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目光如锯,狰狞地向我这里切割过来。在刹那间他几乎要松、松、松、松开手里的白板笔,当暗器一样飞向我,但一定是想起手中不再是当年那些廉价的粉笔头,只好将笔放下,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插进裤兜里,仿佛随时会掏出一把枪。

“学校里三令五申,上课时要关掉手机,偏偏还有些同学觉得自己可以享受绿色通道…你们哪条符合标准?老、弱、还是病、残?”

“快要死”算不算一条?

我的脸热得可以炼钢,迅速关掉手机,低着头保持不语。

“你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做人的常识?!”我对着手机发飙,将课堂上刻骨铭心的窘迫而产生的怒气喷撒到陆虎头上。“做为一个医学院新生,上午十点半左右肯定是在上课,而不是在草坪上晒太阳!”

陆虎被我的震怒“震”住了,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俄语,才说:“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学院新生。”

“不管你是什么学生,难道上午十点半不是在上课?”

“关键我不是任何学生。”陆虎开始理直气壮。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高考升学率还远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只好换一个角度攻击:“而且,你有什么事,难道不会发短信?”

“发短信和听见人说话相比,感觉差太远了…不过,要是知道听见的是你现在这种声音,倒还不如发短信呢。”陆虎这小子还挺实在。

我的怒气降下去一些,说:“也是我不好,忘了把手机铃关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上课时收到过电话的,轻敌了。”

“手机铃响起来的那一刻,是不是特别囧?”我似乎可以听见陆虎在那端吃吃地笑。

“你幸灾乐祸!”我磨刀霍霍。

陆虎忙说:“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了,有点可乐,不正常吗?算我不对好了,我会向你陪酒请罪。”是个有点可气但很爽快的男生。

我还是带了点戒心:“陪酒?我们出家人是滴酒不沾的。”

“饮料也可以,真的,周五晚上我们会在一个酒吧演出,你要是做我的贵宾,饮料可以免费。”

“演出?”我怔了怔,他在搞什么名堂?上回和他在公墓相见,只顾着和长发女人拼命。血战之后,两个人除了交换手机号码,并没有一起谈理想谈人生。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勾当的。

“我们乐队的演出。我…我不是学生,我退学已经两年了,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织了一个乐队,朋克摇滚的。我们的目标,是做中国最好的朋克乐队。”陆虎像是在做电台访谈。

大概所有搞乐队的人一开始都这么想的,要做中国最好的某某乐队。还是应该鼓励一下。可惜我没有和娱乐圈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傻乎乎地说:“啊,真棒。你们乐队叫什么?是不是叫‘栗子’?”

“为什么叫栗子?”

“你那么崇拜‘糖炒’(唐朝,最好吃的当然是糖炒栗子啦。”

陆虎干笑说:“哈哈哈,一点儿也不幽默。我们乐队叫‘三点五’。猜猜是什么意思?”

我又一呆。三点五?

几个准备回教室的男生对着我一脸坏笑,一定是还在回味刚才“彩铃门”我的洋相给他们带来的欢乐。我向他们抛去一个极恶毒的阴阳眼,却忽然想通了“三点五”的深刻内涵。

“不三不四。三点五就是不三不四,是你们这批人的真实写照。”

“哇,你可以去做侦探了。”陆虎的语调里似乎真流露出佩服的味道,“至少说明我们比较有自知之明,对不对?”

“但为什么要我去?”

这回是陆虎发呆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问题,或者他以前邀请做嘉宾的女孩都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他想了半天,眼看着课间休息就要结束了,他才说:“因为咱们患难之交啊。你来,对我很重要。你要不来,我就朋克不起来了,只能改唱校园民谣了。”

我能感觉自己在对着手机微笑,但那墓碑从我眼前闪过。

陆虎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四日卒

短暂的快乐浮云般飘走,我抬起眼,却发现杨双双一脸怪异地望着我。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食堂饭桌上,杨双双听说我欣然接受了陆虎的邀请,紧张得险些把筷子咬断。“你这就开始和男生约会了?”

“啊?不和男生约会,难道要我和女生约会?”我故意很警惕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我妈咪派来的耳目啊?”

杨双双总算听出我只是在揶揄她,索性换上我老妈的嘴脸说:“不是不让你去约会,关键是你对陆虎这个人根本没什么了解…”

“很了解了还需要约会吗?直接就去领结婚证算了。”我叹一声,既是对食堂大锅菜的抗议,也算终于结束了乱说一气,很正派地说:“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只是想,也许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以告诉他,墓碑上也有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让巴渝生告诉他?”

“其实巴渝生早就知道了,我给了他所有十二个人的名单后,他一眼就看见陆虎的名字,我想在调查陆蔷被害的案子时,巴渝生一定和陆虎有过接触。我打电话给巴渝生后,他说,警方会关注陆虎的动向,但不会这么早就挑明。我想也有道理,毕竟这十二个墓碑什么的,都是我的一家之言,一个精神病的胡说八道;而相信科学、实事求是的警方,不可能帮我一起散播迷信和谣言,你说对不对?”

杨双双侧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但是,我觉得陆虎既然也能进入阴阳界,那么他迟早也能看见自己的墓碑、自己的名字。我如果提前告诉他,说不定,我们能一起行动,做些什么,阻止更多惨案的发生。”

杨双双将头侧向另一方,又想了想,又点点头说:“可是…你毕竟…酒吧那种地方,你觉得合适吗?”

她这么一点醒,我才想起来,真的是,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去过酒吧呢。陆虎他们乐队的演出是在百家村酒吧街的一个名叫“正点”的酒吧里,从他们乐队的名字“不三不四”到这个酒吧的名字“正点”,都透露着危险。我虽然是欧阳世家的可悲的鬼缘后人之一,但也没到“太妹”的级别。现在想一想,孤身去约会,好像有点勇闯龙潭虎穴的感觉。

看出我的踌躇,杨双双忽然一笑,露出满嘴可爱的饭米粒:“所以啊,我要陪你去。”

周五,天将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杨双双迟迟没有到。

其实我没有刻意准备什么,就是把头发披下来,选了一条不长不短刚过膝盖的黑白点裙子,半长的红色吊带衫,还没忘了披上白色的小披肩。最近脸上小痘痘数量为零,所以不需要涂脂抹粉。欧阳世家的鬼缘女子肤色都接近于苍白,我也没能“免俗”,但此刻对着镜子仔细照照,还算白里透红,基本上素颜就可以见人了。

左等右等,杨双双的鬼影还是没有出现。我索性拿上包包,直奔她在三楼的寝室。

其实本来就该我下三楼找她,顺路出发。只不过杨双双不肯放过任何一次拜访当年叶馨和欧阳倩住过的405号宿舍的机会,所以每次她都宁可多走一层楼上来找我。

我敲了她308号寝室的门,门虚掩着,我推开,里面有两个女生,但都不是杨双双。

我开始傻傻地问:“请问杨双双…”这才发现,其中的一个女生竟是苦莲茶!

而另一个“不是”杨双双的,就是杨双双!

认不出她来,绝对不是我的错。杨双双的一头直顺长发被编成十几根像黑人那样的小辫子。眼镜消失了,眼睛下面明显的是烟熏妆,只不过烟熏得过了头,太黑太灰,好像把整个锅底贴上来了,比熊猫眼还夸张。她的脸色本来就红润,又被添加了红色脂粉,好像九月的江京突然变成北极,将她的脸冻成了霜后的柿子。苦莲茶上回戴的硕大耳环嫁接到了杨双双耳朵上,至少这回是对称的两只;但更雷人的,是她鼻头边竟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鼻钉!

我努力没有晕倒在地,捂着胸口说:“你准备雷得嘎嘎一回?”

杨双双正在描一种紫色的唇线,没顾上说话,苦莲茶替她回答说:“去百家村那种地方,尤其是要去‘正点’那家酒吧,你们必须得打扮得成熟些,否则别人会以为你们是和父母走丢的孩子。双双今晚的造型,是我精心为她设计的。够潮够酷吧?不要怕,鼻钉是贴的,没有真的给她鼻子凿孔。要不要我帮你也收拾收拾?”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只怕来不及了。”

杨双双咂吧了一下绛紫色的嘴唇,看看书桌上电子闹钟,说:“真的不早了。走吧走吧。”

苦莲茶忽然狠狠拍了我后背一下,险些把我拍吐血,高声说:“你真行啊,和‘三点五’那帮人混上了!他们可是百里村酒吧群里炙手可热的小朋克乐队。”

我心想,真没看出来,还真有人喜欢不三不四的人。我故意不以为然地说:“也就是巧了,碰到那个叫陆虎的家伙…”

“那个帅哥主唱!知道吗,有多少女粉丝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他还没到刘德华周董的级别吧?”我继续装作无所谓,女粉丝们把热情都放在建设祖国该多好。

杨双双说:“所以,我决定带苦莲茶一起去,让她散散心。”

我忽然发现杨双双其实是个心地极纯洁善良的孩子,连我都没想到呢。我笑着说:“那太好了。”

但苦莲茶只是绷着嘴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但我真的没有心思;即便去了,虽然那儿会很热闹,我心里还是会很冷清;虽然有你们陪着,我心里还是会觉得很孤单。”

我拉紧她的手说:“左右都是孤单,不如到热闹的地方去,就算给我们两个壮胆吧。”

苦莲茶介绍说,“正点”酒吧平常人是进不去的,倒不是因为门口贴了“不正点人免进”的牌子,而是因为不管你正不正点,根本就不会找到空位儿,所有的桌子早早就被预定掉了,在这里经常可以撞见泡夜店的演艺圈中人,八卦版上一半的新闻都是从这里发源的。

“正点”几乎在百家村酒吧一条街的正中。华灯初上,“正点”两个大字也闪闪发光。我发现,“点”字下半部分的四个点,竟是四个灯笼。

我们三个走进酒吧,感觉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站,一是因为里面实在人太多,二是因为无论我们如何易容乔装,和这里都有些格格不入。这里的男生穿得比女生更妖娆性感,女生么…都像是从那些你经常可以在网上看见的照片里走出来,车模、泳装模呀什么的。我相信苦莲茶说的,这里一定有很多娱乐圈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这三个人倒像是唱戏的,一个马戏团下岗的雷得嘎嘎,一个退休的业余Cosplay专家,和我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门口一个穿着贴肉衬衫的大男生把我们上上下下打量后说:“小妹妹们,你们再考虑一下吧,是不是要进来,一是今晚这儿人实在太多,很多人都只能站着,二来你们…这儿可能不大适合你们。”

十四

灯光下,杨双双的红柿子脸如火,她怒道:“谁稀罕啊,我们走吧!”

我拉住她,硬着头皮对服务生说:“我们是‘三点五’请来的,呃,陆虎,你问陆虎就可以了。”

贴肉衬衫和眉毛一起略一抖动,服务生满怀好奇地又看了我一眼,说了声“你们在这儿等着”,消失在一堆贴肉和露肉的衬衫之间。

不到两分钟,陆虎和贴肉衬衫一起出现了。谢天谢地,他没有穿贴肉衫,一件唐朝乐队的T恤,T恤外还是那件马甲。他的头发只是平常的板寸,同样谢天谢地,没有像这屋子里的很多男生那样染黄。陆虎见到我,眼里闪着让我心跳有些加快的光…我太含蓄了,不是有些加快,而是快得很厉害,以至于耳朵里满是砰砰的脉动声,竟听不见他说了句什么。

“对不起,你再说一遍,这里太吵。”我只好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