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正忐忑不安的在大堂里等他,一见他回来便问道:“怎么说,打听到什么了。”

小厮擦了头上的汗,便回道:“那婆子被带走,周大人直接开了堂审问,这会儿正在审呢。”说着一顿,又道:“听说还用了刑!”

胡夫人虽然不知道刘妈妈能供出,但原本该烧死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就难免引人怀疑。

但胡素青却是在想,当初马发疯的事,就是刘妈妈亲手做的,胡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清楚的很,都是内宅妇人,谁能受得住大堂上的严刑逼供,刘妈妈根本不用审,必然什么都会招了!

胡素青额头上也渗出汗水来,紧紧揪着被子脑中不停去想对策。

刘妈妈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衙役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就赶到了,客栈被人包场,引了那么多百姓围观。

这几件事凑在一起,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为。

环环相扣!

一定是佟析秋,一定是她!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竟然这样不动声色的,就将她精心的布的局破掉,还将她再次逼入毫无退路的境地。

她要怎么办,怎么样做才反败为胜?

胡素青静静坐着,半个时辰后客栈外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店家的小厮拍着门,怒道:“出来,快点出来!”

胡素青拧了眉头,忽然坐了起来,喊道:“娘,帮我穿衣裳。”胡夫人拉着她,反而安慰她道:“审就审了,若是衙门问起来,就是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死不就行了,你也别多想了。”

胡素青此刻没有心情去和她解释,撑着身子爬起来,找出自己最得意的衣裳首饰。

胡夫人扶着胡素青下楼,店家小厮一改方才的笑脸相迎,嗤笑道:“我当真是情比金坚,原来不过是看中侯府的荣华富贵,诬陷萧四夫人罢了,真是无耻之极!”

胡素青听着,眼前便是一黑,还未等她恢复过来,两人便是被人一推,跌坐在客栈门口!

原来,不过半个时辰,京衙的审理的结果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原来当初马车事故,不过是胡小姐使的苦肉计,意在嫁祸给萧四夫人内弟罢了,

满街的百姓指指点点,潮涌而来!

上午一面倒的谴责萧四夫人的舆论,这一刻却是直指向她。

原来真正手段狠毒的人,还是她,好好的千金小姐,竟是想要嫁入别人家为妾,真是日风世下,为人所不齿。

胡夫人没料到外面已经变成这样的情景,她惊慌失措的扶着胡素青,护着她往人群外挤。

胡素青紧紧攥着胡夫人的手,满口的贝齿几乎咬碎,她冷冷的道:“娘,我们去侯府!”

太夫人正在和胡总管说话:“多带些人,若是她不同意,便直接捆了带走!”

胡总管垂着头面露迟疑:“那二爷和四爷…”若不然早就去了,就是因为四爷和二爷双双不同意,他人去了客栈却不得不又赶了回来。

太夫人拧了眉头道:“女人的事情,他们男人家懂什么,你尽管照我的话去做!”

胡总管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析秋送走佟慎之和江氏,敏哥儿却是提前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先生让你回来的吗?”析秋牵着他手进门,将他身上套着的书包解下来,又揉了揉他冻的红红的小手,敏哥儿就昂着小小的脑袋去看析秋,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

敏哥儿就目光闪了闪,摇头道:“没…没有!”

析秋挑了挑眉,低头笑看着他:“敏哥儿有话想和我说吗?”

敏哥儿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在析秋以为他不会说时,敏哥儿却是突然抬起头来,对析秋道:“母亲,我不喜欢素青姑姑。”

析秋听着一愣,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蹲在敏哥儿面前,问道:“敏哥儿为什么不喜欢素青姑姑?”

成人之间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影响到孩子,他们还小是非观并不完善,析秋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影响敏哥儿的喜恶。

敏哥儿就垂着头回道:“她们说素青姑姑要进府来做我的姨娘,我不想让她做我的姨娘,所以我不喜欢她!”

析秋听着眉头一拧,脸沉了下来冷冷的,斥责道:“谁和你说的这样的话?”

还是第一次,析秋在敏哥儿面前露出生气的样子来,敏哥儿怔了一怔,本能的便朝后瑟缩着身体。

析秋并没有如同以往去哄他,再次问道:“这话谁与你说的。”

敏哥儿看着嫡母,心里有一丝不安,他垂着头喃喃的回道:“府里…的下人都在说。”

在说什么,是在偷偷议论胡素青想要进门之心昭昭,还是她为了护住萧四郎,让自己的内弟去加害胡素青?

“她们说什么无所谓,但是你是府里的主子,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听她们的议论就受了干扰,继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她认真的道:“你应该自己去看,而不是听别人说什么。”

敏哥儿似懂非懂,却还是喃喃的点了点头,他偷偷去看析秋,见她脸色依旧不好,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不由握住析秋的手,道歉道:“母亲,孩儿知道了错了。”

他嘴里虽这么说着,但析秋在他眼睛却依旧看到了倔强。

析秋看着他,敏哥儿的敏感程度让她惊讶,更让她心疼。

她叹气,收了脸上的表情,抱着敏哥儿道:“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的理解,敏哥儿以后看事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判断,不能听由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知道吗?”

敏哥儿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可是,这是敏哥儿自己判断的。”

析秋愕然,忽然觉得敏哥儿还小,她的教育是不是也操之过急了点。

“舅舅,舅母刚刚给敏哥儿带了好吃的糕点来,是外祖母亲手做的,我们去尝尝好不好?”析秋换了话题,笑着牵敏哥儿进了暖阁,让春柳将夏姨娘做的莲蓉百合酥和一叠析秋最爱吃的山药枣泥糕端上来。

敏哥儿看着析秋,忽然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捻了一块山药枣泥糕递了过来:“外祖母说,这是母亲最爱吃的。”

说完,隔着桌子努力伸着手,要去喂析秋。

析秋一愣,看着敏哥儿认真努力的小脸,她心里顿时若一股暖流淌过,她微微笑了起来,看着敏哥儿张开嘴含着山药糕,点头笑道:“真好吃!”

敏哥儿也弯了眼睛,笑了起来!

萧四郎从侧门下马进府,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析秋和敏哥儿正盘腿坐在炕上,析秋正抱着敏哥儿两人在炕上描红,见萧四郎进来析秋便放了笔笑道:“四爷回来了!”

敏哥儿也露出甜甜的笑容,喊道:“父亲!”

萧四郎原本绷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一早上他去了京衙,周大人便告诉他,胡家大爷说昨天夜里曾在院子外面看到了佟家三爷,所以周大人例行公事便派人上门询问。

他匆匆交代后,便被宣进了宫里。

一上午满朝中弹劾他的折子悉数堆在了圣上的龙案上。

他在宫里待在中午时分,便打算直接去客栈,既然谣言说他与胡素青有情,那么他只要出现否定此一说法,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至于胡家的人,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永远在这世上消失!

他被御史纠缠弹劾,不过是小事,最令他担忧的,还是析秋。

人言可畏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他想尽快处理好事情,早点回来陪她!

可是,他才刚出衙门,天益便急匆匆的去找他回来。

他见到天益时,心里便如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快马赶了回来。

还好,她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

萧四郎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他长长的松了口气,笑着进门。

春柳奉茶上来,萧四郎在母子两人的对面坐下来。

一家三口端了茶,面对面坐着。

春柳看着眼睛湿润,无声的出了门将房门关了起来!

同样的,萧四郎能回府里来,析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他直接去客栈辟谣,抑或直接让人将胡家一家人绑出京城随意找一处地方“解决”了!

还好没有!

两人对面而坐,相视一笑。

忽然,春柳在门外急急的敲了门:“四爷,夫人,太夫人请你们过去,胡小姐来了!”

萧四郎面色一沉,析秋却是眉梢微挑,敏哥儿脸色一怔紧紧握住了笔!

太夫人的院子里,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大夫人扶着站在院子里,鑫哥儿和晟哥儿被奶娘抱着避去别处,萧延筝满脸气愤的站在胡素青的面前,怒道:“你还有脸过来,是谁给你的脸竟然还敢到府里来,我若是你,我就该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仔细躲起来才是!”

胡总管一出门,恰好碰到京衙衙役,便与他细说了胡家赶车婆子根本没有死的事情,来问问侯府的意思,胡家一案要如何处置!

他立刻去禀了侯爷,侯爷当即便道:“将胡家的人悉数捉拿,让他们以污蔑之罪,将人先入大狱!”

他还没见过侯爷那样的面色,冷冷的带着无尽的寒意,那一刻,他仿佛在侯爷身上,看到另外一个四爷。

胡总管心里一凛,带着人便赶去了客栈。

可到客栈门口,就见到客栈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上午满街的传闻此刻已经换了说法,众人纷纷在怒骂胡氏母女。

他在人群中看到胡夫人和胡小姐被人推倒在客栈门外。

他派了人跟着胡小姐,他自己则亲自和衙役赶到胡家大爷和二爷的落脚的醉香楼,将两人捆了送去了衙门。

等他办了手续回府时,胡小姐正在府门外徘徊。

胡素青垂着眼泪满脸凄楚,耳中听着萧延筝难听的话,逆来顺受的样子任由她去骂。

忽然,有人喊道:“四爷和四夫人来了。”

析秋和萧四郎在院门口站定。

胡素青面色一变,就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析秋,就见她穿着一件月白的素面褙子,头上清清爽爽插了两只点翠的簪子,发髻上戴了朵浅粉的珠花,周身并无贵重首饰,但却是通身的华贵雍容,从容朝她走来,满脸的淡然无波!

她紧紧握了拳头,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派人将刘妈妈提前带出府,又让人包了客栈引得众人愤懑注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将不明真相的刘妈妈放出来,让京司衙门的人当众将她带走…

原本这一切已经在她的股掌中,侯府早晚会接她入府,她一定能登堂入室成为萧四郎的妻子。

只要给她时间,这一切必然会到她的手中。

可是,就是这个看似柔弱温顺的女人,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让她一日之间,从天上落进泥沼!

胡素青暗恨,嘴唇被她咬住丝丝鲜血从嘴角流下来,混着她的眼泪,她低声哭了起来,无比的委屈:“太夫人,求您原谅我母亲,她也是一心是为我好,自从大姐去世后,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娘希望我能幸福,带着大姐的福分过下去,可是我身子不争气,娘日日为我寻医问药不免心里着急,那日马车出时,娘也是心里着急,才到府上来质问四夫人,她回去后也万分的后悔。”她说着一顿:“太夫人,我娘她真的是无心的,都是一场误会,错怪了佟府的两位舅爷。”

胡夫人在一边抹着眼泪,点头附和。

太夫人看着胡素青,失望的摇了摇头。

胡素青垂着头,并没有看到太夫人此刻的表情:“素青知道,这一次种种误会,定是伤了您的心,可是我们也不想的,府里走水我们母女投靠无门只能住去客栈,谁知道街面上就起了那样的流言,我听到时也气愤的难担,无奈昨晚在火中受了惊吓,直到此刻才醒过来,一醒来我便和母亲来给您请罪,还望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至于佟家两位舅爷,以及京衙的误会,我们也一定解释清楚!”

析秋几乎要笑出来,这个胡素青,口才了得且又能屈能伸真是不容小觑。

“好了,好了!”太夫人摆着手道:“不管内情如何,自此以后我们两府不相往来,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说着一顿挥袖道:“你们走吧!”

胡素青身子一怔哭诉道:“太夫人,求求您原谅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有心如此,我们也是被人利用,太夫人…”

太夫人根本不想听她说话,挥着衣袖道:“送她们出去!”

吴妈妈就亲自带着婆子要上去。

胡素青却是惊叫一声,忽然转身来看析秋,跪着看向析秋,满面泪水凄凄柔柔的道:“四夫人,素青和母亲真的是无心之失,求求您,求求您帮原谅我们吧,替我们求求太夫人原谅我们吧,我和母亲在这里给您磕头,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她说着,脸色惨白,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去。

析秋未动,却是挑了挑眉,看向萧四郎。

萧四郎拧了眉头,满脸厌恶的看着她们母女!

“胡小姐,事情是不是误会,想必你心里清楚的很,娘既然不追究,还请你早些离开吧!”析秋淡淡的道,说完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胡素青却是突然膝行几步,跪在析秋面前:“我知道,我知道四夫人不喜欢我,可是这一次真的是我无心之失,我说的是真的。”

萧延筝却是冷笑拦在析秋面前,看着胡素青道:“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能让马发疯陷害佟家两位舅爷,无心之失能亲自放火烧了自己的家,无心之失能将一干下人婆子都烧死,无心之失,能让诋毁四嫂的流言漫天飞?”她说着冷哼一声道:“胡小姐,你的无心之失可真够奇特的。”

“我没有!”胡素青脸色一白,虚弱的晃了晃身体,就有些支撑不住。

胡夫人听着受不了:“素青不要再说了,你要担心你的身体啊。”他心疼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可是胡素青还是软软的靠在了她的怀里,胡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一咬牙哭着道:“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你们逼的!”

她这么一说,原本要回房的太夫人也不由转身过来看着她,仿佛从来不认识胡夫人一样,满脸的讽刺:“我们逼得?”

“是!”胡夫人说的义正言辞:“我们两家原本就是姻亲,素青原本也是要代替她姐姐嫁进来做正室,若非萧四郎执意守孝三年不娶,素青早就进了萧家的门!”她说着就指着析秋道:“哪里还有这个女人立足之处!”

“可是现在我们素青不想争,只不过想给萧四郎做妾,这不过分吧,若非四夫人善妒,若她能贤良大度替萧四郎纳了素青,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事。根本就是你们逼的!”

满院子里的人,露出不敢置信愕然的表情。

胡素青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握住了拳头,虚弱的道:“娘,您不要说了!”说着她强撑着站了起来,虚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虚晃着走道萧四郎面前,声音低低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哀怨的道:“四爷,我承认我爱慕你,自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爱慕你,这么多年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给你…”她语带无尽的思念和期盼:“虽然我知道我的爱对于你而言很卑微,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去死,我没有别的祈求,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每天都远远的看你一眼,这便够了!”

萧四郎眉头缓缓的蹙了起来。

“四爷!”胡素青凄绝的露出一丝笑容,擦了眼泪道:“我们姐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说完,她突然松开胡夫人转身用了全身的力气朝墙角上撞去!

胡夫人尖叫一声:“素青!”

太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大夫人萧延筝俱是愣了一愣。

析秋也是满脸的错愕,没有料到胡素青最后竟然想当着萧四郎的面,孤注一掷!

电光火石间,萧四郎抓住胡素青的手。

胡素青身体一顿,心中再次生出了希望,她转头去看萧四郎,随即便愣住。

就见萧四郎目光寒冽如刀看着她…

胡素青的身体忍不住便抖了抖!

“寻死?”萧四郎松开胡素青的手,眯着眼睛道:“来人,将她送去京衙。”

半分情面和余地也没有给胡素青留。

胡素青彻底失望了,她惊怔在哪里,第一次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即便是死,也没有半分打动他。

这个男人好狠的心!

有人抓住她的手,胡素青剧烈的挣扎,嘶喊道:“四爷,我只是想留在您的身边,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毫无怨言,求求您,求求您成全我吧!”

萧四郎却是看也不看她,挥袖转身,沉沉的声音不带半丝的温度,却是斩钉截铁,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我此生,绝不纳妾!”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41 流言

我此生,绝不纳妾!

此话一出,满院的人俱是怔住。

析秋也愣住,她不否认她喜欢这个男人,但是这份爱这份喜欢之中,她不得不承认她掺杂了许多许多因素,他是她未来人生的依靠,所以她去迎合,让自己去适应他,竭尽所能的与其他的女子一样,以夫为天以夫为纲,她在努力但也让她的喜欢变的不再纯粹。

关于胡素青,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太夫人抑或是萧四郎要纳她进房,她要怎么做?

答案是,她同意。

当你没有资格或是能力去发表自己观点,去阻止什么事情发生时,那么唯有退步才能给你留下一丝尊严,至少在别人眼中看来,你是大度贤良的。

她只要守着自己的心,在萧府有一片立足之地,此生也足矣。

她所要的从来不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也从不奢望一个受过正统封建礼教教育过的男人,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不是奢求她不管,但是她不会去要求。

没有期望便不会奢望。

就如当初对徐天青那样,她一直未变,也没有想过去改变。

可是现在呢…

她看着萧四郎,忽然心里生出迷茫。

心骤然加速的跳动,和仿若有什么一点一点在敲击着她的心,那脆裂的声音她听的异常清晰,她包裹的自觉异常严密的心,此刻正慢慢的裂了一个小小的入口。

是的,她很感动。

这样的感动,让她流不出泪来,但眼泪却是顺着心中破裂的痕迹,暖暖的液体一点点流淌进去…

汇聚在心口,便刻下眼前这个男子的身形。

他的冷峻的眉眼,看人时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此刻却那样专注的看着她,仿佛全世界都是虚的,只有她一人存在。

析秋笑了起来,看着萧四郎露出浅浅的笑容,大大的眼眸依旧明亮的似夜空中的星辰,但比之以往的却要更加明亮许多,许多…

萧四郎走过来,立在她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缓缓牵了她的手,唇角一勾就露出一丝笑容来。

仿若电击,就连太夫人也不由挑了眉头,忽然对她这个儿子生出一丝陌生感出来。

大夫人侧开目光,视线悠远却没有焦距,仿佛在想什么,脸上浮现出让人难以察觉的忧伤和缅怀。

二夫人揪住了手中的帕子,她想到萧延亦,想到萧延亦每每看她的眼神,虽永远让人感觉到温暖,但那温暖下却是一颗怎么也捂不热的心,她努力了那么久,可是在他眼中,她依旧没有找到如同萧四郎此刻看佟析秋眼神中的那样东西。

她黯然,走过去挽住了太夫人的胳膊,竭力朝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院中众人愣住,仿佛沙漏在这一刻停住,析秋站在原地未动却没有似平时那样羞涩的推开他的手…

两人并肩而立。

却是萧延筝突然笑着跑过来,一下子冲到萧四郎的面前,和他一样的丹凤眼中,迸现出炙热崇拜的光芒。

她笑着道:“四哥,你说的是真的。”

萧四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从来都是如此想的,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天有人要问,他便随口说出来罢了!

不过,析秋的表情虽是淡淡的,但他依然能感觉道,她很高兴。

他挑了挑眉,眼底露出一丝兴味。

“四哥,四哥!”没有女人不爱不想听这句话,萧延筝也不例外她满脸兴奋的看着萧四郎,又看着析秋道:“看来,明天京城中,四哥的流言只会比今天还要激烈…”

是啊,自此以后她就真的是那善妒狭隘的女人了。

析秋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来!

胡素青被几个婆子押着,她看着萧四郎,仿佛看着一件天大的笑话一样,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尖利的仿若啸叫…猛地,笑声戛然而止住,她身体一倾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胡夫人奔过去,推开押着胡素青的婆子:“素青,素青!”

胡素青口中的血,却是不断涌了出来。

太夫人看着母女二人,对一边的胡总管道:“你送她们去京衙,告诉周大人也不要为难她!”

胡总管看了眼萧四郎,萧四郎则去询问析秋,析秋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胡总管便应了太夫人的话:“是!”挥着手让婆子们扶着两人出去。

胡夫人却是哭的死去活来,她猛然回头满脸恨意的看着萧四郎,咬牙切齿的道:“萧四郎,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胡总管眉头一皱,便带着婆子半拖半拽的将人带出去。

太夫人也满脸疲惫的挥挥手,对众人道:“都散了吧!”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礼,又和大夫人二夫人见了礼,朝萧延筝点了点头,便转身随着萧四郎往回走。

院子里的人一一散开,一边广厅外的玉兰树下,萧延亦立在哪里,俊秀的眉头此刻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满脸的黯然眼底是浓浓的痛色…他握着拳头,蓦地转身背影中是毫不掩饰的哀痛。

“侯爷。”凌波馆外,侍卫垂头行礼给萧延亦开了门,萧延亦淡淡点头敛目走了进去,开了门便进了书房,书房正中上挂着一副大周疆域图,他卷了那副疆域图,便露出一副拈花浅笑的女子肖像图…

萧延亦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那幅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余下墙角宫灯跳动的噼啪声。

太夫人哄了鑫哥儿和敏哥儿睡觉,她从碧纱橱里出来,挨着炕坐下,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吴妈妈奉茶过来,满脸的笑容道:“您这是怎么了,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