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交待了,合同签下,每个人的工资上调百分之五十。”李正希威逼利诱,小赵死咬着嘴唇,紧握起拳头,任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张晨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无力的垂下手。
面对切身利益,她还是妥协了。
回到座位上,老板看似无心的问:“小安她没事吧?”
小赵仰起脸,很想鄙夷的甩他一巴掌,最终还是低下头,“安宁姐睡下了,没事。”
老板勾起嘴角,给了李正希一个对他满意的眼色。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却是来自安宁拉下的背包。
“小赵,你接。”老板一声令下,小赵哪敢不从。
“喂,哪位?”她战战兢兢的问。
“小安子啊,我刘慧。你连我的号码的都不认得了,该打。”对方语速飞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倒是让小赵看到了希望。
“刘慧姐,我是小赵啊,安宁姐她……”小赵冲动之下就要将事情和盘托出,接收到老板凌厉的眼神后,才把半截话又吞回肚里。她困难的咽下唾液,改了口:“安宁姐去洗手间了,有什么事我替你转告她,或者让她一会回你电话。”
“哦,这样……”电话那头的刘慧,显然没有意识到小赵的不对劲,“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明天要去孤儿院做义工,问她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哎呀,电话里说不清,你一会让她回我电话吧。就这样啊,挂了。”
刘慧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及小赵回话,电话已挂断。枉费小赵还在那叫唤:“刘慧姐,刘慧姐……”
“还不快把电话收起来。”李正希一瞪眼,小赵哆嗦着打开安宁的背包。
谁料刚把手机放进去,铃声再度响起。
李正希低低咒骂了一句,小赵没有听清。
“要不要掐掉然后关机?”李正希请示老板,他想了想,“还是开着好。”
李正希示意小赵接电话,小赵手心里全是汗,这次是个男声,温和又略带焦虑。“安宁,你现在在哪里?”
小赵舔舔唇,有些不知所措,李正希在一旁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依样画葫芦,“安宁姐去洗手间了,您哪位,我请她给您回电。”
电话却是悄无声息的被挂断。
这一头小赵手握电话一头雾水,另一头,苏旷一贯温文的脸上隐蕴怒意。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看到那小姑娘搀扶你女人进的房间。”萧俊长手长脚的霸占了整张沙发,漫不经心的咬下一口苹果。
“哪个房间?”苏旷重重一拳砸在墙上,眼底升起陌生情绪和危险的信号。
萧俊斜了他一眼,“8418号房。”
苏旷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直接往外走,萧俊身体一动,也没看到他是怎么移动的步伐,一转眼,人已经挡在门口,“你想清楚了,我们这行也有这行的规矩,客人的房间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倘若骚扰到客人,后果你能承担吗?”
“管不了这许多了,”苏旷咬牙切齿的,烟蒂被他捏的粉碎。
萧俊牵了牵嘴角,“万一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怎么向时哥交待?”
“如果光明磊落,刚才在电话里就不会撒谎了。”苏旷气急败坏的说,一改往日的沉稳。
萧俊摇头,女人啊,真是种不能沾染的生物。
苏旷开了门,大步流星而去,萧俊略一沉吟,不紧不慢的跟住他,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刚走到四楼拐角处,苏旷的手机突兀的响起。还是那首《越狱》中林肯公园的前奏,但此刻听在苏旷耳中,平添几分烦躁。
“谁?有事快说,”苏旷口气不佳,脚下步子丝毫没有减慢。
在另一头拿着听筒的小赵,似乎是被苏旷的气势吓到,半晌没说话。
苏旷“喂”了几声,不耐烦了,“再不说话挂了啊。”
小赵如梦初醒,怯怯的问:“请问刚才是你打电话给安宁姐的吗?”
苏旷下意识的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全然陌生的号码。“是我,你是?”
“刚才的电话是我接的,”小赵说,“安宁姐有危险,我们现在在金碧辉煌,他们把她弄到8418号房了,你快来救她。”然后迅速挂了电话,装作没事人似的从洗手间走出。
方才她接到苏旷的电话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和安宁关系非同寻常,她仅凭一眼的印象背下号码,随即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拨通苏旷的手机。
此时,苏旷已走到8418号房门前,企图破门而入,被紧跟着赶来的萧俊阻止:“别急,先听听动静再做打算不迟。”
“没时间了,”苏旷推开他,先试着踹了几脚,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撞向房门,对萧俊在一旁说我们可以去前台拿钥匙的话置若罔闻。
在他的几番努力下,门终于被撞开,眼前的情景让苏旷几乎有杀人的冲动。
安宁斜卧在床上,衣衫已被褪至腰际,头发凌乱,唇微肿,苏旷像被野兽咬噬一般的暴怒起来,心头似有滚油在燃烧,如果他来迟了一步,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竭力克制自己的火气,偏偏张晨还不知好歹:“喂,你们是谁?懂不懂规矩啊?”
苏旷冷冷的拿眼睨他,若不是一条裤头还好死不死的挂在身上,基本已是全裸。“人渣”,他恨恨的吐出两个字,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直冲脑门,苏旷眼睛瞪的浑圆,活像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美洲豹。
萧俊也从未见过苏旷这般模样,但他生怕苏旷闹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轻声说:“你把人带走,这里交给我。”
苏旷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努力平复心境,走到床前抱住安宁,俯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唤她,“安宁,你醒醒。”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身上散发浓郁的酒味,看来是被灌醉了。
苏旷狠狠的剜了张晨一眼,后者面不改色,碍于萧俊和苏旷两个身体条件比他占优势的人在场,不敢造次,否则依照他的脾气,他早就恶言相向了。
苏旷替安宁整理好衣衫,又为她捋了捋头发,这才抱起她走出门。
萧俊目送他们离去,转向张晨,闲闲的点了支烟,眼底浮起了一丝玩味的浅笑,“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安宁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远处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糅合在淡青色月光里。
“这是什么地方?”她掀了被子起身,低声嘀咕。
意外的发现苏旷趴在不远处的床头柜上,睡的正香。
“这到底怎么回事?”安宁既吃惊又略感不安。
头还是昏昏沉沉,嘴里阵阵发苦,安宁仔细回想了下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被连续灌下三杯红酒以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拍着脑袋,对于怎么睡在这屋里,苏旷又是怎么出现的,更是毫无印象。
“你醒了?”突如其来的问候声让她回到现实。
“嗯。”安宁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苏旷注视着安宁,目光幽沉,想要责怪她不懂人心险恶,差点遭到狼吻,又终是于心不忍。
安宁抬起头,双目交接,苏旷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眼中是少见的凝重。安宁收回了目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赶着去公司。”直觉告诉她,要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
“站住,”苏旷语气平淡,却是不容抗拒的坚持。
安宁不禁一愣,跨出去的脚硬生生的收回,回过头,眉心微皱,“还有事?”
这女人有没有脑子啊,还是她对昨晚的事根本就是忘得一干二净。苏旷低头无奈的揉了揉她头顶,“这公司你回不得了。”
“啊?”安宁张大嘴,苏旷胸口窒了一窒,她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低叹一声,掏出手机,调出号码,“你打这个号,就什么都清楚了。”
安宁看的真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分明就是小赵的手机号码。
昨晚,真的有事发生。
十分钟以后,一切真相大白。
安宁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彻骨的冰凉,一直冷到了心底。
良久,她合上眼长吁口气。
幸好,有苏旷。
幸好,又是苏旷。
安宁眼波闪动,触到苏旷幽深的目光,慌乱的避开,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昨晚在楼下见到的苏旷残忍的另一面,令那声谢谢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苏旷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踌躇不决,面露难色,像是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安宁满脑子乱纷纷的,一码事归一码事,毕竟苏旷又一次救了她,这是不容置疑的。她深吸口气,微颤着嗓线缓慢开口:“谢谢你。”目光恳切,眼底清醇无杂质。
苏旷不在意的笑了笑,“以后小心点,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保护你。”
安宁默默点头,忽然嗅出这话中不寻常的意味,怔了怔。
但见苏旷却像是毫无所觉,又似心胸坦荡,反倒是安宁一张脸火辣辣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旷眼疾手快,一把搂过安宁,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苏旷带着怜惜和柔情的唇已然压在她的唇瓣上。
苏旷的呼吸间带了灼热的气息,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淡淡的馨香,安宁只觉得整张脸像火燎一样烧起来。
苏旷的手紧紧的箍住安宁的腰,唇在她的耳畔和额头流连许久,最后又回到她的唇畔。
安宁的意识涣散,初时的震撼让她全然忘记抵抗,直到两人皆气喘吁吁,苏旷才稍稍放开她,但是一只手细细摩挲在她的发间,另一只手仍紧拥着她,令她面红耳赤。
“你……”安宁两颊嫣红如熟透的苹果,手抵在苏旷的胸前,娇喘着。
苏旷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猛地扳过她身体,唇角划过她的耳际时轻轻搁下一句话,唇再次覆在了她粉红的樱唇上,浅尝辄止后逐渐加深和专注,肆意撷取她丁香般的甘甜滋味。
安宁已完全被他方才那句话震乱了心神,任由苏旷长驱直入,予取予求。
他刚才说的是:“有人监视我们,你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尽量配合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宁按着如小鹿乱撞的心口,偎在苏旷怀里,结结巴巴的问:“他们,走了没有?”
门外早就没了动静,苏旷这才惊觉自己太过投入。
他将安宁扯离怀抱,大口喘着粗气。
安宁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在监视我们?”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一句话让安宁险些噎死。
她气恼瞪他,被他吃了豆腐去,现在还不能知道原因,她快气炸了。
安宁在激吻后,皮肤染上诱人的粉色,加上怒目圆睁故作凶悍的模样,更是让人怦然心动,苏旷垂下眼睑,气息有些不稳,他偏过头,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语。
送她回到家不久,苏旷又忙着赶回金碧辉煌,此时,安宁才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她又失业了。
第4章 疑惑·迷
苏旷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踏上机车,疾驰而去。
留下一地的烟头。
心浮气躁,举棋不定,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让安宁卷入是非,但事实是她已经被牵涉其中。
他想起昨晚萧俊临走前留给他的话:“那个姓张的我已打发走,但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你最好让时哥相信安宁是你的女人。”
所以,才会有今早的那场戏。
只是,最后的忘情和投入,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下午和刘慧约在孤儿院见面。
远山孤儿院坐落在市郊,离市区大约60公里。据说是由大富豪丁远山出资建成,因此便以他的名讳来命名。
安宁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按照刘慧的说法,到孤儿院做义工,既能体现爱心,又能体验生活,增加写作素材,何乐而不为呢。
约好三点碰头,当手表指针指向四点时,刘慧才姗姗来迟。
迟到一向是刘慧的风格,安宁早就习惯,她又是一贯的好脾气,因而毫不介意。
只不过说起昨晚发生之事仍是心有余悸,刘慧一直瞪大眼睛,如果这话不是出自安宁之口,她根本不敢相信。
听完整件事,刘慧的嘴张的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天哪,我只当他们也就是灌灌你酒,再口头上占你便宜,最多摸手模脚吃吃豆腐,真没想到居然来真的。”刘慧惶恐的搂住安宁肩膀:“小安子,我实在是不知道李正希为了合同会不择手段,我……”
安宁打断她,“我并没有怪你。”
刘慧将安宁上下打量一番,拍拍胸口,“幸好你没事,要不我罪过就大了。”
安宁轻叹,“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自己找了份工作结果老板是个色鬼,你替我介绍的却又碰上这种事,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烧烧香?”
刘慧是极为开朗之人,初时的阴霾散去后,很快活跃起来,她打趣道:“你这叫命犯桃花,别人想还没有。”
安宁被她气疯了,“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是好姐妹嘛。”刘慧大言不惭,安宁拿她简直没有办法。
孤儿院如今有三十几个孩子,最大的晓雨已经十五岁,最小的兰兰刚出生没多久,是几天前才从医院抱回来的。
孤儿院的孩子一般过了十周岁,被领养的机率就小了,所以晓雨已完全把孤儿院当成了自己的家,对一干弟弟妹妹照料有加。
此时,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抱着兰兰,在后者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面露满足的微笑。
刘慧望着兰兰甜美的睡颜,摇头叹息:“那当妈的真狠心,听说她把孩子丢弃在医院的长凳上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来过。”
几个月大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连带安宁的心也跟着柔软了几分,想抱她,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伤到她。她嘴角不由自由上翘,“是啊,如果是我,绝对舍不得丢下她。”她说话时,面部表情柔和,嗓音温润,流露出母性的温柔。
刘慧看在眼里,笑着说:“小安子,我打赌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笑容凝结在安宁唇边。
埋藏记忆深处的某段影像即刻侵入脑海,场景是前年她过生日时,关信执着她的手在湖边散步,看到推着婴儿车的一对年轻夫妇,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忽然偏过身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等我们毕业后就马上结婚,也要生很多宝宝。男孩像我,女孩像你。”
当时安宁点着他的鼻尖笑话他:“你真不害臊。”
关信不以为意的亲吻她的手指:“你这么喜欢孩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妈妈。”
可是毕业以后,他们却渐行渐远。安宁对关信的异常举动虽有所觉察,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直到他提出分手的那天,她还是满怀希望想去挽回。
前尘往事好像还在眼前,她却已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
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东西,原来……她始终都记得。
刘慧觉得安宁有些不对劲,伸手在她面前晃过,“喂,小安子,你怎么了?”
安宁回神,笑的有丝勉强。“没事,我去看看佳佳。”
佳佳是个古怪的孩子,不喜说话,不合群,瘦骨嶙峋,唯一双眼睛特别晶亮,性子倔强,实在不讨人喜欢,但不知为何同安宁很是投缘,今天头一次见到她,就怯生生扯着她外衣下摆叫她安姐姐。
这会儿,大家都在逗弄兰兰,佳佳又一个人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安宁找了一圈才看到她,走过去,帮她拆了乱糟糟的发辫,用小梳子轻轻梳着,笑道:“佳佳,你头发都不梳就跑出来,姐姐帮你绑两个小辫好不好?”
佳佳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安宁替她绑好麻花辫,拍手:“这下漂亮多了。”又把随身所带的化妆镜递给佳佳,佳佳瞧见镜中陌生又熟悉的清秀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摸着小镜子爱不释手,安宁索性送了给她。
佳佳倏然侧身朝兰兰处瞥了眼,神色又迅速黯淡下来。
安宁瞧出些许端倪,抚摸佳佳的头发,“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她以为是兰兰的出现分去了原本对佳佳的宠爱,小姑娘不高兴了才闹情绪,谁知她却是说出这样一番话。“安姐姐,听院长妈妈说,当初,我被抱回来的时候也只有那么点大,也是被人抛弃在医院里的。”
触景生情,安宁感同身受,这小姑娘和她一样的多愁善感,安宁搂过她,轻拍她后背,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