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婆子挤上前来,冲着苏瑛莺的腰,腿,胸膛等处便是捏住皮肉狠狠的拧,直疼的苏瑛莺瞬间连叫喊的心力都没有了,只不停地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更有丫鬟几下子扯掉苏瑛莺头上发饰,拉着她的头发狠狠的撕拽,苏瑛莺一头乌黑的云发,顿时便被扯落了几大缕。
另几个丫鬟婆子一时半刻凑不上来,也是不甘落后,逮着了机会便出手,用发簪逮住哪里便扎哪里。还有撕扯苏瑛莺衣裳的,踢的踹的。
她们出府前可是得了尤侧妃吩咐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是将人弄残弄废来,卡着分寸,怎么狠怎么来。
尤侧妃为明霞郡主报仇,这会子就在看着她们,她们谁打的好,就有得主子青眼的可能,哪里会对苏瑛莺客气?一个个恨不能再下手狠些才好。
小刘氏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前头的马车上,眼见瞬间混乱一片,苏瑛莺哭喊声不断响起,惨的叫人毛骨悚然。
小刘氏面色微白,直叹今日晦气,惹不完的是非。
苏瑛莺可是长房嫡长女,她不敢不管苏瑛莺,忙忙叫了苏瑛雨姐妹的丫鬟上马车护着二人,她钻出马车,站在车前板上大喊着,“快,快,都去保护四姑娘,四姑娘但凡出点什么事儿,一个个回府都别想活了!”
实在是尤侧妃来的太突然了,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再来,这样的事情那是百年都不遇一次,一时间侯府的下人们都看愣住了,此刻小刘氏一言,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才匆忙着叫喊着上前去护人。
她们呼啦啦全冲了上去,企图将苏瑛莺解救出来,可尤侧妃今日是有备而来,且王府下人有信王背后撑腰,胆气足,根本就不将定安侯府的人看在眼中,自然是越战越勇,一拥而上,加之人多势众,片刻便将定安侯府的丫鬟婆子们都控制住了。
而定安侯府这边,今日出门本也没带多少下人,加之下人们一听是信王府的人,就有些畏手畏脚的不敢动作,根本就打不过王府之人。
眼见几个婆子和丫鬟将苏瑛莺围在中间一阵乱踢乱踹,苏瑛莺已半点形象也顾不得,跪爬在地上,只能双手抱头地护着脸面,跪行着企图往人群中钻,却又被一个丫鬟一扯后衣领掀翻了过去。
小刘氏脸色都变了,忙忙跳下马车便去寻尤侧妃求情,跪下道:“侧妃明鉴,明霞郡主的事,也非我定安侯府所愿,我们也很悲痛,当日四丫头听闻郡主遇难,还着实痛哭了一场,侧妃就瞧在她和明霞郡主相交一场的份儿上,绕过她吧。”
尤侧妃瞧着小刘氏却冷笑出声,道:“若非她诓骗我女儿到定安侯府,我女儿又怎么可能出事?什么养肌肤的面脂膏子,我皇家还没听说过,倒要你一个小小的定安侯府来显摆这个了,还不是想要诓骗了我那女儿,好给她们母女撑起场面来?!也就是我那女儿心思单纯,被人这般利用,还白白地丢掉了性命!我女儿在天之灵,定然宁愿从来不识得什么苏四姑娘,相识一场的情分?她们就只有害命的情分!”
尤侧妃说着脸色已是因激动涨红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小刘氏道:“定安侯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为我女儿悲伤?我呸,要是为我女儿悲伤,怎不见当日便上王府吊唁?这会子倒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上街逛铺子了?假惺惺!去,将那马车上的小姐们都给本侧妃拉出来,狠狠的打!本侧妃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瞧瞧,这一家子女人的虚假嘴脸!”
尤侧妃言罢,一群王府奴婢们应了一声便如狼似虎的向着苏家几辆马车冲了过去。
率先便有两个丫鬟对着小刘氏的一头发髻便抓了过去,小刘氏只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顿时便自顾不暇的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那边马车门被撞开,苏瑛雨姐妹也被拉了下来,而苏瑛玥好容易爬进了马车,正心有余悸的透着窗缝往外瞧着,见苏瑛莺被围着滚成一团,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尖叫,苏瑛玥有些幸灾乐祸的挑起了唇,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尤氏便吩咐王府下人了。
苏瑛玥见自己也要被殃及了,吓得面色陡变,抱着裙子就要往外跑,还没等她跳下马车,人便被一个穿褐色背心的婆子给扯住了裙摆,一拉一扯,苏瑛玥整个人便往后仰倒一头栽了下去。
而璎珞和苏瑛紫的马车本来就走在最后头,前头闹出事儿时,两人便带上帷帽推开了车门,眼见苏瑛莺被拖了下马车,几个王府下人围上去一阵狠揍,苏瑛紫便吓得变了面色,拉着璎珞的手,道:“信王府竟然这样跋扈横行,怎生一个侧妃都敢当街打人,难道就不怕遭弹劾,被陛下责罚吗。”
璎珞瞧着前头混乱的情景却是摇头微笑,道:“陛下不会责罚的,这事儿也没人会傻乎乎的去弹劾。你想想,明霞郡主皇亲国戚,就那么惨死在街头,信王府做为苦主,皇上却没法为其做主,如今信王府就是找个地方发泄一二,本就心怀愧疚的皇上难道还会为了定安侯府而怪责自己伤心过度的亲兄弟不成?更何况,郡主惨死,皇室的脸上也是无光,这事皇室还得找脸面寻场子呢,打个定安侯府的小姐又算得上什么大事?而那些个大臣们,哪个也不是傻子,这时候跑去为了定安侯府弹劾信王府?那当真是闲着没事干了,即便是有上折子弹劾的,皇上也不会理会的,没有为几个侯府女眷,便落自家兄弟脸面的,更何况,定安侯府如今也不过一个空架子罢了,谈不上半点圣宠的。”
苏瑛紫不由捂住了嘴,惊吓道:“那四姐姐岂不是要白白受打了?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苏瑛紫言罢,璎珞便耸了耸肩,心道苏瑛莺这回可不就是白白挨打嘛,哭都没地儿哭去呢。
她想着,那边小刘氏却已冲过去寻尤侧妃说情去了。街上太吵闹,四下还有看热闹的路人,璎珞听不到小刘氏说了什么,可她远远地却瞧见坐在马车中的尤侧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璎珞忙拉了苏瑛紫,道:“咱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只怕尤侧妃会迁怒于人。”
尤侧妃打苏瑛莺本就是迁怒,这会子她就是个没什么理智,一心发泄,为女儿报仇的半个疯子,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打一个是打,打一双也是一样。
璎珞想着扯着苏瑛紫下了马车便往一旁的人群中躲,也是璎珞见机的快,两人刚走到人群边儿上,那边尤侧妃便让下人们到其它马车上拉人了。
璎珞一惊忙拉着苏瑛紫排开人群便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躲去。
两人躲在巷子里透过人群瞧去,却见苏瑛莺已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一个瞧着挺粗壮的婆子骑在了苏瑛莺身上,抓住苏瑛莺的头发正将她的头使劲往后拽,另一个丫鬟蹲下来,对着苏瑛莺的脸蛋便是左右开弓的两个耳光。
而苏瑛莺这会子双眼闭着,脸上已有些鼻青脸肿的,竟是一动不动地已不知死活。而那边苏瑛雨姐妹也被拉出了马车,片刻间已是衣衫散乱,鬓发蓬松,尖叫连连。
而苏瑛玥因和苏瑛莺同坐一辆马车,王府的下人们动起手来不免更狠,上来便抓掉了苏瑛玥几缕头发,直疼的苏瑛玥涕泪横流,不住求饶喊娘。街头可当真是热闹混乱一团。
旁边不少围观的行人,指着一群狼狈逃窜,尖叫不停的定安侯府女眷们兴奋的议论着。
“这定安侯府的姑娘们今儿可是吃了大亏了,信王府的侧妃也太是跋扈了些,瞧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都弄成了什么样子。”
“说的是啊,那明霞郡主当街被自家的惊马给踢死了,哪里就怪得上人家侯府的姑娘。”
“这话虽如此,可谁叫人家是皇亲国戚呢,怎么你瞧着心疼了?怎不上去护上一护,这英雄救美,真得了侯府小姐的青眼,碰了人家小姐的身子,说不得还能混个侯府姑爷当当呢。”
“说的好,你怎么不上去试试?别姑爷当不上,倒将命赔进去了。”
“哈哈,这侯府千金平日里看着多少高贵,如今叫起来也和杀猪没两样,瞧那狼狈的,可见这侯门千金也和寻常婆娘没啥大差,倒还不如百花楼的妓子风情万种,贪这个色没意思。”
…
瞧热闹的人群污言碎语不断,苏瑛紫紧紧抓着璎珞的手,身子微颤,面色发白,即便头上带着帷帽,璎珞也能瞧出她面色极差。
握着苏瑛紫冰凉的手,璎珞心中微叹,怎能不明白苏瑛紫的害怕。
一来,她和苏瑛紫跑的快,不然此刻也免不了被殃及,她此刻心中也有点后怕。再来,这侯府的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当街被如此痛打,当真是半点形象都没了。
姑娘们的名声何其重要,尤侧妃这是要生生毁了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呢。
定安侯府算是出了名,丢人丢大了,这可真要成满京城的笑柄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高门大户还愿意来求娶定安侯府的姑娘?没得求娶个大笑话回去,平白也变成了京城各户人家口中的笑柄才好。
这无关乎谁对谁错,求亲的人也不会特特去分辨是侯府的姑娘没错,错在信王侧妃太跋扈,蛮不讲理。人家只会想,万不能求娶个曾被当街打了,连庶民都取笑过的儿媳妇。
定安侯府的姑娘们要想出嫁便只能低嫁了!
璎珞瞧着被围堵厮打的苏瑛莺,暗自摇头,心道这位也够倒霉的,本来就是想结交下贵女,给自己抬抬身价,结果却惹来了这么一场祸事。这可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她也不同情苏瑛莺,且不说苏瑛莺和她气场不和,虽然没什么大交手,可这些时日小摩擦却也不断,更何况今日楚衣阁之事,她还在怀疑着苏瑛莺呢。
另有苏瑛莺便是存了巴结讨好的心,这才惹来此等祸事的,对这等攀龙附凤的,璎珞也一向看不上。
至于侯府姑娘们的名声,璎珞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原本便没指望着高嫁。只想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了身家悠然的过日子罢了。
原本她在穗州时还想着早日出嫁,也好早日脱离苏家的掌控。可如今进了侯府,嫁人的事儿多半不能遂自己的心意,出了这种事,侯府的姑娘们亲事大抵都是要往后拖一拖的,对璎珞来说,倒也算好事一件了。
只是如今苏瑛玥几个都被打了,只她和苏瑛紫好好的,回去倒是不好交代,璎珞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往身上弄点无关碍的小伤遮掩一下,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可要我插手平息此事?”
冷不防的身后响起声音来,璎珞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就见不知何时秦严已站在了身后,他依旧穿着方才在楚衣阁瞧见他时的那身玄色锦袍,瞧着竟像是从未离开过她的样子。
086 吃醋副作用
璎珞怔了下忙瞧了瞧四周,眼见这街头人来人往的,秦严又是那么惹眼的一个存在,偏生他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个标志性的面具,任谁一瞧只怕便能认出他来。
她生恐自己和他站在这巷口说话会被人瞧见,再惹出什么是非来,便忙瞧向苏瑛紫。
却见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秦严给吓了一跳,正抚着心口,有些惊异胆怯地隔着帷帽薄纱瞧着自己和秦严,一手扶着墙壁显地极为惊恐。
璎珞忙安抚地握了握苏瑛紫的手,道:“七妹妹在这里等等我,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过来。”
她言罢,松开苏瑛紫的手,扯住秦严便往巷子深处去。
秦严随着璎珞往小巷的深处走,目光却望着自己被璎珞牵着的手上,阳光投过面具照进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令那点点笑意流转出浓郁变幻的色彩来。
她想必还不曾发现,她对他可当真是越来越熟稔放肆无忌了,而他竟很是喜欢她的这种对他的随意。
这条小巷极深也很狭窄,故此并没什么人经过,璎珞匆忙间拉着秦严的手进了小巷深处,街头那边的吵杂声便一瞬间遥远了些。
四周好像突然寂静了下来,璎珞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瞧向秦严,却见他低着头,竟是沉默的诡异。
璎珞突觉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前世虽然有过婚史,和丈夫也算是谈过恋爱的。
可对于萧启言,璎珞还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是觉得两人还算合适,而自己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龄,加之她管理着偌大的家族企业,苏阳又还不能独当一面,镇日里忙忙碌碌,她也觉着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量另一个男人,谈另一场恋爱,和萧启言恋爱时间不算短,起码两人不曾吵过架,相处的也算太平合拍,故此萧启言一求婚,她便半点扭捏都没的当即便答应了。
忙于事业,拉扯弟弟的苏珞,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恋爱,也不擅长这些情爱之事。也许是父母早逝,她不得不撑起一切的原因,苏珞从小便冷静理智,她好似就没经历过怀春少女总是诗的那个年龄。
在感情上甚至是迟钝的,她只会习惯地用理智来思考一切。和萧启言婚姻失败,苏珞也曾反省过,是不是她自己也有过错,后来她得到的结论是,也许她和萧启言便不该开始。
当初只以为两人谈恋爱不曾争执争吵过便是合拍合适,后来方想,一对恋人压根就没吵过架,这便已经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了。
由此可见,璎珞当真不是个擅感情的人,此刻她虽觉的哪里不大对头,可瞧了瞧秦严,却又没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时便瞧见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紧紧地搭在秦严微显黝黑肌骨分明的大手上。
璎珞眨了眨眼,抬头又瞧向沉默的异乎寻常的秦严,因是他略微低着头,脸上又带着面具,璎珞也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她只觉气氛有些紧绷,一时便会错了意。
暗道眼前这小气包莫不是又哪里不对头生气了吧,通过几次接触,璎珞很清楚,这人一生气就不爱出声的。
他如今这么严肃,难道是因为自己强拉他的手,占了他便宜的缘故?
可方才在楚衣阁他还抱了她呢,要不要这么小气啊。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大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
遂又想到方才在楚衣阁,这人的可恶行径,还有最后迟璟奕瞧着自己的诧异目光,想着下次再见迟璟奕都不知如何尴尬,这些皆拜秦严所赐。
璎珞便有些恼了起来,她有些愤恼的甩脱了手,抬头便冲秦严耀武扬威地扬了扬下巴,瞪眸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秦严见她突然似有些厌弃地甩开了自己的手,又听她声音微恼,不觉便有些纳闷,望向璎珞,却见她面上还戴着帷帽,薄薄的轻纱遮在面上,一时却是瞧不清楚她的神情。
他几乎没想,抬手便先摘下了她面上那碍眼的帷帽,瞬间便瞧清了那扬眉怒目的少女面庞。
见她冷着一张脸,有些恼火地盯视着自己,神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方才还欢快跳动的心顿时便冻结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少女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一刻还对自己亲密无间,拉拉扯扯的,怎么转眼间就这样一脸淡漠,羞恼倨傲了起来。
忽而便又想起了方才在巷口的事情来,她一瞧见他好似头一个反应便是要将他往这巷子深处引,透过几次相交,他岂有猜不出她这么做的用意的?
还不是怕旁人瞧见他和她在一处?她便那么想和他扯清楚了?
这般想着,他便又想到了在楚衣阁的事情来,方才有迟璟奕在,他便是再恼也知道万不可和她生气,生气了那才是称了迟璟奕的心,哪会儿不曾恼起来,此刻心中那股郁结和酸涩劲儿却似又翻涌了起来。
他是个孤傲的人,何曾为一个女子这般牵动过心神,迁就妥协过,他对她好,可她也不能对他这般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这令秦严有一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被动之感。
这种感觉极为不好,瞬间便令他冷下了神情来,目光微眯盯着璎珞,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悦的压迫力来。
璎珞何曾想秦严上来就掀了她的帷帽,眼前一亮,四目相对,她微怔了一下,却也瞧清楚了秦严的脸。
面具下的神情是看不到的,可那紧绷的唇角,眼睛中透出来的浓郁沉色,却是不容人忽视的都透出一股威压和冷意来。
璎珞顿时便怒了,这什么人啊,方才在楚衣阁可不是自己求着他帮忙的,相反还是他行为不当,将爬墙爬的好好的自己给射了下来,害的她受惊不说,后来还当着迟璟奕的面故意那般举止,害她被误会,险些没尴尬死。
现如今这又是要干什么,仗着方才帮了她的忙,就给她瞧脸色?
敢掀她的帷帽?比气势啊,谁怕谁!
璎珞从来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此刻恼意上来,踮起脚尖,想也不想便上手也扣住了秦严面上面具边缘,一个用力,便倾身过去将他面具整个掀了开去,抓在手中便冲秦严得意又冷艳地扬了扬手。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一个如花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弄,一个面沉如水,清隽的剑眉微微蹙着冷锐的锋线。
两人莫名其妙便对峙了起来,一时间空气更加的凝重起来,似乎连街上的吵闹声都远去了,风吹过,就只听秦严手中帷幔细纱交缠飘浮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两人谁都不肯低头,对视半响到底还是秦严抿了抿唇,沉声道:“呵,大道通四方,苏姑娘又如何确定爷便是尾随苏姑娘而来的?”
璎珞今日出门各种不顺心,心情本也算不上好,此刻见秦严冷声冷语的这般说,便将手中面具往秦严胸前一掷,也挑唇笑了起来,福了福身道:“既如此,小女便不耽搁世子行路了,小女的七妹妹还等着呢,告辞。”
她言罢,倾身过去一把夺过被秦严拿着的帷帽便转身往巷外去。
秦严不防她还越来越恼,冲他摆脸色不说,竟然还敢摔东西,那面具砸在胸前落下,擦过腰带上镶嵌的青玉,便落在了脚下地上。
璎珞却是拽了帷帽转身就走,秦严瞧着跌落在脚下的面具,有种自己的脸面都被这该死的女人丢在地上的屈辱和愤怒感。
想着自己不方便出面,恐会影响了她的闺誉,生生压下了现身楚衣阁的冲动,眼看着那敢挑衅自己的迟大少爷替她解了围不说,还有些不放心,一直呆在楚衣阁对面的茶楼上,直到楚衣阁的事情平息。
之后听说定安侯府的马车被信王侧妃堵在了路上,自己又毫不迟疑,满怀担忧地奔了过来。结果却得到如此冷遇和羞辱,他顿时一双眼眸中便涌出了嗜血的阴郁之色来,抬眸盯向云淡风轻准备走人的璎珞背影,秦严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暴虐之气。
他几乎想都未想,抬手便紧紧扣住了璎珞的手臂,一拉一扯便将璎珞惯在了巷子的青砖墙面上,随即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将璎珞死死逼在了墙面和他宽阔胸膛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秦严这人瞧着冷,浑身煞气也重,可真论起来,他一向对璎珞还挺不错,两人头一回见面,对秦严,璎珞还蛮忌惮害怕,犹记得那日离开那荒院她的双腿都有些打颤,生恐被杀人灭口。
第二回因瞧见了他命啸月撕了那婆子,心中也惊惧非常,只望着再不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才好。只后来一来一去的,秦严却都是在帮着璎珞,态度虽算不上多体贴热情,可却和头两回大相径庭。
故此璎珞的胆儿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肥,如今骤然被他如是对待,璎珞整个人都愣了,只觉后背压在冰凉粗糙的墙面上,一阵刺疼,她眉宇微蹙,瞪大了眼睛盯着秦严。
还不及开口控诉,却不想秦严一张俊美的脸便压了下来,他一脸煞气,沉冷如冰,又似如火燃烧的一双深眸就在她两指之外,盯视着她,沉声道:“爷好心好意的来帮你,你不领情也便罢了,竟敢恃宠而骄,冲爷使这样莫名的性子,嗯?”
两人靠的太近,以至于鼻息交错,秦严说话间唇齿鼻息间的热流直往璎珞脸面脖颈中钻。他一只手尚死死扣着她的手臂,因为用力,隔地她手腕生疼,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分明的骨节。
他倾身压着她,她想挣扎,可碰触到的却是秦严硬邦邦的胸膛,她都能感受到他急速而沉稳跳动的心房,且她一挣,他便又倾轧过来一些,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她觉着像被两道硬邦邦的铁板给夹住了,饱满的胸因挤压而疼痛起来。
手腕也疼,胸前也疼,璎珞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
什么叫恃宠而骄?这话听在耳中倒像自己是他靖王世子的什么玩物一般,简直可笑!
纵然经过秦严的提醒,璎珞想起来秦严的初衷是好的,而且方才自己在巷子口瞧见他,又听到他那声问,心中还略暖了一下,这才拉着他的手进了巷子,结果两人莫名其妙弄成这样实在不该,心下有了些许悔意。
可她平生最讨厌粗鲁的男人,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加之那句恃宠而骄实在刺耳的很,便有些许悔意,又理智上觉得和他这般莫名闹起来实在无谓。却璎珞此刻被秦严如是对待,也终究是说什么都没法低头服软的。
当下她便挑唇冷声道:“帮忙?那食味楼莫名其妙的着火,还不知道是谁捣的鬼呢。合着,这世上就世子一个聪明人,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秦严听闻璎珞这话一双冷眸便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璎珞便扬眉笑了起来,道:“什么意思世子爷应该心知肚明才对,若非世子爷那食味楼怎会起火?若非食味楼大火,明霞郡主也不会横死街头,没有明霞郡主横死街头,今日我定安侯府女眷便也不会被当街围堵,如今我苏家姑娘们都要成京城笑柄了,以后嫁人说不得都成了难事,世子爷倒来充当这个好人了。真当本姑娘什么都不明白吗?”
璎珞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在怀疑食味楼的大火就是秦严一手放的。
自那日从振威将军府回去,璎珞便吩咐了马六等人去打听朝堂之事,一些隐秘或是深层的事情,马六等人一时间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但朝中有几位皇子,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这些却并非多秘密的事情,自然是都扫听的清清楚楚。
璎珞知道秦严的姐姐做了太子妃,可太子却被皇帝给废了,且这中间据说不乏诚王的手段。秦严和诚王不和睦已久,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的生意,突然起火又意在秦严带回京城的那些告御状的百姓。
璎珞不认为食味楼起火会是诚王的所作所为,虽然也不排除其他皇子的可能性,但璎珞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秦严。
一来只有将京城的水搅的越浑,对废太子才越是有利。再来,此事一出诚王便成了众矢之的,相信很难洗脱。更有,查到最后说不得此事还能让皇帝对其他皇子也产生些怀疑。
一举三得,自己还能当个苦主,何乐而不为。
而且想到那日起火后秦严护着自己在墙角处时的各种反应和举动,璎珞总觉得他当时心情很愉悦,也很轻松悠闲,倘若真是诚王或其他皇子放火,秦严怎么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处蘑菇个不停。最后还是王雪瑶带着人找了过来,他才离开。
此刻璎珞一着急,心里怀疑的话便脱口而出了,她言罢,便觉秦严瞳孔收缩了下,攥着她手腕的力气也骤然紧了一些,浑身气势愈发强了几分。
璎珞心知自己猜对了,顿时呼吸便是一窒,暗道不妙。这种事儿自己怎么能说出口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她顿时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脖子也缩了缩,整个人气势倒弱了下来。
她觉着自己方才一定是被浆糊塞了脑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和眼前人顶撞了起来,顶撞了也便罢了,怎么好死不死的还将心里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只如今两人也算是有些个交情了吧,他总不能因她一句话就将她怎么着吧。
璎珞垂下眼眸心中嘀咕着,秦严却蓦然冷哼一声,道:“嫁人成了难事?爷倒不知道,定安侯府的姑娘们竟是如此恨嫁,还是苏姑娘恨嫁了?想嫁何人,迟家大少爷吗?”
璎珞闻言有点脑袋不清楚起来,心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她方才那些话重点不是前头那几句吗,怎么这人偏抓住最后两句不放了呢。
再说,这会怎么又攀扯出了迟璟奕来,还有,这人的口气不大对呢,怎么听着倒像透着股酸味。
------题外话------
嗯,因彼此一个眼神或神情不对便轻易吵起来,这个是恋爱的节奏吧,是吧
087 不欢而散
酸味?
璎珞突然心下一跳,有些惊悟过来,一时脑袋中便翻来覆去的自动回放着和秦严几次相处的情景,希望从中寻出更多的佐证和蛛丝马迹来。
秦严见璎珞垂着头,突然一声不吭了,样子也像心虚了一般,明眸在长长的睫毛下不断转动。
他顿时便觉浑身怒意都消散了,一下子就提不起什么劲儿来,便连扣着璎珞手腕的力道都不知不觉松开了。
她这是默认了?
璎珞察觉到秦严压制着自己的力道一轻,不觉诧异地偷瞄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不想秦严便蓦然直起了身来,只冲她冷声道:“今日是爷多管闲事了,告辞。”
他言罢,竟是转了身大步便往小巷深处去了,袍角带风,转了个弯眨眼间便消失在狭长的小巷中没了人影。
璎珞愣了愣,片刻才直起身,有些茫然地抬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望着空荡荡的小巷甩了甩头。
她觉着方才必定是自己多想了,哪里会有人喜欢一个人,还这样喜怒不定,说走就走的?更何况,但凡有点好感,他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就让他的狼活活撕裂吃掉一个人啊,都不怕她心理有阴影的?
还有那日在山洞,一言不合,他就能折腾的自己走断腿,连口水都不给喝的,自作多情最是好不的。
再有,便是真有些许好感,这么一个脾气大的,自己也招惹不起啊。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身份相差太大,压根就没什么可能,她可没有忘记,这是在阶级分明的古代。现代时,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在这古代,两情相悦算个屁,姻缘中两情相悦是最最可以忽视的条件好不好。
想着璎珞方才些许被挑动的心便又心如止水起来,她揉了揉被捏的发疼的手臂站直身子,惦记着街上之事,匆忙便欲往巷口去,脚下一动却不意踢到了什么。
璎珞低头一瞧却是一愣,那被她踢了一脚的不是旁物,竟是一直敷在秦严脸上的那一方面具。
此刻那面具被她一脚踢在尘土中,灰扑扑的有些失了光鲜,瞧着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璎珞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也不知秦严会不会再回来捡。
这样的东西,她带回去也不合适啊,藏都没地方藏的。
她抬脚便绕过面具往外走,走了几步到底停了步子,犹豫了下,终是回身弯腰捡起了那面具,用袖子细细擦拭了上头落着的尘土,袖进了广袖中,这才快步往巷口而去。
苏瑛紫正焦急地等在巷口,听到脚步声忙瞧了过来,见只璎珞一人走了出来,不觉探究地往巷子深处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忌惮,举止也显得局促。
璎珞走过去,见苏瑛紫目光闪烁着望向自己的身后,便笑着道:“不用瞧了,那人走了。”
苏瑛紫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拉起璎珞的手,道:“五姐姐,刚才那人他可是…”
璎珞点了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人。”
苏瑛紫那日也是听了众府姑娘们议论靖王世子的,听闻靖王世子常年脸覆面具,方才乍然瞧见秦严,见他大白日的在这街头巷尾也带着个面具便心中一颤。
加之秦严虽对着璎珞还算和颜悦色,可也比寻常人瞧着冷峻的多,浑身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煞气和气势,苏瑛紫心中便有了猜测。
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一直忐忑的往巷子里头瞧,可她也不敢十分确定亲眼的身份,此刻听璎珞说方才那男子竟然当真是那个众小姐们口中的煞神秦严,她面色一白,拉着璎珞的手都颤了颤,半响才惊颤道:“五姐姐怎么跟他…”
璎珞自然不会将和秦严的事情和盘托出,只笑着避重就轻地道:“上次食味楼着火,他不是帮过我一次嘛,他和振威将军府有交情,因将军府太夫人的关系对我照顾一二,今日刚好路过此处,瞧见我们府上出了事,便来询问一二。我和他到底不熟,也不好真央他插手,所以他便离开了。”
倘若当真只是一面之缘,五姐姐又怎么可能那么熟稔地拉着那个靖王世子的手,那个看上去冷峻骇人的靖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任由五姐姐拽着走呢。
苏瑛紫明白事情万万不会像璎珞说的那样简单,可既然璎珞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五姐姐,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回去后祖母定然要怪责我们不顾姐妹。”
璎珞往街头瞧去,却见这会子功夫,那边儿信王府的人竟然还在和苏瑛莺等人撕缠,不仅苏瑛莺此刻瞧上去有些不知生死,连苏瑛雨几个也已狼狈非常,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璎珞正思虑,却突闻街头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着。
“京兆尹差役来了!”
围观的不少百姓一瞧官府来了人,生恐被连累,倒是退散了一些,即便留下看热闹的也让出了道路。
璎珞和苏瑛紫望去,却见街头飞快地有人驰马而来,后头跟着穿了差役服饰的衙役官差。
璎珞望向那打头之人倒是一诧,却见那人穿着一身紫金绣江水纹立蟒白狐腋毛箭袖袍,披湖蓝遍地散绣金银暗纹的斗篷,戴着累丝嵌东珠束簪,一张俊美妖异的面庞在华丽衣衫下更显出众夺目,眉宇间却凝着些许冷色,正是七皇子叶宇轩。
这人怎么也来凑此热闹,璎珞诧异间,那头叶宇轩已经带着人到了近前,提缰勒马,端坐马上,目光却在四下略扫了一下。
那边马车上信王侧妃听闻京兆尹来人,原也没当回事,只倨傲地端坐在车中,甚至都未曾吩咐信王府的下人们停手。此刻瞧见当先之人竟是叶宇轩,一愣之下,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曾听信王说了几句。
言道皇上让七皇子挂了个京兆尹的名,同查食味楼起火一事,她忙摆手令下人们住手退下,她自己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下了马车,冲叶宇轩福了福身,见礼道:“妾身见礼七殿下。”
大丰的王府侧妃乃三品,京兆尹却是从三品,按说尤氏是不必向京兆尹见礼的,奈何七皇子素来得圣宠,而尤侧妃虽是七皇子皇叔的女人,可到底并非正妃,哪里敢在叶宇轩面前摆长辈的谱?
叶宇轩扫了眼尤侧妃,却也拱了拱手,道:“这几日四通街倒是热闹,今儿这有事闹哪一出啊?”
言罢,他不紧不慢地往四周打量着,见苏府几个女眷挤抱在一起,个个形容狼狈,鬓发散乱,全然不见了平日的半点婉丽影子,却唯独不见了他想寻的哪个身影。
他不由微眯了下眼,心道莫非今日那丫头竟是没有跟着上街来。
天玺帝令叶宇轩挂了京兆尹的职,可他堂堂皇子自然是不会日日点卯,真就做起这个京兆尹的官来的,不过是挂个名,平日里总大纲,掌理实务的皆是少尹。
今日也是恰好,他心情浮躁念着父皇让他当了这京兆尹,可他却从来也没进过衙门,便索性往京兆府走了一趟,谁诚想便遇到了有人去报四通街这边信王侧妃拦了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当街打人。
京城贵府林立,纨绔众多,像这样当街斗殴滋事的几乎日日都有,哪里轮得着叶宇轩亲自过来,可他听闻定安侯府女眷被拦阻当即便大步出了衙门,跨马便直奔而来。
这一路他一时脑中闪过穗州时和璎珞相遇的一幕幕,一时又是那日她面对自己时没心没肺的无辜样,心头翻江倒海般,又是愤恨又是担忧。
天知道,自打那日和璎珞见过一面后,他的心情便一直极度不佳,暴躁烦闷到了极点,可如今听闻她可能有事,他却还是这般着急,做不到冷眼旁观。
如今匆匆赶到了这里,眼见一众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可却独没有璎珞的身影,叶宇轩不觉有些茫然,一时倒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