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孩子威胁本宫?”皇后冷笑道。

“不是威胁,只是告诉娘娘一个事实罢了!”魏凝儿坐在方才和敬公主所坐的椅子上,偏过头看着皇后,脸上满是笑意:“这么多年来,臣妾头一次离和皇后娘娘您如此近!”

“是离本宫的皇后之位如此近吧,皇贵妃!”皇后脸上满是嘲讽:“可惜你包衣出身,皇贵妃之位已是极限了,本宫真为你不值啊,同样出生富察氏,富察月汐母仪天下,而你,却只能从一个卑微的小宫女做起,魏凝儿,你知道吗?你有今日,在这后宫之中真是一个奇迹,前所未有的奇迹,可…这个奇迹确是富察月汐赐给你的,至始至终,你不过是她的影子,她的替身罢了,你以为皇上所爱之人真的是你吗?”

“皇上所爱之人!”魏凝儿闻言笑了:“皇上所爱之人一直都是孝贤皇后,我从未怀疑,至于我自个…用不着皇后娘娘您费心了,有道是杀人偿命,不知皇后娘娘欠下的几条人命,何时还?”

“本宫的性命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拿去吧!”对于魏凝儿的话,皇后丝毫不为所动。

“不知娘娘还记得一个叫那尔图的人吗?”魏凝儿回过头看着皇后,笑道。

“你是何意?”皇后不知魏凝儿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忍不住蹙眉道。

“娘娘果真忘记了他,臣妾真是愚蠢,还以为娘娘您会记得他!”魏凝儿脸上满是自嘲的笑容。

“魏凝儿,若你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只怕你打错主意了,本宫如今还有何怕的。”皇后看着魏凝儿,眼中有着愤怒和恨意。

“雍正五年九月,臣妾出生了,那时候娘娘您八岁吧,八岁的孩子应该记得很多事,您却忘记了一切,臣妾真的为他寒心,那尔图真是可怜。”魏凝儿说到此微微一顿:“娘娘,您的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心,您应该庆幸,您的阿玛已经过世了,否则,臣妾真的很想将他千刀万剐。”

“你到底在说什么?”皇后眼中满是不解不不耐烦,她不知道魏凝儿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话。

 

第三百八十章 当年秘辛

魏凝儿看着皇后,脸色愈发的阴沉,虽然她告诉自个,不要去在意,往事已矣,无论她如何难过,一起都不能回到从前了,可她如何能不在意?一想起额娘当初给她留下的遗言,她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本宫累了,你跪安吧!”皇后只觉得自个有些头晕目眩的,下意识捂着头站起身来,便要往内殿走去,魏凝儿却猛的站起身一把拽住了她。

“你想做什么?”皇后有些吃惊的看着魏凝儿,在她的印象中,魏凝儿从不是冲动之人,难道她真的要杀自个给富察月汐报仇?

“臣妾再问娘娘一次,您真的不记得那尔图了?”魏凝儿沉声道。

“你…。”皇后见她一次又一次的提起这个人,心中吃惊不已,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记忆深处有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那时候自个还很小,那个人,对自个很好,很溺爱她,过了这么多年,她几乎记不得他名字了,却清晰的记得他的脸,那个人是她的…。

“三叔!”皇后脱口而出,随即有些诧异的看着魏凝儿:“你为何一次次提起本宫的三叔?”

“臣妾想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魏凝儿看着皇后,眼中微微泛红道。

“本宫为何要告诉你,这是本宫的家事,皇贵妃,虽然本宫如今没有任何的权利,和你天差地别,但本宫现在要歇着了,你跪安吧!”皇后冷笑道,她如何看不出魏凝儿很在意她的三叔那尔图,可那又如何,如今的她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和她说一个早已死了多年的人,更何况魏凝儿还是她一直最为讨厌的人。

“臣妾知道他死了,皇后娘娘的阿玛当年为何一跃成为镶黄旗的佐领?娘娘可知晓?”魏凝儿却将皇后的逐客令视为无物,沉声问道。

“怎么?又想拿当年的事儿来污蔑本宫的家人,你想让本宫的族人们获罪才肯善罢甘休吗?可惜啊,本宫的额娘尚在,只要她在,皇额娘便不会坐视不管,你死了这条心吧!”皇后心中其实无限悲凉,如今的她不能再给娘家人任何的庇佑了,甚至连她自个能苟延残喘也是因为太后垂帘。

“污蔑,真的是污蔑吗?”魏凝儿眼中渐渐闪动着泪光:“既然娘娘贵人多忘事,臣妾便替您记起来,雍正四年六月,先帝下旨在镇沅土府改土归流,因朝廷颁布了一系列新的律例,原来的土司们多有不满,雍正五年正月,叛贼围攻知府衙门,杀死了知府,并放火焚烧了衙署,随后据险顽抗,希图招安,先帝下旨云贵总督鄂尔泰发兵进讨,这事娘娘不会不知吧!”

皇后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魏凝儿:“这些事儿是朝廷的事儿,先帝爷的事儿,你说与本宫有何用,你到底想作甚?”

“娘娘的阿玛当时便与镶黄旗一众将士跟随鄂尔泰大人剿灭叛贼,因战功赫赫而被提拔为佐领的吧!”魏凝儿冷笑道。

“是又如何!”皇后眼中闪动着一丝怒气,当年的事儿她也不是太清楚,那时候她只有八岁,她只记得自个的阿玛风光归来,然后,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娘娘的三叔那尔图便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吧!”魏凝儿语中带着一丝痛楚。

“皇贵妃仿佛对本宫的家事很感兴趣,这般追根究底,意欲何为?不过,这事过了这么多年了,本宫不想再提!”皇后不知魏凝儿到底是何意,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加之她这会的确有些头晕目眩的,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

“不想提?臣妾之所以有今日,其实是拜娘娘您和您的家族所赐,臣妾应该感谢娘娘还是应该恨娘娘!”魏凝儿苦笑起来。

“你说什么?”皇后闻言,心中一凛。

“娘娘是乌拉那拉氏的小姐,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我却是包衣家奴的小妾所生的孩子,又被人当做孽种赶了出去,与额娘过着凄苦无比的日子,那时候,我曾数次问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捉弄我,我真的不是魏家的孩子吗?”魏凝儿说到此不禁泪流满面:“直到后来进了宫,经历了很多的磨难,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额娘与李荣保私生的女儿,我是富察家的孩子,我是孝贤皇后的妹妹,我一直也这样认为的,可…果真如此吗?”

“你看着本宫作甚?”皇后见魏凝儿定定的看着自个,忍不住问道。

“乾隆十九年,我回京之后,从魏家得到了额娘留下的遗书,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竟然是那尔图的女儿。”

“胡说八道!”魏凝儿还未说完,皇后便打断了她:“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本宫当真如此好骗吗?你若是真的想杀本宫,你便动手吧,休要胡说,侮辱本宫的家人。”

“侮辱?是啊,乌拉那拉氏,乃满洲八大姓氏,娘娘的家族隶属镶黄旗,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耀,乌拉那拉氏的子弟怎么会喜欢一个丫鬟,简直是天方夜谭,莫说娘娘,臣妾也不信!”魏凝儿说到此话锋一转:“可老天爷偏偏喜欢捉弄人,臣妾的额娘遇到了那尔图,那时候她不过是富察家的一个丫鬟。”

魏凝儿不禁想起黄氏给她的遗书说所写的内容来,她知道,额娘是很爱那尔图的,字里行间都是对过去的眷恋,只可惜,老天爷捉弄人,他们最终错过了一生。

“八旗子弟,喜欢上了一个丫鬟,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娶回去做妾便是了,可…那尔图却说要明媒正娶,臣妾的额娘信了,一天天的等,直到后来,她发现自个有了身孕,毁灭性的灾难降临了,富察家的人皆以为她腹中的孩子是李荣保的,富察夫人一怒之下将额娘赶出了富察府,走投无路的额娘被魏清泰所救,额娘从魏清泰那儿得知那尔图上了战场,生死未卜,魏清泰曾经受了那尔图的救命之恩,发誓要照顾臣妾的额娘和额娘腹中的孩子,无奈之下,臣妾的额娘便假意嫁给他做妾,生下了臣妾的哥哥魏修允!”

“你…。”皇后眼中满是震惊。

“那尔图回来之后,得知了这一切,却无法挽回了,乌拉那拉氏不允许他娶一个丫鬟做正妻,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做妾,臣妾的额娘委曲求全,不顾名分和他在一起,而他也发誓终身不娶。”魏凝儿说到此,眼中的悲伤逐渐被愤怒所替代:“乾隆五年,您的阿玛那尔布与那尔图一道跟随鄂尔泰平叛,那尔图为了保护那尔布身受重伤,那尔布却抛弃了他,将原本属于那尔图的军功冒领了,从而升为佐领。”

“不…本宫的阿玛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皇后猛的摇头。

“事实便是如此,那尔图命大,死里逃生,等他回到京城时已是六月了,他的哥哥已升为佐领,臣妾的额娘本欲劝他带着她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可他却执意要回去,他要问问他的亲哥哥为何那样对待他…没曾想却一去不复返,额娘拜托魏清泰利用了所有一切能利用的关系,最终却得来了那尔图已死的消息!”魏凝儿说到此定定的看着皇后:“是您的阿玛那尔布再一次杀了他!”

皇后的脸色愈发的白,她不愿相信魏凝儿的话,可她的记忆却告诉她,自从八岁那年起,家里人仿佛很有默契一般,再也未曾提起她的三叔那尔图,以至于魏凝儿提起时,她都未曾记起自个的三叔名叫那尔图。

“娘娘的阿玛杀死了我的阿玛,让我从小被人唾弃,被人辱骂,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魏凝儿眼中不禁闪动着泪光:“当初我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该回宫,是额娘留下的遗书,让我义无反顾回到了皇上身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毁了你,毁了乌拉那拉氏,杀了那尔布为我的阿玛报仇,也为我和额娘讨一个公道!”

皇后闻言,眼中满是震惊,她看着魏凝儿,久久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只可惜我回宫时你阿玛已经死了!”魏凝儿冷笑道。

她对乌拉那拉家族没有一丝的感情,有的只有恨,她对皇后这个有着血亲的姐姐,从来也没有一丝的怜悯,皇后和她的家人一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去伤人性命,天理不容。

有的人,身体里面留着同样的血液,却为了一己之私互相残杀,禽兽不如,正如那尔布对她的阿玛那尔图,骨肉相残,何其可悲。

而有的人,原本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却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因误会将魏凝儿当做亲妹妹过后更是对她百般疼爱,那个人就是孝贤皇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魏凝儿心中,孝贤皇后一直是最令魏凝儿敬佩的人。

“原来,你根本不爱皇上,你回宫是为了向本宫报复罢了!”皇后冷笑道:“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不是吗?本宫彻底失去了一切,本宫的家族也垮了,而你却得到了一切,你欺骗了所有人,包括皇上。”

 

第三百八十一章 皇后之殇

“欺骗?”魏凝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若说欺骗,便是我自个欺骗了我自个吧,虽然我对你,对乌拉那拉氏只有恨,可…我还是没能狠下心,否则,当初回宫便会与你不死不休,你之所以有今日,全都是你自作自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是没有害人,又怎会有如此下场!”

魏凝儿说到此,见皇后看着自个身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见身后空空如也。

“是,本宫的确是自作自受!”皇后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直到魏凝儿离开后,她才喃喃自语道:“皇上,为什么?为什么唯独对她宽容,为什么?”

魏凝儿出了皇后的寝宫,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如今说出来顿时倍感轻松。

当初她是为了傅恒和若研回宫的,因为永瑄,她的确摇摆不定,想回宫,又顾及孩子有些犹豫,黄氏留下的遗书却在关键时刻推了她一把,那时候的她心中的确充满了对皇后的恨,可回宫之后,皇帝对她的好让她喜欢上了那样平稳的日子,她不想去改变这一切,渐渐将仇恨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那时候,她也曾想过,若是早日知道这一切,那么她便不会和傅恒分开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早已成了她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人,是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她所爱之人,她无比确定。

当初的阴差阳错导致了一切天翻地覆,她无力改变,只能去接受,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她和傅恒终究无缘,曾经的不甘和痛苦早已随流水逝去了。

就在魏凝儿神情恍惚之时,却听见了和敬公主的低咳声,她轻轻抬起头来眼前一片明黄之色。

“皇上,您怎么来了?”魏凝儿有些吃惊的看着皇帝。

“朕听奴才们说,你和梨梨一前一后回了宫里,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瞧瞧!”皇帝柔声笑道。

“皇阿玛,儿臣和令娘娘只是听说皇后病了,过来瞧瞧,并无他意!”和敬公主讪笑道。

方才皇帝突然驾临,让她措不及防,加之皇帝又不许人通禀,一个人进了皇后的寝殿,更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很怕皇帝进去后会亲眼看见魏凝儿杀了皇后,谁知皇帝刚刚进去便退了出来,还吩咐她不许多嘴,她自然不敢再提。

“皇上,臣妾瞧着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请太医瞧瞧便会好起来了!”魏凝儿也抬起头笑道。

她话音刚落,寝殿内却传来了宫女们的惊呼声:“来人啦,快来人啦。”

“吴书来,去瞧瞧!”皇帝对身边的吴书来道。

“是,皇上!”吴书来应了一声,立即跑进了大殿,片刻后满头大汗出来了:“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中毒吐血了!”

“中毒?”皇帝闻言,脸色一变。

和敬公主也猛的看着魏凝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臣妾并未下毒!”魏凝儿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朕去瞧瞧,你们在外头候着!”皇帝微微蹙眉道。

“皇上,臣妾想进去瞧瞧!”魏凝儿连忙说道。

“不必了,你们等着朕,朕去去便来!”皇帝却轻轻挥了挥手,快步进了寝殿之中。

“凝儿,到底出了何事?你没有下毒,她怎么会中毒,这个女人又想作甚?”和敬公主有些气急败坏道。

“我也不知,等着吧!”魏凝儿心中也七上八下的。

皇帝进了内殿,便见皇后睡在床上,他走上前去,发现她一脸苍白,憔悴的可怕,若是别的嫔妃,他兴许会有些不忍,可面对她,他心中除了恨还是恨。

“皇上…。”皇后见皇帝来了,强撑着要坐起身来,却没有力气,几番挣扎过后只得躺在了床上。

“皇上,臣妾,就要死了!”皇后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若你要告诉朕,是凝儿下毒害你,你便不用多说了,朕不会信!”皇帝冷声道。

“在皇上心中…臣妾便是那般不择手段之人吗?”皇后脸上露出了苦笑。

“何止如此!”皇帝忍不住冷笑出声。

“若臣妾没有服毒,皇上…是不会见臣妾…最后一面吧!”皇后说到此不禁泪流满面,她的确是自己服毒的。

今日李太医已经说了,她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她自个也知道,打从去年回翊坤宫后,除了身边两个宫女,旁人她一个也没有见过甚至不能离开寝殿,她很思念十二阿哥,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恍恍惚惚的,身子一如不如一日了,长此下去,也拖不了多久了。

这些日子,皇后猛的发现,她除了在睡梦中梦着十二阿哥,还有一个人也常常出现了,那便是皇帝。

曾经,皇后以为自个不爱皇帝,所以能下手去害他,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只想着让儿子做皇帝,自个做太后,从此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了。

当这一切都成为泡影之后,她才猛的发现,她的心里不是没有皇帝,这么多年的夫妻,他早已融入了她心中,尽管他不喜欢她,甚至厌弃她,可他毕竟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依靠的人,只可惜,他的肩膀从来都未曾属于她,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付之东流。

方才那一刻,皇帝进殿来,她下意识对魏凝儿问出了那样的话,她要让皇帝知道,他所爱之人根本不爱他,可她却再一次输了,输的很惨,皇帝竟然不动声色退了出去,他的心中果然只有魏凝儿,尽管他被魏凝儿伤的很深,却依旧选择保护着魏凝儿。

那一刻皇后几乎毫不犹豫的服下了毒药,她知道,今日若不是魏凝儿前来翊坤宫,皇帝是不会来的,若皇帝走了,那么她临死也别想见到皇帝一面了,可她如何能甘心啊,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他面前,既然她得不到他的爱,便让他更恨她吧。

“皇上,皇贵妃她不爱皇上您…。”

“住口…。”皇帝猛的喝道。

“皇上方才为何出去…您怕了,您怕从她嘴里听到不爱您的话,听到她只是利用您向臣妾报复吧!”皇后说到此不禁笑出声来。

皇帝闻言,双拳紧握嘎吱作响,随即愤然转过身去。

“皇上…。”见皇帝竟然迈步往外走,皇后忍不住高声喊道,嘴里又溢出血来。

“皇上,您别生气…您别走…臣妾说的是胡话,臣妾…只是想见您最后一面…臣妾知道,您不会原谅臣妾,可是臣妾还是要说,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直到自个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一刻,直到皇帝要离去的时候,皇后才后悔了。

她不禁问自个这些年来,她不择手段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她究竟得到了什么?皇后之位吗?可她已经从云端跌落谷底了,她在权力之中迷失了自己,离原本的自己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晚了!”皇帝沉声道。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不要迁怒…永璂,求皇上…。”皇后剧烈咳嗽了几声,颤声道。

“他是朕的儿子,朕没有你这般丧心病狂!”皇帝说罢大步离去。

“皇上,皇后娘娘如何了?”魏凝儿见皇帝出来了,随即上前问道。

“她是自个服毒的,朕已问过太医,即便她不服毒,也活不了多久了!”皇帝说到此,轻轻拍了拍魏凝儿的手:“走吧,回园子去!”

“是!”魏凝儿应了一声,随皇帝一块离去了。

皇后虽然服毒了,但宫女们发现的快,加之并不是鸩毒之类可以见血封喉的药,太医救治了一番后,她暂时保住了性命,想死却不能如愿,每日腹痛如刀绞一般,加之咳血不断,也不能用膳,一连拖了好几日,才被折磨而死。

皇后薨了的消息传到圆明园时,皇帝正在教考几个皇子的骑射,十二阿哥当场泣不成声。

“你是皇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帝见十二阿哥如此,心中只觉得烦躁不已。

“求皇阿玛让儿臣去见皇额娘最后一面!”十二阿哥猛的跪在地上,泣声道。

皇帝沉吟片刻,终究答应了。

七月十四日,皇后乌拉那拉氏薨,皇帝命十二阿哥料理皇后后事,同时传旨,丧葬仪式下降一级,即等同于皇贵妃例,葬入裕陵妃园寝。

皇帝虽然下旨按皇贵妃例,实则却更为简单,按皇贵妃的丧仪规定,每日应有大臣、公主、命妇齐集举哀、行礼一项,可皇帝却以即将木兰秋狝,诸事颇多为由,让众人不必前往举哀了。

皇帝是不会让皇后附葬裕陵的,在他看来,那样一定会冲撞孝贤皇后,便下旨葬在了妃园寝内,却不愿单独给皇后修建陵寝,草草命人将皇后的梓官放入了纯惠皇贵妃的地宫,位于一侧。

堂堂的皇后反倒成了皇贵妃的下属,着实让众人诧异不已,但却没有人敢有丝毫异议,皇帝更下旨不设神牌,不祭享,入葬以后也只字不提,凄惨无比。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决心

日落黄昏,天色渐晚,和敬公主跪在孝贤皇后陵前久久不愿离去,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往下流。

这些日子,她常常来祭拜孝贤皇后,今日却倍感心痛,十八年了,她的皇额娘已经离开她十八年了。

“皇额娘,是儿臣不孝,这么多年了才找到了害您的仇人,这么多年才给您报了仇,皇额娘,您知道吗?就在昨天,那个女人的梓官被放入了纯惠皇贵妃的地宫一侧,皇阿玛下旨不设神牌,不祭拜,真是大快人心啦,儿臣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和敬公主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梨梨!”魏凝儿看着独自流泪心痛不已的和敬公主,忍不住涨红了眼眶,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柔声唤道。

“凝儿,你怎么来了?”和敬公主抬起头看着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

“我听奴才们说,你来祭拜姐姐,便来瞧瞧,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魏凝儿柔声道。

“凝儿,不…小姨,你知道吗,这些年来,皇额娘的死一直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我身上,我不信永琮死于意外,我不信皇额娘的落水也是意外,一切真相大白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也死了,我的心愿已了,我从未如此高兴过,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喝下的毒药是我给她的,这算不算我亲手给皇额娘报仇了?”和敬公主看着魏凝儿,眼中闪动着激动的泪光。

“你…她自尽的毒药是你给她的?”魏凝儿手微微颤抖。

“是,那日,在你赶到翊坤宫之前,我便给了她毒药。”和敬公主说到此脸色微沉:“我答应她,只要她喝下毒药,我便不会动十二阿哥一根汗毛,如若不然,我便让她的十二阿哥和永琮一样,染上天花,去陪永琮!”

“梨梨,你…。”魏凝儿没有料到和敬公主也有如此狠心的时候。

“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她让我失去了永琮和皇额娘,如今只是让她偿命,已经便宜她了,索性她识相,自个服毒自尽了,你知道吗?那日宫女禀报她中毒了,我还以为是你给她服了毒药,凝儿,你终究不够心狠,我的皇额娘更是心软,在这宫中,你若是不对旁人心狠,便有人比你更狠,你不想这宫中再出一个乌拉那拉氏吧,凝儿,你是我的小姨,咱们两人年岁相当,这些年我和你的情份胜过旁人,因此我才提醒你,不要做第二个皇额娘!”和敬公主看着魏凝儿,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梨梨,谢谢你!”魏凝儿轻轻颔首。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你知道吗,那日我给她的毒药可是断肠之毒啊,中毒之后可不会轻易死,必定会饱受折磨而死。”和敬公主说到此不由得冷笑一声:“可我还觉得不够!”

“梨梨,不要再对付十二阿哥了,放过他吧!”魏凝儿心中一颤,随即劝道。

“我知道,虽然我恨他的额娘,可他毕竟是皇阿玛的儿子,是我的弟弟,虽然我心中不甘,却也不会再和他计较,你放心!”和敬公主说到此,轻轻叹了口气。

“冤冤相报何时了,乌拉那拉氏犯下的错,便该由她自个承担,如今她已死,且身后事如此凄惨,已受到了惩罚,往后,我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了!”魏凝儿沉声道。

“嗯。”和敬公主轻轻颔首,随即面色有些凝重道:“凝儿,那一日,皇阿玛进了寝殿,只是片刻后便出来了,他脸色很难看,还叮嘱我不许在你面前提及只字片语,我本欲问个究竟,且料你也出来了,随后便传来乌拉那拉氏中毒的消息,这些日子我也不敢去问皇阿玛,你那日到底和皇后说了什么?”

“皇上那一日进了寝殿!”魏凝儿浑身一颤,随即站起身来:“梨梨,我先回园子去了,你也回去吧!”

此时此刻,魏凝儿终于明白皇后那一日为何要在最后问她是否骗了皇帝,原来,皇帝那时候就在她们身后。

那个女人,临死之前都不放过她,姐妹吗?真是可笑之极,她何德何能会和这样狠毒的人流着一样的血液。

“凝儿!”和敬公主见魏凝儿脸色大变,随即也跟了上去。

回到了醉心苑,魏凝儿让人送走了和敬公主后,便叫来奴才询问皇帝的去向。

“青颜,皇上在哪儿?”

“启禀娘娘,您回来之前,皇上曾驾临醉心苑,见您不在,便离去了,奴婢也不知皇上此时身在何处!”青颜摇了摇头道。

“小易子,去打听一下!”魏凝儿对侯在一旁的小易子吩咐道。

“是,娘娘!”小易子应了一声,立即吩咐小太监们去打听,约莫一刻钟后便回来复命。

“启禀娘娘,皇上此时在豫妃娘娘那儿!”

“豫妃!”魏凝儿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与冰若等人前往豫妃的宫苑。

“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豫妃宫中,皇帝正与豫妃闲聊,吴书来却上前在皇帝耳边低声禀道。

“凝儿回来了!”皇帝闻言,立即站起身来。

“皇上!”豫妃也起身,看着欲离去的皇帝,欲言又止。

“你歇着吧!”皇帝说罢,大步离开了豫妃的寝宫。

“皇上!”见皇帝出来了,魏凝儿立即迎了上去。

“回宫吧!”皇帝轻轻拍了拍魏凝儿的手,和她一道回了醉心苑,两人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语。

“皇上,那日在翊坤宫,皇上进了寝殿对吗?”过了许久,魏凝儿首先打破了沉浸。

“是!朕的确进去了!”皇帝知道,和敬公主是不会保住这个秘密的,心中也有些无奈,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忍心责怪。

“那…皇上什么都听到了?”魏凝儿抬起头看着皇帝,颤声道。

“是,朕的确听到了!”皇帝轻轻颔首。

“皇上,对不起…臣妾不是有心隐瞒皇上的!”魏凝儿心里很难过,这个秘密她这些年来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出丝毫的异样来,但她不想因此和皇帝有了隔阂。

“朕知道,当初你之所以会成为朕的嫔妃,是一个意外。”皇帝脸上有着一丝痛楚:“若不是那个意外,或许当初朕不会强迫你做朕的嫔妃。”

“皇上!”魏凝儿眼中有着一丝疑惑,皇帝为何又提起这事来了。

“凝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朕不想再提,不管你当初回宫是为了什么,起码这些年有你在身边,朕很开心!”皇帝叹了口气道。

“皇上,臣妾当初回宫的初衷,是想弄清楚福康安是不是皇上和若研生的孩子,皇上知道的,若研是臣妾的好姐妹,而傅恒…那时,臣妾的确将他当亲哥哥,可…臣妾怕回宫后永瑄会遭遇不测,因此才有些迟疑,直到臣妾看见额娘留下的遗书,才下定决心回宫找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报仇的,这么多年了,臣妾…对皇上的心意,皇上一清二楚,若说臣妾欺骗了皇上,臣妾也不能否认!”魏凝儿不知道皇帝那日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是她此刻已经明白事情的症结所在了,当日皇后质问她,说她不爱皇帝,只是利用皇帝报仇,兴许是因为这个,皇帝这些日子才有些郁郁寡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