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氏微笑着,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什么消息?”
“那个乌拉那拉阿巴亥极是得宠,先头我们不都猜着,兴许是因为她那张脸长得酷似那个女人才……可是听说去年十一月完婚到现在,贝勒爷都没去过其他福晋的房门,就连一向得宠的那个赛母猪的小福晋……也没了辙。如今内栅里真真儿的是阿巴亥一人的天下了,这不,大福晋急了,想着要大伙儿凑份子,给那个女人过双十生辰,借着庆贺,想让她去贝勒爷跟前吹几句枕边风。”
李佳氏苦涩地一笑,所谓雨露均沾,原来竟也能成为女人们争相祈盼的愿望。她觉得有点儿疲累,胸口发闷。
噶禄代叹气道:“说起阿巴亥,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家里头的那个女人,真真儿要人命的,那拉氏的那些女人,怎么个个都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那张脸,我真恨不能挠花了她……”说到这,她觉察出李佳氏的异样,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佳氏眨了眨眼,伸手抹额,结果一手的虚汗:“没……什么。”她胸闷气短的,说话都没什么底气,“许是晚上没睡踏实,有点困了。”
噶禄代急忙唤来侍候的丫头,可一见门口应声跑来的是花儿,不由嗔道:“你怎么用这么个塔拉温珠子[1]在跟前使唤!”推开花儿,怒叱,“去叫苏宜尔哈来!”
花儿险些被推得跌跟斗,但看李佳氏脸色泛白,额头鼻尖冒着虚汗,全身瘫软无力的样子,也知道仅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把李佳氏弄去东厢房,忙撒腿往外头跑。
第十四章 慧极必伤(4)
等苏宜尔哈带着岳托等阿哥从院子里进门时,李佳氏已陷入昏迷状态,这个家里才彻底乱了起来,好在这半年来萨茵也成熟了不少,这会儿家里虽乱,她却还能勉强镇得住,一面叫人去找医生,一面找人去内城衙门通知代善。
————————————————————
不管他人是如何紧张混乱的,李佳氏却只觉得自己犹如漂在湖面上的一艘小船,湖水清澈见底,鱼虾游嬉,她坐在小船里,没有船桨,她只能用手慢慢地划着水面。那湖水映着她的倒影,只是手指入水时发觉湖水竟冷得像冰。她急速缩手,没想到小船一个激荡,船舷倾斜着翻了个底。湖面上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一滴,她就这么跌落进湖……
湖水瞬间吞没了她。
她冷得全身发抖,然后整颗心和身体一样猛地往下一沉,她突然睁开了眼。
还是明间的那个南炕炕头,她这会儿正躺在炕上,身上搭着条薄被,和煦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朦朦胧胧地洒在炕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宁静安逸,然后她却仿佛听到了生命逐渐流逝的声音。
她枕着瓷枕,看着屋里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熟悉又陌生的复杂感觉交织在一起,她微微笑着,眼泪却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渗出,一滴一滴滑落。
一只白皙的小手拂拭上她的眼角,微凉的触感,她眼睑一动,那手像是受到惊吓般缩了回去。
眼前是个瘦小的脸蛋,白得有点吓人的脸上嵌着一双不符合比例的大眼睛,惶恐不安的眼神飘忽着:“窝克[2]。”
她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生怕吓坏了眼前的孩子:“国欢……”开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不行,根本说不清楚话,嗓子里似有把火烧。
国欢忐忑地看着她:“窝克,睡了……”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睡了这么多天了。”最后他摊开两只手,比划了八个指头。
“是么?”她的声音很低,近乎只能比划口型而已,没想到国欢居然看得懂。
国欢点点头:“窝克,我阿玛又打我额涅了……”
她怜惜地看着国欢,想伸手抱抱他,可惜自己全身酸软得像是没有半根骨头一样,根本抬不起手来。
“也打了……打了另外一个额涅。”国欢像是被闷坏了,居然滔滔不绝起来,他皱着一张小脸,很不开心地说,“我额涅骂她来着——活该,让你学人穿衣打扮,你以为你是谁?穿上龙袍就像太子了吗?正主子过生日,你眼馋了,想往里头掺和,也不照镜子看看……”
国欢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他那说话的腔调明显是学的噶禄代,李佳氏好笑又觉得可悲,难为一个四岁的孩子记性这般好,居然将大人的争吵记得一字不漏。噶禄代也真是的,与哈宜呼吵架也不知道避开些孩子。
“乖……”她张嘴,“都不是好话,不要记心上,忘了……咳咳。”
第十四章 慧极必伤(5)
国欢歪着头,似懂非懂,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地问:“我额涅说,窝克以后比她还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弱弱地一笑,觉得噶禄代真是嘴碎的够可以的,在一个小孩子跟前居然什么都敢胡说,真以为国欢年幼,便什么都懂吗?
“国欢是好孩子……”她轻轻地吐气。
国欢腼腆地笑了:“是,哥哥和岳托他们都出去玩了,额涅让我待在屋里不要动,我很乖,我听话。可是额涅还是不开心,她今天来窝克家,和萨茵窝克说了些话,然后萨茵窝克就哭了……窝克你刚才也哭了,是我额涅也跟你说了那些话吗?你难过了?窝克……你不要哭。”冰凉的小手再次抚摩上她的脸颊,“不要哭……窝克,你不要哭……”
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对面。
国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阳光暖暖得洒在新糊的窗纸上:“窝克要开窗户吗?”
她摇了摇头。
隔着薄薄的一扇窗,也许屋外的噶禄代自己都没注意到嗓门有多响亮。苏宜尔哈已经在啜泣:“不会的……不会的!”她的声音颤抖零碎,也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愤怒的。
噶禄代尖叫着:“我都说了几十遍了,你们怎么还当是做梦呢?今天衙门大殿上,贝勒爷亲口允下的,以后他百年归老后,内栅的妻妾都归二阿哥所有!”
“所有的?”苏宜尔哈还是不敢相信。
“是,就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也在!”
萨茵喃喃的:“阿巴亥……阿巴亥……”
苏宜尔哈嘴倔地说:“那也……也是几十年后的事,贝勒爷正当壮年呢。”
“你们一个个就自欺欺人吧,难道非要我捅破窗户纸,打开天窗说亮话?去年二爷和我们爷为何在家里大打出手?事后爷打杀了那么多奴才封口,为的什么?别说你们都不知道!同胞亲兄弟为了阿玛的一个女人阋墙相残,说出去多可笑!可它就是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我还只能眼睁睁地受着,什么声都不能吭。那个哈宜呼是个什么东西?阿巴亥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有那个被贝勒爷指婚,转眼就要嫁进你们这个家里的济兰又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不是瞎子,都有眼睛,这些女人,个个顶着一张布喜娅玛拉的皮!”
萨茵哭声渐起,悲戚得叫人不忍听。
李佳氏躺在炕上,默默地闭上了眼。
墙外噶禄代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可她却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已经够了。
这一切,马上,就要与她没有关系了。
“窝克,你不要哭。”国欢轻轻地拂去她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国欢啊……”她轻轻地吐气,“帮窝克……把岳托和硕托叫来,悄悄地……记得,要悄悄地……”
国欢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李佳氏,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窝克,不哭……”
她点点头:“好,窝克不哭。”
国欢这才似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地爬下炕,哼哧哼哧费力地套上鞋子,一步三晃地往门边摸去。
第十四章 慧极必伤(6)
国欢瘦小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她强咽的一口心头血再也难以抑制地喷了出来。
——————————————————————————
国欢的动作不慢,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把岳托、硕托两兄弟领了来,且身后没有一个跟从的奴才。
有些意外的,李佳氏居然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她背靠在墙上,双腿盘膝,面带微笑地看着兄弟两个。
“过来。”她招手。
“额涅,你真的醒啦?”岳托欢喜着,飞奔上炕,一双鞋子被他踢甩得老远,一东一西地落在地砖上。岳托扑进李佳氏怀里,撒娇道,“我还以为国欢哥哥骗我来着。”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国欢不满地嘟嘴,一边却还帮着腿脚短小的硕托脱了鞋子,试图将他抱上炕。
国欢力气小,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抬,可即使如此也抬不了硕托太久,硕托虽然才两岁多,可被苏宜尔哈养得肥肥圆圆,甚是福态。
她看着小儿子像颗圆球似的趴在炕沿上,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岳托啊。”
“噢。”
“额涅屋子床头柜子里有一些衣裳,是额涅比着你们两兄弟以后的身高做的,可惜额涅不中用,只来得及裁了夏衫。冬装……咳咳,只略做了几件,本想着今年秋天收些好皮子的……怕是来不及了。”
岳托心不在焉地,不是太明白额涅在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好好照顾弟弟……”看了眼因为爬不上炕,正和国欢嬉戏,闹成一团的硕托,“柜子最底下有份单子,是额涅口述,叫人写出来的,那是额涅的嫁妆单子……你收好了,若是……若是……咳咳,岳托,岳托,别对你阿玛抱太多的希望,你以后得靠你自己……只能靠你自己,你要好好长大啊,岳托……”
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岳托有些被吓到了,呆呆地,不明所以地望着李佳氏:“额涅……”
“岳托!”她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紧紧地攥住长子的手腕。
岳托被她抓得好疼,差点儿哭了,嘴巴扁了扁,一脸的委屈。
“岳托啊!”她觉得胸闷,眼前的人和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答应额涅一件事。答应额涅……你以后会对你的妻子好……好。一心一意地只对她好……你答应我,答应我……”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惊动到旁边正在嬉闹的国欢和硕托。
硕托看到额涅一脸狰狞的表情,吓得哇地声大哭起来。
“岳托!”她不甘心地攥着儿子的手,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急切地喊着儿子的名字,“你发誓!你发誓,你以后会对妻子一心一意,你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
岳托被吓坏了,身边的弟弟哭得撕心裂肺的,他嘴巴动了动,也想哭。
一个稚嫩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若我对妻子不一心一意,令我不得善终,若我对其他人好,令我不得善终,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亦令我不得善终……”
国欢跪在地上,指天盟誓,说完,看着岳托。
岳托不解。
国欢又站起来,撇下硕托,自己爬到了炕上,动作笨拙地按着岳托跪在炕席上:“这样,这样,嗯,你照着我刚才说的念。”
岳托委屈地扁着嘴:“我……我记不住。”
国欢笑道:“我在家里看见有人向我阿玛发过誓,他们就是这样子做的,你跟我念,我念一句,你说一句,很容易的……”
国欢跪在岳托边上,两人一起面对李佳氏。
“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
硕托觉得两个哥哥的举动特别好玩,也没心思哭了,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有样学样地跪在地砖上,磕磕巴巴地也跟着两人一起念。
“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
“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若我对妻子不一心一意,令我不得善终……”
“若我对其他人好,令我不得善终,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亦令我不得善终……”
听到硕托之前哭喊声匆忙赶来的苏宜尔哈、乌岱等人,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孩子跪着,嘻嘻哈哈地笑着,嘴里不停嘀嘀咕咕反复念着:“……不得善终……”
“这都是搞什么呢?”苏宜尔哈冲过来,先把硕托从地上拎了起来。
乌岱拉开岳托的时候才发现李佳氏正坐靠在墙边呢。
李佳氏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动不动。
乌岱伸手抱起岳托时,岳托喊了声:“疼!”
乌岱这才注意到李佳氏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岳托的手腕,她抱走岳托时,李佳氏被拽得身子动了动。
“大福晋恕罪。”乌岱惶恐地低眉顺目,“奴才、奴才失职,刚才没看好阿哥,让他惊扰到大福晋了。大福晋醒了就好,想来岳托阿哥也是挂念额涅,所以才会偷偷跑了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面前的李佳氏却总是不吭声。
怀里的岳托轻轻摇晃了一下胳膊:“额涅!”
李佳氏的手突然松了,胳膊猛地垂落,手背重重地嗑在了炕席上。
乌岱骇然抬头。
“哦,窝克又哭了。”国欢跪爬过去,抬手轻轻地擦去李佳氏眼角滚落的泪珠,“窝克,你不要哭……”指尖的水痕宛然,国欢愣了一下,好奇地呢喃,“哦,窝克的眼泪,是红色的……”
“大福晋啊——”乌岱迸出一声凄厉的哭叫声。
抱着硕托唱着悠悠扎[3]的苏宜尔哈,背影猛地一僵,在乌岱惨烈的哭喊声中,呆呆地放下硕托,动作僵硬迟缓地转过身来。
……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
————————————————————————————
[1]塔拉温珠子:满语,女童、幼仆的意思;
[2]窝克:满语发音oke,婶婶的意思;
[3]悠悠扎:满语,摇动悠车时哄小孩子的一种口语,悠车即婴儿摇篮。
第十五章 六年之后(1)
宜罕山城中的火光犹如晚霞映在日暮的天边,箭矢如雨,正白色的旌旗在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中飒飒作响。
一个男人骑马看着城墙,手中染血的腰刀指向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血雨腥风。
在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喊声中,那人勒马踩着淌了一地的血泊一步步靠近城门,在最终城破后,他蓦然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邪佞霸道的脸,眼神分外鄙视:“留着你的那点小聪明,哄着阿玛高兴也就算尽了你的本分。其他的你想都别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骑到东哥头上去?”说着,他突然抬起胳膊抡了一道圆弧,手上的腰刀闪着寒光往她头上砍落,“说白了给你听,你的丫头她骂得打得,可她屋里的哪怕一只蟑螂老鼠,也容不得你来践踏!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手起刀落,鲜血喷起,那句“记住了”余音尚在袅绕,她看到自己那颗没了脑袋的身子砰然倒地。
“啊——”一声尖叫,她捂着脸,不甘心地拼死挣扎。
“大福晋!”隔着床帐子,小丫头博吉里焦急地喊。
连喊数声,帐子内都没有动静,博吉里担心出事,便大着胆子将帐子撩了起来。床上躺着一位二九年华的美人儿,一头秀发散在枕边,蛾眉轻蹙,眼睑低垂,眼睫微颤,那一颦一蹙间已是说不尽的娇柔动人。
“大福晋。”博吉里小心翼翼地俯身靠近。这都大半月了,主子夜里睡觉总不安稳,古齐末姐姐也再三叮嘱过,夜里值夜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主子有个不适。
“去把古齐末叫来。”阿巴亥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战栗,喑哑着声吩咐。
博吉里不敢多嘴,急忙把外房的古齐末叫来。
古齐末连续值了七日的夜,每天夜里都要被阿巴亥的尖叫声吵醒,今夜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让博吉里替自己值了一夜,没想到仍是没法睡个囫囵觉。
古齐末顾不得穿上外衣,急匆匆地趿着鞋跑了来,一脸的倦意,眼皮还黏涩睁不开,可嘴里已不忘急切地问道:“主子您又做噩梦了?”
阿巴亥坐起了身子,双腿屈膝,她抱膝蜷缩在一起,声音闷闷的:“嗯。”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仔细瞧阿巴亥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眼下已浮起一层淡淡的青色,“不如传汉医来?”
阿巴亥摇了摇头。
“您这样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可如何是好?”
五年前,贝勒爷迁都赫图阿拉,福晋孟古姐姐久病缠身,撒手人寰,终于使得这内栅的势力有了重新划分的机会。主子经过半年的努力,最后不仅坐上了内栅大福晋的位置,还把原先的大福晋衮代遣送出内栅,让她去了五阿哥莽古尔泰家恩养,美其名曰是让衮代享受天伦之乐。
孟古姐姐死,衮代逐,纵观整个木栅,这么多年,除了主子和原先的那个伊尔根觉罗福晋之外,贝勒爷之后再没有娶进一位福晋,而那些纳进门的小福晋们,就算在木栅里塞的再多,也不过是个妾,又何足畏惧?论地位,她们不如主子,论美貌,更是远远不及。
第十五章 六年之后(2)
阿巴亥揉着眼睛,身体很困乏,精神上却一点都不想睡:“什么时辰了?”
“四更了吧。”古齐末把被子拉过来,盖在阿巴亥身上,“您再眯会儿吧,奴才给您守着。”
阿巴亥摇了摇头:“爷还歇伊尔根觉罗氏那?”
内栅有两位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根觉罗小福晋是伊尔根觉罗福晋的同族侄女。努尔哈赤是在阿巴亥当上大福晋的第二个月宠幸小伊尔根觉罗氏的,栅子里的人都说,伊尔根觉罗福晋想法子把侄女弄进来同侍一夫,学的就是孟古姐姐和布喜娅玛拉两姑侄,为的就是固宠。
“也没,只去那屋略坐了坐,之后又去了嘉穆瑚觉罗小福晋那里,三更时方熄了灯,想来是歇在那屋了。”
阿巴亥不吱声了。
已经连着半个月了,努尔哈赤未曾踏进她房门半步,就连她特意打扮好了想找机会去他前往衙门的必经之路等他,都会扑空。
一年前,努尔哈赤派胞弟舒尔哈齐、大阿哥褚英、二阿哥代善护送新归附的瓦尔喀部众从斐优城回建州。在归路上,乌拉的首领贝勒布占泰派出他的叔叔博克多率一万兵马横行拦截,双方在图们江畔的乌碣岩,进行了一场大战。最终乌拉惨败,博克多被代善一刀斩毙。
乌碣岩一战,成为褚英、代善两兄弟的军功榜,褚英被赐称号阿尔哈图土门,代善被赐称号古英巴图鲁。而阿巴亥,却因为布占泰的背信弃盟,一度被努尔哈赤冷落。
那时候,她天天抱着才刚两岁的十二阿哥阿济格以泪洗面,好不容易才让贝勒爷回心转意,那种受人嘲讽、孤苦无依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为什么布占泰不肯与建州保持友好?他是她的叔叔,他亲自把她送到了建州,用她的婚姻作为缔结同盟的纽带,为什么最后却又罔顾她的存在,翻脸与建州为敌?努尔哈赤从来都不是姑息宽容的人,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乌碣岩的偷袭拦截虽然以乌拉惨败收场,却不代表这就是努尔哈赤的结局。于是,在一年之后的现在,努尔哈赤终于主动出击了。
就在大半月前,阿尔哈图土门褚英和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台吉,率兵五千,前往乌拉边境,攻打乌拉宜罕山城。斩杀千人,获甲三百副。
这一仗打得阿巴亥心寒胆颤,值得她庆幸的是,虽然布占泰有蒙古科尔沁的首领贝勒阿翁岱的帮助,最后却终因胆小没敢与建州军正面交战,而是直接撤出村子,逃到了二十里开外。褚英在宜罕山城住了两晚,抢掠一空后班师回了赫图阿拉。
古齐末见阿巴亥蜷缩着身子微微发颤,知道她脑子里定是又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忙开口打岔道:“主子,白天有一件事忘了回您了,八阿哥屋里的哈哈珠子早上来回,说是孟古姐姐的那间屋子已经去瞧过了,里头没有什么遗物要收拾了,让主子您看着办吧。”
第十五章 六年之后(3)
阿巴亥头疼地想起来,这一个月前,努尔哈赤曾经在一次家宴上提过,要将孟古姐姐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重新收拾出来,找人修缮后继续住人。孟古姐姐死了五年,那屋子便封了五年,想来整修收拾又得花不少人力财力。
“那明儿就找人收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