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忙一整天?加班么?”
“对,加班,新人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扯了这个完全没必要的谎。也许潜意识里,我还是很排斥在沈苏面前提周诺言这个名字。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搭一个半小时的计程车去轮渡那家远近驰名的一品粥,买了瘦肉粥和海鲜粥各一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拦了车就往医院赶。
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进过医院的大门了,对里面的楼道完全摸不着北。像个傻瓜溜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大致搞清了住院部B座303号的位置。
走在那条充满消毒水和药味的长廊上,我忽然不耐烦起来,跨过左侧有点高度的石阶,从绿化带中间的鹅卵石小径穿过去,直线距离显然要近许多,只不过没有大道好走。我不管这些,只要快点到就好了。可能走急了,到了楼梯口发现其中一份粥洒了大半在袋子里。我生怕这卖相会影响某人食欲,从包里掏出纸巾,打算稍稍清理一下。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一个熟悉异常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直接拿出洒了的那份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诺言,你等等,我还没说完。”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蛮好听的。
“你比郭奕还啰嗦,我自己就是主治医生,我知道了。”周诺言的语气有些无奈,没有往常惯有的冷漠与低沉。
我趁他们声到人未到,一脚踩进草坪里,抱着那袋面目全非的食物躲在一棵高大的凤凰树后面,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后又有些茫然——我这是在干什么?
转眼周诺言出现在视线里,没有我想象中的虚弱,除了脸色不是很好,外套里面穿的是住院的衣服,其余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诺言,你听我说完嘛。”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周诺言身后匆匆赶上来,在我看清她容貌前就转过身体,背对着我。
周诺言与她面对面站着,表情柔和。那女人说话的同时越靠越近,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我看在眼里不由光火,什么嘛,就算是同事平时感情好,可也不用这么亲密吧,又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光天化日的。正暗自嘀咕,有人在我背后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我浑身一震,差点没叫出声来。
回头,看到一个也穿着白大褂的大妈,不过此白大褂非彼白大褂。那大妈见我还杵在原地,马上不乐意了,说:“小姑娘,这草坪可是国外引进的,踩一次罚一百。”
我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手忙脚乱地往包里掏皮夹子。
这大妈可能觉得我好欺负,又说:“你这不是一百块钱能解决的事,我远远地就瞅见你啦,在这里站很久了,这款得加倍罚。”
我本来抱着息事宁人的心理,一张百元钞票已经掏了出来,可这样被人明目张胆当白痴对待的感觉可真不太好。手顿了一顿,干脆把钱收起来。
“要罚款是吧?行,叫你上面的领导来跟我说,该罚多少我给他。”我尽量把声音压低,生怕惊动不远处的人。但,不惊动是不可能的。
“何碧玺,你在干什么?”
这透着一丝讶异的声音,在我听来像极了夺命的琴音,我狠狠剐了那欧巴桑一眼,慢慢转过身去。对上周诺言投来的目光,我迟疑了一下,说:“我来探视一个朋友。”
“朋友?”他的眼中似乎掠过一抹淡淡的失望,视线下移,落在我的手上,“那是什么?”
我见他皱眉,只好说:“我朋友托我带的粥,可惜路上洒了。”
他看了看我,说:“是么?”
我受不了他的质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本来就是!”
他勾了勾唇角,望向我身后的人,说:“什么事?”
我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但还是配合他,说:“你们医院好大派头,一个草坪还要从国外运过来,这位看样子应该只是保洁员而不是园丁的大妈说要罚我一百块钱,哦不对,您刚刚说多少来着?”我侧过头,笑着询问。
“啊,原来你是周医生的朋友啊,哎,误会,是误会。”那人彻底没了先前逮我的神气,冲我点头哈腰不说,眼角的余光还一个劲地偷偷打量着周诺言的神色。
周诺言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碧玺,你过来这边站,别再踩了。”
我脸一红,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问:“真有这规定?”
周诺言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点也没回答的意思。倒是刚才跟他说话的女医生开口了:“哪有这种罚款规定,这些保洁工真是越来越过份。”
我感激地转过头,在看见她的瞬间,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蒋…恩婕?”
“我是蒋恩爱,你认识我姐姐?”她说着把手递过来。
我飞快地扫了周诺言一眼,与她握手,“之前见过照片,你们长得很像,我叫何碧玺。”我以为我跟何琥珀已经够有姐妹相了,跟人家一比还是不算什么。
周诺言忽然说:“陪我走走。”
我还不及回答,就听见蒋恩爱极力制止:“不行,你得回病房休息。”
我一时讪讪,假惺惺地附和:“是啊,你身体还没康复,要多注意休息。”
周诺言不吃我这一套,伸手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蒋恩爱在后头很没形象地叫。我小声地问他:“你就不要跟她解释一下么?”
周诺言没理我,走出几十来米外,回头不轻不重地说:“郭奕今天有个大手术要做,不要错过这次学习的机会,不用等我。”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她是个实习医生。
“哎,诺言,你今天还没吃药…”她还在叫。
这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拽的病人跟说话最没分量的医生。
把她的话摔在身后,他健步如飞的气势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拖着我走,我肯定又跟不上他。匆匆扭头去看,不巧与蒋恩爱紧随的目光撞在一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人之心在作祟,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你看够了没有?”
我回过神来,见他一副冰冷不耐烦的样子,“你这样出来不要紧么?还是回病房去吧。”
周诺言直直地看我,“你来探望谁?”
“呃,朋友,”我低头看了看身处的草地,借以掩饰心虚,“周诺言,你确定我们坐在这里不会被罚款?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欧巴桑有多搞笑,不要那么贪心的话,也许一百块钱都到手啦。”
“什么朋友?”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什么病?住在B座哪一层?”
我想了想,镇定地说:“一个大学同学,肠胃炎,二楼。”
“二楼?”他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也许四楼,我记错了。”
“我怎么记得在三楼,恩爱最近在照看一位患肠胃炎的病人,今天还跟我说过来看我很方便,只隔一条通道。”
我“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那就是在三楼,我一会儿去看他。”
“何碧玺!”他陡然将声音提高,似乎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
我叹了口气,干脆把手里的袋子塞给他,“你都猜到了,何必要揭穿我,很好玩么?”
“你既然来看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一时语塞,呐呐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来做什么?”他语气硬梆梆,修长的手伸进袋子里,将那份纸盒盛着的粥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粥早已冷却。
08 遗产风波
我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好了,我承认,我在担心你,你身体好些了没?”
他却不答,只是皱眉看我半晌。
我低低一叹,说:“何琥珀的事,对不起,是我给你惹麻烦了,我来解决。”
“不用了,与你无关。”他见我怔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通过试镜,以后的表现就看她自己的了。”
“郭奕说她天天来医院闹,她闹什么?不是为了这个事么?”与他对望了一眼,突然顿悟,“啊,是为了遗产的事。”
“何琥珀跟你说了?”
“也难怪他们要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难道他不是你爸爸的儿子?”我不过随口说说,但越想越觉得可疑,说不准里头真的有大文章。
周诺言的脸色变了变,呵责我:“别胡说八道,还嫌不够乱啊。”
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蒋恩爱…你们一直有联系?”
周诺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今年实习,不久前从L城回来。”
“哦——”我拖长语调应了一声,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直觉好像在提醒我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偏偏脑子有点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她们长得真像。”我没话找话,生怕他不理我。这些年,我一直很排斥与他单独相处,因为我们的相处方式无非两种:针锋相对,抑或视若无睹。
无论哪一种,老实说,不是不难受。
“嗯。”他给了我一点回应,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她比恩婕小五岁,学的是一样的专业。”
“她是你的学妹?”我想起他之前说的L城那所著名的医科大学,不由脱口而出。
周诺言点了点头。
我垂下眼睛,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静坐了片刻,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我走了,还有事呢!你好好养病。”
不再看他,径自朝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碧玺——”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干嘛?”
“谢谢你的粥。”
我气呼呼地回头瞪他,“不客气!”
“一品鲜的海鲜粥,”他抬头,挑了下唇角,“浓香刺鼻的胡椒粉据说还是独家密制。”
我脸一红,只好说:“对不起,我忘了交待店员不要放胡椒粉。”真是糗,其实根本不是忘记,我再粗心大意,也记得他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只是…实在没好意思说那份粥其实是给自己准备的,他的那份早进了垃圾桶。
走远了几步,依稀听见身后之人极轻的一声叹息。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我的心一时间涟漪不断,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转过身去。
南方的春天,到处充溢着潮湿的味道。
提早了十分钟到公司,我把沈苏为我准备的早餐往桌上一放,从抽屉里取出高跟鞋,把脚下那双绒皮平底鞋换下来。
实习了两个多月,渐渐融入这里的环境。我每天的工作并不复杂,还处于新人阶段,不必奢望有太好的运气,每日勤勤恳恳把该做的做好就不会错。
几分钟后,同事林灿然绝不低于六公分的高跟鞋的声音响彻外面那条走廊,我啃着面包苦笑,真服了这女人了,无论上班下班都跟踩高跷似的,上周末她居然还穿这样的鞋去登山,同往的男同事一个个暗地里吐舌头,我几乎憋出内伤。
林灿然抱着高高一摞铜版时尚杂志,进门就冲我叫:“碧玺,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我起身,帮她把杂志摆放到设计师的桌面上,细细浏览了一遍封面,“你把RAY指名要的月刊都搜刮来了?好厉害!”
“那当然!我是谁!”林灿然洋洋得意的模样特别迷人,笑意弯弯的眉眼,跟唱卧虎藏龙主题曲的那个歌手十分相像,我第一次见她,就在感叹。
林灿然当时就把眉毛一扬,说:“碧玺你有没有搞错?我比李玟漂亮多了好不好!”
我哈哈大笑。只这一句,我就喜欢上她,这个大大咧咧、超级自恋的漂亮女人。
帮她把整理好东西,我又回座位上继续吃早餐。林灿然的办公桌在我对面,她一坐下,赶紧从包里掏出安娜苏的小镜子来检查妆容。我有些促狭地偷笑,故意打趣她:“听说,卓延不喜欢穿高跟鞋的女生哦。”
林灿然瞪大了眼睛看我:“真的?你怎么不早说,我上次还特意穿高跟去爬山…”说了一半半,顿悟过来,“碧玺你耍我吧?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上次咱们部门聚餐的时候他不是说自己喜欢高高瘦瘦的女生么?你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又没有失忆,不过半个月前的事,那天林灿然恬不知耻地一而再、再而三追问人家的择偶标准,我至今还记得卓延脸上那微微尴尬的笑。
“可是,个子高跟穿高跟鞋才高的——是两码事啊。”
林灿然急得鼻尖都冒汗了,眼巴巴地瞅着我,“碧玺,你说的是真的么?他真的不喜欢啊?可是他那么高,要是不穿高跟鞋,我哪里比得过KIKI她们。”
KIKI是我们部门的试衣模特,每回试衣,林灿然远远望着站在卓延身边笑颜如花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饕餮表情。我暗暗好笑,说:“KIKI不就是高了点嘛,哪有你长得好看,你不要总是把人家当成假想敌啊。”
“什么假想敌?她明明就是!”林灿然蹿到我身旁来,“那晚你又不是没瞧见,她乐得跟什么似的,好像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说的就是她。”
“卓延不会喜欢她。”我满怀信心地安慰她,“你要相信你青睐的男人的品味。”
“那倒是,老娘怎么也比她强百倍。”说罢,这女人拽拽地转了个身,端起卓延桌上的咖啡杯,朝长廊尽头的小厨房走去。
我知道她又要帮他磨咖啡去了。同样是给人家当助理来着,林灿然明显比我投入多了,因为她的尽心尽力任劳任怨,有这样的劳模相伴,我的工作相对就轻松了许多。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特别可爱,放在尚处于追求阶段的林灿然身上也适用。我笑着收回视线,随手打开电脑,看到显示屏上的时间,想起一个事,忙拿出手机打给沈苏。
“在单位么?你几点出门的?有任务就不要给我准备早餐嘛,浪费时间。”我忽然看见面包的包装纸上打印的是今天的日期。
“没事,我顺路买回去的。”
我有些吃惊,说:“你熬了一个通宵啊,那早上还不好好在家休息?”
“不行啊,有任务要跟进,完成了明天才能休假…我早上赶回去换衣服的。玺玺,没别的事先挂了,一个小时后给你回过去,我要去开会。”
“等等,我就说一个事。”我忙叫住他,“原本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去看电影的么?取消吧,我临时有事,你正好也回家补眠。”
“嗯,好。”
收了线,我忍不住又调出周诺言的短信出来看。沈苏上个月初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在本城一家大型报社任职,跑新闻的同时还兼一个版面的文字编辑。我跟他的上下班时间经常错开,有时一连几天也打不上一个照面,只能在电话里听听对方的声音。这个约会从几天前就说好了的,他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说要陪我看电影逛街,弥补近日的疏忽。
他说得很认真,我却感到愧疚,因为——似乎没怎么在意他的“疏忽”。
叹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打开电脑里的图纸,将心思转到工作上。
临下班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我站在试衣间门口,抱着一大堆衣服,直挺挺地活像个门神。都怪林灿然,每次轮到KIKI试衣,她就一反常态把所有的活丢给我,让我独自面对里面那只骄傲的天鹅。
按照她试衣的速度,五分钟才能换好一套,不是我说,这样的模特早该扫地出门,刚才我看见卓延的脸色也不太好,可KIKI似乎没有察觉,反而冲他笑得越发妩媚。
正开着小差,门突然开了,KIKI摔出一件开襟针织衫,二话不说又把门重重关上。我眼疾手快接住,敲了敲门,说:“KIKI,你动作快点,下班前你还有七八套要试。”
“催什么催!换衣服不要时间啊,你能干就自己试去啊。”她慢条斯理地用鼻子发音。
我勾了勾唇角,没理会。我要能自己试衣,还用得着跟白痴似的站在这里伺候你?回头瞥见玻璃门外头的卓延,心中不由一动。
KIKI好不容易才死出来,趾高气扬地瞪了我一眼。
我视而不见,帮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也不是催你,反正我晚上是要加班的,你想试到几点都无所谓,只是…”
“只是什么?”KIKI以为我要说她什么,忙摆出架势想给我个下马威。她正常班的薪水不高,但加班费可就不一样了,是按小时算的,据说比我跟林灿然都要高出许多,所以她经常故意把那么一丁点的活留到下班后才干。
“我们设计师急着走,你没发现啊?”我故作神秘地说。
KIKI果然中计,不明所以地问:“他急着要走?你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急着走?”
众所周知,设计部的这位新晋设计师是个工作狂,别人加班他加班,别人不加班他也加班。我笑了笑,把一早挑选出来的配饰帮她戴上,“他身体不舒服嘛,你没看出来么?也难怪,你一直在忙嘛,可是中午吃过饭我看见他在吞药片呢!”
“他怎么啦?什么病?”KIKI紧张兮兮地。
“那就不清楚啦,大概是感冒吧,这些天阴晴不定的,流感特别严重。”我在她眼皮底下抬起手腕,露出那只表带都已磨白的石英钟,“看,还有二十分钟。”
“呀!”KIKI募地急起来,不住地催促我,“那赶快,抓紧时间,还有几套?七套?八套?到底是七套还是八套?”不等我回答,她已经拽着裙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有了模特的乖乖配合,我这个助理好做多了,KIKI以前所未有的换衣速度极大加快了整个试衣流程。下班后,我花了十五分钟,把卓延的修改意见输进电脑里,换回平底鞋,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化了薄薄一层淡妆。
等电梯的时候,看到卓延从板房里出来,不由愣了一下。刚刚我看见KIKI缠着他问东问西,一转眼两人就不见了,还以为KIKI好本事真把人给哄走了呢。
“碧玺,要回去了么?”他微笑,同我打招呼。
这个华裔设计师我还是很有好感的,他跟我们部门的设计总监来自同一个国度,毕业于同一所高等院校,但那位总监的眼睛长在脑门上,每天迟到早退是稀松平常的事,哪像眼前这位,模样好看就不必说了,全身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艺术家特有的气质,待人还彬彬有礼,一点也不傲慢自恃,难怪林灿然KIKI她们都垂青这个人。
我点点头,笑着说:“我已把今天的试衣意见整理出来,明早发E-mail给你过目。”
电梯门开了,我跟他道别,匆匆走进去。他忽然笑了一下,说:“最近到处流感,要小心哦。”我知道他在暗讽我背地里耍的把戏,于是心照不宣地应下:“你也是,多保重。”
“好,那明天见了。”
到了大门口,才发现外面又开始下雨了。我打开挎包,刚取出折伞,就听见一声悠长的喇叭声,从对面过道传来。抬头,看见周诺言的车,忙抓着伞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说好我自己过去的。”我上了车,拿纸巾擦掉身上的水渍。
“反正顺路。”他淡淡地说,然后开车,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