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什么反应啊,没听过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么。”我忿忿不平,“不待你这么嫌弃我的。”

他像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不礼貌,耳梢微红。

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我错了。”

“为啥?”

“我高估了你,且贬低了先生。”

我脸一黑。

他拍了拍我的肩,好心宽慰道:“修行这事儿急不来,一般来说靠的是灵力天赋和勤奋这三样…”

我望着他。

他斟酌着,瞅了我说,“这三样你都缺。”

嘿,这不挫伤人么。

“你修行这道走不来,还是另想出路吧,或许想个法子弄个散仙也成。”

散仙?

怎么弄?难不成走后门?

可我没银子哇。

我小蹙眉,一脸憋闷。

青三竹低头,默默地拍着我肩膀,作势安慰我,他眉梢上扬隐忍笑意,这安慰之词也没多少可信的含量,想必见识了方才我练功的本事后,他心里都要笑抽了。

“莫不是只有学业有成的弟子和散仙才能留在上界?这散仙怎么买啊?需花多少银子?”我虚心请教,拉着他的袖袍。

可是他没回答我,眼神却越过我的肩,直直地望向我后头。

周围的人也开始吵杂热闹起来,停下了手里的剑,一副又惊又傻的眼神。

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呆相公

一个如谪仙般的人站在远处,白衣胜雪,长发垂着,眼神明朗,嘴角浅显平和的笑意,三分谦和,七分温润。

一切喧嚣仿若在他周围都止住了。

大风刮过,柳絮纷飞,他便这么静静的站着,全身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

若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是玉华殿下。

隔着人群,他一眼就望见了我,嘴微扬,柔和的眉,柔和的眼,似是在笑。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我听到一旁有剑跌落在地的声响,一位弟子冒冒失失地蹲在地上,捡起剑重新抱在怀里,傻头傻脑地抬头时,便有些结结巴巴:“柳师兄,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就不能来么?”一声爽朗的笑声过后,原本立在玉华身后且一直被我忽视的青衫男子不急不缓地从我眼前晃过。

“来看看你们修习得怎么样了。”柳玄很客气地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视线貌似不经意地掠过众弟子直直地瞥向了我身旁的青三竹,然后是一脸震惊的神情,不过那抹情绪立马就消逝不见痕迹了,“我受碧尘殿下之命,陪一位仙者出来逛逛,碰巧路过此地。”

我瞅着青三竹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手搭在我肩上,不语,眉也不动一下。

好家伙,

被殿里的人逮到出来扮弟子,也这么有定力,有气魄。

是个人才…

不过,既然柳玄也来了…那岂不是。

果不其然,我在玉华殿下旁还真看到了瞪着我一脸不爽的夭十八。

“柳兄,您说的仙者就是眼前的那位么?”一旁的女弟子忍不住直拿眼去瞅玉华,“他是散仙?”

散仙?

我倒不知道散仙是什么等级,不过把权倾上界的一殿之首,南纳精神领袖之人物主公贬称为散仙,只怕是没什么人敢做的。

柳玄的嘴角不露痕迹地抽动了一下,偷瞄了一眼青三竹,却没敢怎么说。

反倒是那位“散仙”一点儿都不介意,看似漫无目的地逛着,他白袍胜雪,行走间不沾一丝尘埃。

举止间美得仿若是淡墨画中人。

美好得那么不真实。

突然旁边弟子的眼神有些怪异了,不看他,反倒一个个望向我来。

情况不妙。

果然那画中的物体正浅笑着望着我,身体挺秀笔直且毫不犹豫地穿过众人,满是笑意地朝我走来。

不是吧,

一时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一时间头皮麻得慌,攥着青三竹的袖子,直往他身后躲,大气也不敢出,眼也不敢乱瞅。

结果,我的手还是被人轻轻握住了。

玉华开了口说:“一早醒来不见你,我便出来寻,果真还是被我找到你了。”

围观的人哄地一声炸开了。

还有几个开玩笑似地捅了捅我的肩。

我被他的话雷得外焦内嫩,毛都快炸开了,一张脸撑着也难逃猪肝红。

介人…

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晚上和他那个那个啥。昨夜明摆是我被三殿那个啥,折腾得快死了。哇靠,我在想啥,快疯了。

他眼弯弯,一脸柔和地笑。

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然后握着我把我从青三竹身后拉了出来,侧身站在众人面前,很轻地说了句话。

他说,大伙儿在修法术,她还跑来捣乱,真是对不住了。

然后,手搁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眼神里满是溺人的宠溺,很气定神闲地又补了一句,多谢各位照顾我家娘子。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夭十八满是愤懑的小眼神,像是要把我的身子戳出千百个洞了,似乎我占了他们家主子好大的一个便宜。

柳玄看着我吃瘪的表情,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态。

“小妹真有你的,恭喜哈。”一旁有人挤眉弄眼的。

恭喜啥?

有人又故技重施,捅了我一把,笑眯眯地说:“我就说你怎么懒得每日都不练法术了,原来是有了这么位俊俏的相公,还是散仙。真是令人羡慕啊。”

怒一个,告你诽谤啦,他不是散仙更不是我相公。

“真是嫉妒啊,我要也有这么个相公就好了。”一旁有人插话。

“得了,我们能不能呆在上界还难得说,你还是乖乖的练吧,免得法术不精,头一个就淘汰你。”连男弟子都打趣了。

气氛立马闹腾了起来,连先生也搁笔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了。

玉华也不怯场,眉目朗朗,唇角微扬,直瞅着我笑,那表情有三分羞涩,三分自傲剩下的满是幸福之意。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心顿时漏跳一拍,然后如雷鼓般急骤地跳动了起来,完全听不进旁边弟子们的嬉笑声。

脑子里除了空白,

还是空白。

我完全不知道玉华殿下为何一出现就当着众人面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被他口头上占占便宜也没啥不好。

偶何必跟一个傻子计较,

而且,这个傻子还真他妈的好看…

混沌中,我又被人晕乎乎地拉了回去。

一袭碧色袍子挡在我面前,青三竹明显有打抱不平的架势,他嘴角抿着。这么多人里就他没有笑,眼底也没有笑意,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蠢小妹,你给我清醒些,别这么没骨气。”

“你殿里自是有那么多美人,想必也看惯了。”我咬咬牙,“我见识没您广,何况一来就来这么个霹雳顶级无敌的神仙公子,不就被他误认么,有啥大不了的,何必说得这么严重。”

况且,这会儿我骨头还真是软的。

那声娘子酥得我快没边了。

我们这边情绪暗涌,

那一边,先生在一旁翘首望。

“这会儿练法术,我能带她出去逛么?”玉华脾气甚好,手搭在青三竹手上,眼神里满是询问的意思。

他倒好,分得清局势,想带人走不问先生反问青三竹。

青三竹抿唇,不语,一双修目望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玉华吐了声。

青三竹立马毛骨悚了下,慌忙看了一下周围的弟子,果断道:“同意同意,一万个同意,我等会儿就去替你向先生说,快些走,快些走。”

竟有些赶之而后快。

他的身份果然是根软肋啊。

于是在中日睽睽之下被玉华拉着,我一步三回头,表面不情愿其实内心很欢畅地随他走了。

玉华殿下步伐沉稳,不失风范,我被他拖着小步小步地走,仍忍不住拿眼神亵渎…不对,是专研起他的背影了。

种种迹象表明,

除了他总是把她娘子认错之外,一切表现与平常人无异,交谈流利甚至有些小聪明。

不像是神智不清的人,难不成病给治好了?

我满脸狐疑,琢磨着,转头便朝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夭十八做口型,指了指他的脑袋,试图求证。

结果被夭十八狠狠瞪了一眼。

这小姑娘脾气真坏,惹不起她。

我闷闷不乐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估计是脱离了众人的视线,玉华止住脚步,身形也顿住了。

咦,怎么了?

结果只见他肩膀一垮,放松下来,孩子气地拉着我跑了起来,还嚷着,“快快快,带你去个地方。”

— —||

好吧,我承认,他病还没好。

“去哪?”

他扭头笑了,“不可说!你随我来便知道了。”

我微微眯眼。

上苍啊,

看他笑成这样,我不安了。

一片竹林。

风拂过,似碧涛。

原本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居然有一个小茅屋伫立在竹林里。

在我看来,上界这么好的地方,连亭子都恨不能用最上等的琉璃与白玉砌,是不该有茅屋的。

“娘子,我觉得弄成这样你一定喜欢,你欢喜么。”

“甚有喜感。”我想这就像是在黄金镶玉的床上铺了个烂草席,八旬老妇嫁给俊俏少年为妻这般喜庆。

他当下也满意了起来,握着我的手,一边扭头与夭十八说,“还立在这作甚,还不去殿里给我拿古琴来。”

古琴?

“你把我大老远地招来,是为了?”我睁大眼望着他。

“我奏曲儿给你听。”他眼微微一眯,望着我笑,手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我的腰间,若有似无地环着我,往他怀里带。

真正是风雅之人,有闲功夫。

夭十八揣着怀里的剑,挤到我身旁,瞪了我一眼,威胁道:“我去去就来,你不准占主公的便宜。”

我闻声敛神,瞅了一眼那搁在我腰间的爪子,与玉华君一脸窃喜的笑意。我翻了个白眼。

我哪是占便宜,一看就是被人占。

夭十八风风火火的跑了。

只留下我们这一对狗男女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茅屋前。

玉华一直不动声色地望着我笑。

我抖了抖,

情不自禁地离他远了些,环顾四周,穿梭漫步于竹林里,捡了根小断竹,眼神飘忽着,把它当竹剑煞有介事地挥了起来。

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直缠绵在我身后。

“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手栽种出来的。千年了,足够让我使它与我们曾呆过的地方一模一样,竹老死又生,茅屋毁了又重修,你终于又回来了。”他的话语里有一种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意味。

我诧异地望向他。

他仍旧是傻傻地笑,眼弯弯,“你真的没一点儿印象了么?”

说实话,

我没印象。

他不再说什么,眸里闪过一贯的纵容温情,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