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话呢?你是马仔!”萧朗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中毒昏迷了,我在这里照顾你。”凌漠如实回答。

“我不需要你照顾。”

“这是望哥招呼的,他说我们刚才分开行动,违背了我们之前说好的规则。”凌漠耸了耸肩膀,说,“所以,我已经被批评了,一会儿你也会被批评。”

萧朗站在原地翻着白眼想了会儿,可算是把暂时遗失的记忆都找了回来,自己刚经历了一场低配版《生死时速》的战斗,于是说:“我怎么记得我把电动三轮车车钥匙攥手里了呢?没钥匙车能开走吗?”

“你确实攥手里了。”凌漠说,“而且车和冰柜都被缴获了,冰柜里的董老师也正在被抢救。”

“董老师居然在冰柜里啊!”萧朗打了个哆嗦,心想在这个季节里自己被一杯凉水泼湿了都很难受,更不用说董老师在冰柜里待那么久了。

“那我们明明就是成功了,我哥为什么要批评我?”萧朗说,“他们在哪里?”

“在ICU(重症监护室)。”凌漠说。

“啊,对了,这是什么?”萧朗把手中的一沓山地图递给了凌漠。

“哦,你晕过去之后,被送到这里来抢救,我们就在驼山附近进行了勘查。”凌漠说,“我们大致看了一眼,他们撤离得蛮彻底的。看起来,他们在驻扎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撤离的方案,并且进行了多次的演练。因为‘一村一警’的民警惊动了他们,所以他们用空置的房屋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在我们攻进去之前,从事先准备好的屋后通道撤离了。”

“这我也能猜到。”萧朗说。

“不过,我就在想,两个民警还没靠近呢,他们为什么能立即发现并完成撤离?”凌漠说,“他们肯定有能够瞭望远方的暗哨。所以,在对废弃教学楼进行警戒封锁之后,我和子墨就对小学附近的山地进行了勘查,找到了很多痕迹。比如有聚集的烟头,有反复踩踏导致的植被缺损,有攀登树梢导致的树皮脱落等。相关的痕迹物证已经提取进行检验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暗哨布置的手法,很眼熟。”

“暗哨布置还有学问?”萧朗问。

凌漠点点头,说:“现在已经是信息化时代了,这门学问已经过时了。可是,对于藏身于暗处的黑暗守夜者来说,还是用得上的。我刚才根据记忆,把我们勘查发现的暗哨位置,都在方位图上标记了一下,更加清晰明了,看上去,特别眼熟。我觉得,是我曾经在守夜者资料库里看过的模式。比如,你看。”

“不看了,不看了,人都抓了。”萧朗挥了挥手,说,“我们还是去ICU看看咱们救下来的董老师吧。”

凌漠收起山地图,点了点头,和萧朗一起按照医院的指示牌向位于三楼的ICU特护病房走去。

这是一间只有一张病床的病房,病床的一侧放着很多台不知名的医学仪器。病床正对着的那面墙是一面玻璃,玻璃墙后是一个小房间。因为住到这间病房的病人通常需要无菌环境,所以这个小房间是供家属探视和医生观察使用的。

病床上没有人,但是小房间里挤满了人。

“哟,你们都在这儿呢?”萧朗进门就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们这是在看啥呢?”

“董老师还在楼上手术台上,如果下得了手术台,就会来到这间病房,所以我们在等。”萧望的面色有点难看,并不是对弟弟责怪的神情,而是源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感受。

“那我也等着。”萧朗说,“哎,对了,聂哥,我为什么会躺在一楼?”

“你中毒了,短暂昏迷而已,醒了就没事了。”聂之轩笑着回答道。

“什么中毒?”

“硫化氢,一种神经系统抑制剂。”聂之轩说,“短时间内吸入高浓度的硫化氢,会让人立即中毒昏迷。不过,因为是在一个开放环境,所以硫化氢浓度迅速降低,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神经损害,放心吧。”

“可是我怎么记得……”萧朗欲言又止。

“对,你没记错。”聂之轩笑着说,“就是屁。”

“真的是只臭鼬啊!”萧朗皱着眉头厌恶地说道。

“我让你们俩在行动中不准分开,你们却当成耳旁风。”萧望有些责备地说道。

“我们行动都成功了,分不分开的有什么关系?”萧朗说。

“如果你们当时没有分开,按照查缉战术,一人持枪保持距离戒备,一人上去上铐,即便他能释放毒气,也不可能把你们两个人都放倒。”萧望说,“只要能控制到我们赶到,‘臭鼬’也被捕了。当然,我不是在责备你们,如果你骑车追不上,一人在路口设卡会增加抓捕的成功概率。我只是希望你们在行动中不要分开,要说到做到。”

“哎呀,哥你越来越像姥姥了。”萧朗学着姥姥的声音,说,“你们哥儿俩上学路上不要分开,过马路要牵着手过,记住没有?”

“我不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我是在为你们的安全考虑。”萧望严肃地说。

“我不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萧朗继续用姥姥的声音模仿着萧望。

萧望显然没有嬉笑的心情,他转头看了看门口,发现几名护士推着一张病床,从无菌通道走进了ICU病房。

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萧朗也无法再嬉笑下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判断董连和没有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大家就在猜想着“人彘”究竟是什么模样。虽然小时候好像在某部宫斗剧中看到过所谓的“人彘”,但毕竟都是被后期特效做出来的,真实程度不够。所以当守夜者成员们真正地面对一个“人彘”的时候,更多的感受是震撼和恻隐。

无菌ICU病房内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只有躯体和头颅的人。他的四肢都是被连根截断的,出于种种原因,截断的断面不能进行包扎。裸露出来的皮下组织也并不像是新鲜创口的模样,而是黄中发绿的颜色,肌肉组织还随着“人彘”的呼吸而轻微收缩着。创面似乎有粘连(1)的迹象,但并不是在愈合,创面不断有透明清亮的组织液体滴落下来,将下方的床单浸湿。

董连和仰卧在床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但即便是没有意识,他的呼吸也并不平稳。他似乎是经受着阵发性的剧烈刺激痛,每呼吸几次,就会猛然吸一口气,把插在他鼻孔的胃管吸得翘起来一些。

因为没有了手脚,静脉输液只能寻找头皮上的静脉来打开通道。就像是新生儿吊水一样,黄色的液体顺着透明软管从董连和的头皮上进入他的体内。

董连和四肢残端的皮肤变成了淡黄色,看起来很坚硬,但是随着他猛烈地吸气,残端的皮肤会向内翻卷,看起来就像是被切断了触角的八爪鱼一样。

“这也太残忍了。”萧朗低声道,“而且还被放在冰柜里。”

这时候一名五十多岁的医生从病室外走了进来,说:“你们,谁是萧望?”

“我是。”萧望应声道。

“我和你爸很熟悉。”医生笑了笑,说,“刚和你爸通了电话,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叔叔好。”萧朗插嘴道,“那董老师能活不?”

“你们送过来的时候,病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濒临呼吸衰竭(2)。”医生说,“我们也是费尽心思,总算让他肺部的感染情况稳定了下来。目前他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是意识还没有恢复。”

“感染?用抗生素可以吗?”聂之轩问道,“是和他四肢断端皮肤不能愈合有关吗?”

医生点了点头,说:“是啊,可能是损伤之初有人为干预,导致了病人的四肢断端长年不能愈合。创面较大,不断地感染。但是,我们发现病人体内会滋生一种特殊的抗体,拮抗(3)病菌的作用。”

“那就是能活了?”萧朗急着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说:“虽然他体内生成的抗体可以防止他因为感染性休克而死亡,但是这种特殊的抗体会对他的肝、肾功能产生巨大的危害。按照现在这种不断感染、不断生成抗体的情况继续下去,不出一个月,他一定会因为肝肾衰竭而死亡。”

“一个月?”萧朗跳了起来,说,“可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活了二十多年!”

“我刚才也是听他爸这么说了。”医生指了指萧望。

萧朗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说:“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萧望瞪了萧朗一眼。

医生不以为意,说:“我们文疆的医疗条件有限,不过我将病人的具体资料发给了南安、上海以及北京的专家,他们的观点和我一样,病人熬不过一个月。”

“可是他既然能活二十多年,那一定是你们没有找到办法!”萧朗说。

“你说得不错,是我们都没有找到办法。”医生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刚才萧局长已经跟我说了,他马上出发去北京,寻访在这方面有成就的专家,希望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找到可以继续维持病人生命的办法。”

“找不到的话,就看着他死?”萧朗又侧脸看了看床上的董连和,心有不忍,“你们这不是无菌病房吗?为什么还会感染?”

“所谓的无菌病房就和手术室一样,只是相对无菌,而不是绝对无菌。”医生说,“相对无菌的病房,可以让他感染情况减轻,滋生抗体减少,生命会延长一点而已。南安市立医院有全省最好的无菌病房,所以萧局长刚才嘱咐了,会请卫生部门派出专门的救护车来把病人拉去南安,尽可能让他延长生命。”

“回南安也好。”萧望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不回去?”萧朗转头问哥哥。

萧望还没来得及回答,程子墨冲进了病房的观察间,说:“不好了,驼山小学的那座教学楼,自己烧起来了。”

当大家赶到驼山小学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几名民警和几名联防队员站在一辆小型灭火车的旁边,不知所措。

“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烧起来了。”一名民警说道。

“确定没有人靠近这里吗?”萧望看了看还在翻滚着浓烟的小楼,有些惋惜地说道。按照他们的安排,他们准备在确定董连和幸存之后,对这座小楼进行全面的勘查。虽然黑暗守夜者组织只在这里逗留了几天,但一定会留下很多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一场大火,就毁了一切。

“之前我们确定了这里是没有人的,然后就派出了这么多人手把守小楼四周。”民警说,“这里前后院都很敞亮,也没什么藏人的地方,有人进出,要么走院门,要么翻围墙,我们都是可以看到的。”

“那……起火之后呢?”萧朗突然问道。

“起、起火之后?”民警想了想,说,“起火之后,我们就招呼大家端水来灭火,这里消防车是进不来的,好在我们所里有小型灭火车,我打电话让所里来人支援的。”

“我是说,起火之后,这里会不会有人出去?”萧朗指了指楼后面的围墙,问道。

“这、这我就不确定了。”民警比画着说,“不过,我觉得是不可能有人的。你不知道,那大火是爆燃的,同一时间,所有房间都爆燃了,有人的话,根本就无处藏身,肯定会葬身火海。”

萧朗没有说话,招呼聂之轩一起走进了小楼。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萧朗看着萧望询问的眼神,说道:“和我料想的一样,每个房间都和之前吸引我们注意的那个房间一样,墙壁上装了汽油桶,通过机关可以引爆。”

“这手法,和曹允死亡的现场(4)很是相似啊。”程子墨沉吟道。

“是的,通过机关引爆汽油,只是少了重力感应机关。”萧朗说。

“不,不少。”凌漠从院落一侧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说,“这个房间的地板上就有铁板,和曹允死亡的现场一模一样,一定也是重力感应机关。”

“这个房间,是之前那两个黑衣人把守的房间。”萧朗说。

“是的,之前我赶来的时候,你正准备进去,我就发现那两个黑衣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凌漠说,“这是他们的一个陷阱。”

“所以呢,这是遥控爆破的?”萧望问聂之轩。

“还真不是遥控。”聂之轩说,“这些汽油桶都是安装在床边的,遥控这种方式太危险了,我认为是手动控制的。因为每个汽油桶的起爆装置都有明线连接在一起。”

“可是并没有人进出。”萧望说。

“起火前没有人进出,不代表起火后也没有人进出,毕竟起火后大家忙乱成一团,不一定会注意有没有人从屋后翻墙逃离。”萧朗说,“哥,你还记得吗,之前那个起火吸引我们注意的房间里,似乎有个小孩,但是灭火后,我们进去并没有找到任何尸骸。”

萧望若有所悟。

“如果这个人一直潜藏在屋内,先是引爆了一个房间,打算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后逃离,但他的企图失败了,之后,他藏匿了起来,躲过了我们民警的检查。毕竟,现场要保护,民警也不能进屋仔细检查。”萧朗说,“所以在我们离开之后,这个人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手动引爆了汽油桶。趁乱,他逃离了。他的目的,就是毁灭痕迹物证。”

“不可能,不可能。”民警说,“突然起来那么大的火,只要在房子里,肯定没有生还的机会。”

“正常人是这样。”萧朗说,“可是我们面对的,不是正常人。”

“耐火者。”萧望低声说道。

“现场有各种高低床的残骸,还有小孩子睡的小床。”聂之轩说,“说明这里住了不少大人和小孩。能看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什么痕迹物证都没了。”

“有大人,有小孩。”萧望沉吟道。

“现在现场已经毁了,不如就让我去审问一下那两个黑衣人吧。”萧朗看了眼凌漠说,“我就想知道,这俩家伙为什么那么想我死。”

“不要冲动。”萧望嘱咐了一句,说,“萧朗和凌漠,你们去审讯黑衣人,聂之轩、程子墨,你们对外围进行进一步勘查。我和铛铛护送董老师回南安,回头我们再联系。”

萧朗一路领头,气鼓鼓地来到了驼山镇卫生院。两名被萧朗打骨折的黑衣人正是在这里进行住院治疗。派出所派出了四名民警和四名辅警对两名黑衣人进行看守。

当萧朗看到这两名黑衣人的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个人正躺在一间病室里,谈笑风生。

萧朗猛地推开病房大门,把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居然是这尊阎罗王!两个黑衣人差点儿就被吓尿了。他们也不管胳膊上、腿上的石膏和已经被铐在床栏上的手,连滚带爬地跌落在地上,对着萧朗磕头。

“你们黑暗守夜者,都是这么软骨头的吗?”萧朗被两个人的滑稽动作给逗乐了。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不知道萧朗在说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俩为什么那么想我死?”萧朗坐在病床上,跷着二郎腿问道。

“爷爷啊!你搞错啦!我们怎么会想你死?我们想你长命百岁啊!”其中一人连忙说道。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知道他是谁吗?”萧朗指了指靠在门边的凌漠,说,“他是读心专家,他知道你俩想让我进那个小房子!”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说:“这确实是啊,有个老板让我们守在那里,说有强盗会来抢房间里面的东西,让我们尽全力拦住,给我们一人五百块钱。但如果拦不住,强盗还是进门了,给我们一人一千块。”

“胡扯什么?!那傻子都知道干脆不拦。”萧朗吼道。

“我也觉得这不合理啊,但老板确实是这样说的。”黑衣人吓得一哆嗦,说,“所以你也看出来了,我俩也没怎么尽力拦你啊。”

“你拦得住吗?”萧朗眼睛一瞪,说,“少给我贫,给我说实话!”

凌漠走了进来,拦住萧朗,问道:“你说的老板,长什么样子?”

“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认识,也没什么特征,你让我怎么给你描述呢?哎,一米七五左右,瘦瘦的,说话还结巴。”黑衣人说道。

“你扯什么?”萧朗说道。

凌漠拉起萧朗就走,萧朗喊着:“你干吗你?你是我马仔,你拉我干什么?”

走出了病房,凌漠说:“这两个人说的是实话。”

“微表情吗?”萧朗说,“说不定他们会伪装呢?”

“再会伪装也逃不脱心理分析。”凌漠叫来一个民警,问,“这两个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就是驼山镇的村民。”民警说,“没什么劣迹。”

“你看,他们只是受人指使,什么都不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凌漠说,“而且这个所谓的老板,是年轻人,肯定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即便他们能描绘出样貌,作用也不大。”

“你是说……”萧朗猜测道。

“对。”凌漠打断萧朗,说,“他们知道信息暴露,所以已经做好了撤退的计划。他们安排了村民守卫重力炸弹,就是在设定陷阱。我们识破陷阱后,他们引爆的那个房间,也是利用我们必须先救人的心态在拖延我们的时间,为的就是给运输董老师的人充分的时间逃离。其他人、其他资料容易撤离,但是董老师很难,所以他们来不及。”

“最后再来个自毁装置,彻底让我们查无所查。”萧朗恍然大悟,“确实,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完善的撤离计划,自然不会留下两个人让我们抓住。”

“所以,我们还是要指望聂哥和子墨能发现点什么。”凌漠说。

“可是现场都被大火给毁了。”萧朗有些垂头丧气。

“去看看吧。”凌漠说,“既然黑暗守夜者要再次转移,那么小艾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崔振,对不对?”

萧朗眼前一亮,说:“对!那个赤足者!”

车开在路上,凌漠就接到了聂之轩的电话。聂之轩和程子墨虽然在现场没有发现没被烧毁的资料,但是在对外围进行搜索的时候,他们发现了端倪。

萧朗加足油门,直接开到了驼山小学的门口。

“我们在小学远处观察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聂之轩带着萧朗和凌漠走到了小学背后山上的一棵大树的旁边,指着树顶,说,“之前我们对周围分布的暗哨留下的痕迹进行了勘查,却没有注意到更外围的情况。你们看看,这棵树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一棵高大的白杨树,站在树下,透过树叶,能看见树顶有一根正在随风摇曳的拇指粗的竹枝。

显然,白杨树上不会长竹子,这是有人刻意放上去的。萧朗二话不说,脱了他那双刚买的45码白色球鞋,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树顶,将竹枝取了下来。

“果然是个信号!”萧朗拿着长长的竹枝,说,“这是用竹子编了一个六角形!”

“六角形,不正是守夜者的标志吗?”凌漠说。

聂之轩点了点头,指了指地面上用粉笔画的一个白圈,说:“你们看,这是赤足印!我正是跟踪这一串赤足印,走到了这棵树边,才发现树顶的信号的。在暗哨包围圈里,赤足印几乎找不到,可能是为了绕过暗哨。一出了暗哨包围圈,他似乎就肆无忌惮了。”

“哎,我的注意力都被学校的建筑吸引了,根本没注意后面的大树。”萧朗拍了拍脑袋,说,“其实站在远处,用望远镜还是很容易发现这个标志的。”

“大树树干被刀削开了一个小口,应该是用来夹住传递的信息的地方。”聂之轩指了指树干上一个刀口,说,“刀口还在流着树汁,很新鲜,而且也很明显。这和赤足者谨慎的性格不符,应该是仓促之间留下的。不过,里面的信息应该是被拿走了。”

“竹枝的设置很烦琐,说明是之前有充分时间准备而留下的信号。”萧朗说,“可是撤离很仓促,于是只能到绑信号的树下面仓促留下信息。”

“这个足迹,新鲜吗?”凌漠问聂之轩。

聂之轩点点头,说:“很新鲜,估计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留的。不过,有很多燃烧的灰烬覆盖在足迹上,说明是在起火之前留下的。”

“赤足者在他们撤离的时候,仓促留下了信息。只可惜这个信息我们掌握不了,崔振那边先我们一步拿到了。”凌漠惋惜地说道。

“看起来,崔振他们确实到过这里了。”聂之轩说,“可是,李孟尧似乎并没有把驼山小学这个信息透露给别人啊。”

“这个不好说。”凌漠说,“崔振那边说不定有办法在不惊动李孟尧的情况下,得知驼山小学这一信息。只要到了这一片,一定可以看到树顶的六角形。”

“那他们是来救董老师的吗?可是并没有救走啊!”萧朗说。

“肯定是来救了,只是营救行动失败了。”凌漠肯定地说,“我们没有打草惊蛇,而黑暗守夜者显然之前就开始了撤离行动。既然赤足者没有被老八发现,那么黑暗守夜者为什么费尽心思把这个小楼打造成基地后,没几天就要撤离?而且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行动的时候,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你想想,如果山里总是没有手机信号的话,老村主任为什么还会习惯性地使用手机呢?”

“干扰器(5)来了!”萧朗说。

“而且我们在沿途追赶的时候,发现小路的一侧有新鲜的树枝断裂的痕迹。”聂之轩说,“双方应该是在小路附近进行了打斗,但是老八这一边获胜了。”

“也就是说,崔振是在我们之前动手的,但是失败了。同时,老八也被惊动,于是开始实施之前就制订好的撤离计划。”萧朗恍然大悟,“可能我们在观察的时候,崔振他们还不死心,还在附近。但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崔振也彻底放弃了她的计划。所以我们进入现场院落的时候,手机信号又恢复了。”

“这根竹枝,不仅给崔振指了路,还给他们留下了下一个转移地点的信息,只是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了。”凌漠耸了耸肩膀。

“不要灰心,马仔!”萧朗拍了拍凌漠的肩膀,说,“董老师现在在我们手里。既然老八这么困难也要转移董老师,崔振无论如何也要营救董老师,那就说明董老师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人现在在我们这里,怕什么?”

“怕崔振就此逃离。”凌漠说,“因为董老师在警方手里,是最安全的。她没有了顾虑,可能我们就抓不住她了。”

“不,一定可以!有我们绝代双探在,怕啥?”萧朗又重重地拍了拍凌漠的肩膀,安慰似的说道。

萧朗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看了一眼,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凌漠注意到了萧朗的神色变化。

“我哥到南安了。”萧朗说,“不过杜舍也回南安了。”

2

“杜舍会在哪里呢?”萧朗坐在守夜者组织的会议室里,抱着脑袋,愁眉苦脸的。

两天来,萧闻天为了让董连和苏醒,一直在各地寻访名医,但收效不大,董连和仍昏睡不醒;守夜者的其他成员当然也没闲着,一直在南安寻找杜舍,可也迟迟没有结果。

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现在各个辖区派出所的排查还没结束。”程子墨说。

“等排查结束,估计杜舍的小命也就结束了。”萧朗说,“这监狱也真是会添乱!”

“不是监狱的问题。”萧望说,“老爸这么忙,还抽出时间去找监狱长了,估计很快就会发现更多的线索。”

“来了。”凌漠打开了守夜者内部的OA(办公自动化)系统,看到刚刚收到的来自萧闻天的电子邮件。

“法律援助律师—陈方园。”萧朗读了一遍,说,“没啦?就这么一句啊,这老萧也太草率了吧!”

“这信息足够了。”凌漠说,“萧局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他。”

“陈方园,是我们南安,乃至全省最出名的刑辩律师。”唐铛铛已经打开了资料库,说,“当之无愧的南安首席大律师了。”

“大律师怎么能干这种事?走!会会他。”萧朗拽了拽凌漠的衣服,说道。

“我也去?”凌漠征询似的看着萧望。

萧望点点头,用期许的目光盯着凌漠,说:“对,你们俩行动的时候不能分开。”

凌漠自然也读得懂萧望目光中的意思,这位律师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交了底,所以需要凌漠这个读心者来解读谈话,找到杜舍,或者找到他帮助杜舍的原因。

萧朗开着万斤顶,带着凌漠来到了南安市中心区一处湖景写字楼。写字楼的楼顶矗立着几个大字—“方园律师事务所”。不用去翻阅这位律师的简历,看这排场,就知道他还真不是一般人。

事务所在写字楼的顶楼,萧朗二人坐在会客室里等了四十多分钟,一名西装笔挺、相貌堂堂的中年人才神色匆匆地出现在会客室。

“两位警官好,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毕竟,吃律师这碗饭也不容易,要养活这么大的家业,我们都是按小时收费的。”陈方园礼貌地和二人握手,言语之间却不那么友好。

看着萧朗疑惑的眼神,陈方园笑了笑,说:“当然,对二位警官,我们的咨询服务是免费的。”

听着这开场白,萧朗有些生气,说:“那你要是被拘留了,在拘留所的时间收不收费?”

凌漠见萧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踩了他的脚,让他打住。

陈方园似乎并不生气,哈哈一笑,说:“我是守法公民,社会主义的法治制度就是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利益的。”

“要是按小时收费,那你把杜舍搞出来,收了多少钱?”萧朗不依不饶。

“抱歉,我的当事人太多了,你说的是谁,我不太清楚。”陈方园开始对萧朗有点不耐烦,露出一脸抗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