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凶巴巴的表情,一脸期期艾艾:“算,算了,我不同你计较,就听你的,我以后会乖乖的,不做多余的事。”
裴明榛见小姑娘乖了,这才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头:“你现在只要乖乖备嫁,嫁给我就好,旁的都是小事,知道么?”
阮苓苓头垂的更低,声音小小:“那……你能及时回来么?”
“能。”
裴明榛捧起她的脸,轻轻抵住她额头,声音低沉暗哑,重量却似山岳:“我会及时回来。”
再舍不得,再找借口拖日子,也总要分别。
算起来离京将近两个月了,不能再拖,阮苓苓积极准备离开的事,上街买东西。除了路上的吃用,还有给家人朋友带的东西,风仪土产以及各种伴手礼。
小郡主陪伴在侧。
小郡主一如既往清冷傲气,只是今天气压似乎特别低。
阮苓苓小小声问:“姐姐也要同我一起走么?”
小郡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想同我一起走,难道还肖想裴明榛?”
阮苓苓:……
开口就是怼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方式,果然不愧是小郡主。
“没,我就是随口问问,那小郡王呢?他也和我们一同回京?”
小郡主拿起街摊上一个泥娃娃,看了看又放下:“那蠢货还没疯够,暂时留在这里,晚一些回去。”
阮苓苓有些担心:“那到时路上安全么?”
小郡主顿了顿,话音更不客气:“安全?有我保护你还不够么?”
阮苓苓用力点头:“够的够的,我是说小郡王他——”
今天的小郡主太不好搞了,阮苓苓有点头疼,正想着怎么绕过这个话题,突然视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黑衣黑发,正是令北辰!
“啊令北辰!”
她及时转移话题。
可惜小郡主只是扬了扬眉,没一点多的表情。
阮苓苓略小心的提醒:“不……打个招呼么?”
小郡主视线斜了那边一眼,轻嗤一声:“他看起来像很喜欢被打招呼的人?还是我像特别喜欢跟别人打招呼?”
阮苓苓诚实的摇了摇头,并不。
不管令北辰还是小郡主,身上都有一股特殊的疏离气质,有点不接地气,有点仙,是不喜欢被打扰或打扰别人的类型,可是这两个人之前并没有这样……吵架了?
阮苓苓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但她对感情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发言权,自己都虐了半天自己呢,聪明人的恋爱也不用着她管,有缘分自然能走到一块。心里有了主意,阮苓苓开始不再关注其它,只拉着小郡主逛街。
每看到一样不错的东西,她都要给小郡主鉴赏。
“这个怎么样?”
小郡主柳眉微抬:“难看。”
“这个呢?”
“无趣。”
“那这个?”
“太便宜。”
阮苓苓:……
完了,向来只重质量爱好的小郡主都开始拿价格低来说事了,事大了。
可她并不气馁,继续笑眯眯的拉着小姐姐逛,继续找东西哄小郡主开心。
做朋友这么久,她知道小郡主的眼光,前边开过玩笑,后边选的东西就越来越对了。小郡主也慢慢的从气哼哼变成了心平气和,许也知道自己态度有点过,买了几样东西就开始指挥阮苓苓。
这料子不错,披身上看看。
这宝石还行,戴上看看。
这香粉口脂颜色略特别,去试个色给我看。
……
小郡主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不但给自己,还给阮苓苓。不,算起来给阮苓苓花的钱多多了。
阮苓苓长呼一口气,果然有钱就是好,浪够了,心气也能平了。跟她斗嘴没关系,反正她早习惯了,只要小姐姐忘了坏心情就好……再说还有这么多东西!
阮苓苓开心的脸红扑扑,整个人特别精神。
小郡主本身不是热闹的性子,和阮苓苓交朋友就是因为小姑娘心大,不爱计较,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看小姑娘被一点东西就哄的眉开眼笑,一边嘴上嫌弃,一边花钱买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姑娘开心,她就会莫名其妙跟着开心。
既然花钱能爽,那就花好了,反正她们家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钱!
这一天逛的,回来阮苓苓累的站不起来,只想到床上躺尸。
连裴明榛回来了都不想理。
小姑娘犯懒,裴明榛只好自己过来,问她:“今天都买了什么?可有东西给我的?”
阮苓苓眼珠转了转。
有肯定是有的,但——
“不告诉你!”
作为送别礼物好了。
想起马上要分开,阮苓苓心里就有点酸酸的,不仅心里酸,眼睛也有点酸,甚至都不想裴明榛离开。
“你……陪我一会好不好?一会再走。”
裴明榛叹了口气,大手楼上小姑娘的头:“……好。”
……
离开这天,裴明榛一路送阮苓苓的车队出了城,直到十里亭。
车队暂时歇息,阮苓苓下了车,和裴明榛道别。
已经入夏,骄阳炽热,她拉着裴明榛走到不远处大树下:“我要走了。”
裴明榛看着小姑娘,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乱发:“嗯。”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眉眼十分认真:“你要记得吃饭,不管多忙都要注意休息,不准不听向英提醒还凶人家,不准偷看别的姑娘……”
裴明榛就笑。
阮苓苓见他笑,面色更加凶巴巴:“我说不准,你听到了么?”
裴明榛颌首:“嗯,都听夫人的。”
阮苓苓有点脸红,谁,谁是你夫人了,还没成亲呢!
“你也是,”裴明榛叮嘱阮苓苓,眉眼里是晃动的潮汐,明明暗暗起伏不停,“我回去之前,不准和花铃联系,不准贪玩,要记得经常去我的松涛轩看看,记得给我回信,记得练字,记得……”
“想我。”
阮苓苓脸有点红,然而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看裴明榛一眼:“嗯。你也是。”
裴明榛就坏:“我也是什么?”
阮苓苓:“就是你说的那个!”
“哪个?”
“就是最后一句!”
“我好像记性不太好,阮阮提醒一下?”
阮苓苓知道他是故意的,气的小脸都鼓起来了,一时也忘记害羞了:“记得想我啊!”
裴明榛唇角扬起,笑容缱绻温柔:“嗯。”
阮苓苓脸上有点挂不住,转身要走,被裴明榛拽住了。
阮苓苓就瞪他。
远处有人,时辰也差不多了,裴明榛有些理亏,缓缓放开了小姑娘的手:“我也该走了。”
这下他倒干脆了!
阮苓苓气的不行:“我看你敢走!”
裴明榛:“嗯?”
阮苓苓就想,大佬不是喜欢她他对凶么?今天就再凶一个试试!
“我还没好好同你道别,谁准你走了?”她凶巴巴拉下裴明榛领口,迫他低头,然后主动踮起脚尖,靠近,“乖乖的别动——”
轻柔的触感,香香的,软软的,一触即离。
裴明榛被小姑娘撩的受不了,解下身后披风,刷一声扬开,往小姑娘身上披去。
城外广阔,十里亭更是风口,风很大,披风一抖开,瞬间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视线在被墨蓝色遮盖的一瞬间,阮苓苓看到裴明榛靠近的,放大的脸。
她屏住了呼吸。
白云苍狗,流年韶华。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天空,与墨蓝色这样相配,也从未注意过这个时节的风声,温柔又动听。
就像他一样。
“再撩我,你就走不了了。”
裴明榛眼神微暗,修长手指牵起系带,给小姑娘系好披风。
阮苓苓脸红的不行,下意识看不远处车队:“你怎么这样?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裴明榛答非所问:“阮阮刚刚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再来一次好不好?”
阮苓苓:“不好!”
都说再来就不让她走了,她还来,傻么!
不敢和裴明榛再独处,阮苓苓怂哒哒的转身小跑回了车队,和送到这里的人匆匆道别,就命令车夫再次启程。
她坐在车里,心怦怦跳,手紧紧搅在一起,一眼都不敢往后边看,生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裴明榛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牵着马,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车队变成黑黑小点,消失在视野。
马车载着小姑娘离开,他感觉自己一颗心也跟着走了,胸腔一片空荡荡,难受的不行。
……
回京的路有点长,思念一路相随,心中滋味很是难挨,好在有小郡主在,两个人玩玩闹闹,时而再怼一怼,日子还能过下去。
回到京城,当然先去公主府,毕竟认了干亲,这才是她现阶段真正意义的家。
女儿们回来了,安平公主当然高兴,这么久了,她也很想念两个孩子,把人接回府,催着先洗漱休息,晚点才摆上接风洗尘宴,让两个小姑娘好好吃一顿,松快松快。
安平公主早年是过过苦日子的,宫斗里走出来的人,有些事不用明说,她只一个眼色一点试探,就能什么都明白。
饭后阮苓苓被留下,有点惊讶安平公主是怎么看出来的,却也没瞒,把令北辰的事说了。当然,说的很谨慎,并不过分,强调了大家都是守规矩的人,两个人可能有点缘分,但也说不清。
结果安平公主不但没生气,还很高兴,阮苓苓甚至看她悄悄抹了把泪。
“这孩子小时候吃了许多苦,我曾一度担心她一辈子走不出来,可她认识了你,如今又愿意敞开心扉迈这一步……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再说,做为母亲,没谁比她更小心谨慎。
总之一切都以小郡主的意愿为上,她看清楚了,自会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阮苓苓看出安平公主情绪激动,顾自在一边泡茶,给足了安平公主平复的时间,安平公主眼神温柔的看过来时,她的茶刚刚好泡好,亲自端给安平公主:“干娘放心,姐姐这么好的人,后头有大福气呢。”
“说的是。”
安平公主点点头,大女儿问了,小女儿当然也要照顾,饮了茶,切切叮嘱阮苓苓:“你才回来,于情于理都得过那边去请个安,近来裴家那对婆媳有点闹腾,你需得注意……”
顾及到小姑娘还没成亲,有些话安平公主说的很隐晦,但阮苓苓怎会听不出?慢慢的就明白了……
这陇青梅还真是个强人,到现在都还没和裴明伦圆房!
不但没圆房,还仗着娘家帮裴明伦晋升了官位,跟方氏都敢挺腰子!
她闹她的,大家两不相干,可安平公主话里透出来的消息是,陇青梅想在她的婚事上别苗头!
阮苓苓就不干了,不行,这种事坚决不允许!
她拾起气势,就一心扎进宅斗了,一时特别特别忙,根本没空思念裴明榛。
裴明榛就不一样了,好几天过去仍然不敢去小姑娘房间,也不让别人收拾,怕触景伤情,相思受不了,这天实在忍不住了,摒退旁人,进了小姑娘曾经住过的房间。
正中间圆桌上,放着一对娇憨的胖娃娃,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书生袍,女的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眉眼与他和小姑娘有几分类似。
裴明榛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小姑娘留给她的礼物。
两个小娃娃,就是他和她,不管在哪里,心都是在一处的。
未来首辅没忍住,大手握住了穿着小裙子的胖娃娃。胖娃娃眉眼弯弯,乖乖巧巧的样子,和心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夜半更漏,裴明榛低头看着小娃娃,从未感觉这么孤单,从未……这么想念一个人。
第100章 等你娶我
这一日,天气晴朗,阮苓苓收拾的干净利落,回裴家给长辈请安。
老太太有些苦夏,身体不好,不便过多打扰,阮苓苓隔着帘子请了安,又去了二房,方氏的院子。
陇青梅正好在,见了阮苓苓笑声特别尖:“哟,表妹回来了啊,怎么样,玩儿的可舒服?这没成亲就是好,可以到处走,什么都不用管,大少爷也体贴,不像我们这样的,拴在后宅里辛苦,哪哪都去不了。”
劈头盖脸一阵明朝暗讽,不仅冲着阮苓苓,还像把旁的人也跟着骂了一遍似的。
换了面皮薄的小姑娘,这会儿早臊的不行了,可阮苓苓不一样。
她在裴明榛面前一推就倒,不是害羞脸红就是哭,在别人面前要强的很,这点话算什么?
“是啊,玩的特别好,”她不但认了,还认得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甚至建议陇青梅也出去,“二表嫂合该同二表哥好好出去玩一趟,回来必定感情融融,很快开枝散叶,给二舅母生个胖孙儿!”
就你长着嘴叭叭叭会说话?刺人戳肺管子的事,她也会!
眼看着陇青梅的笑脸就收起来了,方氏手里的茶盏也放下了,眉眼平直不大高兴。
“表妹真是会说话,我倒是想玩,关键走不开啊,”陇青梅扶了扶发鬓,声音不阴不阳,“光是给你送进公主府的聘礼就理不清,我要是再耽误,你这桩亲事怕得结不成了。”
阮苓苓并没有着急,只在想陇青梅在出什么招。
这是要用聘礼算计她?
可聘礼出了岔子,她纵然丢人,更丢人的却是裴家,以后小辈嫁娶怎么办?面子要不要了?方氏竟然也肯?
阮苓苓觉得,方氏不会肯。
方氏是很典型的主母,要脸,自己的脸面,夫家的脸面,娘家的脸面,她一处都丢不下。现在的样子……不说话,看起来像默许,也许问题并不大?
阮苓苓仔细观察过方氏的神情,心里有了底,慢悠悠的说:“聘礼单子不是早就定下了?大表哥出京时亲自看过,也点了头的,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陇青梅见她淡定,音调更高,话音更讽刺:“问题倒是不大,就是大伯和大伯娘不是早早去世了么,留给亲儿子的东西,怎么也得匀点出来给你这儿媳,新妇得了长辈祝福,大家脸上才好看。可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回来,这东西我从哪给你们找?总不能去直接翻你们院子吧?”
末了还拉方氏评理:“婆母您说是不是?”
阮苓苓忽略这话里有意无意的讽刺,心想陇青梅莫非还是惦记着裴明榛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