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是真的一看到裴明榛就有气,冷静不下来,她也想好好谈谈的,但脑子不清楚,就没办法好好谈,她得好好想一想,有些话要怎么说。
裴明榛说那个女人不重要,只这几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她暂时安心。
可是以后呢?豆豆这个名字始终存在,不是今天这个女人也会是别人,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要这么自己骗自己,含糊过去么?
她感觉自己有点过分,这不是好好沟通的态度,可她实在不想像以往那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想活的自在些。
如果……努力试过了,仍然不能挽回,剧情不能破坏,她注定是不被接受的那一个,也没关系,分就分谁怕谁!地球离了谁都能转!
阮苓苓抛开裴明榛,回了院子。
裴明榛说要等小姑娘,自然也不是干等,开始各种用心思哄小姑娘。吃的,玩的,用的,穿的,戴的,但凡他能想到的,一股脑的往阮苓苓院子里塞。
距离也是要拉近的,他每每忍不住时,仍然会想拉个小手抱一下甚至亲一下。
可每一次,阮苓苓都不让。
态度很坚决,说不要就是不要。
裴明榛就后悔了。
小姑娘一时半会哄不好,似是被触了底线,他不该……想要什么男人可笑的自尊,该要第一时间说清楚的。
第一次,裴明榛有了一种,并非所有事都尽在掌握的感觉,这种滋味让他很难受。
阮苓苓也不好过,未来怎么面对,这件事要怎么过去,这个台阶怎么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都要一件件弄清楚,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结果事情还没最终查清楚,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还没给她找来足够的东西,她就又听到了一件事。
裴明榛去了青楼!
他真的很敢!
阮苓苓气的不轻,当即撸袖子,追去了青楼。
楼下叫人拦着,穿着打扮很是鲜艳的老鸨上了楼,推开包间门一脸为难的看向裴明榛:“裴大人英俊大气,咱们楼子最喜欢您这样的客人,可……楼子里都是姑娘,不接待女客的呀,阮姑娘非要上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看似为难,实则是在看裴明榛脸色,等他示下。
前些天发生的事,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开门做生意的,不关心人家屋里的事,只想大家和气发财。
裴明榛先是有些意外,他来这里的事,有人告诉了小姑娘?
而后就笑了,眼神深邃指尖轻捻:“家有胭脂虎,我这个大人也没办法,好男人可不得受家里那位管着?请她上来吧。”
老鸨看了看房间里的另外一位客人,又眼色示意了外面:“这……合适么?”
裴明榛看向相对而坐的中年男人:“阁下不介意吧?”
男人伸手拈杯,摇了摇头:“裴大人年少风流,人之常情,怎会介意?”
裴明榛就挥了挥手,让老鸨请人进来。
他这时没明白老鸨朝外看的眼色,可下一瞬就知道了,因为黄衣女子来了!
就在老鸨关门的同时,她就推开了门,还穿着一身男装,直接坐到了裴明榛身侧。
裴明榛还没来得及应对,阮苓苓就上来了,推开门就见到了并肩而坐的两个人——一冷淡一娇俏,一个真男人一个假男人!
裴明榛:……
糟糕,又玩脱了。
“我竟不知,表哥这般会玩呢,怪有情趣的。”阮苓苓目光仿若实质,杀人就要见血。
裴明榛脑仁隐隐发疼。
阮苓苓明知黄衣女子是女扮男装,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过来暗示:“出来寻欢作乐,男人还是不要挨着男人了。”
离远点好吗!
她硬生生挤进了二人中间,紧紧挨着裴明榛坐下。
裴明榛担心挤着小姑娘,立刻往外边挪了挪,小心的让她坐好,一边黄衣女子差点摔倒,没一个人关心,连眼神都欠奉。
黄衣女子:……
很好。
欺负她没脾气是么?
“这话不错,到这里来,就是寻欢作乐的,”黄衣女子高高抬手,拍了几下掌,叫老鸨进来,“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都请出来——钱不是问题!”
她随手就是一打银票。
老鸨才不管这房间里是什么修罗场,有钱肯定赚,立刻眉开眼笑着出去,小桃红小柳绿小春烟小秋梨的叠声叫,不一会,房间里刷刷刷多了好多姑娘。
穿红披绿,薄纱暖裙,淡妆浓抹总相宜。
光是脂粉味道,就呛的人想打喷嚏。
黄衣女子还嫌不够,挑着眉看着姑娘们:“都愣着干什么,一个个傻了吗,不知道伺候人的?都往男人身边坐啊!”
满打满算,这房间里就两个男人,一个裴明榛,一个裴明榛对面的客人,中年男人抄手看戏,根本不多话,姑娘坐到了他身边,他也没推辞的表现,毕竟男人么,谁不爱色?
裴明榛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些女人还真敢往这边来!不敢的,黄衣女子立刻给银票,没别的要求,就是往他身边坐!
阮苓苓还笑得特别危险:“美色环绕,表哥可爽快?”
裴明榛额头凝起了冷汗。
不,他一点也不爽快,甚至有点想死。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一刻这么尴尬……
小姑娘太凶了!
阮苓苓不但凶,还点评着凑过来的女人,十分挑剔:“这个不行,皮肤不好,这个也不行,腰不够细,这个腰倒是细了,可惜脖子太短……”
总之,把所有人都挑剔走了,唯剩她一个留在裴明榛身边:“我总想给表哥最好的,偏偏今天没有,表哥不介意吧?”
阮苓苓唇角笑意张扬,这种圈了地盘,谁敢伸手就打死的嚣张,感觉还不错。
裴明榛嘴里发苦,哪里敢介意?
他现在一边因为小姑娘为他吃醋,心里还记挂着他开心,一边又明白小姑娘不会轻易原谅他,今日更是罪加一等,任他怎么努力都不行,简直冰火两重天,十分难受。
“我——”
他刚要拉住阮苓苓的手,阮苓苓立刻甩开,还笑眯眯:“表哥你放心,我一定尽职尽责,给你挑个最合你心意的,你要稍安勿躁呀。”
脸是笑着的,话音是甜的,可眼神,却是凶巴巴的瞪,仿佛在说,你敢不规矩一个试试!
裴明榛:……
旁边还有个黄衣女子。
阮苓苓不让女人坐到裴明榛身边,黄衣女子就偏要洒钱,使劲按到裴明榛身边,两个女人之间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火花四溅。
“今日不如到此为——”
裴明榛实在头疼,想干脆结束这场面,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女人同时摁住:“你不许讲话!”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裴明榛:……
黄衣女子看着阮苓苓:“你非要欺负我是吧?”
阮苓苓同样抬着下巴:“明明是你非要跟我对着干。”
黄衣女子:“好!这样拖拖拉拉的好不爽利,不如你我赌一把,你敢是不敢!”
阮苓苓声音一点也不落后:“就同你赌!今天谁赢了谁说了算!”
两个姑娘瞬间定好了规矩,划好道道,开始比试。
第一轮,比投壶。
传统闺阁游戏了,黄衣女子看起来十分擅长,阮苓苓么……托小郡主□□,也还不错,二人难分伯仲。
第二轮,比双陆。
黄衣女子一看就是个中好手,阮苓苓教会了小郡主和徐紫蕙斗地主,自然也被这两位带会了本土双陆。不管小郡主还是徐紫蕙,都是高屋建瓴,冰雪聪明之人,虐阮苓苓没的说,阮苓苓成天跟大佬们一块,虐别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跟技巧出众的黄衣女子比试,输赢差不多。
又挑了几个小游戏,怎么都分不出胜负,最后二人干脆比踢毽子……
关键这毽子她们也玩儿的都很溜,花样齐飞,技巧都不差,同样分不出胜负。
最后,两个人累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瞪着对方运气。
没输,也赢不了,两个人的爱好兴趣竟然十分相似!
这个认知让二人谁都爽不起来。
最后没办法,她们开始比谁了解裴明榛更多。
黄衣女子拍着桌:“裴明榛君子优雅,饮食清淡,最爱摆盘精致的菜色!”
阮苓苓立刻冷笑:“错!他最喜欢吃肉,吃甜,点心越甜越好,甜的齁人才好!”
黄衣女子:“裴明榛喜欢饮酒,小小年纪就开始了!”
阮苓苓:“错!酒醉误事,他平日从不饮酒!”
黄衣女子:“裴明榛喜欢清静,最喜欢素淡的颜色!”
阮苓苓:“错!他只是自己不爱说话,其实非常喜欢热闹,从不喜欢别人穿的太素淡,越鲜艳越活力才好!”
黄衣女子:“裴明榛最喜欢看书,经常手不释卷!”
阮苓苓:“错!他手不释卷只是在摆样子,他其实是在思考,是在想事!”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叫房间众人瞧了好大的热闹。
裴明榛看向阮苓苓的眼神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深邃。
原来小姑娘这般了解他,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原来这一段情路,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在走。很早很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小姑娘,就下意识把人扣在了身边,小姑娘其实也反馈给了他同样的情意,只是当时他不知道。
他喜欢小姑娘给他准备的点心,甜甜蜜蜜,喜欢看小姑娘饮酒,娇憨乖巧,喜欢小姑娘穿火红的裙子,漂亮又充满活力。
他喜欢小姑娘的每一个样子,小姑娘心里也有他。
裴明榛感觉一颗心满满的,旁的什么也装不下了。
黄衣女子眼看要输,十分不忿,最后终于寄出杀招:“我还知道他喜欢画画,名为木禾,画作广受追捧喜爱,你知道么!”
阮苓苓这下怔住了:“木,禾?”
黄衣女子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骄傲大笑:“哈哈哈你不知道!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你竟然不知道?我离这么远都知道呢!”
阮苓苓收起笑容,静静的转身,静静的看着裴明榛:“你是木禾?”
裴明榛脸色大变。
他根本不用回答,阮苓苓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木禾……
原来他就是木禾。
对她瞒的这么紧,却大方的告诉别人。
他明明知道,她当时多喜欢木禾的画,对这个人多执着,明明知道她有多难,多渴望……
这么大的事,他从没考虑过要告诉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们之间,原来从来就没有过信任,裴明榛瞒着她的,岂止是这一件事?她们这样……又能走多久呢?她不能再骗自己了。
或许,是时候该好好想一想,做个决断了。
阮苓苓闭了闭眼,再没有多的话,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94章 你凶我
阮苓苓这一次走的很快,很坚决,一步未停,头也没回。
裴明榛有很多秘密,她明白的,每个人从小到大都会经历很多,有些东西很难诉之于口,她可以等,但不能接受这些事他能告诉别人,却不告诉她。
互相喜欢,最后走入婚姻,难道不是两个人慢慢靠近,坦诚拥抱的过程?
可她没有享受到的特权,别人有了。
阮苓苓这一刻有种感觉,她和裴明榛中间隔着一道天堑。
他喜欢她没错,可他有很多东西,不跟她说,或许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说。
他看起来离得很近,实则一直站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顾自在她们之间划下重重‘规矩’,这个不可以,这个要远离,哪样是他这个心上人未婚夫该做的必须要做好的,哪样是教育引导她不能碰的……
他用重重枷锁把自己锁起来,也把她锁了起来。他宠着她,哄着她,引导着这段感情走向他希望的方向,让她开心,让他轻松,仿佛只要不去看,不去想,那些阴霾就不存在。
换做别的不计较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随波逐流,嘻嘻哈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宠爱,一辈子就过去了。
可她不一样。
她对很多事不在意,偏偏对最亲近的人很计较。
她们这样……又能走多久呢?
阮苓苓心里滋味说不出来,走的很快,裴明榛走得更快,在无人角落抓住了阮苓苓的手。
“别闹了好不好?”
“是我要闹么?”阮苓苓大力甩开他的手,“到底是谁在闹!”
她的表情太沉重可怕,裴明榛怔了一瞬。
这反应看在阮苓苓眼里,更气了:“房间里那个黄衣服是你旧日相好是吧?我们定亲不作数,你要娶她是吧?好啊,你去!你把婚书还给我,从今天开始我们一刀两断一别两宽,将来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裴明榛很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眼梢微起薄唇紧抿,连眉锋都更锋锐了几分:“这不是你该说的话,收回去。”
“生气了?”
阮苓苓顿了一下,之后是滔天怒火:“你还生气?你凭什么生气!你和她亲密无间没有秘密,到了我面前就什么都不说,偏心谁这不是明摆着么?耍着我很好玩是么?”
“你明明知道我是梦黄粱,早就知道我在写话本,也知道我有多喜欢木禾先生的作品,终极梦想就是想要自己的话本有木禾先生的插画,可你从来不说!你任我撞的头破血流,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袖手一旁看笑话!”
“我知道,是我肖想,大家追求不同,也许木禾先生要的就是寄情山水,曲高和寡,我尊重他的性格选择,并非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想要一个回复,没有得到回答之前,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话我同你说过,字字真心,字字肺腑,你明了一切,偏偏什么都不说,就要这样吊着我,看看我烦恼!”
“是,最后你是帮了我,在逗了我几天,见我被舆论欺负到谷底,无法辩驳,你拿了自己的画过来给我长光,打了别人的脸。我对你……那时我对你是怎样的感恩,你或许从来都不知道。”
阮苓苓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幕,人群熙攘如织,阳光肆意挥洒,她手心渗汗,狼狈的可笑,而他就站在人群之外,单手负立,如松竹,似山岳,耀眼如日光,皎洁似月华。
他冲她招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过来’,就让她湿了眼眸。
她以为他是她的英雄,可以诉诸所有委屈和不安,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卑微与虔诚,她想好好对他。
她愿意付出一切,用一辈子去暖他,哪怕他小气又难讨好。
却原来,所有这些不过是欺骗。
阮苓苓捂住眼睛,任眼泪从指缝中溢出:“你从未打算告诉我……你就是木禾。”
不是不能说,是不想说。
“我蠢兮兮的在你面前各种犯傻,天天夸赞你拍你马屁……很有趣是不是?你很享受?那你这样还真是失策了,你如果告诉我,我没准可以做的更好!不就是卑微不要脸,身段低到尘土里,我在你面前不是一向如此,从没变过!”
裴明榛:“住口!”
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绝对的安静,恩客与风尘女的对话背景让人浮躁,路过的脚步声更让人感觉难堪。他不喜欢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太绝情也太戳心,还容易让别人误会,他的小姑娘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允许!
“你凶我……你从没这样凶过我……”
阮苓苓声音比脸色还难看:“是因为她么?”
裴明榛伸手去拉小姑娘:“我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