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都能算是请客吃饭吗?真是的!

听着我嘟嚷,刘俊浅浅地一笑,靠在樱花树上的纾缓了所有的神经,抬眼看着还在空中纷飞的花儿,“念伶,你知道日本富士的樱花吗?几年前,我曾去过一次日本,亲眼见过那满树的樱花。每当一年的三月,樱花就如同报春的使者,在一夜间盛开,千树万树,合成花的海洋,花的世界。于是日本人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全家相携出行,提着主妇亲手做好的料理,找到一棵樱花树下的空地,全家人一起坐在那里吃料理,聊天,各家的小孩子会一起在草坪上奔跑,玩耍…那一幕,很快乐呢!没有了贫与富的等级,没有了人与人的界限,亦没有了事业的忙碌和心理的压力,大家都在这漫天的花雨中共享着天伦之乐,纵情高歌…这样的境界,我很向往。”

“呵!”我嗤声笑他,拈了一只鸡腿递到他的手边,“所以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拜托你哎,你现在可是名人呃,况且我们这里可不是日本哦,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坐在草坪里赏樱,很呆耶…你就不怕被一些好事之人看到了乱写吗?”

刘俊听闻我的话一愣,转头看我,“你怕吗?”

我反射性地摇头,“不怕。”怕什么,反正都被媒体大众批判成坏女人的典型了,怕也无济于事了不是?

刘俊耸耸肩,“那不结了。我也不怕。念伶,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名与利,于我而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当初我妈要不顾我的意愿而强行将我送到霍家,去面对那个尊贵庞大、人事复杂而又如履薄冰的地方?我甚至…没有叫过那个男人一声爸爸。因为他除了供我读书,让我接管他的家业之外,没有对我展露过一丝一毫的亲情。我于他,只是一个可以继承他事业的棋子而已。如今,我什么都有了,名,利…却独独没有快乐。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算是被人乱写,被人冤枉了又怎样?我不在乎。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自己是当年那个不值一名的穷小子,什么都没有,却平淡快乐,自由自在。”

他的语气充满着感伤,有着对名利场上汲汲以求的东西不屑一顾的从容和淡定,竟让我的心微微一痛。

叹了一口气,我亦随他一同躺靠在树上,伸手,轻轻地碰触着他的指尖,感觉他的手指一动,继而抓紧我的手牢牢地握进手里,温暖的感觉让我舒服得差点喟叹出声。

“俊,我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可以,我也想让时光倒流,回到兴德,回到原来的一切…”我低声一叹,说出心里最深的渴望。

侧身,与他俩俩相望着。他的目光如水,闪动着爱怜与了解的光芒,却仿佛与我远隔着千山万水,海角天边。

我们都明白,我们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俊,你知道吗?我可以不去羡慕日本的樱花海,却独独钟情于兴德里的那棵孱弱的樱花树。它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有着玫瑰的芬芳,也好像有着香樟的味道,阳光的味道…无数次的在梦里,我总能梦到我再次摸到了它瘦小的枝桠,它在迎风可怜地抖动着,却让我有着最最幸福的感觉,仿佛没有了十年的间隔和所有不开心的记忆,只有幸福…”

刘俊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温润一笑,“记忆,总能沉淀不幸,却将人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光。”一语中的。

我不可否认地点头,赞同,抬眼望着头顶频频飘落花瓣的树,仿佛嗅到了一股甜腻而幸福的气息,“如果有可能,我好想再回一趟兴德,再去看看当年的那棵小樱花树,看看…当年我和你相遇的那个地方…”

刘俊呼吸一窒,继而笑了开来。

“好,终有一天,我会陪你回去。”他牵着我的手,柔柔地许下承诺。

我亦点头,“嗯。”继而又问他道,“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可真的发生了好多的事呢。”

刘俊蹩眉,“嗯,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当年的校庆?”选了件最开心的事作为开头。

他点头,“记得啊。你胖乎乎的样子,矮矮的个儿,叫你和我演丫头,结果你临到头来紧张,我问你叫什么,你说你叫‘不紧张’…”他一下子乐呵了起来。

“呵!”我气结。

“那你还记不记得东林山?”

“不就和你一起去约会吗?你叫上一大堆的人当电灯泡,腿受伤了也不肯说,结果后来还是帮你摘桔子结果手受了伤的我背你下的山呢!你知道吗,你当时好重,背你下山后我的腿都在发抖。”他又吐我的糟。

我脸红,“哪有!”大声地抗议。

刘俊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爱宠地不再与我争辩。

“那…你还记不记得关飞和肖兰?还有罗玫?”我试探着问。

刘俊刚刚还笑着的眼突然一黯,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他仰头,喝了一口水,轻轻一笑道,“十年了,自从我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本来和罗玫联系过几次,但后来她有她的生活,关系也就淡了。等到再想联系的时候,却发现竟再也联系不上了。至于肖兰…”他突然哽住,状似担忧地觑了我一眼,神情一痛,半晌没有再说话。

我以为他是想起了以前不开心的往事,不愿再多提,却压根没有去追究他神情里的痛色从何而来。只单纯的以为他提到往事时有些失落,于是忙耸耸肩道,“其实我前两年曾经见过关飞,他现在也是一个IT集团的总裁了,估计生活得还算不错。大家…应该也好吧。我想,罗玫和肖兰她俩一个可爱,一个漂亮,应该早就嫁人了吧?至少现在肯定有一个非常疼爱她们的男朋友在身边了才对…”

我的话音未落,刘俊却呼吸一窒,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蹩眉道,“你…你当真不知道?肖兰她…”

“肖兰?肖兰怎么了?”我奇道。

刘俊眸光一沉,扯开一抹笑,“没…没事,只是突然想起她,就问问你…”

“哦。”我只当这件事是他无心的提及,也就没往心里去,转向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你还记得陈龙吗?”

……

118

晚上,刘俊送我回到公寓的楼下,夜已深了,我也没有邀他上楼,辞了他,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拧开电灯,我脱下自己的鞋子,赤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感觉自己累得全身都快要虚脱掉了。

回想起今天和刘俊的约会,几乎一整晚,我都在想尽办法地套他的话,尽量地和他唠家常,并把在题往陈龙的身上引,想要观察刘俊的反应。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做法难免会被人视作有些卑鄙,但所幸的是,经过一整晚的观察,凭着我当记者以来所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领,我基本可以从刘俊的言语中确定刘俊与陈龙之间绝对不会存在任何的关系,也让我更加确定了刘俊是无辜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怀疑顾骏城吗?毕竟这个楼盘的开发是刘俊和他一同合作的项目。

但一想到那还骄傲的人竟会做下这样的事,我的心里就已然发怵。为什么顾骏城想要陷害刘俊?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恨吗?

而就算如此,就算我已经知道了顾骏城的嫌疑最大又能如何?我该如何查出他陷害刘俊的记录?他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他在这里的势力实在太大,他想动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不过了,而且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那现在,我该怎么做呢?顾骏城和我已经交恶,就算真是他做的,他现在也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我的,那…我是否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媒体、国家机关将矛头对准刘俊、动辄其咎?

思来想去,我想得头都痛了,却仍然想不出办法来。于是只好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假货吗?嗯,我念伶,你有空吗?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找你。对,就现在…”

一个小时之后,宇文赝已经坐在了我的屋子里,神情颇为严肃地听我述说着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若有所思。

“你是说…你怀疑是顾骏城还未从威扬撤资的时候,就已经从中动了手脚,与陈龙的人私下接触,利用开发楼盘的契机来帮这些人洗黑钱?”

“嗯。”我郑重地点头。“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

他思索了一下,“不无可能。因为当初顾骏城的撤资实在太过突然,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更显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但如果说要查出顾骏城陷害刘俊的证据,绝对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你能确定刘俊就真的没有做过吗?虽然他以前在你的眼底很善良、很单纯,但你不要忘记了,他现在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能把一个家族的企业做得这么大,刘俊的能力也绝不会简单的。”

听宇文赝的说辞,成了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不得罪的样子。我心里一噔,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假货,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也见过刘俊的,你认为刘俊会是那种是非不分、帮助别人洗黑钱、做违法勾当的人吗?”

宇文赝听我的话,知道我恼了,于是沉下口气道,“不是的,念伶。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但你能不能冷静地想一想,你为何会如此的相信他?就是因为你以前认识他,知道他的为人。但现在我们是个法制的社会,我们所做的任何事都应该是讲究证据的。就算你相信他,但找不到证据证明谁在陷害他,他到时不也一样会被当作是经济罪犯吗?”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相信他,那就从现在开始搜集帮他洗脱嫌疑的证据,并找出操控这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宇文赝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可是却让犯了难。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要搜集证据这谈何容易?如果这件事真是顾骏城亦或其他人做下的,那那些证据他们还会保留吗?恐怕早就付之一炬了吧?”我亦说出我的隐忧。

宇文赝闻言默了默,许久许久没有言语。

一切又陷入了僵局。

宇文赝想了良久之后,终于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眸子里有着一丝了悟的情绪,“说吧,念伶,需要我帮你什么忙?是向我父亲请求帮助吗?”他一语中的。

我偏头看他,“这样做可以吗?”

他想了想,“如果让我父亲他们插手,那事态恐怕只会更加的严重。”

“那怎么办?”我听他这么说,心里顿然急了起来。找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他那身为公安局长父亲的力量,可以利用刑侦的手段来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但就如宇文赝所担心的那样,本来这件事就只能是暗中进行的,否则一旦动用警界的力量介入此事,后果也许反而更不会在我的掌控之中。到时可能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将自己卷入危险之境。

他想了想,“照李主任话里的意思看来,他们现在暂时还没有什么证据来指证刘俊有协助陈龙他们那批人洗黑钱的嫌疑,但警方和媒体也并不是就一直按兵不动的。所以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问,慢慢地向刘俊打探一些线索,待到我们搜集的资料真的能指证此事不是他所为,而是顾骏城亦或别人所为时,再将结果交给警方和报社。这样的做法比较稳妥一点,你认为呢?”他深思熟虑后对我道。

我想了想,点头,“嗯,看来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天天和刘俊约会。我们一起去吃饭,去玩,聊天,也从侧面打听一些关于威扬内部的情况。刘俊虽然对我如此关心威扬的运作感觉奇怪,但他也乐意讲解给我听。特别当我问到新楼盘“新世纪东方”的销售和运作情况的时候,他也毫无防备的给我讲起了所有内部的事宜,一点也没有芥蒂。

而我也从刘俊的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新楼盘的运作情况,也的确从中掌握了许多诟病。刘俊告诉我,“新世纪东方”发售的时候是由顾骏城主持的工作,当时他联系到了许多家团购单位,虽然楼盘还没有起来,但已用卖楼花和排号等形式,收取了大量的社会资金。虽然他这种做法刘俊并不赞成,但这已是房地产业界的一个趋势,再加上楼盘销售很好,基本上在上市一个月后就已销售一空,为后续的工作没有带来许多大的麻烦,也不用再担心资金回笼的问题,所以他并没有刻意的制止顾骏城的这种做法。包括最后顾骏城走后,楼盘的后期销售与修建及建设资金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所以他并没有追究顾骏城这样的做法。

然而刘俊的话却让我听出了大大的问题。新楼盘明明今年才能上市,但却在去年刚刚圈地还未兴建之时就已用排号的形式卖出了楼花,那也就是说,所有的包括楼盘的整体和前期运作顾骏城都不出我所料的有参与其中——更有可能,当初顾骏城引进的所谓的团购户,就有可能是陈龙的部下。那么也就是说,顾骏城其实早就在几个月前,新楼盘刚动工的时候,就已经在为日后的一切做好了准备,甚至可以说,他早就做好了陷害刘俊的准备,所以才用这种不合法的形式来运作这个楼盘,并且在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间内脱离出威扬。

目的,也许就是要陷刘俊于绝境当中!

好毒的计策!连我都不得不为他拍掌叫绝了!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一直就知道他的工作作风狠戾决绝,却不料他还有如此心计,可以杀人于无形!

想通了这一层,我表面上无所谓的安抚着刘俊,私下里却和宇文赝时时交流着信息,计划着下一步的工作。现在这个非常的时刻,我能信任的人,能够真正帮助我的人,也只有宇文赝而已了。

然而即便我打听到了消息,也知道这件事的确和顾骏城脱离不了干系,但宇文赝能够帮助我的能力的确有限。第一,他不能把我从刘俊口中探听到的片面之词作为证据收集起来交给他那公安局长的父亲作为破案的证据——而且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也没有这个能力来帮助警方侦破这个案件;二,我们无法掌握到顾骏城关于新楼盘销售情况的交易记录,所以更无法查起他与这桩案件的关联。

然而时间根本不等我仔细地理清思路调查这件事,就在我对调查结果一筹莫展之际,一件更加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日清晨,在郊外的路边,有人发现几条野狗正在啃食什么东西,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后经警方调查,死者竟是威扬的员工——或者说,他的另一重身份,是警方派到威扬里打探情况的侦察员!

此事一出,全城哗然。有关威扬涉黑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社会各界对威扬的事情都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报道。警方也正好借此机会,刑拘了刘俊,检察院也开始彻查威扬的账目问题。一时间风声鹤唳,威扬内人人自危。

当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俊已被拘留协助调查。看着事态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与紧张,我的心也跟着不停的下沉。

通了多方的关系,我和刘俊的律师刘小姐好不容易进入了拘留所看望刘俊。刘俊来了,自铁门后走出,当看到我也在那里时,他明显憔悴的削瘦脸庞顿时流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

坐定后,刘俊和刘小姐商量了许多的细节。刘小姐对他说现在的证据对他很不利,希望他能多回忆一些关于新楼盘的情况,刘俊一一详细地做了交代。待他们说完了话,刘俊让刘小姐先出去,与我单独相处了一刻钟的时间。

刘俊问我:“念伶,你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情吗?”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淡定,却充满着对我信任的渴望。

我直视着他,急切地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并且一定会为你找到有力的证据!我在心底暗暗的发誓。

结果,他果然看着我的眼,一眨不眨间,充满着坚定,“没有!”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在那一刻,我的全身充满了力量。

“好,那我就相信你!”我自信地曲起手,暗暗地为自己加油。

刘俊,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一定!

从拘留所里出来,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后,拨通了顾骏城的电话。

和顾骏城见面,在一个清静的咖啡厅里。

顾骏城来了,却一脸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打从一坐下就一脸嘲弄地望着我笑:“怎么,念伶,你终于想我了,想见我了?哼,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要见到我呢…还是,你的金主这里出事了,所以想重回我的怀抱了?”

我听着他那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讽刺,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往沙发上一靠,抬眼看他:“顾骏城,为什么要陷害刘俊?”

“什么?”顾骏城听我这么说,微微一蹩眉头,却又转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挑眉看我,“张念伶你这么说未免太过天真了吧?你凭什么说我陷害了刘俊?就凭我以前和他共过事,所以他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一定和我有关?”

我与他针锋相对地直视着,没有一丝回避,“顾骏城,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能这么说,就一定有确凿的证据!其一,当初这个新楼盘的建设和销售,是你做的决策,排号和楼花也是你做出的安排!所以,不要以为你抽身以退丢下了个烂摊子给刘俊你就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相反的,你这样做的目的更令人生疑;其二,就公司制度来说,刘俊是董事长,只会管公司的重大决策。但你却是执行总裁,所有公司的安排,真正执行的人是你。所以,你比刘俊有更大的洗黑钱的可能!”我直指问题的核心。

顾骏城听我这么一说,脸色蓦地一沉,却转而咭咭地笑开来。

凑近我的脸,他俯在我的耳边,状似暧昧地道,“聪明的念伶,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也能这么聪明,能把问题的实质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好吧,我承认,是我做的。但那又怎么样?如果真找得到证据,你交给警方啊,你告我啊!你不是一向自诩为公正严明的吗?况且你那么讨厌我,那么想要和我分开…如果你真找得到证据,你应该早就直接交给警方了不是吗?”

“你!”我怒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在他的脸上看的一朵冷凝的笑花。

他又缓缓地坐回我对面的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腰腿,又变为懒洋洋的模样,邪笑地看着我,“还是…你根本就找不到证据,所以想来套我的话,逼我承认?”

“…”我无言以对。他太了解我了,他料得不错,现在在我的皮包里,的确就有一只录音笔。但他的话,如果作为证据,实在太过薄弱与无力。即便是他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做的又怎么样?他俯在我的耳边说的话,录音笔根本录不下来。

计谋被他识破,我有些恼怒,提了皮包起身就向外走,不想再跟他多言…

“张念伶!”他却唤住了我。

我转头,却对上他一脸沉重的神情。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好过,不会让刘俊好过的…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他冷冷地开口,让我一个寒噤。

119

浑浑噩噩地走进宇文赝的宠物店的时候,我已全身发软,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站在人潮拥挤的城,我唯一能想到的人,能帮我的人,就只有宇文赝。

“欢迎光…”宇文赝那阳光般的声音在看到我一脸的晦暗时噶然而止,继而转变成了几分的担忧,“念伶,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没事吧?”他忡忡地问。

我木然地摇头,再摇摇头,呆滞地看着他,突然间淌下了两滴泪来。腿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身前,“假货,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宇文赝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却又在刹那间回过神来,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表情一滞,“念伶,快起来,你快起来!”他上前,俯身拉我。

我摇头,泪疯狂地流了下来,“不,假货,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救救刘俊…求求你…”

宇文赝听我的话,默然良久,终于狠下了决心,“你起来再说。”将我拉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关了宠物店的门,就这样在店内,各踞一方,口对口,心对心,我将今天与顾骏城见面的时候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及顾骏城在我临走时所留下的嚣张话语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宇文赝认真地聆听着,末了,他轻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这件事顾骏城的确是知情的喽?”他皱眉问我。

我点头,“嗯。”

他默了默,“但这话只能算得上是你们两个人私底下的交谈,如果想要作为刘俊洗钱案件中的有力证据,这显然是不行的。别说他不会承认,就算今天念伶你录下了他的话,他想要否认,或者说这话是你引导他的,也不无可能。”

我点点头,明白宇文赝这话说得中肯。但心底更因此而莫名的烦躁了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假货?”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宇文赝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道,“别急,总会有办法的。”他接下来考虑了良久,深皱着眉头,用我从未见过的苦恼表情。

一番思索之后,他的眼前一亮,“有了!有办法了!”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也涌出了希望,“什么办法?”

宇文赝一顿,直视着我的脸,“入侵顾骏城的电脑系统,我相信他如果真有帮助黑帮组织洗黑钱的事情的话,那就算为了自保,他也一定会保留这些洗钱的记录和证据,绝对不会擅自删除的。只要能找到这些证据,那刘俊的罪嫌也就全部洗脱了。”

“这办法好倒是好…”我有些犹豫。“你的办法好倒是很好,但想要入侵顾骏城的电脑盗取他的商业机密和洗钱记录,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届时,如果一个不小心被顾骏城所发现的话,那我们就等同于打草惊蛇了不是吗?届时他如果真横下一条心来删掉了电脑里的所有资料,我们又要怎么办?”

宇文赝听了我的话,怔了一怔,似在思索他的方案的可行性。但最终许是为了让我安心,他向我绽开一抹安心的笑意,“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他拍拍我的头,似爱怜,又似宠溺地安抚着我道。

宇文赝所谓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爸爸的局子里和他平日里关系交好的网警哥们儿,并请他们帮忙,从我提供的以前顾骏城给我发网上信息的地址入手,利用骇客高超的入侵手段,直接入侵到了顾骏城的电脑。

然而,我一连等了数天,宇文赝给我的最终答复却令我大失所望。网警虽然进入了顾骏城的电脑,但顾骏城的电脑里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显然他早已料到我会去找身为公安局长儿子的宇文赝帮忙调查,所以提前已将自己的电脑里的东西删除得一干二净。

对于这个在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中的答案,我傻了,彻底地傻了。

当看着宇文赝说我无能为力地摇头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片冰凉。

“不,”我紧紧地攫住他的手臂,不能相信这样一个结局。我已亏欠刘俊太多,以前是,现在也是,如果不是我和顾骏城之间的这段纠葛,他至少不会落至今天身陷囹圄的局面。这让我情何以堪?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懂。明明,只是我与顾骏城两个人之间的事,他恨我背叛了他,他恨我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他要如何的惩罚我,这些我都认了。可为什么他偏偏要去伤害刘俊?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刘俊是我的软肋,是我最不能触碰的伤。

顾骏城,你要我如何待你?我该如何待你?

“假货,我求求你,你再帮我想想办法,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算我求你,行吗?”我使劲地拽着宇文赝的衣袖,乞怜地哀求他道。

可是宇文赝却仍是一派无能为力的模样。“我尽全力了念伶。”他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念伶,抱歉,我实在帮不了你了。你要知道,警察在未得到组织许可的情况下擅入他人电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底线,我的朋友说帮不了你,就绝对是不能再帮你了。对不起,念伶。”

宇文赝的话就似晴天霹雳一般,刹那间,我全身就像被抽走了筋一般的软倒在地。

“怎么办,那现在要怎么办?”我坐在地上,木然地自语。

宇文赝默然地站在我旁边,许久许久,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唉,不知道。此时此刻,如果你能认识IT界的人,由他们出面找专业的骇客,进入电脑DOS操作系统下帮你搜集证据,或许这会有所发现…可是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些人呢?”他轻声地道。

岂料,他的一句话却彻底地点醒了我。一愣神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关飞!

抱着试一试的希望,我拨通了关飞所创建立的合一集团的电话。接电话的总机小姐,听说我要找他们的总裁,她的语气疏离而冷漠,公事公办地问我是否预约,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时又对我说他们总裁现在在开会,很忙,不见外人云云,让我留个口信给她。

我没有想到关飞手下的仅仅一个小人物也会与我耍大牌。但转念一想,关飞现在毕竟是一个IT集团的总裁,有这些排场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便很认真地给她留了电话,告诉她我姓张,请她转告关飞如果见到我的留言请务必和我联系,这才挂了电话。

我原来也对关飞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事隔这么多年,况且我们每一次的见面也都不是很愉快。更重要的是,也许关飞根本不会接到我的口信。却不料,就在放下电话后的两个小时时间内,我的手机上竟显示出一组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我好奇地接起。

“念伶?”电话那头竟响起了关飞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时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

120

当天晚上,我在机场接到了为了我的请求而连夜坐飞机赶到Z城的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