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豪的并没有通过验尸程序,据说他生前留下遗嘱,叫他的律师在他死后把尸体运到家乡福建土葬,所以警方在检查出刘万豪是死于心脏病之后只是出具了死亡证明,并没有做进一步的检察。”小周回答。

土葬?李然又一次惊讶了,现在政府早就出台禁止土葬的规定了,这个刘万豪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而使自己的尸体得以土葬的?况且,他是用怎样方法把尸体运到福建的呢?有钱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福建龙溪县…”尹伊深吟着,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引得在场人都向他看过去了:“那地方不是个擅长养蛊的地界么?”

第七卷蛊惑 第十六章 蛊(上)

“蛊?”众人齐齐脱口而出,呆呆的望着傻傻笑着的尹伊。

“拜托!”小周学着邹芸的样子,掐着嗓子伸出一只兰花指:“能

不能记得你是个警察,而不是研究奇闻怪事的老学究!”

邹芸立刻追上去打小周。

只有李然沉默着。

他想起了在“红馆”的客厅门口消失的李然和尹伊的脚印,有关蛊的事情,虽然有点不稽,但却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六年前,李然还是个警校即将毕业的毛头小子,被分到了边远山区的一个小警局,跟着一个老警察实习。山区的条件有限,警局里也无非是三五个人,上班下班都是要走好几道山路才行的,老警察是个乐呵呵的乐天派,成天给李然讲一些奇闻怪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就是讲蛊的。

“我告诉你,小子,你还别不信这个邪!”这是老警察常说的话。老警察还有一年就退休了,他有个怪僻就是身上总是揣着一包油乎乎的干肉和一个生锈了的小酒壶,酒壶里盛着的,是味道刺鼻的廉价白酒。走到哪里都要嚼上一块肉,兴起时还要酎上一小口白酒。李然对老警察的这个习惯很是反感,好好的,工作就是工作,查案就是查案,成天家喝什么酒呢?当然,这个边远的小山区里也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无非是张家丢头猪,李家丢根菜的,尽是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李然等人需要做的也无非就是找找猪,寻寻菜,给两口子打架做个调解,像个居委会的大妈。为这事,李然没少上火,就盼着实习的日子早点结束,好早点回学校报到去。

老警察是不急也不火,就像是炉子上的老汤在慢慢的熬着,嚼着肉干,喝着小酒儿,酒到兴起之处就开始讲起这些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来,也不晓得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吹牛和夸张。

他打了一个酒嗝,拍了拍李然的肩膀:“小子,我干了四十年警察,什么都见过了,死也死了好几回了!”李然无奈的耸了耸肩,这老家伙总是拿资历来说话,真是没劲!若不是今天晚上是他跟这老警察值班,他早就找个借口溜掉了。

“老杜,我困了。”李然故意打个呵欠。

老警察的名字少有人叫,大家都叫他老杜,李然当时正值青春年少,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对老警察也没大没小的,跟着大家一起叫他“老杜”。

“嘿嘿,”老杜嚼了一口肉干,斜睨的看着李然,边嚼边干笑着说:“我知道你这娃儿不信邪,但是我可告诉你,警察办案多是跟死人和罪犯打交道,什么样的怪事都能有,什么样的事你都能遇见!别看现在社会发展了,可是啊,总会有一些邪恶的物什躲在角落里,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狠狠的咬你一口!”老杜说着,突然把身子凑近李然,恶狠狠的说道,吓了李然一跳。

老杜似乎很满意李然被吓的反应,他美滋滋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酎了一口酒:“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不假,为什么呢?人穷啊,教育跟不上,人的脑子里也没有善与恶的观念,他们只知道,如果他们想要一件东西,就得使些手段,至于有什么后果,他们可管不了喽。”

老杜的脸涨得通红,李然无奈,只得干坐在那里听老杜的胡言乱语。

“那时候这地方还没这么安生,村儿里有个恶毒的妇人,喜欢养蛊。”李老顿了顿,突然又凑近李然:“知道什么是蛊吗?”

李然早就提防他来这一手,早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退了半尺,但还是被那股刺鼻的劣质白酒的味道呛了个半死。

“嘿嘿,”老杜笑着,继续道:“蛊是一种伤人的祸害,可以替人作事,但却是个要人命的邪物。二十年前,村里蛊物横行,不是这家的媳妇死了,就是那家的娃儿被掏烂了肠子,怎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李然愣了愣,这个事他在村里办案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年迈的哭瞎了眼睛的老奶奶曾无意中提起她的小孙子被村里的祸害伤过性命,那时候李然还以为是村里的坏人干的,也就没有多问,却没想到竟是这种邪物。

“小子,来神儿了?”老杜看着李然两眼发光的样子,乐得咧开了大嘴,他又用油滋麻花的手拍拍李然的肩膀:“别看这村子小,事不多,但是出了任何事,可是马虎不得的!人命关天哪!”

李然翻了个白眼,没作声,心里却暗道:废话,这些话还用你说?

老杜叹了口气,没来由的沉重了起来:“你知道那蛊是怎么制成的?小子,知道‘九狗一獒’的典故吗?”

怎么还这么多说道?李然摇了摇头。

“‘獒’是狗中的帝王,是个不逊色于狼的灵物,”老杜竖起了油腻腻的大姆指,“你道它是怎么来的?有人说是九条狗里才有这么一条好狗,哈哈,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李然心里直腻歪,这老杜说话就喜欢卖关子,真真的能给人急死。

“我年轻时候曾在内蒙呆了整整三年,才知道那獒,一定要一只有着狼的血统的公狗和一只凶恶健壮的母狗交配后,一胎产下的九只小狗。从小狗忌了奶的时候起,就整日喂它们新鲜的血肉,培养它们嗜血的凶狠野性,一个月后就把它们关在密室里,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不喂水,也不喂食。等到打开封室的时候,你会发现,九只狗只剩下了一只――那就是獒,邪恶到为了使自己生存下来而吞食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的血肉的狗!”老杜又扯下一块肉干,乐哈哈的嚼着:“哈哈,真是有够邪恶的啊!”

李然感到一阵恶心:“错了!”他气愤的看着老杜,“是人让它们自相残杀的,如果不是人类,它们可能就不用这样靠吃自己同胞的血肉来求得最后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

“哈哈,小子!”老杜抬起眼睛看李然,那眼神让李然心惊,“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止是人类,动物界也是一样――弱肉强食,如果你不能主载自己的命运,那你就只能为命运所主载。”

第七卷蛊惑 第十七章 蛊(下)

“如果你不能主载自己的命运,那你就只能为命运所主载。”

老杜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故而变得血红血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邪恶的光芒在其中窜动,让李然觉得害怕。

外面轰然打了一个响雷,震得李然心脏差点脱落。

然而一转眼,老杜又像是忘了刚才在说什么,立刻恢复了迷醉的神态继续道:“蛊的制作更可怕!需要主人采集各种最具毒性和最恶心的动物:什么蛇、青蛙、苍蝇、蜈蚣、蝎子、蚯蚓等等,把这些东西都密封在一个瓮里,等待它们相互吞噬、撕杀,所剩的最后一个,便是具有强烈毒性的怨念的蛊了!”

李然将信将疑,这世上真有这么邪,这么怪的东西?

“那蛊,可以替人作事,索取钱财,保主人家丁兴旺的。但有一点就是它要吃人!且最爱吃人的肚肠。这家主人每年都要予它吃人,如果不吃,这主人就要倒大霉喽!”老杜终于不吃了,他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很累,神情遥远。好像在追忆着从前:“那一段时间,村里死了好多人,我和我一个合作多年的同事,一同调查此案,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他沉吟了一下,道:“那个跟我合作多年的同事,突然上吐下泻,腹部肿涨得像个皮球,局里人少本来就少,我跟他关系处得都跟亲兄弟一样,看到他这样我吓坏了,忙送他去最近的县医院,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第七天的时候,他走了,临行前双眼圆睁,两只手直勾勾的伸着抓向空中,很是恐怖。”

“我忘不了他临死时的眼神,忘不了!”老杜痛苦的皱起眉,闭上了眼睛,“它像刀子刻在我心里一样一想就疼,我发誓一定要把那伤人的凶手绳之以法!可是我错了,那不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东西。”他睁开眼睛,神情像是经历了一番痛苦折磨以后的呆滞,让李然也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村里有一位老中医,他听说了这件事后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我那哥们的死,是蛊在作崇。山区里,虽然不像外面接触事情那么多,但是对于这些邪性古怪的和封建迷信的东西,倒是都见怪不怪的。我照着老中医教我的法子到山神庙求了一捧香灰,朝东南方向吹散,看到一缕径直向西北方一户人家飘了去,心里才真真的相信了老中医的话。原来那户人家,正是个妖媳妇的住地儿!”

“那妖媳妇叫小苗,是二柱子赶集时候不知搁哪拣回来的,眉目清秀,长得好看,只是这眉眼之间总有着那么一股子邪气,让人看了生寒。这二柱子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成家前就跟四里八乡的姑娘媳妇的勾勾搭搭,没成家两年就又跟别村的一个寡妇勾搭上了,被小苗领着村长捉奸在床。本来村长是要报警的,但小苗又拦了下来,说是他好歹也是她男人,回家数落一番便罢了,谁知过了半个月,这二柱子竟失足跌进井里死了。”

“小苗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说二柱子该死,有人说可惜,但是人们都说最可惜的是小苗这个好媳妇,自她过了门,家里总是收拾得很干净,就像水晶宫一样一尘不染,弄得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好意思登二柱子家的门,说什么在门槛上踩个鞋印子不一会就给小苗擦净了去的,可惜竟要年轻轻的守寡。我那时特地请教了老中医,老中医告诉我,一般养蛊的人家都干净得很,哪怕是落下来一粒土疙瘩都会立即没了踪影的。”

“这一回我心里有了主意,这就难怪村里为什么只死小媳妇和小孩子了――原来她们都是与二柱子曾有染的人家!虽然我照着老中医教我的方法备了些可以避蛊的东西,可是我还是低估了蛊的威力,等我找到小苗的时候,她正在吞一只巨大的虫子,她的脸上挂着泪,表情很悲愤,”老杜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惋惜:“原来这小苗,是二柱子上山回来的时候在山洞里避雨时候遇见的,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把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给糟蹋了!小苗无奈,只得跟随他回了村里,做了他的媳妇。现在二柱子死了,我们也知道了她的行踪,她说她自己也不想活了,不如就吃了这毒物到黄泉跟再跟二柱子算账。我本想上去救她一把,结果反被她狠狠的咬了胳膊一口。”

老杜举起胳膊给李然看,那胳膊上赫然是一个深深的牙印,好像还没有愈合一样血淋淋的,伤口处粉白的肉还在一跳一跳的,甚是骇人。“后来我才知道,她的这一口也在给我下了蛊,让我生不得死不得的蛊,每天都感觉有虫子在我体内爬来爬去,又痒又痛,又变得爱吃肉爱喝酒,每次吃了肉喝了酒,我才能觉得好受点。”

老杜好像真的是醉了,他摇晃着,好像困了一样越来越睁不开眼睛:“那老中医说这是小苗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早死了几个来回,这蛊啊,是慢性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睡死过去,”他又叹了一声:“小苗啊小苗啊,那一双带着恨的泪花花的眼睛,就像长在我眼前似的,怎么总是忘不了?”

老杜用手胡乱的在眼前晃动,像是要赶走什么,却又突然不动,垂了下来。

“老杜?”李然有点慌了,“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刚才还讲着鬼气森森的故事,这会子又来这一招,不是情等着想吓死人吗?

他刚伸出手要碰老杜,却见有老杜那只有着牙印的胳膊有一只虫子从皮肤里面探出头来,它正一点一点蠕动着、挣扎着想爬出老杜的体内,那虫子带着血,好像还连着老杜的皮肉,血淋淋的,伴随着“嘶――嘶――”声,不知那声音是撕断血肉的声响还是虫子本身的嘶鸣。

真是…

太恶心了!

李然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涌上每一根头发,两眼一黑,“咕咚”栽倒在地。

老杜死了,李然却发起了高烧,昏迷了整三天三夜,不是因为感冒,是吓的。

因为生病,李然提前结束了实习,调回了学校,为这,李然的父亲没少骂他,骂他孬种,骂他逃兵,李然默默的,也不还口,脑海里的,只是老杜在谈到小苗时候那深深的惋惜和同情。

第七卷蛊惑 第十八章 深入

尹伊的话,让李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六年前实习所遇到的怪事,不禁走了神。

“李队,你在想什么哪?”邹芸其不意的拍了李然一下,却听到了李然的一声惊叫,弄得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李然回过神,喘着粗气惊魂不定的瞪着邹芸,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在场人也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李然的这种表情。或许深藏在人类记忆最深处的,才是真正令人害怕的吧?藏得越深、越隐秘,它就越见不得光、越黑暗,天长日久,便拥有了足以令人有噩梦一般恐惧的力量,是永远也无法打开的心结。

“头儿,你没事吧?”小周也吓坏了,他看到了李然头上层层冒出的冷汗。

“没事!”李然回过了神,立刻换上一副气哼哼的嘴脸,他就是这个样子,见不得别人同情他。

这时,有技术部的干警敲门进来,说是信封的成分已经分析完毕,里面有玫瑰花的液叶成分,应该是玫瑰花汁浸泡或是喷洒过的。但由于信封上指纹比较杂乱,要等待进一步的化验。

“哦对了,李队,”那干警临走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在那个商场被害的小男孩的衣襟里,发现了一根短小细微的头发丝,初步分析是属于成年男性的发质,我们正在进行DNA检测,相信两天之内就可以有结果了。”

李然欣喜若狂,连连致谢。

“我想我知道该从哪里着手了。”他迎上了尹伊含着笑的双眼,那双眼睛里丝毫没有情感和波动,只有嘲弄――永远不变的嘲弄。

李然把人分成三组:从别组里调出一个人手给小周,卦福建龙溪县调查刘万豪的身世及其下葬地点。邹芸继续在“红馆”周围调查,并前往“红馆”的现任园丁的家里,探探口风。自己则和尹伊着手调查以往在“红馆”工作过的园丁的下落。

“调查了刘万豪的下葬地点以后要做什么?”小周问。

李然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听说现在很流行盗墓。”

“额滴神哪!”小周悲呼一声:“这是犯法的,头儿!”

“哪个不犯法?查出凶手就是王道!”李然那股子匪气又上来了,他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与刚才那个被回忆吓得失魂落魄的他判若两人:“又不是叫你去偷东西,拍了照,看了情况,取回来一两根头发什么的,再给他恢复原样!又不是王候将相,学什么古人土葬?”

邹芸换上了一套干净朴素的衣服,头发低低的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再背上一个大大的布包,年龄顿时大了五岁。她站在镜子前面,很满意自己的这身打扮。

通过调查得知“红馆”的现任园丁是一个叫“小楚”的女孩子,跟自己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讨生活,家里的条件不好。家住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邹芸送了件名贵的毛衣给一户人家的保姆,托她向“红馆”的保姆打听来了小楚的大概住址,看样子,那地方乘车也要一个多小时的。

下了公交车,邹芸拎着一袋水果走在起伏不平的小路上,很难相信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小院和景致:小路虽然崎岖不平,但是道路两旁都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城市灰尘污染让树木的叶子格外的鲜活耀眼,在夕阳点点余晖的照射下,有一种让人身心平和的感觉。四周的住房都是小小的平房和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比不得大富人家独门独院的小洋楼气派,但是那院子里种着的小块瓜果蔬菜、扑扇着翅膀引颈高呼的大白鹅和小鸭子、从院墙和门缝里偷偷探出头来的娇艳的花朵都让人从心里往外的感觉到愉悦。

邹芸有点辩不请方向了,她拉住迎面走来的一个胖女人,客气的问:“大姐,小楚家在这附近吗?”

那胖女人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邹芸,没回答。

“啊,我跟小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今天来给她送点东西。”邹芸说着,举了一下水果。

“哦,是跟丑儿一块干活的呀!”胖女人脸上立刻绽开了笑意,“丑儿心眼好,多亏你们照顾了,你顺着这条道往下走,用不了几分钟就看到她家了,你看院子里种得全都是花草的就是,好找!”

丑儿?怎么是这个怪名字?邹芸心里想着,嘴上却万恩万谢的离开。几分钟后,邹芸不经意的回过头,看到那胖女人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她。真是奇怪的人,邹芸耸了耸肩。

果然如那胖女人所说,小楚的家是很好找。远远的,她便能闻到一股清香的花香,那香气很特别,好像是各种花在竞相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般混合在一起,让人沉迷。院子只是由一圈低低的栅栏围着,院门也是敞开的,一盆盆邹芸叫不上名字美丽花朵像比赛似的怒放着,姹紫嫣红,好不惹眼,一群小鸡叽叽喳喳躲在一个木箱下面偷偷的看着邹芸。

“有人在家吗?”邹芸唤了一声。

无人应。

她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的门也是虚掩的,让邹芸好奇:为什么这个叫做“小楚”的孩子不锁门呢?难道她就对这个世界这么放心么?

屋子虽然不大,却被收拾得很整洁,雪白的墙面,涂着红漆的水泥地,除了简陋的家具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呜――呜――”一阵怪叫传来,吓了邹芸一跳,她回过头,看到右边的一张简易单人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那女人面色枯黄,头发稀少,双眼深深的凹了进去,一双混浊不清的眼睛正盯着邹芸,她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是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只能微微的抬起头。

“呀,这是阿姨吧,您先别起来,”邹芸忙跑过去,扶着女人,“您好好躺着吧,我是跟小楚在一块干活的,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您。”

女人用力的点着头,脸上浮现出笑容,似乎是在问好。

“小楚很勤快,我们都很喜欢她!”邹芸微笑着,她把水果放在了女人的床头,“正赶上我今天休息又路过,就过来了。”

女人又发出“嗬、嗬”的声音,邹芸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便说:“您先躺着,我在这等会小楚就好。”

女人神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邹便便环视起这间屋子,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兰花,叶子细长而翠绿,阳光像是可以穿透似的从叶片里透过来,兰花已经含苞待放了,那白色的小小的花苞层层叠叠的不知包裹着怎样的羞怯与美丽,低低的弯下腰来。在窗户左边是一个小小的很有趣的空间,邹芸不由得站起身来走过去,那是一个在木头小床旁边的用木板紧贴着墙面搭成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本破旧的书,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和几个铅笔头。邹芸发现在一本破旧的书页中,居然露出了一个粉嫩粉嫩的纸的一角,看起来很是眼熟,她心下一动,忙伸手想抽出那张纸。她的手突然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惊得邹芸差点惊叫出声,她急忙缩回了手--只见那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丑陋的布娃娃:残缺不全的四肢,脸上像是被一个蹩脚的裁缝多次缝补过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线,身上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裙子,那布娃娃瞪着两只黑色的眼睛,与满脸的针线相映,显得狰狞而恐怖,它头冲着邹芸横躺在桌上,像是在倒着看她,刚才邹芸碰到的,正是这娃娃的头发。

第七卷蛊惑 第十九章 丑儿丑儿,不要哭

邹芸被这布娃娃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是刚才怎么自己没有看到这布娃娃呢?她壮着胆子,把布娃娃轻轻放在了一边,又随手抽出那露出了一角的淡粉色的纸张。

那赫然是一个信封!一个与邮到警局来的那个古怪的信封一模一样的信封!邹芸心下一喜,忙把信封揣在随身背着的包里。

“妈妈我回来喽!”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邹芸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被眼前出现的女孩弄得一愣。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啊:枯黄稀少的头发长在一颗圆圆的大大的脑袋上,眼皮像是没有睡醒一般的浮肿,露出一双细小的眼睛,一个塌下去的鼻梁下面是一张由于上颌突出而合不拢的露出了门牙的嘴巴。这个女孩身材瘦弱,与她大大的脑袋很不相配,颇让人有些吃惊。

这正是小楚了。

小楚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的女人诧异莫名,她呆呆的与这女人对视着:眼前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年纪,皮肤姣好,眼眸明亮,一张鹅蛋形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看样子并不像坏人,但是,自己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陌生呢?

“呜――呜――”楚妈妈张着嘴,像是在对小楚说话,她又努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还是只能微微的抬起头。

“小楚,你可回来了!”邹芸迅速反应过来,笑着跑上前去抓住了小楚的胳膊,稍稍的用了下力:“刚才还跟你妈妈说我们在一处干活呢,赶上我今天休息,来看看阿姨。”

小楚愣了愣,邹芸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是啊,妈妈,这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姐姐。”小楚笑着对楚妈妈说。

“阿姨,您先稍微休息下,我跟小楚说几句话。”邹芸笑眯眯的搂着小楚走到院子里。

刚到院里,小楚就挣开邹芸的胳膊,跑到一边,警惕的看着她:“你是谁?”小楚问。

邹芸和善的笑笑,她在警校的时候研究过心理学,知道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相貌或是身体上有些不同于常人的人们通常自我保护欲都很强烈,而且对于某项事物也通常都保持着非常偏激的想法,想接近他们不容易,想打开他们的心灵也不容易,看来,自己是要多下些工夫才行了。

想到这,邹芸掠了一下头发,和蔼的笑着说:“小楚,姐姐不想骗你,姐姐是警察。”

警察?小楚脸色巨变,如临大敌一般的退到栅栏边的一个木头箱子前面,双手向后捂着那箱子,神色恐慌的看着邹芸。

“不要怕,小楚。”邹芸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这个时候是不能有任何强烈的举动去刺激对方的,不然不旦套不成近乎,恐怕还会拖整个案件的后腿。“小楚,姐姐知道你一直在照顾妈妈,你是个好孩子,你不容易。可是,小楚,你既然是好孩子,就应该知道警察不是坏人,对吗?”

小楚迟疑了,她歪着头迷惑的打量着邹芸。

邹芸尽量笑得和善,语调也尽量温柔:“小楚,姐姐只是想你帮助我了解一下刘清清的一些事情,可以告诉姐姐吗?”

听到是为了刘清清的事情而来,小楚便松了一口气,她放下了双手,走到邹芸面前,甚至还为她搬来了一个小椅子。

邹芸知道,她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

小楚与皱芸并肩坐下,邹芸温柔的牵过了小楚的手,这双手与她同龄的孩子们不同,很粗糙而且伤痕累累。邹芸抚摸着这只小手上节节疤疤的伤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这样一个孩子,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穿着漂亮的衣裙与小伙伴们上街,甚至应该挎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子的胳膊撒娇,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年纪轻轻就要为了照顾母亲而劳作,难道上天就不能发下慈悲给她一个少女应该享有的生活么?

“警察姐姐,你要知道什么呢?”小楚轻声的问。

邹芸笑笑,没回答,她轻轻摸着小楚那枯黄的发:“小楚,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姐姐在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都没有你这样乖巧!”

小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已经渐渐的接纳了这个和善可爱的“警察姐姐”。

“小楚,你在‘红馆’工作得开心吗?‘红馆’的人都对你好吗?”邹芸知道即便是想问问题,也要用一种可以让这小姑娘能够接受的方式,她尽量的把问题问得柔和,而不想用生硬的问话方式去伤害眼前这个可怜少女。

小楚低头着,脸上的表情从红到白,一会沉重,一会悲伤,一会又含情脉脉。

“我去‘红馆’干活,是因为上一个园丁辞职回家了。刘先生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没跟我说过什么话,觉得我花照顾得好,就留下来我了。但是保姆陈妈他们都对我很好的。”她顿了顿,“后来,刘先生死了。”

邹芸点了点头,没有打断小楚。

“我们都叫刘清清做太太的,她人长得很漂亮,只是脾气不太好,刘先生走之前她还稍微的和善些,可是刘先生走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不是叫嚷着说刘先生是死于他杀,就是大喊刘先生没有心脏病,还摔摔打打的,跟王先生吵架,跟表小姐吵架,有时候…也会骂我们的。”小楚低下了头,泪水似乎在眼里打转。

邹芸拍了拍小楚:“小楚,不要哭,让你受委屈了。”

小楚摇了摇头,擦了眼里的泪水。邹芸问:“表小姐指的是姜小玉吗?”

“姐姐也知道表小姐吗?”小楚惊喜的抬起头:“表小姐人很好的,她一点都不记恨太太跟她吵,还常常会跟我聊天,给我好吃的东西,叫我带回来给妈妈。”她的眼里充满了仰慕,可以看得出与那位表小姐的感情很好:“表小姐好像很喜欢王先生,如果她是太太就好了!”

如果刘小玉是太太就好了?邹芸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么,王先生就是王诚吧?他是个怎样的人呢?”邹芸又问。

小楚的脸攸的就红了,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好半天没有说话。邹芸被眼前这丑孩子所展现的娇羞的女儿态弄得轻笑起来,她像个慈母一样揽过小楚的肩,柔声问:“王先生,是个很出色的人吧?”

小楚红着脸点了点头:“我听保姆陈妈说,王先生是个穷苦出身的乡下孩子,他很有才华,刘先生很欣赏他,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刘家人都看不起他。尤其是刘先生在世的时候,经常会跟王先生吵,我就听过表小姐提起过,有一次他们吵得很凶,好像要打起来似的。”

“打起来手?”邹芸眼睛一亮,忙问:“她是什么时候提起的呢?”

小楚想了又想:“好像就在刘先生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吧。”

邹芸的表情舒展了,但是她又立即想到了另一点――那个信封,那封提醒警局的信,到底是不是小楚寄出的呢?这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翻了好几翻,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拉着小楚的手,给小楚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叫小楚有什么难处一定给自己打电话。

“姐姐,你这就走了吗?”小楚有点不舍的看着邹芸,她从小到大,除了那个可以跟她说说话的表小姐,再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了,眼前的这个警察姐姐是这么的和善这么的体贴,让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依恋来,眼睛有点湿润。

“小楚,”邹芸的心似乎被这个外表丑陋而心灵纯净的孩子打动了,她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样伸出双臂拥抱住小楚,“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你不要哭,要坚强、自信的生活下去,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好、最美的姑娘了!”

小楚鼻子酸酸的,含着泪拼命点头。

邹芸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小楚始终站在院门口不停的挥着手,心里除了感动,依然有一种繁华过后的孤独。

一双布满了血丝的邪恶的眼睛,正藏在小楚刚才挡住的木箱的缝隙里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切…

第七卷蛊惑 第二十章 目标锁定

让宝贝们久等了,本卷还有两章结束。

今天上传两章,周日因为有些事情恐怕不能更新了,不过会在周一晚上连续更新补上的:)

下一卷将演绎一段如梦境般美好凄凉的爱情,中间会有些YY情节哦,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