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低着头,也不敢吭声了。

“我看也是,不是说山鬼出生时就得杀了自己的妈?赵大叔,赵大婶不就是在生月儿的时候死的吗?”人群里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赵老汉眼睁睁的看着众人,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嘴张了好几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

那程萨满眯缝着小眼睛,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倒背着双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是不是山鬼,我们得烧烧看。把她架到木头上面,点着了,不出半个时辰准能显出原形!”

“就是就是,保不准这个月儿姑娘是山鬼变的呢,叫她说出真正月儿姑娘的下落!”人群里又有人说。

“对,先绑了她!”马上有人附和。

月儿脸涨得通红,她没有想到平日里相处融洽的村里人竟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气得她浑身发颤,头脑一片空白,眼神涣散不知该瞅哪里。

“砰!”

一声枪响,震得院子里树上的积雪层层落下,震得人心都猛的一颤,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我看你们谁敢!”赵老汉来了狠劲,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咬得牙齿咯咯作响:“管它什么鬼,我就知道,这是我闺女!今天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别他妈怪我赵老八枪下无情!”

月儿头一次见自己的爹这样,她好像有了主心骨,脑子里微微活过了点血,一把抓住她爹的胳膊,呜呜的哭起来。

“哟,赵大叔,别这样啊。”四喜是人来疯,人越多,他就越想显摆自己:“您看看这么多人呢,您也打不过来啊,再说了,您认准了吗?这是不是您的真闺女啊?”

“砰!”四喜吓得“妈呀”一声蹦出一尺来高,他脚下的地面被子弹打出了一个坑,冷汗顿时就顺着脸淌下来,这一枪打得才叫阴,要是迟了一点,自己的脚丫子还不得废了?

“钱四喜,我操你八辈祖宗!你奶奶的!”大魁端着枪大骂:“你们都瞎了眼了?这是赵大叔!是谁天天带着你们去打猎,让你们能养活一家老小的?是谁教你们打枪,谁教你们下套子的?你们他妈的这会倒来劲了?你们丧良心哪!”

人们顿时沉默了。

四喜又转了转眼珠,看看身边的胸有成竹的程萨满,好像知道了有人会给他撑腰,打定主意要在人前出风头,他摇头晃脑的说:“大魁哥呀,我知道你跟赵大叔感情好,但也分什么事儿不是?这可是关系到所有村民生死存亡的大事呀!不把山鬼除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去?难道要我们活生生的跟这等死吗?”

“是啊!是啊!”一提起这个,立刻就有人来了精神:“我们这几天在山上连个兔子影子都没见着,遭的哪是人遭的罪?”

“就是!就是!绑了她、绑了她!”

人群又沸腾起来。

“砰!”四喜捂着脑袋大喊一声“救命”蹲在地上,全身哆嗦着,裤子竟渐渐的湿了,只见他的帽子被一枪打飞,子弹贴着头皮,再偏一点就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看得出赵老汉已经手下留情了。

“想动我闺女?得先问问我这把枪!”赵老汉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举着枪瞄准众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杀气,着实骇人。赵老汉年轻时曾是众猎手的头领,枪是百发百中,虽然现在老了,但是在猎手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年轻的猎手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徙弟,他说话从来都不掺半点假,这个大家是知道的,那把枪是赵老汉自制的,威力大得能把人熊打个“透心凉”,即便是大魁与他对阵,也很难占到便宜。

“大魁!”赵老汉大喝一声。

“赵大叔!”大魁应着。

“带月儿下山!”赵老汉眼睛一动不动的环视着众人,“我看今儿个谁敢拦?”

“中!”大魁一手举枪,一手拉过月儿。

“爹!爹,我不走!爹!”月儿紧抓着赵老汉的衣袖凄厉的哭喊。

“闺女听话!”赵老汉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的闺女,那一眼虽短,却饱含无限深情与不舍,似乎容纳了一个父亲全部的感情和想说的话语:“爹这把老骨头怎么都不要紧,可爹就你这一个闺女,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不?跟着大魁下山,快!”

月儿朦胧着一双泪眼,悲切的看着赵老汉,松了手,被大魁拽着,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

大魁一脸紧张,浑身绷肌肉紧绷着,举枪对着众人,拽着月儿慢慢的后退。

眼见大魁和月儿就要走出院子,人群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跃跃欲试了。

谁知这个时候,那程萨满却呵呵的笑了出声,他回头看了看众人,轻松的说道:“让他们走!这山鬼虽然邪性得紧,但却依山而生依山而活,若是离了山的精气,那将必死无疑!”

人们立刻松了一口气,一脸鄙夷的一脸警惕的望着大魁和月儿。

“爹――”月儿一声声的呼唤像刀子一样剜着赵老汉的心,渐离渐远。他眼瞅着闺女消失在眼前,忽然两眼一黑,喉咙一甜,“卟”的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省人世。

月儿双眼模糊,被大魁扯着,也看不清道路,被树枝刮得棉袄露出了棉絮,被脚下的冰滑倒,大魁扶她起来,走不到几步就又跌一跤,她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冷,心里流血一样,一滴滴的溅在下山的路上。

大魁叹了一口气,弯下腰,一下子把她扛在肩头,月儿像傻了似的一动不动的任大魁扛着。好久,她才抬起头,看到天上出现了一抹弯弯的月牙儿,竟是血红血红的…

第五卷上弦月 第五章 血月(中)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一天,《十三》就要让给其他精彩的小说来上榜了。

上榜的这段时间里,素衣的收获是很大的,认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得到了很多宝贵的建议,让素衣迅速的成长起来。

素衣很感动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素衣一定会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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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天上飘飘悠悠的降下鹅毛般的大雪,盖住了村里的一片

生气,所有的人家都大门紧闭,万籁俱寂。

“您好些了吧?”飘飞的雪花深处,一个骨瘦嶙峋,佝偻着腰、獐头鼠目的男子,低眉顺眼的弯下身子,轻声的问。

“好得多了。”一个极轻柔优美的声音回答道,那声音如同轻轻划过古筝的七根琴弦,跳跃着绕梁的余音。

“我已经都照您的意思去办了。”那人微微的抬起头――这不正是那先前在赵老汉家耀武扬威的程萨满?

“辛苦你了。”那声音又说,一个影子动了动,缓缓出现在程萨满面前的是一只有着一双琥珀般澄清双眸的紫貂,它高贵的昂着头,雪落在它柔和光亮的皮毛上竟立刻融化成晶莹的水珠,轻盈的滚落在地上。

“不敢!”程萨满急忙恭敬的低下头,又深深鞠了一躬。

“命运的齿轮已经被推动了…”它自言自语的转过身消失在茫茫的雪花中。

程家。

镇里最大户的财主,恐怕就数程家了,这十里八乡的店铺就数姓程的多,这十里八乡的银票上,也就数程家掌拒――程金虎的印最多了。这程金虎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都传说他在土匪窝子里长大,年轻时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后来虽然金盘洗手,开了无数个店铺,却还是在私底下做着倒卖军火的生意,是个谁也不敢招惹的角色。

要说这程家的财力,恐怕搬出来能把山堆满,把水填高,连宅子都建在了镇子正中心。紧闭着的朱红色的大门上,一对铜狮子吊环油光锃亮,门口的两只大红狮子正怒目而视的看着前面。门前熙来熙往的行人,却都是绕开这程府门口的,甚至没人敢瞟这巍峨的大门一眼。

顺着正门再往前走三里地,有一个小小的旁门,这小门倒是开着的,有家丁和丫环打扮的人出出入入。

一个穿着棉袄、围着狐皮围脖、手持猎枪的壮汉,拉扯着一个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蛋脏兮兮的姑娘走到了门口,他拉住看门的一个小厮,礼貌的问:“小哥,你家程大总管在吗?”

“哟,这不是大魁哥吗?你等着,我给你叫去!”小厮显然还记得大魁,应了一声急忙跑进去。

“哈哈,大魁兄弟,今儿又打了来什么新鲜物儿了?”洪亮的声音传来,程大总管腆着个大肚子,眯着小眼睛走了出来。

“程大总管,”大魁挤出了一丝笑容:“今儿没有什么野货,只是有一事相求。”

“哦…”程大总管转动着眼珠,沉吟着,“有什么事老朽能帮得上的?”

“这是我妹子,想在府里求个差事。”大魁拉了拉身边的姑娘:“月儿,问程大总管好。”

月儿吸了吸鼻子,鞠了一躬道:“程大总管好。”

程大总管见这姑娘如此打扮,不禁吓了一跳:“我说大魁呀…我们程家可是个大户人家,这种贩卖丫头的事…”

“您别误会,程大总管。”大魁急忙解释:“这真是我妹子,她家里遭了难,她爹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把她托付给一个好人家,工钱给不给都不打紧,只要能养活她、叫她有一口吃的,有一身穿的就成!”

想到临行前爹对自己的嘱咐,月儿也忙点头附和。

“这样啊!”程大总管一听大魁说可以不要工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成十分为难的想了想:“那成吧,看在你大魁兄弟的面上,就叫这姑娘留下来吧。”

“那就谢谢您了!”大魁千恩万谢:“我今儿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等明儿我打点像样的野货,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又转过身嘱咐月儿:“妹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好好的在这干活,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完,再下山看你!”

月儿的心在颤抖着,她抬起头,看到了大魁意味深长的眼神,含着泪点了点头。

“凤儿!”程大总管吆喝了一声,立刻有一个梳着两个抓髻、穿着

粉袄绿裤丫环打扮的姑娘应声跑了过来。“带这姑娘下去换身你们的衣服,叫她在后灶做事。”凤儿点头,领着月儿走了。

“成,大魁兄弟,回吧!后灶的活计清闲,累不着她。”程大总管倒背着双手,向大魁点了点头,转身向院里走去,只剩下大魁一个人在门口对着他的背影谢了又谢。

月儿洗净了脸,换上了干净的粉袄绿裤,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愣愣的,山里人穷,穿不起这么漂亮又新鲜的衣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这样明亮,面色是这样娇艳可人的。

“月儿,你还真俊!”站在她身边的凤儿咂着嘴道:“把嫦娥都比下去了!”

月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凤儿,以后你要多教我啊!我是山里人,不懂城里的规矩。”

“放心吧!”凤儿拉着她的手,一边向外面走,一边道:“我们程府的老爷成日家不在家,府里的大事小事都归程大总管负责,见了他,你只要规矩点、会来点事儿,什么都成。只是…”凤儿又略略犹豫了一下,“只是千万别招惹了这程府的太岁――二小姐,不然,我们可就都吃不了兜着走喽!”

“二小姐?”月儿好奇的问:“二小姐不好相处么?”

凤儿撇了撇嘴,用手搭在月儿的耳边悄声道:“那二小姐天生的火爆脾气,听说程老爷在她三岁起就教她拿枪杀人!她的怀里总是揣着枪,谁要是不顺她的意,她就不让谁好过,轻则好好折磨你一通,重则就‘砰’的一个枪子儿把你给崩啦!”她用手装成枪的形状在月儿眼前一晃,吓得月儿“呀”的尖叫了一声。

凤儿咯咯的捂着嘴笑。

“是嘛?我还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说过我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的从背后传来,透着高傲、带着不屑,凤儿的脸刹时变得煞白。

第五卷上弦月 第六章 血月(下)

凤儿的脸白得吓人,弄得月儿心里也一阵紧张,愣愣的不敢回头去看。

“咋?刚才还说得高高兴兴的呢,怎么这会子就哑巴了?”那声音调侃道,声音却还是说不出的冰冷:“给我转过来!”

凤儿全身一抖,哆嗦着转过身,见凤儿回头,月儿也紧紧张张的瞄着凤儿,一起转身望着身后的人来。

只见一个少女轻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戏谑的看着她们两人,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好看的盘在一起,一双柳眉月牙儿一般的弯着,秋水盈盈的双眸里盛着讥讽与霸道,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精致的小嘴,她披着一件白狐皮的披风,里面穿着月光一般银白光辉的高领旗袍,开着叉,露出白嫩嫩的玉腿。月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从来没看过穿得这么光鲜的女人,也从来见过露得这么多的漂亮女人,怪不得村里人都吵闹着要下山,原来山下的事物竟是这样奇妙的。

“新来的?”少女骄傲的歪着头,斜睨的打量着月儿。

“是。”月儿急忙低下头,应道。

“模样还挺标致,你叫什么?”

“月儿。”月儿红着脸道。

少女冷哼一声,凤儿却在心里叫声“坏了!”原来这少女便是程家的二小姐,闺名唤做“月娥”,据说是在一个新月之夜出生的,当时程金虎刚从外地赶回来,望见天上一泓银白的上弦之月,又见自己的闺女生得玲珑如玉,心下欢喜,便给她取名为“月娥”,取的是月里的嫦娥之意,月儿此刻又说自己叫月儿,便有了那么点欺主的感觉。

这年头奴婢命贱,不能跟主子的名字有一点关联,若是主子和奴才都叫了“招财”的,那奴才就得改名字,不然就犯了忌讳。

“二小姐,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别…”凤儿忙陪着笑说。

“啪”的一个耳光打断了凤儿的话:“你跟这废什么话?这程府里还轮得到你说话的份儿了?”月娥柳眉倒竖,怒喝道。

凤儿手捂着脸,“卟通”跪在地上,哭道:“二小姐,奴婢不敢,您别生气,饶了奴婢吧。”

“你不敢?”月娥拉着长音,一手掐着凤儿的脸,邪恶的笑着“我看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就早就没了主次之分了!”

“二小姐…”月儿没见过这阵势,声音也透着惊恐,但凤儿是为了袒护自己才受的罪,她不能无动于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就饶了她吧!”

“哦?”月娥松了手,侧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月儿:“怎么饶?”

凤儿好像已经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厄运,泣不成声的哭着,扰得月儿的心里更没了底,她战战兢兢的说:“您要打要罚,就都打我罚我吧。”

“哟,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走过来一个娇艳的少妇。这少妇烫着卷曲的头发,围着黑色的裘皮,里面穿着紫红的天鹅绒旗袍,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大少奶奶!”凤儿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忙起身奔向来人,呜呜的痛哭。

“你跟这瞎号什么呢?你主子还没死呢!”大少奶奶娇叱道。

“是…”凤儿应着,胡乱抹着脸。

“哟,大嫂。”月娥懒洋洋的招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看着她。

大妙奶奶冷哼一声,掐着嗓子道:“月娥啊,各院儿的奴才们有了错儿,直接叫他们主子教育去,别总跟他们一般见识。”

“唉,”月娥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摸着自己身上雪白的披肩,“程家的规矩,背后讨论主子,不分主次的奴才,是不是应该连她的主子也一并处罚来着?”

大少奶奶犹豫了一下,转了转眼珠,板着脸问:“凤儿,有这事儿吗?”

凤儿哽咽着不敢吭声。

“我把你这没用的东西!”大少奶奶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快给二小姐陪个不是!”

凤儿应着,就要跪。

“别介!”月娥伸手拦住,“我程月娥堂堂程家的二小姐,难道只要这下贱的奴婢陪个不是就完了?”

“那你想怎样?”大少奶奶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愠色,好歹自己也是程家的大少奶奶,在下人面前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的人,也就只有这该死的程月娥一个人了,她恨恨的想,这月娥好生可恨,也不想想,纵然程老爷最宠爱你,可是那程老爷子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这庞大的家产不还都得是长子来继承?不趁这时候好好沟通沟通关系,看到时候我徐金花怎么收拾你!

“不想怎么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月娥挑着一条眉毛,看了看大少奶奶,又看了看凤儿,最后目光落在了月儿的身上:“你说,是你来受罚,还是她来受?”

月儿被问得有些发蒙,不由得看着凤儿。

凤儿迟疑着,低下头不敢去看月儿。

月儿咬了咬牙:“我来受!”

“好!”月娥露出珍珠般的皓齿,得意的笑了:“放心,只要你做完了我交待给你的活计,我不仅不怪你,还会给你五十块大洋做赏钱!”

“大福!”月娥叫道。

立刻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答应着跑了了来。

“给我在后院准备四十口大缸,”月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给这丫头准备两个桶,叫她到镇口的井里挑水。三天之内,只要她能把这几个缸装满水,我就饶了她。不然…”她冷笑着,眼睛挑衅的看着大少奶奶:“不然就把这两个下贱坯子都给我毙了!”

大福迟疑了一下,忙答应着下去了。

四十口大缸三天内填满,在这冰天雪地里走到镇口…大福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气,这不是情等着要冻死这姑娘嘛,唉…

鸡已叫过二遍了,天还阴沉得可以,棉絮般的雪花赶趟儿似的纷纷下落,镇口的井边倒着一个穿着粉袄绿裤的少女,她的身边横着两只水桶,水已经洒出来了,在寒冷的天气里冻成了冰。少女的面色已经冻得发青,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雪一片一片的落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已经有起早的小贩路过这里了,他们纷纷的摇着头绕开这少女的尸体,谁都认得这身衣服是程府下人的,也谁都知道这事,是谁也没有办法管的,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无奈的叹息。

“你不恨吗?”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那声音是那样的优美动听,比山上的画眉鸟儿唱得还要婉转,比山泉的叮咚声还要柔和。

“你是谁?”月儿把目光从自己尸体上移开,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身后的,有着华丽紫色皮毛和一双澄清眼眸的貂。

“我是一个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轮回的神明。”那貂说,声音略略有些悲伤。

月儿糊涂了,“你是山神爷,还是山鬼?”

“这世上本就没有神也没有鬼,”貂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却透露着笑意:“人心善时鬼即是神,人心恶时即神是鬼。”

月儿低下头若有所思,然后又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还没回答我,你恨不恨他们?这些可恶的人,此时受惠,彼时忘恩,即便是强者,也要靠欺负弱者来获得心灵上的快慰…”

月儿看了看眼前这只有着美丽眼眸的动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微微的笑了:“哪里来的恨,哪里来的怨呢?人都可怜,都寂寞,都自私。只希望,他们有一天能明白,只有相互支撑和帮助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只貂好像很惊讶,它呆呆的注视着月儿好一阵子,又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身为拥有着高贵血统的神明是不允许接受人类馈赠的,你有什么愿望?我愿意帮你来实现。”

第五卷上弦月 第七章 愿望

“你想要的是什么,可以尽管告诉我。”那只貂高傲的昂着头,

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是如花的容颜,如云雀一般的歌声?是拥有幸福无忧的生活,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是坐拥天下的王侯,还是争战杀场的英雄?是拥有亿万家产的富豪,还是永远高高在上的权力?甚至是想成为一统天下的君主,只要你想,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月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只貂,从它美丽澄清的双眼里她看不到情感的流露,那眼睛是那样纯粹那样透明,但是却又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不羁,刚才的一番话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力,却只让月儿感到切骨的寒冷,她摇了摇头:“我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貂又愣了愣,它奇怪的问:“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想回到山上去,”月儿眼睛又湿润了:“我想在林子里自由奔跑,我想守护我爹和大魁哥,哪怕是做一只只能在他们冷的时候给他们温暖的貂,也不想离开他们。”

貂叹了口气:“好吧…”他美丽光滑的皮毛像被风吹起般的飞扬起来,一层层泛着柔和的光亮:“那就给予你世上最纯洁的心灵和双眸,给予你世上最华丽柔美的皮毛,让你延续貂的祖先永世温暖人类的誓言,让你永远欢乐的在山林里奔跑嬉戏…”

月儿被那只貂身上所迸射出的耀眼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恍惚中感觉好像被一种温暖包围,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那个挑水的丫头给冻死了。

月娥看着院中已经被挑满了水的三十八口大缸,第三十九口已经还差一半就满了。她叹了口气,可怜见儿的丫头,还真有那么股子傲气,为了那个连声都不敢吭的凤儿,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么?早知道这样,真就该把她收在自己院里做个贴心的丫头,这样的好姑娘已经不多得了。

她叫来大总管程德喜,吩咐他去柜上提一百块大洋,找到月儿的家人,把月儿厚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