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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一红,说:“烦人!去死!”
挂了电话,看到江辰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说什么呢?还不会辜负他,还打情骂俏这么开心。”
呵!这小子也会吃醋。我故弄玄虚:“怎么?你还吃醋啊!就不告诉你。”
他假装恶狠狠地将我箍在身下,问道:“说不说?不说我就……”“你就怎样?”
“我就吻你,我就挠你。”我们嘻嘻哈哈地玩闹一回,我才求饶告诉他:“你装什么啊?他肯定早告诉你了,以成本价卖给咱们一套房子。你肯定觉得受了他的恩惠,心里不舒服,所以没告诉我。”
江辰正色:“这回你说错了。没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我甚至觉得,那才是一套房子正常的价格。不入这个行业,不知道这个行业是如此暴利,一套一平米造价不足一千块的房子,卖给老百姓,就是六七千甚至上万。中国的地产,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吸血鬼,专喝老百姓的血的吸血鬼。”
我叹口气:“‘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老人家早已有过浩叹了,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
江辰就无奈地刮刮我的鼻子:“真是个小女人。”
答应去参加开盘仪式,却在那天来临的时候,爽约了。该死的加班。杂志社换了新的主编,新官上任,新主编踌躇满志,全盘否定了那期杂志的策划、排版、风格。那个周末,所有的编辑都留在办公室加班。
一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多,江辰还没有回来。我打了他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再打,接通,一阵嘈杂的音乐声,谈笑声,觥筹交错的声浪透过听筒传来,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微发紧:“我没喝酒,很快结束了,我很快回去,你先睡吧!”我躺在空空的房子里,初秋的夜,有了轻薄的凉气,拧亮床头台灯,打开一本书闲读,这场景,忽然让我想起云姨来。那些丈夫晚归或不归的夜里,她就是这样,亮一盏灯,像说着一句暖人的誓言,等待那人。而今,那等待的灯光的暗影,又落在了我身上,不知这样一个夜里,有多少女子,甜蜜又心酸地等待着晚归的爱人。
最后,我疲倦至极,沉沉睡去,江辰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早晨起床,洗漱的空当,我们才谈起昨日的开盘。张灯结彩,礼花齐鸣,各路权贵捧场,千人排队疯抢。他一边刮胡须,一边看似淡淡地说:“黎阳为了有宣传效果,很舍得投入,你看新闻了吗?他请了一个女明星参加开盘仪式,你知道……”
还不待他说完,我忙不迭问道:“谁啊谁啊?哪个女明星?黎阳这家伙,肯定是喜欢人家女明星。记得他以前说喜欢张曼玉,不过张曼玉他肯定请不动吧!”
江辰转过脸,半天没说话。“不会真是张曼玉吧?”“是洛秋。”
我一愣,轻轻地哦了一声,佯装心无芥蒂地问:“她怎样?还好吗?”
我极力掩饰,可他还是看出了我眼底隐藏的诘问和隐忧,于是,走上前,轻轻拉住我的手:“茆茆,开盘仪式结束后,黎阳在酒店搞了一次庆功宴,大家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黎阳喝多了,是我送洛秋回的酒店。就是这样。”
他这样坦诚,让我的任何狭隘猜想都无颜以对,我淡淡一笑:“傻瓜,我知道了。”
然后,我们在门口吻别,各自上班去。
办公室的电脑打开,各类新闻铺天盖地地跳入眼帘。黎阳的宣传很成功,洛秋的新闻,成功地占据了那一日的娱乐版,而我的目光,草草掠过开盘时她巧笑倩兮的照片,落在了后面几张被偷拍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上。第一张,酒店门口,半开着的车窗里,她侧身双手拢在他的脖子上,彼此纠缠;第二张,他扶着踉跄的她下了车,身体紧拥。
我眼睛一涩,慌忙关闭了页面,这时,隔壁格子间的编辑小王惊喜地叫我:“哎!苏茆茆,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上次来接你的那个。”
我无奈,伸头过去假装瞅一眼:“不是。”“哦!看起来好像啊!”我呆坐在电脑前,喝了一口杯子中隔夜的凉茶,好像一大块冰灌进了心里。找了个借口,溜出办公室来到街上,买了一盒烟,在无人的角落,哆哆嗦嗦地点上。
那个我没有亲临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暌违已久的旧情人重逢,此情可待的暧昧眼神,杯盏相碰时无声的交流,还有那个,恰好被狗仔队拍到的暧昧拥抱,怎么可能像他早上坦白的那么简单?他们的感情,怎么可能只是高三那年分手后便再无交集那么简单?爱情就如一坛甜美私酿,她是他的初恋,是他私酿开封后的第一瓢饮,浓醇芬芳,弥久不散。
点燃的香烟没抽几口,夹在手指间燃到了尽头,不小心烫到手指,我吃痛地扔掉,眼泪就出来了。
这时,电话响起,是江辰,他早上上班后,也看到了新闻,他没有想到会被偷拍,他现在在向我解释。
解释是,洛秋这几年,过得并不如意,委身已婚富商,星途无望,爱情无望,昨夜酒醉失态而已。
我静静地听完,一言不发。这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我要说什么呢?我相信你,我理解。是这样吗?可是,我做不到,只能不停地默默流泪。
江辰见我不说话,在电话那头焦灼地喊道:“茆茆!你别哭,你别瞎想,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那天的交通似乎特别畅通,十几分钟后,江辰就站在了我面前,看到眼神涣散的我,一把就拥住:“茆茆,你千万别瞎想,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喝了酒,心里很难过,你也看到了,是她主动抱上来的,不是我。真的,相信我。”
你来了,我就好了,你说了,我就信了。我依在他怀里,只是轻轻抽泣着,心里的疑团立刻烟消云散,喃喃地说:“我相信你,我只是好害怕失去你。”“不会的,不会的。”
他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刚刚平静的我立刻像触电一般,从他怀中挣开,一把抢过手机,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任我翻看。
打开,是一条短信。“谢谢你昨晚的吻,我走了。”号码没有存储姓名,但我认识,是洛秋一直用的。
江辰脸上的坦荡神色,在我的怒视下,渐渐变了颜色,他不安起来:“怎么了?”
我把电话狠狠地向他胸前摔去,一转身,发疯一般冲向人潮汹涌的街上,上了一辆出租车。
7
你是否在深夜翻越过母校的铁栅大门?你笨拙地骑跨在大门上,被钩住了裙角,底下那个少年低声而焦灼地喊着:“快点!快点!”而那个少年,却已不是曾经深爱的那个。你们蹑手蹑脚地躲过门房闻讯亮起的灯,拉起手,在星光下奔跑起来,脚下虎虎生风。你们爬上最高的楼顶,屋顶的月亮,看上去又大又圆。
小时候听妈妈说,仰望月亮的人,就是在仰望幸福。夜深人静的时候,到露台上看月亮,是我和江辰最爱做的事,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可是,他有多久没有陪我看月亮了?以前,拖着他看月亮,他会说我浪漫,现在,他会不耐烦地说很累,说我矫情。
现在,陪我看月亮的人,是安良。受了刺激的女人,总归是要喝点酒的。从单位门口跑开之后,我故技重施,关了手机,去找安良喝酒,知道江辰找不到我会打安良的电话,于是他也被我勒令关机。红的白的啤的统统灌下,觉得畅快无比,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我提议回母校看看。
沉默寡言的安良,永远都像一口闷钟。“安良,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我刚刚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我忽然想起也是一个有星光的夜晚,他忽然灼热的眼神。暗夜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恩啊了半天,才说:“有啊!”我忽然沉默,不再追问。安良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如果爱她,不会让她深夜一个人跑出去喝酒、流泪、不知所措,我不会和任何女人暧昧,她永远会是我生命里的女一号。”
我咯咯地笑了,女一号,这比喻真好。那么,我是什么呢?我在江辰的生命里,到底是什么?群众演员?跑龙套?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你知道吗?”他问。“你好土啊!这个问题好多人都说过了。好多版本啊,你要听哪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腾讯写日志,我却在新浪写博客;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的对面,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说到最后一句,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脸红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不,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那个人是你生命里的女一号或男一号,而你只是那个人生命里的死跑龙套的。”
我又咯咯咯地笑起来,累了,将头靠到了安良的肩膀上。他忽然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下决心一般,鼓起勇气说:“茆茆,我们,还可以再靠近一点吗?”“不!不可以!”我回答得迅速又干脆,干脆得像一盆冷水一样,从他的头上劈头浇下。他的头低了一低,依然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的头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肩头。恍惚中,感觉他伸出手,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摩挲着我散乱的发。我安静下来,混乱的酒话停止。
繁密的星光如五月绿瀑里纷披的蔷薇,这本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身边是我深爱的少年,该有多好。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想到要离开他,心里就一阵绞痛,可想到那条短信,我又怎能安之若素?
我的脸贴着安良柔软的肚皮,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很舒适,一枕香甜梦,我耷拉着眼皮,一睡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我身上还披着安良的外套,而他,却不停地打着喷嚏,感冒了。
在学校门口的永和豆浆,我们一起沉默地吃早餐,然后,他打车,送我到住处的大门外,说:“无论如何,遇到问题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你和他好好谈谈吧!”
8
看到蹲坐在房间门口的江辰,我吓了一跳。他抱着头,听到我的脚步声,马上站起身,他似乎一夜未睡,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是痛苦煎熬的表情。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又马上心软了。我们都沉默着,什么也没说,拥在一起。“相信我,她喝多了,那条短信,根本没有的事,她喝多了,真的,相信我,相信我。”他只是在我耳边不断地重复着“相信我,相信我”,我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流泪。
这次误解,最终以他将洛秋的电话拉入黑名单,做了两百个俯卧撑,被逼写了一份保证书而告终,他白纸黑字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回避出席,避免接触。
我表面上原谅了他,可是,时不时地,那些臆想的镜头会在脑海中忽然冒出来刺我一下。我像一个患了强迫症的病人,会在任何出其不意的时间打他的电话“查岗”—“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我会在与他缠绵的中途忽然推开他,逼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有多爱”“你是不是还爱着洛秋”,如果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我会无休无止地追问,打他、咬他。江辰常常无奈地怒视着不可理喻的我,低声地怒吼:“苏茆茆,你要把我弄废啊!”那一次,我闹得太激烈,抓伤了他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本能地一把推开了我,我跌到床下,号啕大哭。
他很快下床来,紧张地抱起我,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茆茆,摔痛了没有?”我哭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捶打,忽然,他用力箍住我,说:“茆茆,我们结婚吧!马上。”
我依然挣扎踢打着,嘴里嚷着:“谁要嫁你,谁要和你结婚啊!”
结婚被正式提上日程。江辰带我去“春水尚居”选了房子,我很兴奋地在一套灰扑扑的毛坯房里指点江山:买胡桃木的地板,可以光脚在上面走来走去;在这里挂一道珠帘,夏天的时候,就有“水晶帘动微风起”的曼妙;在阳台上,要置两个摇椅,我们在衰老到来之前,提前感受坐着摇椅慢慢变老的味道。江辰钩着嘴角,坏笑道:“还要在卧室里摆一张大床。”
他的妈妈,在江辰的坚持下,终于妥协,不止妥协,而且理解和祝福。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丈夫在监狱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执拗将唯一的儿子也从身边越推越远。她给江辰打来电话,口气里,有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温柔,甚至是低哀的祈求:“辰辰,过年带茆茆回来吧!妈妈想通了,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你快乐,只要你喜欢,妈妈就安心了。”
“妈!我和茆茆要结婚了。”“好,好,需要什么,妈妈给你们准备。在哪里办?上海,还是你们那里,都随你们。”“妈!”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因为母亲忽然示弱的态度,让他感到那个一直企图庇护他的强硬女人正在急速地衰老。她的衰老让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