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目光柔和,即便锦书不能原谅她,只要她能站在她身侧,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满足。
良久,锦书才将手中的棋子一放,起身往回走。
膳厅中,青歌让下人退下,一个人立在锦书身后,踌躇了半晌,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太子妃,除夕那夜宫中有宴,殿下问您是否和他一起出席?”
锦书手中的筷子一顿,神色不变,平静的道,“不了!”
青歌眉目低敛,轻声回道,“是!”
饭毕,青歌让人进来将剩菜撤下,微微的福了福身,无声退下,等到萧煜回来后,将锦书白日了吃了什么菜,喝了多少汤一一禀告给他。
成王败寇,鲜血皇权,一场大雪覆盖后,曾经所有的都已消逝,当春天越来越近的时候,陵都已换了天,曾经的过往再无人提起。
紫金宫仍是一派锦绣祥和,陵都的百姓依然安居乐业,谁做陵国的国主和他们关系似乎并不大,只要天不会榻,只要衣食充足,其他的,只是茶前饭后的寥寥闲谈,说过之后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在一个月之前,萧煜在朝堂上宣布十年前纳兰青是被人诬陷,现还纳兰一族青白,追封其为护国大将军,其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封为重夕郡主。
青歌来告诉锦书这件事的时候,锦书正坐在凉亭里煮茶,茶水从青瓷杯中溢出,顺着桌沿一直淌下来,滴在锦书的裙衫上。青歌慌忙去擦,等到收拾完了,只看到锦书清淡的背影已经远去。
除夕那日,宫中彩缎裹树,歌舞升平,丝竹声从早上一直未断,到了夜里烟花绽放,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寝殿内,青歌送来的艳红色新衣整齐的放在床上,房内却不见人影。
锦书紫衣白裘,提着一盏红灯,穿过正在盛开的海棠花树,沿着青石小径一路来到荷花湖边。
紫金宫地下有温泉,季节要比外面早了一两个月,宫外迎春花刚冒新芽,宫里的荷花都已含苞欲放。锦书提着一壶酒上了小船,拿出两瓷杯,分别倒满,轻声笑道,“今夜便我们两个人过节吧!我先干为敬!”
锦书仰头一口饮尽,一边低头倒酒,一边缓缓道,“萧奕,我去看过你父皇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惦记他,放心吧,萧煜只是用药物控制了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身边依旧是蒋公公在侍奉,衣食上也并没有怠慢。我想萧煜登基以后,也不会杀他,即便他心中再恨,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整座紫金宫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中,唯有建安宫,安静的有些突兀。
一弯钩月挂在树梢,月色凄迷,淡淡的清辉照在湖面上,光影潋滟,清寂无声。
锦书一个人自斟自饮,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最后似乎是醉了,仰面躺在小舟上,在嫩绿的荷叶间穿梭,随波逐流,恍惚间又看到那双清冷狭长的眸子,锦书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一片虚空。
“萧奕,我这样想你,为什么你从来不入梦来看我一眼,你还在怪我是吗?”
夜凉如水,新月映在碧水上,随着水波缓缓漾开,锦书捂住双眼,声音闷闷的传来,渐渐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中。
直到将近子时,夜宴才结束,萧煜喝醉了,当着众人还没异样,回来后,脚步却已踉跄,推开言秣,摇摇晃晃的往寝宫走去。
殿内烛火摇曳,沉香缭绕,层层的纱幔后,一绯衣女子背对着他立在床前,昏暗的烛火下,女子及腰的墨发,纤细的腰身在萧煜面前轻轻晃动。萧煜猛然上前几步,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耳鬓厮磨,哑声道,“夕儿,我好想你!回到我身边吧!”
正在铺床的青歌顿时愣在那里,胸口紧张的砰砰乱跳,挣了挣萧煜的手臂颤声道,“殿下、您喝醉了!”
萧煜低头吻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压抑,“夕儿,我错了,原谅我!我会好好爱你,再也不会辜负!”
说罢,猛然将怀中女子压在层层叠叠的锦缎中,重重的吻了下去。
青歌剧烈的开始挣扎,“不!殿下,我是青歌、我是青歌啊!”
“夕儿、夕儿、不要离开我!”
萧煜呼吸急促,唇舌火热,声音却那样压抑,带着无法言说的绝望,青歌心中一紧,突然便停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双臂缓缓抬起,缠上男人的肩膀。
床幔纷飞,红烛低垂,如泪凝结,窗外有烟花绽放,绚烂过后,寂寥的长夜才刚刚开始。
除夕,结束亦是开始,不过又是一个轮回!
112、新年
翌日一早,萧煜睁开惺忪的双眼,只觉头疼欲裂,抬手揉了揉鬓角,突然手臂碰到女子的肩膀,顿时一怔,面上渐渐有惊喜漫上来,伸手将女子紧紧揽在怀中,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欢喜和疼爱,“夕儿,如今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天色还有些昏暗,房中红烛已息,紫棠色的床帐重重叠叠,将黎明的沉寂隔绝,只留一片幽晦暧昧。萧煜满足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又重新鲜活起来,手慢慢抚上上女子的娇躯,此时才发觉不对。
怀中的女子背对着他,头埋在锦被中,身体瑟瑟发抖,萧煜眉头缓缓皱起,微微起身,将女子转过身来,呼吸顿时一滞,脸色由青色转为灰白,黑眸中涌起滔天的惊怒。
青歌惊恐万分,慌忙起身跪在床上不断的叩首,“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为什么是你?”
仿佛瞬间从云间落入污泥,萧煜身体隐隐颤抖,刚才的幸福片刻间已被绝望和悔恨代替,闭上眼睛,咬牙一字一顿的道,“滚出去!”
“是!”
青歌泪流满面,慌乱的将衣服穿上,狼狈的爬下床,向外跑去。
“慢着!”
青歌脚步一顿,身形颤抖,却不敢转身。
“你侍奉我多年,我不杀你,但此事若传来夕儿那里,你自知道后果!”
“奴婢知道!”
天色还未明,床幔重重,光影黯淡,萧煜无力的倚在床上,面上有沉重阴郁漫上来,本是喜庆的日子,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喜气,胸口似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坠了下去,扯的生疼,全身都变得麻木。
大年初一祭过天后,萧皇下旨,将要在三月三这日禅位给太子,接下来的三个月,由礼部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
新年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上元节,从初一开始,流水般的宴席已摆了十多日,到了上元节这日过节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宫中处处张灯结彩,长廊、水榭、凉亭,处处挂满了琉璃彩灯,纸醉奢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紫金宫。
锦书一身月白色缕金挑线纱裙,走在繁华喧嚣的灯市上,素净的面容,简单的装扮相较于那些盛装的姑娘如漫山花红柳绿中一朵素白的兰花,清冷舒淡的气质独成一格。
每日不出宫门,一晃新年竟已过去了十多日,一时念头兴起,锦书突然想出去走走,于是谁也没惊动,一个人出了皇宫。
今夜月色极好,即便天气还有些清冷,也挡不住人们过节的热情,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三三两两各自成群,两边摆满了卖脂粉、瓷器、小吃的摊子,当然,最多的还是卖花灯的。
灯摊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琉璃彩灯,有莲花灯、有仙女散花、有红眼的兔子,还有通红的锦鲤。
灯身通红,两只眼睛像黑曜石一般发出淡淡的光泽,恍惚中,又回到了泸溪灯会那日,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绷着脸赌气的将鲤鱼灯塞到她怀中,看也不看,扬长而去。
时间如水,记忆如沙,会冲走遗忘,也会沉淀深藏,关于他的,也许此生都无法在忘记。
锦书怔怔的站在灯摊前,看着红灯出神,突然身后有人群涌上来,四五个男男女女挤在摊位前嬉笑着挑灯打闹,一长衫男子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女子,笑道,“喜欢哪个,等下我们去河边放灯!”
女子娇羞的面容在灯火的照映下格外的美,目光流转,伸手指着锦鲤灯嗔笑道,“就那个吧!”
“好!”
男子脸上挂着宠溺的笑,伸手去取灯,见锦书站在那里,客气的道,“小姐可否让下?”
锦书一愣,慌忙退后了几步,看着那男子将通红的锦鲤灯放到女子手中,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锦书微微勾唇,再次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一片花树银花随着炮竹声在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引的行人阵阵欢呼,锦书也停下来,仰望着天空,一瞬不瞬的望着那片昙花一现的惊艳。
只片刻间,烟花已落尽,天空重新恢复黑暗,只余寥寥几颗星子,寂寥的挂在半空。
突然身后有马蹄声响,周围的人齐齐向两边退去,惊讶的看着后方,锦书回头,便见一列人马快速行来,转瞬便到了眼前,侍卫骑在马上整齐的停在路两侧,中间一辆高大奢华的马车驶向前来。
众人被这架势惊住,议论纷纷,猜测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出行,竟是这般排场。
车门打开,萧煜一袭白裘自车上匆匆走下,脚步甚至有些仓促,在见到锦书那一刻,神色才稍稍一松,缓缓走来停在锦书身前,将身上的大裘披在她身上,柔声道,“怎么一个人出来,还穿的这样单薄?”
几个月不见,锦书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竟这样陌生,这样遥远,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只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扰乱了她本安静的生活。
萧煜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中,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我今日不忙,陪你逛灯市好不好?”
空旷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中间窃窃私语,女子秀美,男子俊逸,看上去又是达官贵人,惹得周围众人艳慕不已。
锦书却只觉得他的手如蛇一般滑腻让她厌恶,用力的想抽回手,沉声道,“不用!”
萧煜眸色微微一暗,手心刹那间变的虚空,停在那里,有片刻的尴尬,却很快不动声色揽上锦书的肩膀,搂着她向马车走去,故作无事的柔声道,“嗯,今日宫里也十分喜庆,回去赏灯也是一样的!”
众目睽睽之下,锦书也不想再和他有太多纠缠,任由他揽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人们见再没有什么热闹,纷纷离去,很快便再次融入到喧闹的气氛当中,人群后两道欣长的身影仍旧站在那里,一个身着湛蓝色锦衣,面容俊美冷漠,一个着深紫色锦袍,身姿洒脱风流。
紫衣男子轻轻一笑,“对她还不死心吗?”
蓝衣男子长眸缓缓一眯,唇角牵出一丝冷笑,沉声道,“不死心?我还有立场吗?”
“你们在这里啊?”
两人身后一红衣女子跑过来,揽上蓝衣男子的手臂,英气的眉峰一挑,道,“转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你们了。走了!那边有舞狮的,十分热闹,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身影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进了宫门,锦书径直往建安宫而去,
“夕儿!”
“不要再叫我夕儿!”
锦书微微偏着头,面色冷沉,声音凌厉。
这个称呼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过去的十年,被隐藏在这个名字下那些肮脏的利用和阴谋,提醒她,她有多愚蠢!
幽暗的灯火下,萧煜面色阴郁不定,锐利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扫过,寒声道,“那叫什么?纳兰锦书?我告诉你,纳兰锦书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我买下的重夕,你一生也休想摆脱!”
锦书身形猛然怔住,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是啊,她是他买下的,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见锦书面露彷徨,萧煜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今夜陪我过节吧,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锦书却一刻也不想再和他共处,头未回,沉声道,“萧煜,我们之间已经再没什么可以说了。你养育了我十年,也利用了我十年,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若对我有半分愧疚、”锦书话声一顿,沉声道,“就让我出宫吧!”
如今的紫金宫已没有半分让她留恋,建安宫中到处都是那人的气息,想念和失望日夜折磨着她,也许她早就该离开了。
“走?”萧煜面色渐冷,“你要去哪里?”
“和你无关!”
萧煜眉目一沉,薄唇紧抿,“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让你住进建安宫已是我最大的限度!”
远处灯火绵延,在寂冷的夜里散发着温暖的柔光,锦书眉梢心间却俱是寒意,冷笑了一声,“萧煜,你确定能拦得住我?”
萧煜双眸一眯,良久才道,“皇兄他若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便是还惦记父皇,你若离开皇宫一步,我现在便杀了他!”
锦书霍然转头,目光清冷,“弑兄杀父,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放你走、我便做不到!”
锦书冷冷的看着他,唇角溢出一抹嘲笑,转过身快速的离去,步伐坚定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冷风吹来,周围寂静无声,萧煜身影萧索,久久的站在那里,深吸了口气,夕儿,即便互相折磨,即便一生你都不肯原谅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你在这里,至少我觉得自己胸口还有一口气在支撑,你若走了,我将彻底麻木,成为皇权下的行尸走肉!
113、青歌
新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间大概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看似日日都相同,年年都相近,然而潜移默化中,很多东西都已悄然改变,等你恍然发觉的时候,千帆已过,人心已变,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青歌自御膳房出来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迎面撞上一个小宫女,宫女篮子中的折花落了满地,忙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奴婢无意冲撞姑姑,请姑姑责罚!”
青歌看也不看,随意的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等回了自己的房内,顿时脚步一软,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急促了喘了几口气,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面上表情错综复杂,有惊惶、有欣喜、有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担忧。
只一夜,怎么会?
青歌目光闪烁,内心彷徨不安,他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吗?他那样尊贵,怎么会允许一个贱婢生下皇子!而且,为了夕儿,他也不会允许的!
不!她不能让他知道,她要出宫去,现在就走!她要生下这个孩子,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青歌深吸了口气,目光变得坚定,面上满是为人母的慈爱,好看的月亮眼中波光闪烁,唇角半弯,缓缓一笑。
然而那抹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便僵在了脸上。身后的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萧煜一袭黑色纹金边锦袍缓缓走进来,身后几个侍卫紧随其后,萧煜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在她小腹上一扫,沉声道,“把这个喝下去!”
侍卫手中端着一个青瓷碗,浓浓的草药味弥漫在狭窄幽暗的房间中,青歌面上血色瞬间褪尽,惊恐的向后退去,靠在柜子上紧紧捂着小腹,凄声喊道,“不!这是我的孩子!谁也不可以伤他!”
萧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轻轻一挥手,侍卫立刻上前,紧紧按住青歌的肩膀,就要强行灌入!
巨大的惊恐袭来,青歌瞪大了眼睛凄凉的看着萧煜,他竟真的这样狠心!夕儿陪了他十年,她也是啊,这么多年,她用心的侍奉他,从不曾倦怠疏忽,在泗水城中,灾民涌进城的时候,她陪他站在最前方,他夜里查找治疗瘟疫的古方,也是她彻夜陪在左右,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为什么他从来看不到她?
即便他心里没有半分喜欢她,但这是他的骨血啊,他如何忍心!
青歌悲痛绝望,用力挣脱侍卫的禁锢,爬到萧煜脚下不断的磕头,泣声道,“殿下!求您!求您,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不!您若不喜欢,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可以自己把他抚养长大,我马上就出宫,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只求您放过他!”
青歌悲声恸哭,不断的哭泣哀求,连身后的侍卫都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萧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将心底最后的一丝软弱强行按下去。不可以!他不会让自己的命运再次在他的孩子身上上演,如果注定是得不到喜欢,还不如不来到这个世界。
双掌握紧,萧煜顿声道,“喂她喝下去!”
“是!”
侍卫再次上前去抓青歌,青歌满面泪痕,绝望的摇头后退,很快身体便被制住,有人按着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嘴,青歌奋力挣扎,绝地之处竟生出巨大的力量,瞬间挣脱了四五个人的束缚,一把将已到嘴边的药碗推开,踉跄的起身,推开门向外跑去。
萧煜眉头一皱,急步跟了出去,刚迈出门一步,整个人愣在那里。
青歌首先缓过神来,跪在地上抓住锦书披风的一角大哭道,“夕儿,救我的孩子!”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带着初春的寒意,锦书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站在廊下,眼眸漆黑如墨,静静的看着萧煜。她目光苍凉,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却似隔了千山万水,那样遥远、模糊,淡若轻烟。
萧煜突然间便慌了起来,眉目间再没有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急急的道,“夕儿,你听我解释!”
青歌被吓的神思恍惚,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想,那就是只有锦书可以救她的孩子,再顾不上其他,只不断的痛哭哀求,“夕儿,我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愿用我的一生来偿还,求你救他!求你救他!”
“夕儿,求你!求你!”
萧煜突然大怒,一掌诳在青歌的脸上,冷声道,“贱婢,夕儿也是你叫的!”
青歌被直直的甩出去撞在廊柱上,头碰的鲜血直流,却顽强的起身,跪行一步步爬到锦书脚下,继续哀求道,“太子妃,求你!”
“萧煜!”锦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放了她吧!那、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忍心?”
萧煜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突然想起行宫那夜,他向她求亲,承诺一生只娶她一人,她在他怀里说她喜欢他很久了。为何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竟能这样冷静,竟这样无动于衷,还求他放过那个孩子?
冰凉的雨滴溅在身上,心一点点冷下去,萧煜缓缓道,“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我萧煜的孩子只能是我妻子所生,所以,除非这个孩子由你抚养长大,否则,一个生来就不受欢迎的孩子,我宁愿今日就了结了他!”
锦书一怔,目光冷沉的看过来,面上带着几分嘲讽,冷声道,“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我来承担?”
青歌却似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初的犹豫后,面上一片决绝,跪在地上不断的叩首,只几下,额头便鲜血直流,“求求你,夕儿,青歌对不起你,此生已无法再偿还,等生下孩子,我马上以死谢罪,只求你救救他!求你!”
青歌额头鲜血淋淋,悲声哀求,锦书不忍再看,微微偏过头去,喉咙堵塞难言,胸口泛起大片大片的悲凉,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开始出了错,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好!我同意!”
锦书深吸了口气,说完这一句,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走入身后的蒙蒙细雨中。
青歌依然匍匐跪在那里,头埋进双膝,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没有生命,只剩一副空虚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