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倒不像有什么破绽,虽然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件,只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冷幕月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之前收起的宝贝:“现在,皇上有空看臣君的新作品了吧…”

隔了十多天上朝时,苍蓝借口原礼部侍郎年纪老迈,前几日已经递折请辞,请求告老还乡,她现下批准了。同时,在一众优秀杰出的年轻官员中,她认为延岭员外部孟纤遥,多年来背井离乡,驻扎边城着实辛苦;而延岭的经济和人口又在稳固增长,这其中自然有她的功劳。

念在其多年在外,又治城有功的份上,特调其回都城清云,暂任礼部侍郎一职,由礼部尚书孟瑞婕全权指挥,即日动身述职,不得有误。

接到旨意,孟瑞婕和孟纤遥从此成为从属关系,孟纤遥又升了官,两人自然高兴不已。山高皇帝远,刘家公子的事情也过去快一个月了,向来作恶多端顺利过关的孟纤遥怎会疑心小皇帝会知晓,此举又有什么用意呢,忙着打包回清云都来不及。

另一方面,递出奏折又苦苦等待了二十多天无果的何眉欢,每天都在担心奏折是不是出了事没到皇城,又要面对刘正勤的丧子之痛,实在是左右为难。实在熬不过担忧的何眉欢,在苍蓝提升孟纤遥的消息到达以前,就径自打包了行李盘缠,带上一匹马,独自上了踏上了前往都城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要入V了~~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下,我知道可能要告别一些亲亲了,暮月只能说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还有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暮月~~

如果各位亲亲写评,暮月承诺尽量多多送积分,尽量做到大家都满意开心吧,鞠躬。

第四十一话 暗生

何眉欢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奏折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根本没有到皇上手里,所以才迟迟没有音讯。不忍见到同僚兼好友的刘正勤每日郁郁寡欢,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直奔都城而去,希望可以面见圣上,将此事完整揭发出来。

谁知她行到第二日时,皇上突然下旨要升孟纤遥的官。消息传到刘正勤耳朵里,气得她几乎能呕出心头血来!这还不算,眼下何眉欢已然上了都城,万一她急着赶路不知道这消息,和孟纤遥碰了个冤家路窄,岂不是害了好友!

这么一思量,刘正勤也粗略收拾了一下,追着何眉欢的步伐而去,希望能在她进得宫之前阻止住她,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就这样,当抱着希望兴冲冲去到都城的何眉欢,在进宫去的路上,听到了这样一个传闻,不由怒火中烧,对小皇帝失望至极,转而调头回客栈再作打算;而快马加鞭追上来的刘正勤,听说何眉欢已然出门入宫,也没多想便直奔皇城而去,反倒是先她一步见到了圣容。

小皇帝和传说中一样,年轻俊秀。虽然传说中她性子内敛,容貌举止都似男儿,但这向她倒是没看出来,只不多话这点,好像是真的。

令她汗颜的是,何眉欢根本没有进宫,那她这么贸贸然跑来岂不唐突?她径自跪在那里思忖应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儿子沉冤得雪,皇帝却是先提到了这件事:

“刘卿家这次特地前来,可是为了你家公子的事?”

刘正勤有些冒汗。虽然为儿子报仇心切,但她和何眉欢都是赤岭当地人,又不是科举三甲,所以一般像她们这样芝麻绿豆的当地小官,科举完了皇上指个位置就述职了,何曾有机会得见过天颜?她不敢造次,深深埋着脑袋:

“回皇上,确有此事,臣此次入宫却是为了同僚何大人而来…”刘正勤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出,苍蓝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末了,她问道:“你是说,呈奏折的何大人,现今也在都城?”

“回皇上,正是。”

“好,你出去以后,让她入宫来见本王,切记动静不要太大,也别让孟瑞婕的眼线发现你们已经入了清云。此事牵连甚广,本王现在不便多说原委,你只消把她找来即可,然后你二人尽可能快地速速离开清云,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刘正勤得了皇帝这句话,堪称如释重负。为官之人大多会听那话外音,皇上的意思,也就是让她尽管放心了。她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皇宫,满腔失落顿时升腾为欢欣鼓舞,在客栈见到面色沉沉的何眉欢时,真可谓是喜一时悲一时,两个极端。

刘正勤把面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眉欢,连同皇上的原话,一字不差。何眉欢半信半疑:“你说的可当真?那皇上是有意帮你家公子申冤的,又为何要升孟纤遥的官呢?”

“我只是区区小官,皇上又怎会对我解释这些,”刘正勤抱着一种儿子即将沉冤得雪的曙光,“能得她那几句话,已然足够。眉欢,你就入宫去吧,为人臣子的,哪有不信君主之理?”

何眉欢思忖片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是自己太耿直太冲动了,于是卸下身上的利器换上朝服,进得宫去。

“你就是赤岭同知何眉欢?”

殿下跪着的人点头称是。苍蓝见她身姿挺拔,走路生风;双目炯炯有神,说话吐字清晰、声音洪亮,知她是个人才。敢言别人所不敢言的东西,何眉欢的刚正不阿让她欣赏,这也是她召她入宫的理由之一。

“事情的原委,本王已听刘正勤说过了。现下本王想听的是,你,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为何别人都不敢动那孟纤遥,你区区五品小官,却敢一本奏折将她告上皇城?”

“回皇上,微臣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招摇横行的人。不瞒皇上,微臣从小家境清贫,吃过不少苦也见过穷人因为弱势而备受欺凌的事。所以微臣立志为官,就是想为百姓讨个公道。那孟纤遥污人清白、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

气节高,说话却有些口无遮拦,鲁莽坏事,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苍蓝在心里暗暗一盘算,这人不难看透,只是没吃过自己性子的苦头,倘若加以磨练,以后应是能为己所用。她挥退了一头雾水的何眉欢,才向着身后的小门轻轻道:“出来吧,楚爱卿。”

从那门后走出来的,那身形修长的青衣女子,带着一缕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楚惜寒还有何人?

“你都听到了。”苍蓝向着她,“本王要你在孟纤遥尚未入得都城之前,潜入延岭一探究竟,看究竟有多少苦主,这潭子水又有多深。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切记切记!”

楚惜寒一躬到底,领命出宫。最近真是差事多了,一桩比一桩跑得远,就差把全国绕个遍了。只可惜,这是机密要差,她可没有这个游玩的心情。

另一方面,自打柳容没有赴展虹的宫外之约,之后确实平静了一段日子。他让桑儿悄悄出宫去到幻月楼,问过几个曾经是感情最好的小哥儿,他们都说前段日子展虹是天天来这儿买醉,可最近她终于娶了那正夫过门,就再也没来过了。

有人说曾经看见她带着那正夫逛街,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一脸宠溺的样子,惹得哥儿几个又羡又妒,替柳容打抱不平起来:

“这女子就是薄幸。也不过就是几天前,还在咱们这喝得烂醉如泥,嘴里一口一个‘荷倌、荷倌的,一眨眼娶了那正夫,春宵一度,就立马转了方向了。”

他们是抱着不平,柳容听了却是欣喜,展虹既然已经有了新欢,就不会再对他无谓纠缠了。皇上最近对政务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处理他这档子不光彩的事?不惊动圣驾,实乃万幸呵。不过此行桑儿也为他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雷:幻月楼的鸨父托他传话,说曾有一对男女去那寻子,听他们的形容,很可能是柳容的生身爹娘!

柳容一听,连忙放下了原本托腮凝思的手,抓着桑儿就直问究竟。他这辈子最为介怀的,一是在幻月楼的那段日子,二就是他的出生。他没有爹爹,只得一个娘亲,可别人的娘亲都是将子女放在心上疼的,自己的娘亲却对他狠毒无情,最后竟然为了还赌债,将年幼的他卖去了勾栏院!

在幻月楼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他不知多少次问过自己,人人都有娘亲,为何独自己的如此绝情?莫非自己不是她亲生的?时间长了,他竟是连她的容貌也记不太清,只知道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更别提有什么值得回忆思念的过往了。

现在听了桑儿的话,他好像马上就觉得那来寻他的才是他的亲生爹娘,他以往的猜测并没有错!他追问桑儿:“爹爹可有说,那对夫妇现下在哪里?”

“有,”桑儿知道柳容会在意,特地多问了鸨父几句,“爹爹说,他记下了那两人所在客栈的名字,是登祥客栈。

柳容即刻站了起来,桑儿问道:“主子,您这是…?”

“自然是去寻我的爹娘了,”柳容眸子闪亮,神采飞扬,在皇宫里滋养得良好脸蛋红润饱满,唇边笑意潺潺:“没想到,我真的不是她亲生的!”

那样,亲生娘亲将自己卖入勾栏院的痛苦,就能解释而得到化解了罢。

桑儿皱眉:“可是,万一他们找错人了呢?”

柳容已经迅速换上一套寻常衣服,又将平时穿的外衣套在外头,“是不是,等见了就知道。只要有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

桑儿见他这么坚持,也知道这个夙愿他抱了多年,便也不再反对。两人去内务府那里登记出宫探亲,内务当差的两个宫人正顾着聊天,见是十君驾到不敢多嘴盘问,只问了句皇上口谕准了没有,柳容忙说已被准了,又去不太远,于是宫人给他俩配了四个女卫保护,让她们随他们一起出了宫。

到了人潮汹涌的街市上,柳容给了四个女卫一些银子,让她们去酒楼喝上一杯。那些女卫们自然是不答应的,于是柳容故作为难道:“几位也知我要去探亲的地方是何地,你们跟去了,难道是要我为难不成?我自小在那里长大,自是熟悉的很,等两个时辰一过,你们再在此地等我们回宫即可。”

他都这么说了,那四个女卫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收他的银子,只请他们千万不要走远。等她们走了,两人到僻静处将罩在外头的衣服一脱,立刻就不再显眼,淹没在人流之中。

“请问,丁来云夫妇是不是住宿在此?”

掌柜的一听,马上笑道,“有的,有的,她们就住在二楼厢房,在下领二位上去。”

桑儿疑惑道:“掌柜的,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就带我们去见你的住客,有些不合规矩吧?”

掌柜回头笑了一下,金牙的光一闪而过,“当然是那两位客倌叮嘱过在下,他们来清云城是为了寻人,若有年轻公子来寻他们,必要引得他们来见…两位,就是这间了。”她轻轻敲了敲门,门内有个女声应了,她才躬身道:“那在下就先去忙了。”

柳容习惯性地一挥手示意她退下,她低着头后退了几步,眼睛由下向上睨了他一眼,调头离开。

“主子…”桑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嗯?”柳容的心已然完全沉浸在与爹娘相认的喜悦中,一边回应他一边已经踏入房间。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掌柜,有什么不妥?”

柳容抬起一只手,悄悄亮了亮,袖中寒光一闪而逝。桑儿看得分明,是一把匕首。原来柳容也不算是无备而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携同而入。

一对中年夫妇即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却不像是急切寻子的模样。柳容打量着他们,就像桑儿说的,有些不妥。他站起来慢慢往后退,打算开口说告辞的时候,对方忽然伸手一扬,白色粉末扑面而来。他来不及躲避,桑儿已经冲向前方倒在他的身前。

“主子,快走…”话未说完,桑儿已经闭上了眼。

“桑儿!”柳容惊叫,慌忙拉动门栓,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视线四处搜寻着,却见房间正中的桌子上,一鼎香炉袅袅冒着白烟。

难道…是这香?他心中大叫不好,手脚却是开始无力,这时中年夫妇让开了一条道,却从帘后走出一个人来:

展虹!他想叫,却发现连声音都不受控制地嘶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即将入V~~再次公告一下~然后是为亲亲们解说一下:

我找来找去没找到官方版本的解说,就自己知道的打一下吧:V了就是要收费了,亲亲们若是充值可以看页面右上角红色的字,若是不愿充值可以写评给暮月,暮月会尽可能送积分的(送的可是暮月自己的钱钱呐^^),有了我的积分就看偶的文,这样应该明白了哈~~

剧情方面,绝对不会为了字数拖情节,该咋地咱还咋地,请大家放心。若能继续支持,就让偶们一起和十君一起走下去。若是舍弃了暮月,偶也祝福亲乃全家幸福~~飘过~~~

另:开V第一天,努力实现三更,请期待!

第四十二话 记号

展虹从帘后走出,不急不缓的步伐,带着一抹邪恶的讥笑。柳容想睁大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无奈意识却是越来越涣散,展虹的样子也是愈发模糊。情急之下,他抖出匕首往自己大腿上用力一扎!殷红色液体瞬间流溢出来,剧烈的刺痛让他眼前清明了一下,不顾展虹做什么表情,他只要离开这里。

展虹见柳容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的惊恐或是慌乱,颇为不满地对那中年夫妇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拉过来!”

柳容怎么也拉不开门栓,只得用尽最大的力气拍打着门求救。想来,那不妥的掌柜也是她们的人,那这客栈里能帮到他的人,还有可能存在么?

中年夫妇强拉着他到了床前,展虹抚摸着柳容光滑的脸蛋:“两年多不见,在宫里养得倒是肤白腮粉,气色真不错呵,荷、倌!”她轻轻拍了两下,又好像不甘地捏了一把,才松开他的脸。

柳容微微眯着眼睛,事实上,他已经很难听清她在说什么了,却还是本能地挣扎着,“你想,做什么?别忘了…你还是皇上的臣子,她,她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冰凉的触感贴近他的脸颊,凭着余光他都能感觉到,这是一柄寒刃。展虹轻轻剥去他的衣衫,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肩膀和胸膛来,笑得暧昧:“毕竟是相好一场,我还真不舍得下这个手…不过是各为其主,他日即便你下了去,也千万别再来找我呵。”

下刀的一瞬间,前一刻才醒了的桑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抱住展虹的腰就是猛推,发了疯似的要和她同归于尽。挣扎间,两人碰落了桌上的香炉,星星点点的烟雾弥漫开来。

客栈外,四个卫见已经过了约定回宫的时间,容君和他的小厮还不曾出现,忙赶去幻月楼看个究竟,却被告知他们今天根本没来过!一时间她们慌了手脚,派了一人回去通报,其他人分头去找。好在鸨父忽然想起传话的事,告诉她们他可能去了登祥客栈,于是那三人立刻赶去了那里。

那一人回宫的卫最是忐忑,也不敢把弄丢容君的事情直接呈报给圣上,而是告诉了派遣她们的内务府的宫人。两个宫人也乱了手脚,但仍是不敢耽搁,直接冒死闯进了皇上正在议事的静庭轩,对她附耳告知。

“什么!”苍蓝气急,“内务府怎么办事的?没有我的手谕,也不曾求证,就这么把本王的人放出宫去了?吃好的用好的,敢情本王是白养活你们了!”

两人惊得瑟瑟发抖,只不住磕头求饶。

“求饶有什么用,还不快点想办法补救!现下是容君找不到,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们,就连你们全家都要一起陪葬!还磕?还不快多派些人出去找!”

两人连滚带爬地走了,苍蓝叹了口气,殿外还有近五六个大臣求见,她抽不脱身亲自去寻,也不妥这样做。焦急中,她望见殿下站着的,正是狩猎的时候被她甩开过的成淡云,在这楚惜寒不在的时候,成淡云的出现恰好是一丝曙光:“成卿家,本王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成淡云是来和皇上洽商今年武管选拔的事宜,却被她临时差去寻找她的侍君,心想自己终于也趟了皇帝家务事这档子混水了。这时候卫之中的另一人也回到了皇宫,称登祥客栈果然有异常,有嫌疑的人数不少要求支援,成淡云遂带齐人马就随她赶去。

房间内,桑儿和展虹的扭打间,展虹一甩胳膊就把他甩开老远,可带翻了的香炉却引燃了垫桌布,中年夫妇手忙脚乱地又踩又扑那火星子,一团混乱。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路过这间厢房门口,听到里面的异动,觉得颇有些不对劲。又见得门缝间漫出缕缕白烟,分明含着迷魂药的味道,两人对了一下眼色,随即将窗纸捅了个小洞往里看。

可不得了!一个子拿着把尖刀,对着赤 裸着肩膀的男子慢慢地划下去…那男子,分明已经是中了迷香失去知觉了!再一看,地上还躺着个少年,房内一片狼藉。

“眉欢!”刘正勤还没看得真切,已拦不住正义感卓然的何眉欢一头撞了进去。原来两人在都城恰好投宿在这家客栈,又恰好看到了这样一幕:迷香、少年、利刃,还有不怀好意的子…这不是活脱脱的为非作歹是什么?

何眉欢会几下拳脚功夫,却仍然只属于文官之中身手较好罢了,刘正勤就更甭提了。楼下的假掌柜是展虹一伙的,真的那位早就被她们绑了起来。现在客栈里,大多是展虹的人。

这时先前的两个卫一路打了进来,假掌柜也带着一群人追上来,加上中年夫妇二人,一众人等顿时扭打在一起,不久何眉欢和卫们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主子,事不宜迟!”行迹暴露的几人催促展虹,她又补下最后一刀,就丢下如棉絮般软绵绵的柳容准备逃走。

“全都给我活捉!”成淡云携救兵赶来,迅速拿下了假掌柜一行,混乱中却被展虹狡猾逃脱,错过了看清主谋的时机。

当瘫软的柳容和桑儿被抬回中宫时,苍蓝早已从主殿匆匆赶到焦急等待了小半会。

“容儿!”她看到柳容垂着脑袋闭着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轰然升起。昨天还好端端的柳容,现在就像是个破败的玩偶,令人心生生的疼。

如果是她去寻,会不会不是这个结果?担忧烦躁中,苍蓝忍不住这样去想。可是即便知道会是这样,像刚刚那种场合,她也是不能走开的。她早就应该想到,这就是作为帝王辛酸而无奈的地方呵。

柳容用力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妻主焦虑而懊丧的面容。他微微扯起嘴角,自嘲道:“皇上,放心…臣君还能…吃亏到哪去…”

“容儿!”这一次,任凭她怎么呼唤,柳容都是紧紧闭着他的大眼睛,苍白着小脸。被成淡云她们七手八脚拢好的上衣轻轻滑落开来,在他的肩头,有一个还微微渗血的刀口,从三个方向延伸出去,像一朵用血色染红的花朵…

何眉欢和刘正勤救柳容的时候,不知道这竟是皇上的十君,知道了以后自然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们不得不提前回城,虽然她们并不认识展虹,但说不定有人认得出她们,知道她们出现在都城了!

就在她们回到赤岭以后的第三天,孟纤遥已经整顿完毕准备上京述职了。说起来真是夸张,因为她家财万贯,霸田又霸屋,最重要的是留在家里、养在外面的夫郎小侍,数目多到需要用花名册来点的地步。要将这些财产尽数搬到都城自然是很困难,可空留在这里她又不舍得,于是她一个人述职,可用来运财宝夫侍的马车,竟然多达十多辆!好大的排场!

几天后苍蓝收到了楚惜寒的密函,将孟纤遥这“述职困难”的现状尽数告知。信中还提到,她到后不久就被人发现了行踪,一场夜探孟府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她提醒苍蓝:孟纤遥的底子也许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牵扯的人也很多,其中竟然还包括展虹和方静源,具体怎么样,还要等调查清楚再行回禀。

方静源与孟纤遥也有牵扯?苍蓝想起的,却是那朵梨花少年,听说他已经和方静源成了亲。之所以把她调到那么远,就是不希望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作者有话要说:开V啦~看到这里的亲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暮月~

请大家不要惜字如金啦,评论就是金钱哈,长评送积分啦~有质量的评也优先啦~

总之暮月是尽最大努力更文中,大家多多写评哈~~

第四十三话 牵扯

御医来瞧过柳容和桑儿后不久,两人就因迷药过了药效,慢慢苏醒了。苍蓝一直守着柳容直到他睁开眼,而他张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皇上,你罚容儿吧,什么都行。”

苍蓝轻轻抚摸他散乱下来的发,视线落在他肩头和大腿上的两处纱布。他腿上的伤口很深,御医说,怕是他自己扎的,究竟那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抵死抗争呢?

见苍蓝只默默看着他不说话,柳容一急,两行眼泪就忍不住滚落出来:“是我蠢,是我笨,我以为她真的不是我娘,我以为我真的可以找到生身爹娘…”他开始口不择言,自己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混乱无序。

苍蓝的手停了停,严肃道:“确实如此。有什么天大的事,要瞒过我,还要谎骗内务府的人,说已经得了我的口谕?若然不是这样,今天的事儿又怎会让歹人趁机了去?这次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儿来,要真出了什么事,拿什么来换?皇家的脸面又要放在哪里?”

柳容被她一语中的,默默垂下眼帘准备接受帝怒。谁知手心却被翻了过来,啪啪啪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下。

“快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苍蓝手劲奇大,尽管她已经刻意放轻,柳容还是觉得疼得有些火辣辣,连带心里也火热热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望见她黑眸无底,瞳孔中清晰地倒影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觉得自己错得离谱、面容可憎。

“本来是应该打屁股的,不过看在你腿上有伤…”苍蓝一副已经从宽处理的模样,“但这抄写经文的惩罚,你休想逃得过!”

柳容明白,苍蓝当然知道事情并非是他受伤了、他被救回来就完了的。莫要说她不知道是展虹,光凭那些人劫了他,既不为财也不为色,就知道是冲着他“十君”的身份而去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却只字未提!

柳容闭了闭眼,手上的疼慢慢撤去了,心里的火却一点未熄。从认识她至今,他认她为妻主,也认她是救星,她的出现无疑是他黑暗生活的一道曙光,而且慢慢成为了万丈光芒。他柳容何其有幸,从一个伶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全国最荣耀的十君之一,膨胀和危机感促使他不得不奋力去抓住她,哪怕是讨好、奉承、提防对手、算计他人——只要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这样的借口,多几个也是无所谓的。

可这一次她醒来以后,她的个性在他的生命里,慢慢的丰盈充实起来。他不敢太争宠,不敢提过去,就是怕她会讨厌,就像这一次,明明他错得离谱,她依然宽容着他,哪怕嘴上没有一句蜜语甜言,藏在她坚强外壳里柔软的心意,他想他看明白了。

如果他还要为自己有所隐瞒,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当她的侍君?心里的燃烧,慢慢融化了全身,抱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可能是“爱”的感觉,柳容有一种甘愿被燃烧得玉石俱焚的冲动。

“皇上,其实这一次的主谋,是展虹…”

苍蓝沉默得像一汪湖水,只是安静的聆听。她不想逼问,她在等待他自己慢慢说出来。柳容哽咽着将自己和展虹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他很害怕,但更多的是对她的诚挚。展虹劫持他,绝对不是为了羞辱他、羞辱皇室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阴谋…一切的谜题,就好像他肩头还在隐隐作痛的三瓣花,邪恶而诡谲。

“不用担心。”她安抚他,“不管她们想玩什么游戏,我都有兴趣和她们玩下去。”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想攻击她弱点的人,一直在寻找她的软肋。今天如果不是柳容,明天也可能换作另一个人。只有强大自己,彻底打垮那群人,才有可能保住自己心头那一方柔软的净土。苍蓝离开,柳容径自怔仲,隐隐的不安慢慢扩散开来…但愿,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发生呵…

烈日当头,含之打着纸伞,陪同王雅竹穿过御花园,去中宫探望历劫归来的容君。这天气已经暑意逼人,才走了小半会,他身上额头都已经冒出汗来。迎面的,一抹茜色身影不期而至,王雅竹定睛一看,原来是东南宫的绯君只身一人,也是朝着中宫方向而去,怕和他的来意相同。

两人打了个照面,于是并肩同行。一路上,两个姿容绝色的少年都没有开口说话,走过的路上,只余下若有若无的香风,让人光凭气息,就能引出一番遐想。他们无疑是都城里、抑或放眼全国都少有的美貌少年,却各有各的特色,断不会被混淆起来。

王雅竹的美,出尘脱俗,就像天边淡淡的一抹彩虹,不张扬却也移不开眼神去;而夏绯砂则是生就一张妖魅的绝色容颜,只不过神情过于清冷,并不能让人感觉多么妩媚。可偏是因为如此,越烈的性格,就会引来越多的征服欲,所以也有着极为危险的魅力。

就这么沉默地走着,王雅竹有些尴尬。尽管善于察言观色的含之已经很努力地将一把小伞尽可能同时盖住两个人,甚至是绯君更多一些,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哪怕没有话说,他也自顾自走得怡然自得,将那竹君当作空气一般。入宫以后,他和绯君的交流屈指可数,也很少有共同话题。十君之中,他不屑于从前是伶人的柳容,不愿与邻国嫡主的冷幕月诸多牵扯,与将帅之子夏绯砂也是谈不到一块去。最为关键的,恐怕是他本身也比较清傲,遇到夏绯砂这个大冰块,自然也就不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冰凉的门板了。

“小心!”王雅竹还没回过神来,已然推倒在地上,含之丢了伞就去扶他。回头间,他只见绯君一个回身腾空一脚,将一个本应砸到他头上的花盆踢开了去。身手之敏捷,以他不会武的人来看,都知道这绝对是高手。

二楼楼台上,失手掉了花盆的宫人正瑟瑟发抖。夏绯砂冷着一张脸,“若是砸到了竹君,看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宫人求饶,夏绯砂望向王雅竹:“竹君,没事吧?你看这个宫人怎么处置?”

王雅竹拍拍身上的尘土,即便是乱了几缕碎发,也依然风度良好地回答道:“我没什么,不过,这宫里就该有宫里的规矩,”他眼光利利一扫,宫人觉得仿佛一柄寒刀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忍不住一个寒颤。

“就罚他,杖则二十,以儆效尤吧。”他慢慢走到夏绯砂身边,含之又接着为他们打起了伞。宫人虽被判了杖则,却是捡回了一条命,于是在千恩万谢中被拉出去了。王雅竹悄悄看了看夏绯砂的侧脸,柔嫩的嘴唇却有着坚毅的嘴角,心道原来绯君并不简单,身手如此了得,还救了他一命!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让他撇去了之前“热脸贴门板”的顾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也略为交谈起来。

他不知道,夏绯砂恰恰和他是两种心情。他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后悔,为什么看到花盆掉下来时,就身不由己地跳开救了竹君?这下可好,暴露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需知道,他入宫的时候,就是凭着一张脸蛋,还有他曾经亲口对那时的皇帝说过:

“草民虽然来自将帅之家,但对于武艺却是没有造诣,只略略识得一些琴棋书画,让皇上见笑了。”

这件事倘若被拆穿,他实现目标的机会,就愈来愈渺茫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长评有质量的评优先送积分哈(送积分的意思就是送分看偶的文,不过暮月不希望大家为了凑字数而…)

今天说好三更的,可是暮月工作很忙,就写了俩,于是最后一更可能要今天再晚些,承诺三更不会变!

第四十四话 初击

柳容见到两人到来,虽知道他们这是为了身份所必要的礼节,还是请桑儿好生周全地招呼了他们。颜君早就来过了,陪他说了许久体己话才走;连月君也出乎意料地早早去看过他,虽然他们曾经大吵一架,但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当彼此真的有所了解的时候,所有误会就好像是雨过天晴,阴霾都烟消云散了。

竹君不待见他,他早就知道。事实上他这个伶人,也高攀不上那样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少爷。他们家教好、家境好、看得多、懂得多,和他们相处久了,难免会让他愈发自卑。这方面,颜君可能是个特例,不倨傲的他,带着一股特殊的亲和力,他说的体己话儿,仿佛句句都能说到他的心里去。

尽管如此,受了这么一个大挫折的柳容再也没有了那股强装出来的傲气,不管竹君是不是真心走这一趟,他心里已然没有了从前那种排他的感觉,和他聊得自然许多。说到伤心处,也是忍不住神色黯然。王雅竹见他这次受伤不轻,又想起他这一番历险,必然是惊心动魄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又是好一番安慰,直到柳容情绪平静下来,才告辞离开,留下夏绯砂继续陪着柳容聊天。

王雅竹一走,夏绯砂就走到柳容床前,打量着他缠着纱布的肩膀:

“听说你伤得不轻,看起来还算精神。”

话里听不出关切,倒有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柳容睨了他一眼,“暂时好像还死不了。”

夏绯砂唇形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柳容的本意是想,如果他死了,夏绯砂的秘密就再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他是来看他死了没有,恐怕自己要让他失望了。可是话真的出口了,看到夏绯砂有些黯然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说重了,补了一句: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