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谢昭瞪了自己妻子一眼,又转身对谢潮荣道,“回去好生安慰安慰你媳妇,这事是我们谢家对不住她,叫她受委屈了。”

谢潮荣笑着应道:“谢谢爹,儿子定会好好安慰阿皎的。”

谢繁华上前一步,却说:“爹亲口说过要跟娘和离的,既然现在事情真相已经大白,我娘的清誉也找回来了,请爹写和离书吧。”

第三十二章 沦陷

谢潮荣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浓眉紧紧皱起来,压低声音训斥道:“枣儿,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虽然娘亲清白了,可是娘受的委屈不能白受,为着爹爹近日来的不作为表现,谢繁华心里还气得很,咬着牙说,“爹,那天晚上可是您亲口对女儿说的,虽然女儿知道这不是您的本意,可您到底是说出了那样的话。您明知道娘是为奸人所陷害的,可您不但不帮助娘,反而想要休了娘。”说着谢繁华便捂着脸哭了出来,有些恨恨地看着自己爹爹,哽咽道,“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那么温柔善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她会下毒害人么?爹您如果觉得贺姨娘比我娘好,当初又何必八抬大轿娶我娘回府?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娘,爹要跟你和离,你怎么说?”

“我……”陈氏见女儿哭了,她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但到底还是顾着大局的,见今天还有很多外人在场,她本能地不想将家丑外扬,因此便道,“枣儿,快别闹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给女儿使眼色道,“今儿是你祖母寿辰,该是开开心心的,别闹。”

谢繁华知道,娘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她是因为不想自己将来受委屈所以才忍气吞声的。

“舅舅……”谢繁华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头扑进一向疼爱她的舅舅怀里,使劲哭,“舅舅,您别走了,您留在京城吧。只要您能留在京城,枣儿跟娘亲就有依靠了,往后也不能随便被一个下贱的妾氏欺辱了。”

“你说谁是下贱的妾氏?我娘可是广宁伯嫡亲的妹妹!”谢素华双眼猩红,跟疯了一般,扑过来就要打谢繁华,却被谢潮荣拎住扔在了一边。

“姐姐!”谢玉华见爹竟然为了野丫头敢打自己胞姐,立即跳过来扶姐姐。

谢素华浑身都疼得很,但她紧紧抿着唇,就是不哭,只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谢繁华,仿若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陈嗣青紧紧抱着外甥女,冷若寒冰般的目光狠狠地落在谢潮荣脸上,他的目光是那种隐忍多时如寒冰般的冷,黑眸虚眯,仿若瞬间便能将人吞噬一般。

谢潮荣对上陈嗣青的眸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的愤怒却如火,是熊熊烈火。

两人一个如冰,一个却似火,如今再遇,却还跟十数年前一样,谁也不会让着谁。

这事情虽然是因为贺氏挑起,但多少也跟谢老太太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关,要不是她不能秉公处理,也闹不出今天这样的丑事来。谢老太太小心翼翼望了自己丈夫一眼,见丈夫正狠狠瞪着她,她则轻步往谢繁华这边走来道:“繁丫头,这事情说起来是祖母的错,你快别怪你父亲了。”

谢老太太这番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都很吃惊,尤其是云家的人。

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已,怎能叫自己祖母给自己道歉呢?真是不识抬举、目无尊长。

谢老太太却继续说:“我老太婆人老了,这人只要一上了年纪,耳朵跟眼睛就会不好使。好在是你爹疼你娘,见我老太婆开始乱说话了,他当着面没有反驳我,可关键时刻到底是做了正确选择,如此才没能闹出笑话来。否则,我老太婆就是一死,也赎不了这样的罪啊。”

“你胡说什么?”谢昭再了解自己妻子不过了,听她说完这番话,就知道她心里有气,谢昭纵使再尊重妻子,也不能任由她这样欺负小辈,但更不可能为了小辈不给自己妻子面子,沉沉叹了口气,走到妻子跟前,“你哪里就老了?你要是老了,为夫岂不是成老妖精?”

谢昭只几句话,谢老太太心里面的气也就消了,将陈氏跟自己儿子手放在一起,笑着对陈氏说:“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你要知道,你温柔善良娘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你这性格不免过于懦弱了些,你是侯夫人,你要是没有手腕,将来如何能够撑得起整个侯府来?你不能等着旁人去给你做主,你需要有自己的手腕跟谋划。不过好在,繁丫头是个有主见的,我在想,你跟着你大嫂学处理庶务的时候,倒不如也叫繁丫头跟着学习学习,她定是学得比你好。”

陈氏一向单纯温吞,见婆婆如此低声下气跟自己说话了,她觉得不敢担,便道:“婆婆说得对,这事媳妇也有错,媳妇往后定跟着大嫂好好学,凡事也会学着顾虑周全,再不会叫人钻空子。”

谢繁华没说话,只紧紧咬着唇,扑在舅舅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对于侯府整个的走向是知晓的,所以她本能地觉得,自己爹爹跟娘亲间的矛盾肯定还是存在的。只是,娘尚且还沉浸在爹爹的温柔中,而且她为了自己的亲事,也是不会和离的。

几番思量,谢繁华觉得,或许此时还不是时候。

既然不是时候,也就不能跟谢家人把关系搞僵,因此哑着嗓子说:“祖母,孙女是被贺姨娘气的,口不择言了,祖母不要怪孙女才好。”

谢繁华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跟小兔子一般,小胸膛还一抽一抽的,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就算脸哭得再脏也不会有人觉得丑,只会觉得她是个小可怜罢了。谢老太太道:“繁丫头,回去好生伺候你母亲,祖母知道你必是个成器的,快别哭了。”

一家人凑在一起又说了些话,气氛终是缓和了不少。

谢素华姐弟则像是外人一样,只静静站在一边,根本无人问津。

回到芷兰院后,谢素华气得将院子砸个稀巴烂,如此还不解气,回到自己房间,见着什么就砸什么。

“啊——啊——”谢素华气得伸手直抓自己头发,原本秀丽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都疯了。

旁边侍候着的小丫鬟见了,谁都不敢上前来劝,更甚者,她们听说贺姨娘竟然被府衙抓去了,知道时势变了,因此也都动了离开芷兰院另谋出路的想法。

谢素华打小在侯府长大的,如何能不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气得骂道:“滚!都给我滚!”见丫鬟们还在犹豫着,她则一个花瓶狠狠砸了过去,正巧砸中一个小丫鬟脑袋,顿时鲜血直流。

丫鬟们都抱头窜逃了,谢素华则瘫软在地上,抱头哭了。

“哭要是能解决问题,还需要剑有何用?”一阵风过,一个黑影出现在房间内,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怀中抱着一柄剑,似笑非笑地望着谢素华。

谢素华听着声音便知道是谁,因此未抬眸,只道:“哼,你还有脸来?你杀的人,却是叫我娘去背黑锅!你要是有种,你该是去衙门自首去!”

“我杀的人,为的又是谁呢?”少年朝着谢素华走过去,半蹲下身子,用剑柄敲了敲她道,“你给我亲一口,我帮你杀了她。”

谢素华猛然抬眸,眼圈里泪水止不住打转,却是倔强地忍者,细密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唇道:“杀了她,我娘能回来吗?她还能当侯夫人吗?”

少年耸肩:“这个我哪里能知道?我是剑客,又不是卜卦的……不过,那个周庭深为人公正,不会冤枉无辜的,人不是你娘杀的,她不会有事,如果我没猜错,该是没几日就会被放出来了。”

谢素华已经镇定下来,望着少年:“你杀人都不怕?”

少年没有回答谢素华的话,只是望着她,眸子里有些轻浮之色,凑过唇去就咬住她的唇,然后使劲吮吸着。

“你若是觉得杀了她不解气,我可以找人玷污她的清白,叫她生不如死,却又怎么都死不了……”

谢素华原本对这样的亲吻很是反感,可听得少年对她的承诺十分诱人,也就渐渐配合着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亲吻了,可她还是不习惯,她没有觉得享受,只睁着眼睛配合着。

望着少年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谢素华微微阖上眼睛,眼角滴下了泪。

不过都欺负她是个庶出的,所以连一个来路不明的卑贱之人都能□□自己……她粉拳攥得紧紧的,一心想的都是报仇。

第三十三章 入V第一章

关于和离一事,陈嗣青因为身份特殊,并不好多说什么。甚至他想跟陈氏多说几句话,谢潮荣都会有意无意地挡在两人中间,不给他机会。谢潮荣的举动过于刻意明显了,就连原先什么都不知道的谢繁华,也觉得其中有蹊跷。

莫不是舅舅跟父亲之间有仇?不然,为何父亲不让母亲靠近舅舅?

她目光在三人间转来转去,发现爹爹的表情是生气的,娘则是颇为尴尬的,而舅舅呢?舅舅看着面无表情,但是谢繁华了解舅舅,他只要是双手交握在腹前唇抿得很紧,就代表他在发怒。

舅舅性格很好,行商为人也圆滑得很,基本上很少会生气。

而一旦他动怒了,必然是有人挑战了他的底线,很明显,此时挑战他底线的那个人是父亲。

打风华堂出来,陈嗣青不放心陈氏跟外甥女,便又跟着谢潮荣一家三口到汀兰院里做客。

只才喝了几口茶水,谢潮荣便送客道:“天色不早了,舅兄何时回去?”

陈嗣青握住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顿,隔着缭绕的热气抬眸望了谢潮荣一眼,吹了吹茶却没喝,搁下杯子笑道:“今天天色确实不早了,舍妹跟枣儿也累了许多天,今晚想贪个觉也正常,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话起身告辞,“妹妹,娘明儿会来看你,你放心吧。”

陈氏跟着起身,手上攥着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团:“娘她……不怪我了吗?”

当初陈氏得知谢三郎为了能够娶她为妻,竟然在谢家列祖列宗前跪了好几天,她的心是肉长的,怎能不感动?因此也执意要嫁谢潮荣为妻,陈老太太不同意,但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没往死里逼她,只是这十多年来,母女俩未见上一面。

如今母亲竟然亲自上京城来了,想必母亲原谅自己了吧?陈氏真想立即跟母亲见上一面,想看看她老人家好不好。

陈嗣青朝陈氏点头道:“妹妹放心吧,娘她老人家身子还算硬朗,吃穿都有丫鬟婆子跟前伺候,不信你问枣儿。”

谢繁华怕母亲担心外婆,连连点头:“我可以作证,外婆身体可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陈氏紧张,不停揉搓着帕子。

谢繁华嘻嘻笑着道:“女儿在外婆跟前的时候外婆好得很,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因为太想我了就不好了,要是这样的话,女儿罪过可就大了。”

陈氏心里跟有刀在剜肉一般,疼得揪心,叹息道:“说到底,我就是个不孝的女儿,当初……”当初要是自己没那么执着地嫁进侯府,娘肯定不会生气的,要是自己就嫁在了扬州,嫁给……嫁给眼前之人的话,娘也不会十多年来见不到亲女儿一面。

这些年,陈氏吃斋念佛,就是希望能够以自己的诚心感动佛祖,愿佛祖可以保佑娘平安无事。

陈嗣青淡然看了陈氏一眼,随即朝着谢潮荣告辞道:“时候确实不早了,今儿我先回去,望你能好好待舍妹跟枣儿。”

谢潮荣忍着怒气道:“我自己的媳妇跟自己的女儿,就用不着舅兄来操心。”

陈嗣青没再说话,只是宠溺地揉了揉谢繁华的小脑袋,转身走了。

刚刚在厅内还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只才出了门,陈嗣青步子便微微踉跄了一下,他伸手捂住心窝,那里很疼。

他打小便疼阿皎,很疼很疼她,她要什么他都能够满足她。

阿皎是村子里有名的村花,人长得可比县城省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还要好看,小姑娘不但人温柔貌美,家庭条件还好,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前来陈家提亲的人都快将陈家门槛踏破了。

而他呢?他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他十三岁那年,父母就双双去世了。家里仅剩的几亩薄地还被叔伯兄弟给抢了去,他除了随身的两件替换衣裳,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他喜欢阿皎,村子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可是他很自卑,他觉得只爱阿皎是不够的,他不能够给她富裕的生活。在他心里,阿皎该是被养在深闺的富闲太太,该是不需要吃一点苦的。

所以,他决定先出去打拼两年,希望能赚了银子回来娶她为妻。

陈家父母对他很好,也都希望他能够做陈家女婿,他离开村子的时候,老两口还给了他银子。

他走的那年十六岁,阿皎十五岁了,他还记得,他走的时候阿皎就坐在田埂上哭,说会等他回来,一辈子都等着他。他也对阿皎做了承诺,最多五年,他一定会在她二十岁生辰前回来娶她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功夫,五年便过去了。当他带着当初的承诺回来找她的时候,才得知,她为了要嫁给谢三郎,站在雨里淋了一天一夜,最后没撑住晕了过去。

那时候陈父已经去世,而陈母也老了,是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可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叫的却一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便是谢潮荣,京城里的世家之子,不过偶然来扬州城散心的。

那个时候,谢潮荣还算有良心,亲自带着八抬大轿来村子里迎娶阿皎。

所以,阿皎醒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穿着大红喜服的谢家三郎,自己当时就站在人群之间,她却没有看见自己。

如果谢三郎当时没有那么快带着花轿来村子里迎娶,他自然不会放弃阿皎的,可谢三郎到底抢先了一步,若是他执意插一足,定会叫阿皎名誉受损。任何会伤害阿皎的事情他都不会做,所以他选择了放弃,为了叫阿皎不愧疚,他骗她说,其实他在外面早就已经有了相好的……

这么些年来,他不敢闲着,怕一闲下来就会想到阿皎。所以他一边照顾年迈的陈母,一边继续打拼着,而为了能够名正言顺,他甚至改了姓氏。十多年来,他闯遍天南地北,生意早就遍布天下,但他为人十分低调,没有人知道他生意做得到底有多大。

枣儿的到来,给他平淡寂寥的生活添了不少欢笑,看着小小的人早早便有了阿皎的模样,他就打心眼里喜欢。他像宠阿皎一样宠枣儿,只要他有的,他都给她,他将来的一切,也都是她们母女的。

回到云水楼,正遇到打水上楼的飞雪,陈嗣青道:“我来吧。”

伸手接过热水盆,便稳步朝二楼去。

飞雪紧紧跟在他身后道:“老爷,您走了之后老太太哭了,想必是十分念着小姐跟小小姐的。”又说,“老太太如今老了,经常做梦的时候都叫小姐的名字,奴婢瞧着都心疼。”

陈嗣青只淡淡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见飞雪一直跟着自己,皱眉道:“你先去忙别的,我有话跟老太太说。”

飞雪愣了一会儿,随即才明白过来,赶忙点头应道:“是,那奴婢先去给老太太熬药去。”说完朝着陈嗣青一俯身子,就走了。

陈嗣青站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娘,我是阿青,我进来了。”

房间里面,老太太正睡在榻上,小丫鬟飞花正跪着给老太太捶腿。

陈嗣青将水放在桌案上,对飞花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飞花应了一声,轻步退着出去了。

陈老太太没有睡着,见丫头出去了,便坐起身子来。陈嗣青则将一边桌子上的水端到榻边,卷了袖子给老太太洗脚。

“娘,水烫吗?”他先用手试了试水温,再将老太太的脚放进水盆里,用手捧着水泼在老太太脚上,慢慢洗着,“水烫了您跟儿子说,水要是凉了,您也跟儿子说,儿子亲自给您打去。”

老太太望着陈嗣青,满眼泪花,哭着道:“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听得老太太哭声,陈嗣青手上顿了一会儿,又继续洗着,嘴上说:“阿皎没事了,谢三郎对她还算可以,想来休妻也是被逼的。”

就算是被逼的,陈嗣青也不能原谅,只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他自然不会说叫老太太伤心的话。

陈老太太弯腰拉着儿子的手,伸手拍了拍一边:“你坐过来,娘有话跟你说。”见儿子听话地坐在了自己身边,陈老太太望着儿子问,“娘问你,这么些年来,你为何一直不娶?别再跟我说什么生意忙没时间,这都是借口,你生意再忙,不也得娶妻生子吗?”

陈嗣青低着头说:“儿子年岁大了,怕是没人愿意嫁给儿子。”

“胡说!”老太太伸手戳儿子脑袋,“你就当我老了瞎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想嫁给你的人多了去了,可你就是没往那边去想。”坐正了身子,上下将儿子好生打量了一番,见儿子这些年来已经由当初那个青涩的毛头小子长成了稳重成熟的男子,不由欣慰道,“你哪里老了?你要是老了,娘不是老妖精?”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陈嗣青最为孝顺,可不敢说娘是老妖精。

陈老太太却笑了,道:“好了好了,娘明白,你心里还有阿皎。只是,阿皎已经为人妇十多年了,你就算心里再想着她,也不能不娶妻啊,你不娶妻生子,你们老袁家的香火怎么办?又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陈嗣青沉默了,他不想不孝顺,可是他除了阿皎就是不想娶别人。

第三十四章 入V第二章

陈老太太见儿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知他必还是不肯娶妻的,只叹息道:“阿皎是个没福气的,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睛了,被那惯会花言巧语的世家子弟骗了去。做世家太太又如何?成了侯夫人又怎样?她不过是个农家女,她那婆婆跟嫂嫂们哪里能瞧得起她?刚嫁进侯府就守活寡,才一年不到,那谢三郎就从外面送了一个姨娘回来,那姨娘的一双儿女只比咱们枣儿小半岁!如今人家姨娘的娘家成了伯爵,她那婆婆、丈夫,就开始算计她陷害她了,要我说,这样的日子有啥过的?倒不如和离了,嫁给你的好。”

“娘!”陈嗣青高呼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老太太说错话了,而是,他也是一直这样期盼着的,老太太这是在拔他心口的那根刺。

陈老太太了解儿子,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别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懂,儿子如何想的,做娘的能不知道?哼哼,我偷偷告诉你,娘也是这样打算的,这次来京城可不是白来的,明儿就好好去会会我那亲家母跟好女婿去。”坐正身子,老太太转了转眼珠子,又说,“我明儿去探探阿皎的口风,她若是心甘情愿趟侯府那浑水死都不肯和离,那就随她去。可她若是也厌倦了侯府的生活,娘就想方设法将她救出来,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陈嗣青双拳攥得紧紧的,抿着唇没说话,默了会儿才道:“娘,若是阿皎真与谢三郎和离了,枣儿的名誉怕会受损。”他说,“枣儿十四岁,尚还没有谈婚论嫁,若是真叫那贺氏成了谢家三太太,怕是会拿捏枣儿。”

陈老太太道:“哼!凭她贺氏是谁,胆敢拿捏我的枣儿,你就暗中派人去好好教训她一顿去。”老太太细细琢磨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得笑了起来,“对了,你那忘年交的小兄弟呢?就是那李家小子,我看这李公子为人不错,好像为了枣儿的事情,挺愿意暗中出力的。”

李承堂是唐国公世子,而唐公一家自文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因为战败被发配到了漠北戍守边疆去了。李小公子自然不错,不过,若是枣儿嫁了他,怕是得跟着一起去漠北吧?

“娘,李兄弟家在边关,此次来京城不过是奉太后娘娘懿旨来讨个媳妇的。若是枣儿真嫁给了他,岂不是得跟着一起去漠北?娘您舍得?”陈嗣青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娘。

“这个我……”陈老太太捶胸,“我当然不愿意。枣儿就得嫁到我眼睛能够看得着的地方,我想她了,我就可以去看看她,可别像她娘一样。”

“这就是了。”陈嗣青伸手探了探水温,见水已经凉透了,便起身道,“娘,这水已经凉了,我去再打盆热的来吧。”

陈老太太摆手:“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又说,“得早点睡,明儿可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得养好了精神。”

“是,儿子一定好好养精神。”陈嗣青扶着老太太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说道,“我去将水倒了,然后唤飞雪进来,娘您睡前得将药喝了。”

陈老太太听又要喝药,紧紧闭着眼睛装睡,任儿子如何唤她,她就是不回答。

陈嗣青没办法,给老太太掖好被角后,唤了飞花飞雪进来外间候着,他则出去了。

这云水楼是陈嗣青名下产业,早在谢繁华来京城的时候,陈嗣青就送给外甥女当嫁妆了。云水楼是京城里最大最名贵的酒楼,前来做客吃饭的,不是世家子弟便就是朝中新贵,那钱赚的跟流水一样。

谢繁华不过是挂名老板,前后也只来了云水楼两次罢了,酒楼里一切事务都由陈嗣青钦点的人打点。

老东家不在的时候,账面是由酒楼里老板看的,如今既然老东家在了,自然得将账目呈上来给老东家看。

陈嗣青疑人不用,用人则不疑,再说,这云水楼的掌柜可是跟了他有十年了,他还能不信吗?只将呈账簿的人打发走了,并且吩咐,往后他不再操心云水楼的事情,如今来住,也只是客。

陈嗣青在京城早早便买了宅子,此次来京城,也是打了常驻京城的主意的。那宅子常时间没人住,一切都需要人打点,他早早便命人去打点了,过几日便会带着娘亲去宅子里面住。

入了冬之后,京城里一天比一天冷,一觉醒来,外面又堆了厚厚一层雪。

谢繁华知道外婆今儿会来,所以一早便醒了,穿戴整齐后便一个人跑进院子里去玩了。

她在南方呆了八年,已经记不得京城的雪是什么模样的了,因此玩的倒是很开心。

屋内,谢潮荣穿戴好后,见妻子还在穿衣裙,他则走过去亲自动手帮妻子穿。

陈氏不愿意丈夫帮自己穿衣服,无奈她力气太小,挣脱不得,只能道:“就快要早朝了,你快去吧,免得迟了圣上责罚于你。”

“没事。”谢潮荣淡淡应一声,目光落在妻子漂亮的衣裙上,眸光渐渐冷却下去。

自己不在家,她穿的这般漂亮,是给谁看?莫非是为了那个人?

想到此处,谢潮荣越发生气,心口剧烈起伏起来,他眸中喷火,伸手一揽,便紧紧搂住妻子的腰肢,用蛮力将她拉进怀里。他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她脸上,距离太近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三郎,你做什么?”陈氏使劲挣扎,却是挣脱不得,只道,“你抱得我太紧,你弄疼我了。”

谢潮荣眸光狠狠扫向四周,房间里的丫鬟婆子赶紧都低了头,鱼贯而出。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跟妻子,谢潮荣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只一弯腰便狠狠吻向妻子红艳艳的唇。他不仅是用力去吻,甚至是动上了牙齿,一双手也没停着,撕扯着妻子的衣裙,用蛮力抱着她一起又朝床榻上滚去。

这一番*,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若不是顾着还要上朝,谢潮荣真想只跟妻子窝在被窝里。

看着妻子柔嫩肌肤上醒目的红痕,谢潮荣呆了呆,只怪自己刚刚下手太重了。

陈氏眼角还挂着泪水,只面朝里边,小声哭着不说话。

谢潮荣俯身在她香肩上吻了一口,凑过去在她耳边说:“阿皎,我上朝去了,你乖乖在家带着女儿。”

陈氏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谢潮荣心里也不好受,又紧紧抱了会儿妻子,方才下床迅速穿衣。

待得丈夫走后,陈氏才翻过身来,赶紧唤丫鬟打热水进来。

如此前后便耽搁了有半个时辰,待得领着女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大嫂姚氏二嫂马氏都已经在了。

老太太的暖阁里坐了一屋子人,陈氏一眼便见着了坐在婆婆旁边的母亲,多年未见母亲,陈氏哭着扑倒在母亲脚下。

陈老太太搂着女儿也是哭,哭了一会儿又说:“好了,今儿是喜事,快别哭了,免得叫你婆母跟嫂嫂笑话咱们。”

姚氏惯会做人,只抽出帕子来擦着眼角,却又笑了起来:“瞧我,见你们哭,自个儿竟然也跟着哭了。”又亲自走了过去,将哭倒在陈家老太太脚下的陈氏扶了起来,又用眼神示意谢繁华将她母亲扶到一边坐下去,方才又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弟妹,今儿可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快别哭了。你是因为思念母亲才哭得这般伤心的,这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家欺负了你呢。”

陈氏忍不住哭,一方面是思念母亲,另一方面,多少也是有些难言之隐。

而这难言之隐,在外人跟前,根本说不得。

陈老太太虽然是农村人,可她丈夫是秀才,常年耳濡目染,自然跟着学了不少。她自己也是一手的好绣功,常年都以卖绣品为生,因此,并不是那脚踩牛粪的农妇。

哭了一会儿,陈老太太便擦了泪说:“大太太说笑了,我老太婆十多年没见着自己闺女了,自然是因为想念闺女才忍不住落泪的,哪来谢家欺负阿皎一说?”老太太温柔的目光在姚氏略显尴尬的脸上一扫而过,笑眯眯望着谢老太太道,“亲家母是难得的知书达理的人,几个媳妇自然是一碗水端得平的,你说是不是?”

“亲家母说得自然是。”谢老太太到底有几分尴尬,但面上却一直保持微笑道,“亲家母,此次既然来京城了,你又跟老三媳妇多年未见,不若多在京城住几日吧?”

陈老太太摆了摆手,只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是扬州有什么急事需要赶着回去?”谢老太太自然不希望这亲家母留在京城的,见她摆手,自然希望她早些回扬州去。

却听陈老太太说:“十多年未见着我闺女了,好不易这次见到了,当然就不走了。”又说,“对了,我儿早在京城购置了房屋,如今正命家里的随从婆子在打点,想来没几日就能住进去。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就紧挨着你们家,就在你们家后面,过了一条街就是。往后串门也容易,三五步路就到了。”

第三十五章 入V第三章

谢老太太面上僵了僵,忽点头应道:“这样也好,省得老三媳妇一直念着娘亲,既然亲家母已经决定留在京城了,往后老三媳妇也能全心替我打理府内庶务,是好事儿。”

陈老太太心里哼道,我娇生惯养着的女儿凭什么去管你们家那些个烂摊子事情,不过面上却笑着,也不接那茬,只道:“昨儿才到京城,时间上赶了些,我老婆子身体不好,就早早歇下了,就怕亲家母嫌弃我乡下老婆子不懂规矩,所以今儿一早就来了。”

谢老太太道:“你身子重要,往后住得近了,咱们两家还得常来往才是。”伸手揉了揉眉心,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一旁铃铛见了,赶紧道:“老太太,您怎么了?”一边稳稳扶住老太太,一边说,“想来是老毛病又犯了,奴扶您回房歇着去吧。”

谢老太太半歪着身子道:“我老太婆身子也不大好,叫亲家母笑话了。”又对大媳妇姚氏说,“想来你弟妹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跟亲家母说,你打点着些,问问看老太太喜欢吃什么,中午务必好好伺候着亲家母。”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陈老太太心里明白。

姚氏站起来,听完应声道:“老太太请放心好了,媳妇定然会好生照顾亲家老太太的。”

一时间,人都从谢老太太的暖阁散了,陈老太太直接跟着陈氏母女来了汀兰院。见是进了自己闺女的院子,陈老太太刚刚还满面笑容一下子退了个干净,手也从闺女手中挣脱开,只快步朝屋内走去。

陈氏愣了一愣,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女儿。

谢繁华耸肩:“娘,外婆肯定还在生您的气,不过是刚刚不愿意叫外人瞧见罢了。娘没事,外婆既然亲自大老远地赶来了,定然是原谅了您,您说些软话好好哄哄她老人家,肯定就一点事情没有了。”

谁知屋内的陈老太太耳朵尖得很,放开嗓子就喊起来:“我老太婆岂是几句好话就能被哄骗的?你们母女俩进来,我有话说。”

陈氏乖乖地低头进屋去,谢繁华却什么都不怕,她只要想着往后能日日见到舅舅跟外婆就高兴。

屋内,陈老太太拖鞋往炕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自己两边:“你们两个,一边一个挨着我坐。”见女儿跟外孙女都坐下了,陈老太太一边搂着外孙女一边对女儿说,“我问你,这些年来,你可后悔过?”

陈氏低着头,使劲绞着帕子,贝齿紧紧咬着红唇,不答话。

什么叫做后悔?新婚之后独守空房十五年了,就算她本来还尚且炽热的心也一点点冷却了下去。他没回来的时候,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子过得虽然看人脸色了些,可到底清净,如今他回来了……说实话,他回来打破了她往日平静的日子,反倒不习惯了。

“不说话?”陈老太太虎着脸望着女儿,冷哼道,“不说话就是过得不好,就是你后悔了。”

“娘……”陈氏性子软,被自己母亲说了几句就哭出了声音来,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说,“如今后悔如何?不后悔又如何?枣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女儿没有什么心愿,只希望枣儿往后能嫁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君才是。”她吸了下鼻子,伸手摸女儿红润润的嫩脸,“娘,您还记得夏家吗?就是当初跟咱们一个村子的,夏家大哥如今在翰林做事,那夏盛廷年初的时候也高中,如今跟咱们府大爷一样,也供事翰林。”

谢繁华见母亲又提夏盛廷,便在外祖母怀里扭着身子,岔开话题道:“外婆,依枣儿看,这样的事情能有一次便就能有第二次。娘性子弱,但有的时候又很倔强,她跟爹根本就不合。可依枣儿看来,如今爹爹并不棘手了,所以他不想放手。且不说娘在侯府过得开不开心,可往后要是再遇着什么事情的话,侯府里肯定还是会舍了娘以求取更大的利益。”

其实何止是侯府?那夏家不也是一样么。夏盛廷明明就有个相好的,却还招惹自己,既图了自己嫁妆身份、谋得了侯府庇荫,而自己死后,他还能续弦那青梅竹马,多好的事情!

陈老太太却不知道外孙女心中所想,谢繁华不可能会将自己重生一世这么荒唐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有些事情,她只希望烂死在自己心里。

“阿皎,你别将话题往枣儿身上岔,娘在说你。”陈老太太严肃地望着女儿,张开口刚想说什么,见外孙女在场有所不便,便打算将外孙女支开,“枣儿,外婆饿了,你去拿点吃的进来,还记得外婆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吗?”

谢繁华心里明白,外婆怕是要劝母亲跟父亲和离了,怕当着自己面不合适这才将自己支走的,便应道:“枣儿自然知道,枣儿这就去。”说着便跳下炕,往外面跑去。

候在外间的丫鬟婆子见小姐自己往雪中跑去了,便追着道:“小姐,您去哪儿,您别淋着雪,等等奴,奴给您拿把伞去。”

金贵拿着纸伞追着谢繁华出去了,一个婆子左右瞧了瞧,见今儿赵桂氏没在,便想端着茶水进里屋去,却在门口听见了一些她不该听见的话。

只听陈老太太道:“你别忘了,嗣青为了你,可是到如今还单着呢。昨儿母亲探了他的话,他的意思还跟十五年前一样,此生都是非你不娶。母亲一直看好的人都是嗣青,你且好好想想。”

陈氏为难道:“娘,您怎么不劝着他娶一位贤妻,怎么也任由他单身至今。”

“你还怪我?”说到这个老太太就生气,“当初说好了,你等他到二十岁,可在你二十岁那年他回来了,你却死活要嫁给别人。”

想着往事种种,陈氏不免也暗暗比较起来,越想越觉得,或许当初嫁进侯府就是个错误。

“娘,您说的女儿记住了。”她低着头,身上还疼得很,想到刚刚他压在自己身上拼命索取的样子,陈氏便觉得委屈,可是这样的委屈又不好跟娘说,只能忍着不哭,点头道,“娘,女儿……女儿想您。”

“傻瓜。”陈老太太伸手将女儿搂紧了,拍着她的手说,“谁还不会犯点错?你也别惧怕这谢三郎的势力,阿青这些年也是有些威望的,你只要想清楚了,其它事情就都交给阿青去做便可。”

低头瞧女儿,却见她手上有深深的淤青,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样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可若只是夫妻间简单的房中之乐的话,她那女婿又怎会将女儿伤成这般?

想必是谢三郎见着阿青了,他见阿青如今风采并不输给他,所以他将怒气全数撒在了女儿这里。

这样不知道心疼妻子的男人,要他来何用?

陈老太太怕女儿尴尬,只当做没瞧见,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的话,老太太便打算回家了。

撩开门帘,却见门外一个婆子正竖着耳朵偷听,老太太心里沉了一沉。

那婆子见陈家老太太望着自己,吓得腿有些软,只捧着茶水说:“奴……奴来给……给太太送茶水的。”

陈氏见这婆子面生得很,冷着脸道:“是谁允许你站在门外的?桂妈妈呢?”

那婆子道:“太太许是忘了,桂妈妈昨儿晚上跟太太您请了一天假,今儿回家去了,听说是有媒婆给她儿子说了个媳妇,她回家看媳妇去了。”

陈氏这才想得起来,便挥手道:“你下去吧。”又说,“娘,您再坐坐吧,陪女儿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