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步步为营(二)
谢繁华秀眉抬了抬,于一边坐下后,方道:“你坐下来吧,跟我慢慢说。”
“是,小姐。”赵桂氏朝着谢繁华弯了弯腰,便于一边坐了下来,面露喜色道,“小姐说得对,当时那个萧婆子站出来指证张婆子,果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她抬眸望了小主子一眼,见小主子眼睛里放着光,正在等着她往下说,她便继续道,“后来奴便就时刻观察这萧婆子,奴发现,在张婆头七的时候,萧婆子偷偷在假山后面给张婆烧纸钱,当时天太黑了,奴瞧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一些话,奴虽然听得不真切,但是听了她语气,大抵也是知道这萧婆子对张婆的死很介怀。不管是这萧婆对张婆的死感到愧疚,亦或者是萧婆怕冤死的张婆来找自己,咱们都可以加以利用。”
谢繁华同意赵桂氏的说法,微微点头笑着说:“我娘受了这么大的冤屈,整个侯府,上至老太太,下至那些丫鬟婆子,哪个看不出来我娘是冤枉的?可她们不是装聋作哑,就是雪上加霜。呵,爹倒是装得像情圣,他骗得了娘亲可骗不了我,让贺氏为妻我娘为妾,他们想得美!”
她心里存着怒气,因此说得也有些激动,话语里充斥着的都是对自己爹爹的不满。
旁边赵桂氏望了小主子一眼,劝着说:“小姐,侯爷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其实这件事情,还真不怪侯爷,侯爷为了能救太太出来,三番五次去老太太那里求情,可是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她若是不同意,侯爷也没有办法啊。再说了,侯爷那么喜欢小姐您,您不能恨侯爷,否则叫侯爷伤了心的话,你们父女也就生分了。小姐若是嫁了人还好些,如今还没嫁人,婚事还得老太太跟侯爷做主。”
赵桂氏说的这些,谢繁华心里都懂,她上辈子吃亏,不就是吃在跟爹的关系没有处理好上么?这一生虽然还恨父亲,但是再不会那般傻了,就算抱怨也得有个度,怨得能叫父亲怜惜自责,而不是叫父亲生厌。
正了正身子,谢繁华道:“好了桂妈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为了我娘,我也一定不会跟爹闹矛盾的。至于这萧婆子嘛……”她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珠子转来转去,在思忖着,到底如何做才能让仇者痛亲者快。
赵桂氏见小主子不说话了,便提醒道:“这个萧婆子家里也穷,爱钱,既然贺姨娘能够用钱收买她,倒不如我们也用钱收买她,让她在老太太跟侯爷面前说出事实真相吧。”
谢繁华摇头道:“不行。这萧婆子能为钱所收买,想必不是个忠心可靠的,我们能花钱买她说出真相,贺氏那边也能花钱买她倒打一耙说是我威逼利诱她陷害贺氏的。庆功宴下毒一事,到底谁对谁错,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装作不知道,不过也是想要借此机会让父亲休了母亲罢了,从而让贺氏名正言顺嫁给我父亲,毕竟堂堂谢府无缘无故休一个没有犯错的妇人,有损名声。如果我们要反扳倒贺氏,必须加点猛料,也就是说,不能只叫谢府自家人知晓事情经过缘由。”
“那小姐的意思是……”听得谢繁华这么一说,赵桂氏眼睛亮了,不禁心里暗暗夸自己小主子聪明,面上也含笑说,“小姐,奴知道,没有几天就是老太太寿诞了。每年老太太的寿诞,都会请几家亲戚过来聚聚,到时候……”
谢繁华眉梢一挑:“以往都是请哪些人家?”
上辈子因为貌丑,对这样的宴会都是避之不及的,这辈子又在乡下住了八年,所以有些事情并不如已经在谢府呆了十多年的赵桂氏清楚。
赵桂氏道:“老太太的娘家云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如今李世子在京城,定然也会来的。还有的话,就是一些较远的表情。小姐,有这些人在场,可够了?”
谢繁华摇头:“云家人都是老太太娘家人,定是事事都听老太太的,他们在场没什么用。而那李世子,我听二哥说他是来京城讨媳妇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呢,他该不会惹不必要的麻烦。”她垂眸想了想,眼睛一亮,笑着道,“不过,倒是有一个人,他若是在场,那贺氏必无翻身之地。”
“小姐说的是谁?”赵桂氏不明白。
谢繁华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又道,“桂妈妈,老太太寿诞那天,你让木生哥也进府来帮忙吧。”
赵木生虽然不是谢家的卖身奴仆,但他年轻身子壮实,常常会帮助赵桂氏送菜进府,谢府里认识他的人很多。因此,要是谢府办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赵木生在府上出入也是正常的。
冬月初六这一日,整个长安城里都下起了小雪,雪从凌晨就开始飘了,到了傍晚的时候,竟是落了厚厚一层。
今天谢府有喜事,谢老太太五十二岁的寿诞,因为不是整寿,所以并没有如何操持。但是即便没有大张旗鼓操办,前来府上做客的人也很多,差不多要打谢府门槛给踏破了,真是比当初庆功宴来道贺的人还多。
圣上反对结党营私,所以,庆功宴不能来的人,倒是可以在谢老太太的寿诞之日前来拜访。
谢繁华一早便起床了,给老太太请了安后,便就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的寿诞自然是有嫡长媳姚氏操办,但是今天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姚氏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喝不着。老太太何尝不知道大媳妇忙,陪着一屋子小辈说了会儿话,便点了二媳妇马氏道:“老二媳妇,你大嫂忙不过来,我这里有这些小辈陪着我就行了,你去帮你二嫂忙吧。”
马氏本来在哄着怀里的谢五姑娘玩的,闻言一惊,待得反应过来之后,笑着应道:“媳妇知道,媳妇这就去帮大嫂忙去。”
这马氏嫁到谢家没多久,丈夫便就去世了,几年后,她在家族中抱养了一个男孩儿,也就是谢四爷。谢四爷如今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谢四爷不喜热闹,平日没事就喜欢呆着静静看书。
而谢五姑娘谢静华则是两年前马氏去古青寺的路上捡到的,当时捡到的时候谢五姑娘还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生得粉雕玉琢的,天寒地冻的,就被扔在路边的枯树下,若不是马氏听得哭声,这孩子多半得冻死了。
如今两年下来了,谢五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这孩子不认生,见到谁都伸手要抱。因此,当马氏离开后,谢繁华走过去抱谢五姑娘的时候,她也是眯眼笑着要抱。
“三姐姐,抱,抱我。”谢静华穿着厚厚的团花袄子,小姑娘本来长得也有些胖,谢繁华抱了会儿就站不住了,便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把妹妹放在腿上,在她脸上亲了亲,问她,“喜欢三姐姐吗?”
小姑娘是个鬼灵精,眼睛四处瞥了瞥,见其她几位姐姐坐得远远的,她则凑到谢繁华耳边呵气:“三姐姐是我最漂亮的姐姐,我喜欢你……喜欢你跟我玩儿。”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可爱得很。
谢繁华拧她鼻子,哼道:“哪里是喜欢三姐,是喜欢三姐给你买吃的吧?”
“才不是呢。”谢五姑娘挥了挥肉手,因为有些心虚,眼珠子直转,就是不敢看姐姐,弱弱地说,“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这个漂亮的姐姐。”
谢繁华忍不住笑了,伸手捏妹妹肉脸:“就是小馋猫,下次姐姐出去再给你带吃的,你亲姐姐一口。”说完便伸手指了指自己右侧脸颊。
谢静华听说还有吃的,毫不犹豫,抱着姐姐脸就猛然亲了一大口。
坐在上位的谢老太太见了,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她听老三说已经试着跟繁丫头提了和离的事情,原以为繁丫头会闹脾气呢,没想到,她日日来给自己请安,如今也是这般和颜悦色的。
如果不是她故意为之装给自己看的,便就是她着实是个懂事乖巧的,只这一点,便比那素丫头好得多。而此时的谢繁华,除了是真心喜欢五妹妹外,这般做也是给老太太瞧的,不过是叫众人放松警惕罢了。
很快便到了晚上,谢家在风华堂里设宴款待众客,酒宴尚未开始,外头有一婆子跑进来说:“老太太,京兆府尹周大人来贺寿了。”
第二十八章 步步为营(三)
谢老太太微微愣了一会儿,方才笑着说:“既然周大人来了,还不快去请进来。”
“是,奴这就去请周大人进来。”那婆子见老太太没说什么,向着谢老太太弯腰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老太太面上依旧微微笑着,一副慈爱老太太模样,心里却是疑惑得很,这周大人向来是不会巴结官家、世家这些人家的,为何此次会不请自来?因为周庭深如今是京兆府尹,且为人秉性正直,公正严明,他的突然造访,难免不会叫老太太心里犯起嘀咕来。
坐在底下的谢二爷谢旭华看了老太太一眼,便起身道:“祖母,是孙儿请周大人过来的。前些日子城里张家十数条命案,孙儿跟三妹妹差点为奸人所害而入狱,亏得周大人明察秋毫,还了我们一个公道,如此孙儿才逃过一劫。”说着话便转头望向谢大爷,笑着道,“当初大哥也在场,大哥还说得空请周大人来府上坐坐呢,大哥,是不是?”
谢容华闻言起身道:“正如二弟所说。祖母,那周大人年轻有为,为官正直,当初在扬州古阳县为县官的时候,就博得百姓一阵好评。只三年功夫,他便由正七品地方官成了正三品京官,看来是非常得圣上信任的。只是……”他微微顿了顿,话锋一转,问谢旭华道,“只是这周大人向来公务繁忙,我几次想下帖子去请也不敢贸然打搅,二弟是如何请得过来的呢?”
谢旭华没有说话,只是盘腿坐了下来,默默吃菜。
风华堂内一时静了下来,谢容华见二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眉梢挑了挑,也就没再问,只坐了下来。
倒是破格被老太太叫了来坐在一边的贺氏,闻言挑了挑眉,悄悄侧身问一边的红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周大人是来查案的?你暗中去查看一番,有什么情况的话,赶紧回来跟我说。”
红芍刚准备起身去办事,只听那边谢繁华笑着道:“祖母或许有所不知,孙女当初在古阳县的时候,跟周大人有过几面之缘。我舅舅曾经给古阳县县衙捐过不少银两,正是得了舅舅的银钱,所以古阳县的百姓才有钱修河堤,去年大水才逃过一劫。二哥当时下帖子的时候,孙女正好有事情找二哥,二哥怕周大人忌惮跟世家打交道而不会来,所以孙女便自作主张地在帖子后面加了自己名字。”她瞥眼瞄了贺氏一眼,见贺氏似乎身子差点歪倒下去,谢繁华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话锋一转,又奉承起来道,“当然,今儿是祖母的寿诞,又非当初的庆功宴,就算周大人备礼前来,也落不得别人口实,想来是周大人收得帖子,真心想来给祖母您贺寿的。”
谢老太太望着谢繁华,满意地笑道:“繁丫头的嘴就是甜,你若是个男孩,倒是可以考科举去了。”
凭着嘴皮子功夫就能考科举了?不过是老太太说的场面话罢了,可心虚的人听了之后,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贺氏身边有不少耳聪目明地得力婆子,这几日她虽然静卧在床休息,可是三老爷要休妻另娶她贺氏为妻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可毕竟耳听为虚,直到今日老太太特意遣人叫了她带着一双儿女来风华堂参加宴席,她才可以肯定。
谢家最重规矩,因此,她作为一个妾氏,断然是不会以主子的身份入得风华堂的。以往数年里,就算她当着三房的主,可每到谢府办大事的时候,她都得躲在自己那巴掌大的院子里,像这样的场合,今儿是第一次。
这让她看到了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心也会大了很多,因此便招手示意红芍低下头来,附在她耳边道:“你去,给我看好了那萧婆子,如果她敢有什么异常举动的话,就让她去见张婆一家吧,可听明白了?”
红芍面色吓得煞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贺氏:“姨娘,您真要……”
“你叫我什么?”贺氏狠狠剜了红芍一眼,显然是很不满意她到了如今还叫自己姨娘的。
红芍见自己主子面色吓人,赶紧低头,改了称呼道:“侯夫人……夫人,您真的是要除去那萧婆子?那张婆的死已经很叫人怀疑了,如今连府尹大人都来了,万一他查出张婆之死的真相,可如何是好?”
贺氏白了红芍一眼:“张婆是侯府一个奴仆,她可是卖身给了侯府的,就算是我们打死的又如何?这事府尹大人根本管不着!再说了,那张婆是自己贪图钱财自己咬舌自尽的,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庆功宴下毒的事情,到底是我指使的,这落毒一事可远比张婆的性命重要。也不知道谢繁华这贱丫头在搞什么鬼,可不管怎样,你给我把萧婆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是,奴婢这就去。”红芍见主子心意已决,倒也不便再多说,说得多了,主子该嫌她不忠心了。
红芍在府上混迹多年,也是个聪明的,她是看得出来了,怕是老太太想要借此机会给三老爷换个身份高的妻室。既然连老太太都能如此冤枉陈氏,想必是多少忌惮着贺家的,如今就算再死个卖身的老婆子,又如何?
难怪主子不在乎,原来也是已经看出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可是故意在帮着咱们呢。
谢繁华见正如自己所料,贺氏果然派红芍出去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事情没成之前,她断然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失败了,不但错过一个可以还母亲清白的机会,也会叫贺氏有所提防,到那时候,想要找机会就更难了。
“三姐姐,我要吃那个。”谢五姑娘谢静华依偎在自己堂姐怀里,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案前一碟子糕点。她手短,够不着,只能叫姐姐帮她拿。
谢繁华回了神来,伸手捡了一块递给妹妹,又在她胖乎乎的脸颊上亲一口。
谢静华一手抓东西将嘴巴塞得满满的,一手在脸颊上擦了擦,哼唧道:“三姐真讨厌,亲得我脸上全是口水。”
谢繁华却被逗乐了,也不管妹妹嫌不嫌脏,抱着妹妹肉脸就一阵猛亲。
谢静华是在逗姐姐玩的,见姐姐也开心地跟自己玩起来,她则跑开了,就近一头扎进自己哥哥谢清华怀里。
谢清华将妹妹扶稳了,抱她在怀里说:“静华,你别闹了,这边全是客人,你要是喜欢跟三姐玩,等回去后哥哥带你去找三姐。”见妹妹还在闹,他则附在妹妹耳边轻声说,“你不听话,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谢静华这才安静下来,歪着脑袋说:“四哥回去给我讲故事听,我乖乖的。”
“好,四哥回去给你讲故事。”谢清华夹了筷子菜给妹妹吃,又摸了摸她圆乎乎的小脑袋瓜子,“妹妹要听哥哥姐姐的话。”
说完朝着一边的谢繁华笑了笑,谢繁华也朝堂弟抱以一笑,她看着堂弟清秀的面容,心里想的却是,前一世,这位堂弟可是长安有名的才子呢。虽然身上流淌的不是谢家血脉,但是真正算是能够撑起谢家文儒世家门楣的,算是这位堂弟。
谢旭华见三妹跟二房的人这般交好,心里也替妹妹开心,他不希望妹妹被贺氏一党的人欺负,若是妹妹能在府上跟更多人交好,这自然对妹妹有好处。因此,便朝着妹妹笑了笑,在安慰她。
谢繁华很感动,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二哥都对自己这么好呢。
兄妹间笑闹后,那边有人引着周庭深走了进来,周庭深把贺礼献上,对谢老太太说了些贺寿的祝福话语。
这周庭深是三年前的探花郎,年纪轻轻就中得探花,一度很得谢太傅的青眼。谢太傅最赏识有才华之人,因此曾经想要将这周庭深收在自己门下,奈何周庭深却不愿于京中做官,跑去小地方当县官去了。
谢老太太曾不少次听自己丈夫提及过这孩子,今儿倒是第一次见到,老太太见他虽然模样稍微普通了些,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他通身气度不凡。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气度,就算容貌稍微次了些,也觉得他是满身放光的。一时间,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赶忙命人将周庭深请到一边坐下去。
周庭深却站在大厅中央,弯腰道:“怕是晚辈要驳了老太太的好意了,晚辈衙门中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这就得回去。”
谢老太太嘴边笑意有些僵住,不过只片刻,便点头道:“周大人忙中抽空来给我老太婆贺寿,也是我谢府之荣,前些日子也多亏了周大人,才还了我谢府一个清白。”
周庭深依旧微微低头,不卑不亢道:“查出命案真凶乃是本府职责,同样,不叫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受冤,也是本府分内之事。”说完又鞠躬道,“晚辈告辞。”
这周庭深可是谢繁华今儿特意“请”来的,原本就是想要他在场见证一些事情的,哪能这般轻易放他走?眼见着他就要离开,谢繁华起身道:“周公子,且慢。”
说着已是端着两杯酒走到周庭深跟前:“上次亏得周公子,还没有谢谢你呢,我敬你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另外一杯递给周庭深。
周庭深平静地望着谢繁华,想了想,还是接过她手中那杯酒,也仰头喝了。
谢繁华酒量虽然不算多好,但一杯还是撑得住了,便笑道:“还有二哥……”
却被周庭深打断话道:“不必了。”谢繁华急得紧紧揪住自己袖子,倔强地抬头看着周庭深,那边贺氏瞧见了,越发觉得谢繁华是请这周庭深来查案的。
而只要这周庭深走了,她也就不必害怕了。
外面却有人匆匆跑了进来,道:“老太太,三皇子跟李世子来了。”
第二十九章 靠山来了
谢老太太喜得赶紧站起了身子来,笑着对那婆子说:“赶紧将三皇子跟李世子请进来。”话音才落,便打外面走进两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来。
走在前面的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腰间佩戴着紫光流泻的玉佩,只一根碧玉簪子束发,步伐如行云流水,通身贵族气质尽显。稍稍走在后面的少年则穿着玄色阔袖蟒袍,步伐稳健,眸光犀利。
“老太君,不必请了,本王已经进来了。”说话的人正是当朝三皇子殿下,三皇子于年初时刚被圣上封为齐王,其为当朝宇文淑妃所出,宇文家跟谢家一样,乃是百年世家。
只见这齐王朝着谢老太太抱拳弯腰请礼道:“晚辈给老太太贺寿了,恭祝老太君福寿绵延,万事如意。”
旁边李承堂也同样弯腰行礼,说了贺寿祝词。
齐王殿下可不同旁人,他带着礼物来贺寿,谢老太太自然是得从上位上下来的。她由丫鬟扶着走到大堂中央来,笑嘻嘻地想要给齐王殿下行君臣之礼,却被齐王给一把扶住了。
齐王双手稳稳托住谢老太太:“老太君可折煞小王了,小王是晚辈,哪里受得起您的大礼。”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谢老太太扶到正位上坐着,他自己则也在老太太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方对着底下一众站着的人道,“今日本王是奉父皇母妃的命,带着礼物来给老太君贺寿的,今儿老太君为大,你们不必对小王行大礼。”
宇文家跟谢家若是往前数几辈,可是有姻亲关系的,因此,老太太也就不客气了,只转头笑着说:“原只是请几个晚辈过来热闹热闹,没想到,却是惊动了宫中圣人,说起来,也是我老婆子罪过。”又转头对着下面的小辈们道,“既然齐王殿下已经发话了,你们无须站着了,且都坐下吧。”
谢繁华原是站着大堂中央的,听得谢老太太的话,赶紧缩着脑袋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去。
李承堂见周庭深还站在大堂中央,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凑过去微微含笑道:“既然周大人来了,便请坐下吧,想来不会耽误大人多少功夫。”望了谢繁华一眼,又说,“她千方百计地请你来,想必是有事相求,就算内宅的事情你不愿插手,可你别忘了,那张婆的死跟张家十数条人命定然是有联系的。”
周庭深眸子里似乎敛着精光,闻言迅速望向李承堂,却只见李承堂已经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一番权衡,未有多说话,只在一边坐下。
贺氏见不但这周庭深没走,反而连当朝齐王殿下都来了,不禁额头冒出许多汗来,放在案下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旁边站着的小丫鬟见了,赶紧弯腰问:“姨娘,您可是不舒服?”
“你闭嘴!”贺氏咬了咬牙,眼睛在四周扫视一圈,便又抬手示意刚刚被她骂的小丫鬟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你去跟红芍说,那萧婆子留不得,必须给我解决掉,事情要做得干净,像是意外发生的一样。”
“是,奴这就去跟红芍姐姐说。”自打青杏走了之后,这个叫紫菊的丫鬟便被提拔了上来,平日里会帮着红芍处理一些事情。
紫菊走了之后,贺氏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谢繁华看似没心没肺,其实一直暗中细细打量着贺氏神色,而贺氏现在一番反应,全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她了解贺氏,为人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若是再故意吓唬她一番,她是真的会将一切不可信的人都处理干净的。
果然,只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阵喊骂吵闹声。
那吵闹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有一个婆子在哭在喊在骂人,隐隐说着些杀人不杀人的话。
那贺氏此时比较敏感,听得这样的喊骂声,本能站起了身子来:“老太太,外面好像出了些事情,妾身出去瞧瞧。”
谢老太太也听到了声音,想着此时有贵客在,便赶紧对贺氏道:“你去瞧瞧看,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敢在风华堂门口大吵大闹的。”
“是,妾身这就去给撵走。”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谢繁华给截住。
谢繁华站起身子来:“老太太,贺氏不过是我爹的一位妾氏而已,她又有什么权力可以帮忙处理府中庶务?就算大伯母二伯母此时正忙,可我跟二姐姐还在,外面有奴才不懂规矩,我跟二姐姐可以出去教训,一个奴才而已,怎么可以教训奴才?”
贺氏气得牙直咬,面目狰狞的样子,却是无法反驳。
谢老太太看了谢繁华一眼,想着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果然是在演戏,如今才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便坐正身子道:“你母亲如今不便处理庶务,你跟锦丫头到底年纪尚轻,所以祖母才叫贺氏暂代你母亲行事。就算她目前是你爹的妾氏,可好歹也于侯府有功,繁丫头不可无礼。”
谢繁华却已经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他们既然敢一纸休书递给母亲,便就是没有将她们母女俩放在眼里的,她又还需要顾及什么?狠狠克制住压在胸口的那团火焰,谢繁华继续挤出一个笑容来:“祖母,不是孙女无礼,而是贺姨娘无礼。咱们谢家是百年世家,最重的也是规矩,可如今却当着齐王殿下的面叫一个妾氏行主母之职,岂不是叫齐王殿下觉得咱们燕平侯府是嫡庶不分的?”
一番话说完便停了下来,目光直直望着坐在高位的齐王。
“这……”齐王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姑娘会将难题抛给自己,他母妃也是出身世家,自然知道世家最重规矩,但此时明显情况不对,若顺着这位谢姑娘说话,便就是驳了谢老太君面子,若是不顺着她说,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只顿了片刻,他便笑着道:“小王不过是客,哪里有客人插嘴主家家事的道理,不然旁人会说小王无礼的。”说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折扇来,轻轻展开扇子慢慢扇着冷风。
谢老太太给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会意便走了出去,很快又走了回来回话道:“老太太,是大厨房的萧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贪酒了,竟然失足落水,身上湿漉漉的,奴叫人打发她走了。”
谢老太太朝着铃铛点了点头,便也没再说话,只是坐正身子。
谢繁华却是急了,她此刻真想立刻出去将那萧婆子给抓来,奈何却被谢旭华紧紧按住了她的手。
谢旭华朝妹妹使眼色,谢繁华方才顺着二哥目光望去,却见坐在对面的李承堂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繁华不明白,皱着秀眉朝李承堂眨眼睛,李承堂多半是觉得这丫头智商有问题,没再看她,只转头朝门外望去。果然,那个人带着大礼及时赶来了。
来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宝蓝色杭绸袍子,步伐稳健,气质沉稳,他眉心深锁,眉间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隐忍跟稳重。只见他几步便走到大堂中央,朝着谢老太太行礼道:“晚辈陈嗣青不请自来,带着礼物给谢家老太太贺寿。”
谢繁华却喜得叫了起来:“舅舅!”
第三十章 大闹风华堂
陈嗣青朝着外甥女微微含笑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先坐下来,然后站得笔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坐在高位的谢老太太。
对于陈嗣青的到来,谢老太太吃惊得很,待得反应过来后,面上依旧保持慈爱的笑容道:“前些日子庆功宴的时候有给你母亲下了帖子,后来却收到你们的回信,说是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了些棘手的事情怕是赶不及了。原想着,亲家母年纪也大了,大老远从扬州赶到京城来也不容易,舟车劳顿的,也累,所以这次寿宴也就没有写信叨扰你母亲了。却没想到,你们正好赶上。”
陈嗣青微微颔首道:“晚辈跟母亲刚到京城,母亲身子不好,又连着十数日又坐车又坐船的,着实累着了,晚辈便做主叫母亲先在客栈歇下,待明日母亲休息好了,再来跟老太太您絮家常。”
面上是说絮家常,怕是来找谢家理论的吧,谢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笑着说:“如此也好,你赶了这么些天的车,也累了,快些坐下来吃杯酒暖暖身子吧。”
陈嗣青却道:“晚辈不急着吃酒,此次特意赶来,还给老太君带了礼物来。”说完便拍了拍手,外面有跟来的陈家随从将陈嗣青带的礼物抬了进来,陈嗣青亲自掀开箱子盖子,霎间整个风华堂都亮了一圈。
别说是风华堂内坐着的小辈亲戚了,便就是高位上的谢老太太跟齐王,也都是目光朝着两大箱子礼物上扫来。
谢老太太一直都知道这陈嗣青是做生意的,却是不知道他生意做得到底有多大,可是如今只单单送给自己的贺礼都能够如此丰厚,想必就算不是富可敌国,也该是算得上天下首富吧。
陈嗣青直接忽视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只弯腰朝着谢老太太抱拳道:“想来这些俗物老太君是瞧不上的,此次晚辈得了件珍宝,想必老太君会喜欢。”说完便从宽广的袖子中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来,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卷起来的纸卷,他拿了出来,平铺开来,“这是东晋王曦之的兰亭序,晚辈偶然得知,希望谢老太太能够喜欢。”
谢老太太到底是出自书香门第的才女,即便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但也不会因为别人给了她两箱子珠宝就高兴。她打小便善读诗书喜字画,前些日子谢繁华回来给她带了先秦孤本,如今这陈嗣青竟然送她王曦之兰亭序真迹为贺礼,她自然是喜笑颜开的。
给铃铛使了个眼色,示意铃铛去将王曦之真迹拿上来,她便坐正身子说:“亏得你还记得我的那点爱好,这王曦之的真迹,想来是花了不少钱吧?叫你费心了。”
陈嗣青摇头笑道:“老太君喜欢就好。”
铃铛将兰亭序呈送到谢老太太跟前,谢老太太接过来看,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旁边铃铛瞧着老太太脸色,低声说:“老太太,三太太可还在祠堂里关着呢。”
铃铛话才说完,外面却有一婆子闯将进来,那婆子浑身湿漉漉的,闯进来之后,噗通一声便朝着老太太跪了下来。
铃铛训斥道:“萧婆子,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谁允许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贺氏见到这萧婆子,早就慌了,站起身子来,几步走过去便对着这萧婆子拳打脚踢。萧婆子身边站着的是赵桂氏的儿子赵木生,赵木生见这贺氏似乎想要将这萧婆子打死似的,一把将贺氏推开。
贺氏往后踉跄几步,待得稳住步子,双目猩红地盯着赵木生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一个贱婢生的奴才,这风华堂岂是你能够进来的?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
谢繁华截住贺氏话道:“贺姨娘说得真好,这风华堂乃是谢家重地,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呆的地方?若是识相的话,趁早给我滚出去!”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骂我娘!”谢素华早就忍无可忍了,刚刚这野丫头就在骂自己娘,现在竟然还敢骂,她跳起来要找谢繁华理论去,却被赵木生给狠狠扼住了手腕。
谢素华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锣似的,恶狠狠骂道:“赵木生,你一个贱婢生的奴才,是谁允许你进府来的?”眼睛在谢繁华身上扫视一圈,她笑得阴森森的,“你这样帮着野丫头,是不是想要娶她为妻啊?那正好呢,你们就是天生一对,天生一对贱人。”
“四妹妹。”谢繁华倒是不生气,只望着谢素华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生知道什么配不配的?是不是你姨娘偷偷在无人的时候教你的?你姨娘是不是私下早就给你相好人家了?呵,倒也难怪呢,真是有什么样的姨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要说你娘当初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要不是品德不好,又怎么会轮到到侯府做妾的地步呢?四妹妹是不是也有为妾不为妻这样的想法?”
“你!”谢素华急得直跳脚,却是一句话辩驳不出来,她没想到,野丫头竟然嘴巴这般歹毒,若是以后自己有机会的话,定然好好教训她一番。
谢繁华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她才不管什么侯府是不是失了面子呢,她只想着,将这些贱人都好生骂一顿,待得替母亲讨回了公道,就让母亲跟父亲和离,她则带着母亲回外婆家去。
“想要跟本小姐叫板,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谢繁华狠狠瞪着谢素华,一脸严肃地说,“呵,你不就是知道你姨娘马上就要成候夫人了,所以你才这般有底气的么?好啊,这个候夫人谁爱当谁当去,总之我娘是不爱当的。”想到自己母亲受的那些委屈,谢繁华将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贱人就是爱使下三滥的手段,我告诉你们,往后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娘,我绝不轻饶。”
谢素华气得胸口直起伏,抬起手来就要打谢繁华,倒是被谢繁华抢了个先,一巴掌挥在谢素华脸上,直将她打得跌倒在了地上。
“枣儿。”外面响起一抹轻柔的女声,接着便有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裙的女子跑了过来,一把将谢繁华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女儿,你有没有受伤?快给娘瞧瞧看。”
“娘!”刚刚被欺负了还没哭呢,现在见到了娘,谢繁华哭着便扑进陈氏怀里,一抽一抽地问,“娘,您怎么出来了?”
陈氏伸手替女儿擦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是……是老太爷着人放我出来的,娘没事了。”
燕平候谢昭这几日朝中事物较忙,再说内宅的事情本来就是由女眷管着的,所以对于自己夫人要三子休妻另娶一事他是根本不知晓的。若不是今天三子被母亲逼得没办法特意来找了自己,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谢昭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丰神俊朗,步伐稳健,走到谢繁华跟前,冷着脸道:“繁丫头先别哭,你有什么委屈,大可跟祖父说,祖父给你做主。”
谢素华却是不依,哭着扑倒在老侯爷脚下:“祖父!祖父替素儿做主,是三姐姐打我。”她抬起脸来,伸手指着自己脸颊上的指印,“祖父您瞧,这是刚刚三姐打的我,她不但骂我姨娘,她还动手打人。”
谢昭看了眼四孙女道:“好,呆会儿你们便就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谢太傅来了,齐王赶紧起身行礼道:“学生拜见太傅。”
谢昭道:“齐王殿下,老臣呆会儿要处理一些内宅家事,怕是会玷污了殿下您的双眼。不若这样,老夫叫人请殿下先到偏殿坐一会儿,如何?”
“这……”齐王顿了一会儿,抬眸见李承堂那小子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他则暗暗咬了咬牙道,“学生见太傅似乎神色不好,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学生是奉了父皇跟母妃的命来的,那么代表的就是父皇母妃,若是谁叫太傅受了委屈,学生还得回去禀明父皇母妃替太傅您做主呢。”
言外之意就是,若是圣上来了,您老也敢赶圣上走?
如此,谢昭便也没再多说,只伸手示意齐王坐回去。
那边谢老太太见丈夫突然回来了,早就站起身子来,将主位让给丈夫后,她则坐在了旁边。
谢昭愤怒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随即落在跪趴在地上的萧婆子身上,厉声道:“怎么回事,你说!记住,若是有半句谎言,本候即刻命人打断你的狗腿!”
第三十一章 和离书
萧婆子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给谢昭磕头,嘴里不停说道:“老侯爷,您饶奴不死吧,奴知道错了,奴也是受人指使的。三太太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在宴席上落毒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呢,这是有人陷害三太太啊,有人想要置三太太于万劫不复之地。”
贺氏手上攥着的帕子落在了地上,人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向了坐在高位上的谢昭。
谢昭则目不斜视,听完后,只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将静静坐在一边的齐王吓了一跳。
谢昭是因为太过气愤才拍桌子的,却没想到吓到齐王了,抱歉地说:“内宅出了这样龌龊的事情,污了齐王的眼了,叫齐王见笑了。”
齐王咳了一声,兀自坐正身子,冷肃着一张脸道:“本王刚刚听到这老货说什么落毒?燕平候,既然牵扯到了下毒,怕就不是简单的内宅之事了吧?”一方面是给李承堂一个人情,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气得不轻,他瞧不上这样的肮脏龌龊的手段。
萧婆子赶紧给齐王磕头道:“这一切都是贺姨娘指使奴做的,还有那张婆……张婆咬舌自尽,也是贺姨娘之前交代好的,为的就是要个死无对证。那老张婆原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死换来全家儿孙的荣华富贵,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她前脚刚死,后脚就有人杀了她全家,张婆子一家死得冤枉啊。”
贺氏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辩驳道:“这个杀千刀的老货,胆敢当着齐王殿下的面诋毁我,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说的?那个人,又是给了你多少钱?给你多少钱你能说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来!你今儿倒是给我说清楚,若是有半句假话,可仔细你的皮。”
“贺姨娘!”萧婆子喊了一声,用手不停捶打着自己胸口,“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给我十两银子,只要我当着众人的面引出那张婆来,你可没说要我也搭上一条人命啊!你命张婆在庆功宴上落毒陷害三太太,你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说是等完事要她咬舌自尽,可你只给了我十两银子,为何也要我死?我老婆子的命再不值钱,也不止十两!”
贺氏三缄其口,打死不承认:“哼,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萧婆,我再最后问你一句,到底是谁指使你冤枉我的?萧婆,你别忘了,你家可也是老的老小的小,你最是缺钱的时候,想必咱们这里在坐的各位,谁最富裕,谁便就是指使你陷害我的凶手吧。”
谢繁华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贺姨娘,你若是不去搭个台子唱戏去,我真为你这天赋感到可惜。你想想看,庆功宴是我娘主办的,她能在自己主办的酒宴上下毒来陷害自己吗?其次,我娘若是失了势,谁得到的利益最大?不是你贺氏还能是谁?只凭这一点,你便是凶手!不但是陷害我娘的凶手,还是杀死张家全家然后意图陷害二哥的凶手!”
贺氏叫道:“胡说八道!”
谢繁华却道:“大家都知道,二哥要是出了事情,爹这个靖边候的爵位可就轮到你儿子承袭了,真是好计谋。你真是好歹毒的心,为了自己儿子能够承袭爵位,竟然不惜雇杀手杀死张家全家,你都没有想过报应吗?你都不知道,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吗?”
贺氏有些乱了阵脚,没有站稳,跌得摔倒在地上。
那边谢繁华瞥了贺氏一眼,鄙夷道:“就你这般品性的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也配做侯府的主人?好啊,靖边侯夫人的位置就让给你做吧,总之我娘是不稀罕的。”
谢昭原以为只是落毒一事,却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京城里张家命案,不由得气炸了肺,抖着手指着贺氏问:“你说……你还有干了哪些龌龊事?今天刚好周大人在,你一并说出来。”
贺氏到底还保持一丝冷静,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野丫头的计了。打一开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算计自己,她是利用自己的虚荣跟心虚。
心下一权衡,贺氏跪着哭道:“我没有杀张家全家,不能只凭这野丫头几句话就治我的杀人罪,我没有杀张家全家。”
谢繁华抓住机会道:“瞧瞧,连你自己也承认了,张婆是因你而死的,庆功宴上的毒是你下的,我娘是你陷害的。”贺氏只否认了杀张家全家的事,就变相地代表承认了落毒跟陷害陈氏的事情。
周庭深起身道:“虽则现在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你是凶手,但是既然你有杀人动机,该是跟本府回一趟府衙。”
谢素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喊道:“我娘冤枉,我娘没有杀人,你们定是搞错了,我娘没杀人。”
谢昭却站起身子来,双手背负在身后道:“周大人,请你定要查出真相,人你带走吧。”
贺氏软了下来,心里知道再是辩驳也是没有用的,只沉默着。总之,自己并没有杀张家全家,这周庭深素来明察秋毫,他断然是会还自己一个公道的。贺氏身后的红芍见状,想要偷偷跑出去给贺家人通风报信去。
周庭深道:“这位姑娘,想必也是脱离不了干系的,跟着你主子一起去吧。”说完话只拍了拍手,外面便进来两个身形魁梧的捕快来。
谢繁华见状一惊,心里暖暖的,原来他是真的想帮自己的。
谢繁华看着周庭深笑,周庭深眼角余光瞥到了,却是装作没看见,只大步走了出去。
如此,齐王也告辞道:“天色已晚,本王也告辞了。”
说完朝着谢昭行个师生礼,便大步走了下来,经过李承堂身边的时候,小声道:“记住,汗血宝马。”然后翩翩而去。
剩下来的,都是沾亲带故的自己人了,谢昭脸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