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吗?要是报警,村子的秘密就会泄露出去,就算他们不怕泄露,难道就不怕每晚都被狐仙上门骚扰吗?”白小舟斜了一眼脚下的北极,“你说是吧。”
北极嘿嘿冷笑:“不错不错,不愧是天磊的外孙女。”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白小舟问它。
“继续修行,总有一天我能去他身边。”北极跑了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我输给小娟就罢了,竟然还输给了这个小姑娘。”
这个晚上,紫妫庙淹没在火海当中,熊熊烈火中,白小舟好像看到紫妫像微微笑了一下。
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吧。
朱翊凯开着一辆越野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白小舟坐在副驾驶座,从背包里掏出外公的笔记,刚要打开,却听身边的少年道:“在去村子里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猫死了。”
“猫?什么猫?”
“龙老师用折纸变出来的猫,那只猫能带我找到你。我把它放在后车座上,它一路上都很安静,我以为这种折纸猫本来就不太爱叫,也没放心上。后来开进了森林,找不到路,想让它帮忙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死了,后车座上只有几张碎纸屑。”
白小舟皱眉:“有人杀了它。”
“能够在我面前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没有多少,但必定是高手。”
“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忘了,我是龙老师的弟子,这幻术我也多少学了一点,那只鸟就是我的杰作。”
白小舟抬头,看到一只黄色的鸟在头顶盘旋。
“不过,我毕竟比不得龙老师,寻找你还是花了点时间。”他打了个响指,黄鸟啪地一声化成了符纸,施施然飘落在他手中,“总之,一切等见了龙老师再说。如果真有一个隐藏的敌人,我们就要小心了。”
白小舟点了点头,随手翻开笔记本,眼睛忽然睁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喂,你没事吧?”朱翊凯腾出眼睛瞟了她一眼,她合上书,望向窗外,眼睛微微疼痛,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笔记的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句诗,笔法苍劲,正是外公的字迹无疑。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卫氏阴宅•完
炼狱劫
“你说,人有可能返老还童吗?”越野车徐徐开进凝华学园,白小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朱翊凯认真地想了想:“有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吃了什么东西,古代笔记小说里不是常提到某人在某处偶遇一仙人,赐给他一颗仙丹,吃了就能返老还童。”
“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朱翊凯顿了顿,说,“道家修炼成仙,白日飞升,也可返老还童。”
白日飞升?白小舟愣了一下,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她误入昆山,山中精怪都称刘明轩为昆山君,莫不是他真成了山神?
将车子开进了车库,二人步行回到研究所,刚一进门,瞿思齐就面目狰狞地跑过来,朱翊凯还以为他要问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正想酸他一酸,却听见他夸张地吼:“不好啦!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
“司马老大和龙老师失踪了!”
“拜托你不要露出死了爹的表情,很可怕啊。”朱翊凯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他们俩不是经常失踪去办案吗?有什么好奇怪。”
“这次连秦哲铭也一起失踪了。”
“也没什么好奇怪啊,秦哲铭也一起办案了。”
“我跟你说不清楚。”瞿思齐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还是让他跟你说吧。”
这个时候朱翊凯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少年暗暗吃惊,这么一个大男人就在屋中,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这个人,相貌无奇,毫无存在感,但绝不是泛泛之辈。
“各位,在下是中国异能研究会的特派员。”男人的声线沙哑,“你们可以叫我第七号。”
第七号?007吗?
白小舟拉了拉朱翊凯的袖子:“中国异能研究会是啥?”
“中国异能研究会隶属军方,专管灵异事件,是我们的上级。”
“呃…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研究所?”
“曾经有五十个研究所,现在只剩下咱们一个了。”
“为什么?”
“因为十年前一次浩劫,大部分成员都死了。”第七号淡淡道,就像在谈论天气,“幸存下来的人伤的伤、残的残,研究所不得不解散,只留下了研究会。四十七号研究所重开的时候我很意外,这件事并没有经过研究会,而是更高级别的人所作的决定,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算得上你们的上级。”
“龙老师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白小舟懒得听他们叙旧。
“其实十年之前研究会就名存实亡了,之所以还保留,正是因为我们有浩如烟海的文献和盘根错节的情报网,那几个老家伙也是百科全书式的人物,虽说没有几个能出现场,至少对发生的灵异事件能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四十七号研究所重开,龙初夏和司马凡提可说是最得力的干将,但是这次连他们都遇到了麻烦,可见情况已经很严重。”
“请直接进入正题。”白小舟打断他,不是她不懂礼貌,实在是担心龙老师三人,这个007还在这里渲染气氛,让她如何能不着急。
“各位听说过清香山精神病院吗?”
“赫赫有名啊。”瞿思齐说,“我们常开玩笑,说这么蠢,肯定是清香山上下来的。”
“五天前,有人在街上发现了一个精神病人,他病得很严重,拿着一把菜刀到处砍,说要砍死妖怪。他力气大得可怕,警方用了十几个特警才把他抓住,送到了精神病院。之后事态的发展就变得有些诡异了,110深夜接到报警电话,说有妖怪,杀人了,派了人过去,一去不回。警方又派了一队人过去,还是一去不归,一连损失了十几个警察,警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封锁了病院,层层上报,最后这件事还是落到了我们的头上。老家伙们通过卫星图分析,那座病院处于鬼门,风水极阴,恐怕里面已经大大不妙了。我们立刻通知龙初夏和司马凡提,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进入病院,刚开始还有联系,可是…”他拿出一台老式录音机,将一盘磁带放进去,里面响起龙初夏的声音。
“我们进入了大厅,这里到处都是血,电力系统已经完全失效,等等,前面好像有人。司徒已经过去了…司徒!小心!”尖锐的电流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啪嗒一声,第七号关掉了录影机。
“通讯到这里就断了,之后无论我们如何联系,都接不到他们的半点消息。”第七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诸位,现在你们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不过,毕竟太危险,你们可以拒绝。”
“且慢。”瞿思齐说,“我也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们看。”
他打开秦哲铭的电脑,点击桌面上的一个音频文件:“昨天晚上我接到秦哲铭的电话,说司马凡提在QQ上联系他,还和他语聊了片刻,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如果他回不来,就将这个音频文件交上去。”
“哲铭…”声音很小,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杂音,只依稀能听出是司马凡提。
“老大,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是秦哲铭的声音。
“哲铭…来…清香山精神病院…初夏有…危险…只有我们…能救她。”
“我们?”
“是的,我们,你知道,我们与其他成员是不同的。”
沉默。
“老大,如此这样做,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犹豫了…快来…”
“老大!老大!”秦哲铭大声呼喊,再也没有人回答,又沉默了一阵,秦哲铭说:“思齐、凯子、不二、小舟,如果我没有回来,千万不要到精神病院来,切记。”
“…”白小舟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这是什么意思?他越是这样说我们越是不能不去,这小子,其实很想我们去吧。”
“据我所知,秦哲铭是位没有任何异能,不懂任何术法的普通法医,他竟然会私自行动,这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何况军方已经完全封锁了病院,他是怎么进去的也是一个谜。”第七号说。
“阿凡…司马老大呢?”白小舟问,“他有什么异能?”
第七号沉默片刻:“其实,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从来没见过他使用异能,也从来没有接到过他的任何异能报告。他的资料里面,异能那一栏,写的也是‘无’。”
“不可能吧。”白小舟惊道,“他常和龙老师一起办案,难不成都是龙老师罩着他?如果他真的对异能术法一窍不通,当时又怎么会让他做四十七号研究所的老大?”她看了看思齐和凯子,“你们说是吧?”
瞿思齐和朱翊凯互望一眼:“其实,我们也没有见过他使用异能。”
(注:另一个帖子是平行世界里的事,所以这个故事中司马凡提的异能并不是隔空移物。)
“难道,司马老大真的是个‘普通人’?”
“且慢。”007打断他们,“医院里的电力系统全部失灵,司马警官是在什么地方上的网?”
“手机呢?”
“他那个老古董,只有一部老爷手机,五六年没换了,根本没有QQ软件。”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诡异,白小舟心里一阵发毛,如果QQ那头的人不是老大,会是谁呢?
“各位,你们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我们也不能逼着你们去冒险,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抱歉。”白小舟认真地说,“我们还年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舟,你怎么…”瞿思齐话还没说完,朱翊凯的大手伸过来,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捂住他的嘴:“小舟说得没错,连龙老师和司马老大都葬送在里面了,我们这个小虾米能顶什么事儿?不过是送死罢了。”
第七号皱着眉头,目光如刺,在两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见二人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们也尊重。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就会对精神病院彻底消毒。”
彻底消毒?
第七号在门外轻轻关上了房门,瞿思齐从朱翊凯手中挣脱出来,气急败坏道:“喂喂,就算你们信不过他,也不用这么捂着我吧,差点把我捂死。”
“哦,看来你变聪明了。”朱翊凯不怀好意地笑,瞿思齐瞪了他一眼,“好歹是这么久的同事了,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我就这么恶心,不服你咬我啊。”
“够了!”白小舟伸手挡在二人中间,“再说下去我都要认为你们俩有基情了。”
“和他?”二人异口同声,白小舟扶着额头,觉得很无力:“回到正题好吗?如果我们不想受那些老头子的控制,要如何进入精神病院?”
“这个简单。”瞿思齐掏出钥匙,打开储物室,“我记得咱们仓库里有一件宝贝,有离奇功效。”
他从博古架上拿下一只木盒子,打开,众人闻到一股异香。里面竟然躺着一朵娇艳的菊花。
“这是什么?”
“金甲菊。”瞿思齐神秘兮兮地说,“吃了它的花瓣,可是有奇异的功效哦。”
月黑风高,杀人夜。
清香山精神病院外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和铁丝网,丝网通电,偶尔会发出啪啪的轻响,四处都有重兵把守,唯一的出口更是固若金汤,四个警卫兵手拿武器站得端端正正。
“我都观察清楚了,除了这四个警卫兵外,还有一队巡逻兵,每十五分钟就会从正门前路过一次,我们现在只有十分钟不到。”远处的草丛中传出极低的说话声。
“这菊花的药效能维持多久?”
“五分钟。”
“这也太少了吧?”
“爱吃不吃。”
“别吵了,每人带三片花瓣,都省着吃。”
树影一摇,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却没看到人影,十几秒后,四个警卫兵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身子一软,纷纷倒地。
“快,把他们身上的钥匙拿来。”星空下,依然只听人声不见人影。
警卫兵身上的钥匙飞了起来,打开了铁丝网,忽然一声枪响,鲜血从虚空中飞溅出来,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思齐。”有人低呼。
其中一个警卫兵并没有完全晕过去,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谁,是谁?”
“凯子,你的迷药哪里买的,药力太差了吧?”
“放心,我能解决。”话音一落,警卫兵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慌乱之下他又放了几枪,震耳欲聋的枪声惊起一片飞鸟,扑棱着翅膀冲入天空。
“糟了,快走!”
不到一分钟,大队士兵赶来,扶起地上的警卫兵检查。
“他们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有人进去了,还是有人出来了?”
“看样子…”士兵们看着那条通往病院大门的青石板路,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进门里去,“是有人进去了。”
“连长,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回头,恭敬地说:“首长。”
“让他们进去吧。”第七号叼着一根烟,冷冷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再通知我。”
瞿思齐跌坐在精神病院门口的时候,金甲菊的效力褪去了,三人身形显现,朱翊凯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用白布包着,看起来像一件武器。
瞿思齐捂着自己的左臂,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将他的衣服染得通红。
“子弹还在里面。”白小舟皱着眉头说,“我还没有给人治过枪伤,只有试试了。”她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额头冒冷汗。
小舟的左手黑线弥漫,像无数极细极细的虫子在皮肤下乱爬,片刻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子弹,而瞿思齐的伤口已经痊愈。
两个少年虽然早就猜到她有这样的异能,但亲眼看到还是很震惊:“右手恶魔,左手神灵,你是从欧洲穿越过来的吗?”
“你才是恶魔。”白小舟在瞿思齐脑袋上狠狠揍了一拳,瞿思齐捂着脑袋喊:“好歹我也流了那么多血,你轻点好不好?”
“嘘——”朱翊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齐齐回头,看向病院,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那黑洞洞的深处,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呜咽。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朱翊凯道,白小舟拉住他的胳膊:“要去一起去,不能让他们将我们各个击破。”说罢又转头问瞿思齐,“你还能站起来吗?”
“怎么不能,我体力强得很。”他站起身,活络了一下筋骨,“走吧,我们一起打怪升级去。”
“你的生命力果然堪比小强。”朱翊凯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不死的。”
“喂喂,你能用别的东西来比喻不?”瞿思齐表示很不满。
白小舟懒得理他们,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哪怕她见惯了尸体也忍不住作呕。
天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血,难道她一不小心穿越到生化危机里了吗?
轻缓的脚步声从深深的走廊里传来,朱翊凯用手电照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步履蹒跚,一边走一边哭。
“是个小女孩。”他掏出手枪,吩咐小舟二人待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小妹妹,你没事吧?”
“我,我在找医生。”
“你病了?”朱翊凯在她面前五步处停住,“告诉哥哥,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好痛啊,医生在哪儿啊,医生…呜呜。”小女孩捂着脸痛哭,身上的病号服全是血。
“小妹妹,跟哥哥出去,我去给你找医生。”
“真的吗?”小女孩抬起头,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哭得泪眼婆娑,“哥哥,你真的会带我去找医生吗?”
“是啊。”朱翊凯又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道,“来,跟哥哥走。”
“可是我肚子好痛呀,好痛。”
朱翊凯放下枪,轻轻撩起她的衣服,瞳孔蓦然放大。
她的肚子是被剖开的,几个夹子将皮肤往外拉,里面的内脏看得清清楚楚。
“我在做手术,可是突然停电了。”女孩哭道,“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就钻进我肚子里面来了,好痛啊。”
话音未落,女孩的肚子里忽然多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橡皮泥一般,竟然有眼睛和嘴巴,嘴里发出桀桀阴笑,朝他面门扑过来。
白小舟大喊:“凯子,快躲开!”
朱翊凯的手中漾起一层金光,三道黄符将那团橡皮泥团团围住,无论那团泥巴如何挣扎扑腾,也无法逃出。
“收!”朱翊凯低喝,三道符齐齐收紧,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黄符包成的纸团。
“着。”他手腕一转,那纸团燃烧起来,发出孳孳低响和浓烈的腐臭味。
小女孩跌倒在地,他俯下身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白小舟问:“怎么样?”
“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脏?”白小舟真后悔自己让龙老师把阴阳眼给封起来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看到些什么。
“凯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的幻术吗?”朱翊凯打了个响指,一只黑鸦扑腾着飞进来,在他头顶盘旋,“这种幻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还好龙老师为了保险,一直在自己身上下了咒,然后留了头发在研究所,将她的头发包在符纸里,用术法使其幻化成动物,便能带着我们找到她。”这个‘她’字还没有说完,一道阴风扫过,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只黑鸦被切为两半,他的肩膀如喷泉一般冲出殷红的血液,溅了白小舟一脸。
“凯子!”两人悚然变色,扑过去将他扶住,他嘶声低吼,捂着自己的伤口半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