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裂口可能还在那儿。你不明白吗?我们也许可能飞穿回去。”
尼克看着罗伯,忽然露出吃惊的专注神色,然后转向布利安。“朋友,他也许有道理。他也许真的有道理。”
亚伯特.考斯纳的心智被转向一种不相关但却迷人的岔开思路:要是裂口还在,要是“第29班次”是飞行在一种经常所使用的高度和方位——天空中的一种东西向大道——那么,也许有其他飞机在今天早晨一点零七分和现在(无论现在是什么时候)之间穿过了这个裂口。也许有其他飞机正在降落或已经降落在其他空无一人的美国飞机场,有其他工作人员和乘客在到处走动,不知所措……
“不,”他想着。“我们是刚好机上有一位驾驶员。这种事发生两次的机会有多大呢?”
他想到任金斯先生曾谈到特德.威廉斯连续十六次上垒一事,身体不禁发抖。
“他也许有道理,”布利安说。“这并不真正要紧,因为我们坐在那架飞机上不会到达任何地方的。”
“为什么不会?”鲁迪问。“要是你能够重新加燃料,我不认为……”
“记得那些火柴吗?饭店的钵形物中的那些火柴?那些不会点燃的火柴?”
鲁迪一脸茫然,但是罗伯.任金斯的脸上却露出强烈的惊慌神情。他一只手放在前额上,向前走一步。他实际上似乎是在他们面前畏缩着。
“什么?”唐问。他两个眉头皱在一起,看着布利安。那种表情传达了迷乱与怀疑。“这跟那之
间——”
但是尼克知道了。
“你不明白吗?”他安静地问。“朋友,你不明白吗?要是电池无法发生作用,要是火柴无法点燃——”
“——那么喷射机燃料就无法燃烧,”布利安接完。“它会像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一样一无用途。”他轮流看着他们之中的每个人。“我还不如在油箱中装满蜜糖。”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2
2.
“你们两位高雅的年轻小姐曾听过‘兰戈利尔人’吗?”克雷格忽然问。他声调轻松,几乎很活泼。
罗蕾尔跳起来,紧张地看向其他人,他们仍然站在窗旁谈着。狄娜只是转向克雷格的声音所在,显然一点也不惊奇。
“没有,”她镇静地说。“他们是些什么人?”
“狄娜!不要跟他说话。”罗蕾尔低声说。
“我听到了,”克雷格以同样愉快的声调说。“并不是只有狄娜拥有敏锐的耳朵,你知道。”
罗蕾尔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
“我无论如何不会伤害这个小孩,”克雷格继续说。“就像我不会伤害刚才那个女孩。我只是害怕。你不害怕吗?”
“会的,”罗蕾尔很快回答,“但是我害怕的时候,我不会抓住人质,并试图射击年轻的男孩。”
“你不曾有过那种经验:像是面前一整排洛杉矶水坝同时在你身上坍陷,”克雷格说。“而那个英国家伙……”他笑着。他的笑声在这个安静的地方虽然显得愉快,却令人内心骚动不安,虽然很正常,却令人骚动不安。“嗯,我只能说,如果你认为我疯狂了,那么,你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那个人的心智是电动锯。”
罗蕾尔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知道情况并不是像克雷格.吐米所说那样,但是,当他这样说时,情况似乎又好像应该是那样……而他对这个英国人的评语,非常接近真实的境地。这个英国人的眼睛……以及在吐米先生被绑起来后,他又踢吐米先生的肋骨……罗蕾尔身体不禁发抖。
“吐米先生,什么‘兰戈利尔人’?”狄娜问。
“嗯,我以前一直都认为他们只是虚构的,”克雷格以同样愉快的声调说。“现在我开始在想……因为我也听到它了,年轻的小姐。是的,我听到了。”
“声音吗?”狄娜轻声问。“那种声音是‘兰戈利尔人’吗?”
罗蕾尔一只手放在狄娜肩上。“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跟他谈了,亲亲。他让我紧张。”
“为什么?他被绑起来了,不是吗?”
“是的,但是——”
“你总是能够叫其他人的,不能吗?”
“嗯,我认为——”
“我想知道有关‘兰戈利尔人’的事。”
克雷格费了一点劲,把头转过去,看着她们……现在罗蕾尔感觉到克雷格的一点个性魅力——这种个性魅力使得他能够执着地走在终南捷径上,实现他的父母为他所拟定的高压力计划。纵使他是躺在地板上,双手被绑在后面,血在前额及左眼上干去,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我的父亲说‘兰戈利尔人’是小小的人儿,住在壁橱、阴沟和其他黑暗的地方。”
“像小精灵?”狄娜想知道。
克雷格笑着,摇摇头。“恐怕没有那么令人愉快的。他说,他们真正的特点是头发、牙齿和快速的小腿——他们的小腿很快,父亲说,所以他们能够赶上坏男孩和坏女孩——无论他们跑得多快。”
“不要说了,”罗蕾尔冷冷地说。“你在吓这个小孩。”
“没有,他没有,”狄娜说。“如果是虚构的,我听得出来。很有趣,如此而已。”然而,她的脸孔却显示出:不仅是有趣而已。她是传神,很沉迷。
“是很有趣,不是吗?”克雷格说,显然对于她的兴趣感到很高兴。“我认为罗蕾尔的意思是:我在吓她。罗蕾尔,我赢得雪茄吗?如果是的话,我想要一支‘尔.普罗杜克托’。不要给我那些廉价的‘白猫头鹰’。”他又笑了。
罗蕾尔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克雷格又说话了。
“我的爸爸说,有数以千计的‘兰戈利尔人’。他说,一定得这样,因为有数以百万计的坏男孩和坏女孩在这世界上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他总是这样说。我的父亲在他一生之中不曾看到一个小孩正常地跑着。他们总是蹦蹦跳跳地跑着。我认为他喜欢这个字眼,因为它暗示没有意义、没有方向、没有生产性的作用。但是‘兰戈利尔人’……他们是正常地跑着。他们有目的。事实上,你可以说,‘兰戈利尔人’是目标的人格化。”
“孩子们都做了什么样的坏事呢?”狄娜问。“他们都做了什么样的坏事,使得‘兰戈利尔人’必须去追抓他们呢?”
“你知道,我很高兴你问了这个问题,”克雷格说。“因为当我父亲说某一个人坏时,狄娜,他的意思是懒惰。一个懒惰的人不能成为大场面的一部分。不行的。在我的家中,你不是大场面的一部分,就是工作做得很差,而这是你所能表现的那种最大的坏。比起工作做得很差来,割开别人的喉咙算是一种轻微的罪。如果你不是大场面的一部分。‘兰戈利尔人’就会来把你带走,让你完全销声匿迹。他说,有一天夜里你会躺在床上,然后你会听到他们来临……发出嘎吱声和噼啪声,走向你……纵使你努力想要逃跑,他们也会抓住你。因为他们那快速的小——”
“够了。”罗蕾尔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单调而冷淡。
“可是,声音就在外面那儿。”克雷格说。他的眼睛明亮地——几乎淘气地——看着她。“你无法否认。声音确实是在外——”
“不要讲了,否则我自己就要拿什么东西来打你了。”
“好吧,”克雷格说,他用背滚动着,露出苦脸,然后又往前滚,滚到另一边,远离他们。“一个人在被打倒而像猪一样被绑着时,他会厌倦被人打。”
罗蕾尔的脸孔这次不只是热热的,而是非常热。她咬着嘴唇,没有说什么。她想要哭,她要如何应付像这样的人呢?“如何呢”首先,这个人似乎病得不像话,然而又似乎正常得不得了。同时,整个世界——吐米先生的大场面——不知跑到什么鬼地方了。
“你一定很怕你的爸爸,不是吗?吐米先生?”
克雷格别过头,看着狄娜,吃了一惊。他又微笑,但这种微笑是不同的。那是一种悲苦、伤心的微笑,其中没有公共关系的成份。“这一次你赢得雪茄了,小姐,”他说。“我很怕他。”
“他死了吗?”
“是。”
“他工作做得很差吗?‘兰戈利尔人’抓到他吗?”
克雷格想了一会。他记得有人告诉他说。他的父亲是在办公室心脏病发作。当时他的秘书按电铃,要他参加十点钟的幕僚会议,结果没有回应,于是她进来,发现他死在地毯上。眼睛突出来,嘴沫在他的嘴上干了。
“有人告诉你这件事吗?”他忽然感到怀疑。“说他的眼睛突出来,嘴上有泡沫?有人确实告诉你这件事吗?——也许是母亲,在喝醉酒的时候——或者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吐米先生,他们抓到他吗?”
“是的,”克雷格沉思着说。“我想他是工作做得很差,我想,他们抓到他了。”
“吐米先生?”
“什么?”
“我并不像你看到我的样子。我并不丑。我们之中没有人是丑的。”
他看着她,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在我看来是怎么样的?小小的盲小姐?”
“你可能会很惊奇。”狄娜说。
罗蕾尔转向她,忽然显得比以前更不自在……但是当然,她看不到什么。狄娜的墨镜击败了她的好奇心。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3
3.
其他的乘客站在候机室的远端,倾听着那低沉的咔嗒声响,没有说什么。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唐问。他的红色伐木工人似的衬衫里面的心脏似乎枯萎了。亚伯特认为,那样衬衫本身已经失去了它的那种愉悦的男子汉活力。
“我不知道,”布利安说。他觉得有一种可怕的无能感在他的肚子里辛苦地挣扎着。他望着外面的飞机——它曾有一会儿是他的飞机——深为它清净的线条和光滑的美所动。那架位于它左边登机桥旁的“德尔塔”727,比较起来就像一位漂亮女人的惊鸿一瞥——她看起来甚至比实际的她还美,因为你知道她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
“布利安,还剩多少燃料呢?”尼克忽然问。“也许这儿的燃烧速率并不一样。也许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
“一切的标准规格都是清清楚楚的,”布利安说。“当我们降落时,还剩不到六百磅。要回到发生此事的地方,我们至少需要五万磅。”
贝莎尼取出烟,拿给罗伯。他摇摇头。她把一支烟塞进自己嘴中,取出火柴,擦了一根。
没有点燃。
“欧。”她说。亚伯特看向她那边。她又擦火柴……再一次……又一次。没有火光出现。她看着他,显得很惊恐。
“来吧,”亚伯特说。“让我来。”
他从她手中取了火柴,又扯下一根。他在背面擦着。没有火出现。
“不管是什么,似乎都会传染。”鲁迪.华威克说。
贝莎尼哭出来,罗伯把自己的手帕拿给她。
“等一会,”亚伯特说,又擦了一次火柴。这次火柴点着了……但火焰很小,不均匀地燃着,有气无力。他把火柴移到贝莎尼的香烟那颤动的前段,一种清晰的影像忽然充满他心中:他过去三年以来每天都骑变速脚踏车到巴莎德娜高中上学;每次他都经过一个标志,上面写着:注意,前面双行交通。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至少还不知道。他只确知:一种想法要出现了,但却——至少目前——被卡在齿轮中。
亚伯特把火柴摇熄。不必要摇很长的时间就熄了。
贝莎尼抽着烟,然后露出苦脸。“呸!味道像卡尔登,或什么。”
“把你的烟吐在我脸上吧。”亚伯特说。
“什么?”
“你听到我说了。把一些烟吐在我脸上。”
她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亚伯特嗅嗅烟。以前那种芬芳气息现在不复存在了。
“不管是什么,似乎都会传染。”
注意,前面双行交通。
“我要回到饭店,”尼克说。他看起来很沮丧。“那边的那卡修斯(《朱利阿斯.凯撒》剧中谋反凯撒的将军——译注)卑鄙,靠不住。我不喜欢留下他跟两位小姐在一起太长时间。”
布利安开始走在他后面,其他人也跟着。亚伯特认为这种潮水般的动作倒是有一点令人觉得有趣——他们的行动就像母牛知觉到空中有雷鸣一样。
“来啊,”贝莎尼说。“我们走吧。”她把吸了一半的烟丢进一个烟灰缸,使用罗伯的手帕擦擦眼睛。然后,然后她拉起亚伯特的手。
他们走到候机室一半的地方,亚伯特正在看着加夫尼红色衬衫的背后,此时他又想起来了,这次更加强烈:前面双行交通。
“等一会!”他叫着。他忽然把一只手滑到贝莎尼的腰部,把她拉向自己,脸孔凑向她喉部凹下的地方,深深地呼吸。
“哦,天啊!我们几乎彼此不认识呢!”贝莎尼叫着。然后她禁不住吃吃笑起来,手臂绕在亚伯特的颈子上。亚伯特这个男孩通常只有在白日梦中才不会表现天生的羞赧,现在却不在注意了。他又深深吸一口气。贝莎尼的头发、汗和香水的气味还在,但却很微弱;非常微弱。
他们全都回头看着,但亚伯特已经放开贝莎尼,正匆匆走回窗子那边。
“哇!”贝莎尼说。她还在稍微吃吃笑,并且微微脸红,“奇怪的城市人!”
亚伯特看着“第29班次班机”,看到了布利安在几分钟前所注意到的情况:清净、光滑、几乎白得令人难以置信。班机似乎在外面单调的沉寂中颤动着。
忽然那个想法出现了。它像烟火一样在眼睛后面的脑中爆开来。中心观念是一只明亮、燃烧的球;暗示的意味从中心散开来,像燃烧的金属亮片;有一会的时间,他简直忘记呼吸。
“亚伯特?”罗伯问道。“亚伯特,怎么回——”
“恩格尔机长!”亚伯特尖叫着。在饭店中的罗蕾尔快速地坐直,而狄娜两手像爪一样抓着罗蕾尔的手臂。克雷格.吐米伸长脖子去看。“恩格尔机长,来这儿!”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4
4.
外面,声音更大了。
在布利安听来,那是无线电静电干扰的声音。尼克.霍普维认为声音听起来像强风把干燥的热带草吹得咔嗒作响。亚伯特前一个夏天曾在麦当劳打工,他想到的是在油锅中深炸薯条的声音,而在罗伯.任金斯听来,那是纸张在一间远处的房间中被揉起时所发出的声音。
他们四个人爬过挂着的橡皮片,然后走下去,进入卸行李的区域,倾听克雷格.吐米所谓的“兰戈利尔人”的声音。
“又接近多少了?”布利安问尼克。
“说不上来。听起来是比较接近,但是当然我们先前曾在里面待过。”
“来吧,”亚伯特不耐烦地说。“我们如何回到上面去呢?爬上滑道吗?”
“不必要。”布利安说,并且指着。一座滚轮阶梯立在2号机门远端。他们走过去,鞋子无精打采地踩在混凝土上。
“亚伯特,你知道这种机会很微小,不是吗?”布利安在他们走着时这样问。
“是的,但——”
“微小的机会比完全没有机会好。”尼克替他说完。
“我只是不想让他在没有结果时感到太失望。”
“不要担心,”罗伯轻声说。“我会为我们所有的人感到很失望。这个孩子的想法很合逻辑。他的想法应该获得证实……虽然,亚伯特,你确实体认到:其中也许有些因素我们还没有发现,不是吗?”
“是的。”
他们走到那座滚轮阶梯,布利安踢到轮子上的脚刹车。尼克在从左边栏杆突出的把手上抓好一个位置,布利安则抓住右边的把手。
“我希望它仍然会滚动。”布利安说。
“应该会,”罗伯.任金斯回答。“一些——也许甚至大部分——平常的物理与化学生命构成成份,似乎还在运作;我们的身体能够去处理空气,门会开关——”
“不要忘记地心引力,”亚伯特插嘴说。“地球仍然有吸力。”
“我们不要谈了,试试看吧!”尼克说。
阶梯很容易就滚动了。两个男人把它推过柏油路,朝767前进,亚伯特和罗伯走在他们后面。其中一个轮子发出有韵律的吱吱声。唯一的另一种声音是来自东边地平线上方什么地方的那种持续的嘎吱声、咔嗒声。
“看啊,”亚伯特在他们接近767时说着。“看看飞机啊。你们看不到吗?你们看不到它的成份比其他任何东西更多了吗?”
不必要回答,也没有人回答。他们全都看得到。布利安勉强地——几乎违反自己的意志——开始认为这个孩子也许有点什么道理。
他们把阶梯放置在逃生滑道和飞机油箱之间的一个角度,顶端的梯级离打开的机门只有长长的一大步。“我先进去,”布利安说。“在我把滑道拉进去之后,尼克,你和亚伯特就把阶梯推到较好的位置。”
“是,是,机长,”尼克说,做出一个小小的敬礼姿势——他的第一根和第二根手指的关节触碰前额。
布利安喷喷鼻息。“下级专员,”他说,然后迅速爬上阶梯。一会儿后,他使用逃生滑道的短锁,把它拉回里面。然后他探身出来,看着尼克和亚伯特小心地把阶梯推到一个位置,让它顶端的梯级刚好位于767的前面入口下面。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5
5.
鲁迪.华威克和唐.加夫尼在看守着克雷格。贝莎尼、狄娜和罗蕾尔在候机室的窗旁站成一排,看了出去。“他们在做什么?”狄娜问。
“他们已经拿掉滑道,在门旁放了一座阶梯,”罗蕾尔说。“现在他们正走上去。”她看着贝莎尼。“你确定你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
贝莎尼摇头。“我只知道‘老大’——我是说亚伯特——几乎发疯了。我很想认为这是一种疯狂的性吸引力,但我并不认为是如此。”她停下来,微笑着,然后又说:“至少还不是。他说什么飞机的成份更多了,我的香水成份更少了,可可.香奈尔,或者不管她的名字是什么,在听了之后可不会高兴的。还有双行交通。我搞不懂。他真的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
“我敢说我知道。”狄娜说。
“你猜是什么,亲亲?”
狄娜只是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他们快一点。因为可怜的吐米先生说得对。‘兰戈利尔人’要来了。”
“狄娜,那是他父亲所捏造的东西。”
“也许以前是虚构的,”狄娜说,看不见的眼睛转回到窗子,“但现在已经不再是了。”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6
6.
“好吧,‘老大’,”尼克说。“开始表演吧。”
亚伯特的心脏砰砰挑,两手发抖,开始在头等舱的架子上排好他的试验的四样东西——一千年以前,在大陆的另一边,一个叫梅兰妮.崔佛尔的女人,曾在这个架子上掌管着一箱柳丁汁和两瓶香槟。
布利安仔细地看着亚伯特放下一包薄装火柴、一瓶“百威”啤酒、一罐“百事可乐”以及一块“花生—牛油—果冻”三明治——都是从饭店的冰箱取来的。三明治已经用塑胶袋封起来。
“好吧,”亚伯特说,深深一呼吸。“让我们看看结果如何。”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7
7.
唐离开饭店,走到窗子那儿。“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道,”贝莎尼说话。她用另一根火柴设法擦出火焰,现在又在抽烟了。当她把香烟从口中取下时,罗蕾尔看到她已经除去滤嘴。“他们进入飞机;他们还在飞机里面;就这样。”
唐凝视外面几秒钟。“外面看来不一样。我无法说出为什么,但确实如此。”
“亮光正在消失,”狄娜说。“这就是不同的地方。”她的声音足够镇静,但她小小的脸孔铭刻着孤独与恐惧的神色。“我能够感到亮光在消失。”
“她说得对,”罗蕾尔同意。“白天的时间才两、三小时,但已经又天黑了。”
“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梦,你知道”唐说。“我一直认为这是我所曾有过的最恶劣的梦,但我很快会醒过来。”
罗蕾尔点头。“吐米先生怎么样了?”
唐笑着,并没有透露很多幽默的成份。“你不会相信的。”
“不会相信什么?”贝莎尼问。
“他已经睡着了。”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8
8.
克雷格.吐米当然没有在睡觉。如果人们在紧急的时刻睡着了,像耶稣于客西马尼花园中祈祷时监视他的那个人一样,那么他们绝非是大场面的一部分。
他曾经小心地注意这两个男人,眼睛并没有完全闭起来,心中但愿其中一个人或两人都走离开。最后,穿红衬衫的那一位终于走开了。那个装着大假牙的秃头男人华威克走到克雷格那儿,弯下腰。克雷格让眼睛一直闭着。
“嘿,”华威克说:“嘿,你醒着吗?”
克雷格静静躺着,眼睛闭着,呼吸均匀。他本来想假装出小小的打鼾声音,继而认为还是不要。
华威克刺戳他身体的一边。
克雷格眼睛还是闭着,继续均匀地呼吸着。
“秃头仔”直起身子,跨越过他的身体,走到饭店门口去看其他人。克雷格张开眼皮盖,确实华威克的背转过去了。然后他很安静、很小心地开始在绑紧的8字形桌布里面上下动着腕部。桌布结成的绳子已经感觉起来松松的。
他短促地移动腕部,注视着华威克的背,准备一旦华威克显示出转身的迹象,就停止动作,再闭起眼睛。他但愿华威克不要转身。他想在那些龟孙子还没从飞机上回来之前挣脱捆绑。尤其是那个英国人龟孙子,这个家伙伤了他的鼻子,又在他躺着时踢他。这个英国人龟孙子把他绑得好紧;感谢上帝,那只是一条桌布,而不是一条尼龙绳。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倒霉了,但事实上——
一个结松了,现在克雷格开始转动腕部,从一边转到另一边。他能够听到“兰戈利尔人”接近了。他想要在他们到达之前离开这儿,前往波士顿。到了波士顿,他就会安全了。当你在一间全是银行家的会议室时,是不准许蹦蹦跳跳地跑着的。
愿上帝帮助任何人——男人、女人、或孩子——只要他努力要上路。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9
9.
亚伯特拿起他从饭店的钵形物中取来的那包薄装火柴。“证据A,”他说。“开始了。”
他从火柴中扯下一根,擦着,不稳定的双手泄露出他的心情。他在火柴纸夹底端的粗糙部分上方整整两寸距离的地方擦着。火柴弯了。
“狗屎!”亚伯特叫着。
“你要我——”罗伯开始说。
“不要管他,”布利安说。“这是亚伯特的表演。”
“稳住,亚伯特。”尼克说。
亚伯特又扯下一根火柴,对他们无力地微笑,然后擦了下去。
火柴没有亮。
他又擦了一次。
火柴没有亮。
“我想这样够了,”布利安说。“没有什么——”
“我嗅到了,”尼克说。“我嗅到了硫磺!再试一根新的,‘老大’!”
但亚伯特却用同一根在粗糙的地方试了第三次……这一次,火柴亮起来了。它不只是燃烧火柴头,然后熄灭;它维持着熟悉的小滴眼泪形状,底端呈蓝色,顶端呈黄色,并开始燃烧纸杆。
亚伯特抬起头,狂野地咧嘴而笑。“你看到吗?”他说。“你看到吗?”
他把火柴摇熄,丢掉,又拉下一根。这一根擦一下就点着了。他把整包火柴的封面向后压,用点燃的火焰触碰其他的火柴,就像罗伯.任金斯在饭店中所做的。这次,它们全都燃亮了,发出一声单调的“嘶!”亚伯特吹熄它们,像吹熄一根生日蜡烛。他吹了两次才完成。
“你们知道吗?”他问。“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双行交通!我们带着我们自己的时间!‘过去’是在那儿……还有,我想,在我们所穿过的那个洞的东部每个地方……但是,‘现在’仍然在这儿!仍然被掌握在这架飞机里面!”
“我不知道,”布利安说,但是忽然一切似乎又变得可能了。他感觉到一种狂野,几乎无法控制的冲动,想把亚伯特拉近自己的怀中,拍击他的背部。
“要得,亚伯特!”罗伯说。“啤酒!试试啤酒!”
亚伯特把盖子旋开,同时尼克从饮料车附近的碎片中找出一个没有打破的玻璃杯。
“烟在哪儿呢?”布利安问。
“烟?”罗伯问,显得很困惑。
“嗯,我想,不是真正的烟,但是,当你打开一瓶啤酒,通常都会有看起来像烟一样的东西出现在瓶嘴附近。”
亚伯特嗅了嗅,然后把啤酒朝着布利安的方向伸过去。“嗅一嗅吧。”
布利安嗅了,开始咧嘴而笑。他禁不住如此。“天啊,确实嗅起来像啤酒,不管有没有烟。”
尼克举起杯子,亚伯特很高兴看到这个英国人的手也十分稳定。“倒出来吧,”他说。“朋友,快一点——我的医生说,悬虑对于老年人的心脏是不好的。”
亚伯特倒出啤酒;他们的微笑消失了。
啤酒走了气,完全走了气。它就静止在尼克所找到的威士忌酒杯中,看起来像尿液样本。

兰戈利尔人.第六章.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