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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乔吉,我是这么一个爱添麻烦而且看起来很讨厌的客人,"他说道,而且是在努力强迫自己要说得连贯,平和(但更多的是命令式的),"但你和我真的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在咱们到阿克汉姆之前,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阿克汉姆也不安全,但咱们在那里起码还能得到那些参加米斯卡托尼克项目的、有经验的老手的建议和支持,他们的神经比我的要坚定许多。昨天晚上我读到(并且瞒住了你--我确信那应该是错误的)的读数是在石雕下方15--厘米,乔吉,不是米,刚才,我确认了那个读数,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而且它已经缩减到了5。那里的地板纯粹就是一个壳--听上去就和在新奥尔良的圣路易斯附近的一个地窖一样空洞--它们一直在下面吞噬着。不,别和我争!你还有时间收拾一个小包--只限于你自己的必需品,但要带上罗迪亚寄来的那个挂号包裹,我对它很好奇。"
说完后,他就跑到他的卧室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他的旅行袋出来了,他带着旅行袋和那个黑箱子向他的车走去。

  第29节:他很悲哀地吃吃笑了

  与此同时,我鼓起勇气跑到了地下室里。听上去,地板确实比昨晚要空洞得多--让我都不敢踩上去了--但除此之外,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但我有一种很奇怪的非现实感,仿佛世上已经不存在真实的物体了,只剩下了不足信的布景,还有几件舞台道具,包括一把轻木大锤,一个空无一物的挂号包裹,和一幅如夜幕般漆黑的山丘的全景画,还有两个演员。
我匆匆上了楼,把牛排从烤架上拿下来,放在壁炉前的桌子上,然后去找阿尔伯特。
他先来找我了,走进屋里,他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眼睛睁得好大--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收拾东西?"
我坚定地对他说,"是这样,阿尔伯特,我昨晚就觉得地下室的地板听上去发空,所以,那没什么可吃惊的。而且无论你怎么看,咱们不能就这么慌慌张张地开车去阿克汉姆。实际上,咱们不能连饭都不吃就启程开车去东部。你自己说的,危险无处不在,即便是在米斯卡托尼克也一样,而且从咱们(起码是我)在我父亲的墓前看到的东西来看,那些东西至少有一个已经跑出来了。所以,咱们吃饭吧--恐怕我还没有让你的胃口都倒了吧--并且看看罗迪亚的包裹是什么,然后,如果必要的话,咱们再走。"
经过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停顿之后,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了,他无力地笑了笑,说道,"很好,乔吉,你说的有道理。我被吓坏了,别误会,其实我过去10年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但在这件事上,老实说,我更替你担心--??但正如你所说,人必须要屈服于需要,从身体上和其它方面讲……并且要试着表现出一点风度,"他很悲哀地吃吃笑了。
就这样,我们在跳动着的金色火焰前坐了下来,吃着我们的牛排和配菜(我喝了些勃艮第葡萄酒,他还是喝他加糖的黑咖啡),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自然,主要是关于好莱坞的。在我们飞车的时候,他曾瞥见过一个书店,此时他问起了那家书店的事,并且由此引到了别的事情上。
晚餐过后,我给他添好咖啡,给自己加好酒,然后清理出一块地方,打开了罗迪亚的包裹,我用刻刀割断了上面的绳子,撕掉了胶条。我看到,在用细刨花仔细填充的盒子里装着一个雕花的、用铜和德银制成的小匣子。我立刻认出那是我父亲的手艺,上面完美地再现了他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刻的图案,但没有刻"梦想的大门"那几个字。阿尔伯特用手指指着卡特鲁的眼睛,但没有说出那个名字。我打开了小匣子。里面是几张很厚的文件纸。我认出上面是我父亲的笔迹。我和阿尔伯特站在一起,读着那份文件,我把它抄在这儿了:
1925年3月15日
我亲爱的儿子:
今天你13岁了,但我写信给你,并祝你在25岁的时候能好好的。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看过这封信就会明白了。盒子是你的。我把它留给一位朋友,如果我在这12年间必须要走的话--大自然已经给我预兆了:颜色罕见的锯齿状闪光时常出现在我的眼睛里--就由他交给你。现在,认真地读信吧,因为我正在讲秘密的事。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路易斯维尔,我白天会做梦,而且无法记住那些梦。那些都是我脑子里的黑色时间,有几分钟长,最长的有半小时。有时我会进入另一个地方,做些不同寻常的事,但从未造成伤害。我觉得,我黑色的白日梦是一个弱点,或是一种报应,但大自然是英明的。我并不强壮,还不足以认识到如何去忍受??按我父亲的要求,我学会了我的手艺,让我的身体强壮起来,而且总是在不断地学习。
当我25岁时,我深深地爱上了--这是在你母亲之前--一个漂亮的女孩,她得肺病死了。在她的墓前,我做了一个白日梦,但这次,在我的意愿的强力作用下,我让我的大脑保持是白色的。我游进肥土里,整个身体都和她结合在一起了。她说,这次结合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但我现在将会具有一种能力,能够时常随心所欲地在地下运动。洛琴和我,我们永远地吻别了,而我,她的梦幻骑士,在土里钻上钻下,为我所具有的能力而欢呼雀跃,像过去的土地神似的用胸口冲撞着岩石。下面不是像人们以为的那样是黑暗的,我的儿子。那里有各种炫丽的颜色。水是蓝的,金属是鲜红和黄的,石头是绿的和褐色的。过了一会儿,我钻了上来,回到了我立在新坟上的身体里。我感到由衷的感激。
就这样,我学会了如何探勘,我的儿子,学会了如何在有必要、而且大自然愿意的时候,成为一条游在泥土里的鱼,潜入"山王"的地狱,与光共舞。那些最美丽的颜色和最不寻常的色彩总是在西边。那些聪明但缺乏眼光的科学家把它们叫做稀土元素。就是为了这个,我才把咱们的家搬到了这儿。在最大的海洋下面,泥土是一张彩虹色的蛛网,而大自然是一只在上面织网的蜘蛛。
现在,你已经显现出了你也具有我的能力,我的儿子,但你比我更强大。你有黑色的夜梦,我知道,因为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坐在你身边,听着你说话,看着你害怕,如果你能回想起你的那些恐惧的话,它们很快就会把你毁掉,就像有一个晚上出现的情况那样。但是,在你具有必要的力量和学识之前,大自然明智地蒙住了你的眼睛。正如你现在所知道的,我已经供你上了东部的一所好学校,那是哈雷·沃伦盛赞的学校,他是我最好的帮手,知道好多关于地下王国的事。
现在,你已经足够强壮了,我的儿子,可以去做大自然的侍从了--而且也具有了足够的智慧,我希望。你已经进行了深入的学习,并且使你的身体强壮起来了。你有了那种能力,而且时间也到了。人身鱼尾的海神特赖登吹响了他的号角。起来吧,我的乔吉,跟我来。现在是时候了。在我的基础上建造吧,但是要建得更宏伟。你建造的是更辽阔、更伟大的王国。让你的头脑成为白色的。无论有没有可爱的女孩帮你,现在就去把梦想的大门打碎吧!

  第30节:令人惊异的一封信

  爱你的父亲
换作其它任何时候,那份文件都将会令我深受感动,并且带给我强烈的震撼。说实话,它确实感动和震撼了我,但我已经被今天的高潮事件所带来的感动和震撼震住了,以至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信如何与它们联系到一起。
我从信里得到了回应,"现在就去把梦想的大门打碎吧,"随后,排除了另一种解释,我说道,"那就是说,我应该今晚就吃摩根的药。咱们吃吧,阿尔伯特,就像你今天早上提议的那样。"
"你父亲的最终指示,"他闷声说道,显然被信里的内容感动了。"乔吉,这是一封最稀奇、最令人震惊的信件!他得到的预兆--听上去像偏头痛。他提到了稀土元素--那可能是至关重要的。那些地下的颜色也许是被他的超感知觉察觉到的!米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项目应该在多年前就开始研究探勘了。咱们没看到--"他突然不说了。"你是对的,乔吉,我被牢牢地引诱了。但那很危险!该如何选择呢?一边是父亲的最高指示和咱们强烈的好奇心--我的都烧起来了。另一边是伟大的克苏鲁和他的随从。该如何决定呀!"
有谁在重重地敲门。我们都一惊。过了一会儿,我快步走了过去,阿尔伯特也跟了过去。手放在门插销上的时候,我又停住了。我没听见有车停在外面。叫声从粗壮的橡树后面透了过来,"电报!"我开了门。
是一个精瘦的、显得很得意的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有星星点点的大雀斑,帽子下面露出了胡萝卜色的红头发。他的裤子紧紧地裹在腿上,用自行车的夹子夹住了。
"你们俩谁是阿尔伯特·N·维尔马斯?"他冷淡地问道。
"我是,"阿尔伯特说着,走上前去。
"请签收一下。"
阿尔伯特签了字,付了小费,在最后一刻用一毛钱取代了5分钱。
那个年轻人咧开嘴笑了,说了声,"晚安,"从容地离开了。我关上门,赶紧往回走。
阿尔伯特已经撕开了那个薄薄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展开来。他的脸原本就白,当他的眼睛扫过那封信时,他的脸变得更白了。那情形就好像是,他的三分之二已经变成鬼了,而那封信使他成了一个十足的鬼。他把那张黄色的纸举到我面前,没说话:
洛夫克拉夫特去世了。北美夜鹰没叫。鼓起勇气。丹佛斯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还是像鬼一样的白,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不安和畏惧变成了坚定和富有挑战性。
"平衡被打破了,"他说。"我还有什么可输的呢?咱们正摇摇欲坠地站在深渊边缘,通过乔治,乔吉,咱们可以下到深渊去看看了。你敢吗?"
"敢,"我说。"要我去车里把你的旅行袋拿进来吗?"
"没必要,"他说着,从胸前贴身的口袋里抻出一个小纸包,那是摩根博士寄来的,他早上给我看过。"我就预感到咱们会用到它,但咱们在你父亲的墓前看到的幻影使我失去了勇气。"
我拿来了两个小玻璃杯。他把那一小包白色粉末均分为二倒在杯子里,我按照他的指点缓缓地加水把药化开了。随后他探询地看着我,举着他的杯子,就像是要干杯似的。
"毫无疑问咱们是为他喝这个的,"我说着,指指他仍然拿在另一只手里的那封电报。
他稍稍退缩了一下。"不,别说他的名字。咱们就算为所有在米斯卡托尼克项目中死去或遭受巨大痛苦的勇敢的战友们喝吧。"
他说的是"咱们,"这真让我兴奋。我们碰了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药稍微有点苦。
"摩根信上说,药劲很快就会上来,"他说。"开始是犯困,然后就会睡觉,再后就有希望做梦了。他自己试过两次,是和莱斯还有勇敢的老阿米塔奇一起试的,老阿米塔奇还把《邓维奇的恐怖》放在了身边。第一次,他们在梦里参观了吉尔曼的多维空间;第二次他们参观了两个地磁极的内部城市--一个独特的拓扑地区。"
此时,我匆匆倒了一些酒和温吞的咖啡,我们舒服地坐在壁炉前的安乐椅上,随着药力开始发作,在我们面前跳动的火焰变得有点模糊,还有点耀眼。
"真的,你父亲的信真是最令人惊异的一封信了,"他迅速地说着。"在太平洋下面编织一张彩虹色的蛛网,网线就是那些有神秘亮光的隧道--真是再逼真不过了。克苏鲁会是那只蜘蛛吗?不,随便什么时候,我更乐意那是你父亲的女神'大自然。'她起码要和善一些。"
"阿尔伯特,"我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但我还想着人格互换的事,"那些生物会很可怕吗,或者至少是没有咱们推断的那么恶毒?--就像我父亲在地下看到的情景所暗示的那样。还有,我的那些带翅膀的蠕虫也是那样吗?"
"咱们的大多数战友都不认为它们是这样的,"他审慎地回答说,"当然,咱们有一位因斯茅斯英雄。他在扬斯累究竟发现了什么呢?是奇迹和荣耀吗?有谁知道呢?有谁能说他知道吗?也许在外星的老阿克利行?--在它发光的金属圆筒里,他的大脑是在遭受该死的折磨吗?还是在不断地被无限远出的永远在变换的真实景象所鼓舞?被绍格斯吓跑的、可怜的丹佛斯在失忆前究竟以为他在那两列可怕的山脉后面看到了什么呢?那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呢?天哪,他和我真是一对……好心人帮助神经分裂的人……让护士看护猫科动物……"
"他告诉你的肯定是很沉重的消息,"我轻轻打了个呵欠,指指那封还紧紧地被他攥在手里的关于洛夫克拉夫特的电报。"要知道,在电报没来之前,我有过一个极疯狂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他是一样的人。我不是指丹佛斯,而是……"

  第31节:我根本没有做梦

  "别说了!"他粗暴地说。随后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平静了,"但死人的名单要长得多……可怜的莱克和更可怜的杰德内,还有其他所有在他们的南十字座和麦哲伦云下的人……极其可怕地丧失了勇气的数学天才沃尔特·吉尔曼……90高龄时在街上滑倒的安吉尔,和在普罗维登斯被闪电劈死的布莱克……爱德华·皮克曼·德比,阿克汉姆的胖谢丽融化在了他的巫婆老婆的尸体里……天哪,这根本不是令人高兴的话题……要知道,乔吉,在圣地亚哥,小阿克利带我看了一个神秘的海蚀洞,它比卡普里岛的蓝色洞穴还要蓝,在它黑色的磁铁矿沙滩上有男性人鱼有蹼的脚印……是诺里中的一个吗?……而且……噢,是的,当然……还有威尔伯·沃特利,他差不多有9英尺高……但他根本算不上是米斯卡托尼克的研究人员……可是北美夜鹰也没去找他……也没去找他的哥哥……"
我看着火堆,在火堆里面和周围跳动的火星已经变成了星星,像昴星团和毕星团一样稠密,老阿克利就常常在它们之间穿行,当潜意识也逼近我时,它们也和罗伯特·布莱克在发光的偏方三八面体里看到的、被风吹拂的无尽的黑暗深渊一样漆黑,像恩凯一样漆黑。
我吃力地醒来了,打着寒战。我曾经注视过的火堆只剩下了白色的灰烬。我感到了一种痛苦的失望,因为我根本没做梦。接着,我便注意到了那种充斥在我耳朵里的低沉的、没有规律的、不断变化的嗡嗡声。
我吃力地站起来。阿尔伯特还在睡着,他紧闭着眼睛,如死人一样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扭曲的表情,他轻轻地蠕动着,不时痛苦地翻腾着,好像正做着可怕的恶梦。那张发黄的电报纸已经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板上。当我走近他时,我意识到,充斥在我耳朵里的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他的嘴唇正在不住地抽动着,当我把头靠近他的嘴唇时,我从那讨厌的、清晰的嗡嗡声里听出了词和句子:
"柔软的、带触须的头,"我惊恐地听着,"克苏鲁,富坦,错误的几何,极化毒气,棱柱变形,克苏鲁,莱尔,真正的黑暗,有生命的虚无……"
我不忍再看他恐怖的、痛苦的表情,不忍再听那些恶毒的、像鼻音似的声音,一刻都不能忍受了,所以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他,但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我父亲严厉的命令,叫我绝对不要这么做。
他的眼睛睁开了,他的嘴紧紧地闭上了,他用手抓住他的椅子,靠胳膊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那过程好像进行得很慢,但又似乎是转瞬间的事。他极其恐怖地、无声地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便转身跑了,他把胳膊伸展在面前,迈着不可思议的大步,跑出门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跛着脚,用我最快的速度去追他。我听见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我尖叫着,"等等,阿尔伯特,等等!"当我跑近"白锡母鹿"的时候,它的大灯亮了起来,它的发动机咆哮着,我被一团刺鼻的尾气包围了,而它已经冲出了车道,在第一个转弯的地方扬起了一片砂石。
我站在寒冷的黑暗里,直到再也听不到什么,再也看不到什么为止,夜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这时,我意识到我依然能听到那些恶毒的、沾沾自喜的、邪恶的共鸣声。
"克苏鲁,富坦,"那些声音在说(过去在说,现在在说,永远都在说),"编织隧道的蜘蛛,黑色的无极,墨黑中的色彩,育格斯的多层塔,发光的蜈蜙,带翅膀的蠕虫……"
我听到从不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不太清晰的呼呼声。
我回到屋里,开始写这个声明。
现在我要把声明和内附的函件,还有在这其中提到的两本诗集都放进那个铜和德银制成的小匣子里,我要带着匣子到地下室去,我要在那儿用我父亲的大锤,一字不差地完成他写在信里的指令。
1937年3月16日的早上,"天堂屋脊"(当时叫做瓦尔彻斯·卢斯特)的住户很明显地听到了撞击发出的隆隆声,感觉到了剧烈的地面震动,他们都以为那是一次地震,而且格里菲思天文台和UCLA也确实记录到了很小幅的震颤,但其它的地震台网都没有记录。天亮的时候,人们看到当地著名的砖石房屋"费希尔的废物"已经完全倒塌了,而且所有的砖都互不相连。此外,砖的数量看着比房子所需要的数量要少一些,就好像一半的砖都在夜里被运走了似的,或者是掉进了地下室下面的某个巨大的空间里。实际上,房屋的废墟就像一个巨大的蚁狮窝--只是用砖块取代了沙子。那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很快就被填上了,有一部分还盖上了水泥,而且,后来也没有人再在上面盖房子。
房屋的主人--一个名叫乔吉·路透·费希尔的、少言寡语的跛脚年轻人--的尸体俯卧在碎石堆的边缘,他双手伸展着(一只手里有一个金属盒),就好像在房屋坍塌的时候,他正要往外逃似的。他的死因被确定为坍塌之前不久发生的一次意外,或是他在精神错乱时的自残,其中牵涉到了酸液,据知他那位行为古怪的父亲曾经存有酸液。好在从死者的那只明显扭曲的右脚上还可以断定他的身份,因为,当人们把尸体翻过来时,他们发现死者的整个脸和他的部分头骨、下巴和整个前脑都被侵蚀掉了。
和瑟西岛一起崛起
布赖恩·拉穆雷
看来在发现了一个活着的腔棘鱼类种--一种被认为已经灭绝了7千万年的鱼--之后,我们也许应该改变业已形成的观念,重新认识某些水生动物的地质寿命。

  第32节:从哪儿说起才好呢?

  --林凯奇《海底奇观》姓:霍特里教名:菲利普出生日期:1927年12月2日年龄:35岁出生地:约克郡老贝尔德里住址:不详职业:作家声明:我曾要求他们用正常的态度来对我提出警告,但他们告诉我,考虑到我的嫌疑人身份,没必要那么去做……其中的含义一目了然,而且就因为这个,我觉得自己不得不以下列方式给我的故事开头:我必须清楚地告知读者,我决不是超自然现象的狂热信徒。我从没罹患过神经疾病,或是任何类型的精神病,也没有出现过幻觉或幻想。没有任何记录能证明我的祖先有精神病史--斯图尔特医生说我是疯子,那完全是错误的。
在让你们读这个故事之前,我先把这几点做个澄清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一种太随意的阅读态度很快就会使那些思想比较保守的读者得出不正确的结论,即认为我要么是一个可恶的骗子,要么是一个十足的疯子,而我可不希望斯图尔特医生的意见得到认同……
虽然我承认我弟弟的身体在1963年11月15日子夜过后不久死在了我的手里;但同时我必须明确声明,我不是杀人犯。我这个声明--因为我坚持认为我必须把整个故事都说出来,所以必然会写得很长--的目的,就是要明白无误地证明我是清白的。因为,其实我的罪过在于没有犯下滔天大罪,我所做出的结束我弟弟的身体生命的那个举动只不过就是一个人在认识到整个世界的正常秩序正遭受到可怕的威胁时所做出的条件反射的举动。因此,同时考虑到我被说成是疯子,我就必须努力以更详尽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我必须避免把一连串的事情混淆,并且要极其小心谨慎地组织我的句子和段落,在讲到那个不幸事件之前,我要忍住不去想最终结果……
从哪儿说起才好呢?
让我引一段埃姆里·文迪-史密斯爵士的话吧: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是关于外星生物的,它们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地球上居住了好几百万年,而且,当人类最终演变形成之后,它们仍然在这里,在某些黑暗的地方。我敢肯定,即便是现在,它们也还在这里。
人们可能会记得,这段话是这位杰出的古文物研究者兼考古学家在他最后一次深入非洲腹地进行那次倒霉的旅行之前说的。我知道埃姆里爵士暗示的是什么,它与我在18个月之前第一次见到的那种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的可怕的东西是一样的;当我想起他孤零零地说着胡话从那个神秘的大陆回到文明世界时,我便注意到了这点。
那时,我弟弟朱利安正好和我相反,他是黑色神秘事物的坚定信仰者。凡是吓唬人的东西他都看,不在乎那些究竟是真事--比如弗雷泽的《金枝》和默里小姐的《女巫教》--还是虚构的--就像他收集的那些几乎是无价之宝的旧《诡丽幻谭》和同类广受欢迎的杂志。我想,很多朋友会认为,他最初的精神错乱是起因于这种不健康的、对荒谬和变态故事的爱好。我当然不赞同这种观点,但我承认有一次我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朱利安:他过去一直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人,但在个性上从未表现出同样的坚强。身为一个男孩,他的体格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任何一个恃强凌弱的家伙--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决心。这点也是他没当成作家的原因,当他有了不错的情节构思时,他却无法把他的人物写活。因为他自己没有个性,所以,他似乎只能把他的弱点反映到他的作品里。我曾和他合作构思、完善情节,给他的那些人物设计生活。在我开始写作之前,我们过得很好,还攒下了相当一笔钱。这笔钱很管用,因为在朱利安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当我根本写不出来一个字的时候,我就是用它来供养我弟弟和我自己的。幸运的是,尽管很惨,他后来还是彻底离开了我;但那是在他发病之后……
朱利安真正陷入崩溃是在1962年5月,但所有的事情的起因都可以追溯到当年的2月2日--圣烛节。据我所知,这一天对任何一个和神秘学打交道的人来说都具有特殊的意义,哪怕你只受过很浅显的神秘学教育。就在那天晚上,他梦见他梦见了巨大的玄武岩石塔,塔上都滴着黏液和海泥,周围还有巨大的藻苔虫,石塔形状怪异的对称底座埋在灰绿色的污泥里,切割成非欧几里得几何形的护墙绵延在那个不平静的水下王国的疆域上。
当时我们正在写一本发生在18世纪的浪漫小说,我记得我们写到很晚才休息。后来我被朱利安的尖叫声惊醒了,他把我叫醒,给我讲了在恶梦里发生的一个歇斯底里的故事。他说他看见有东西躲在巨石和粘乎乎的护墙后面窥探,并且含糊不清地说了那些东西的样子,我记得我说--在他让自己平静一些之后--他真是一个怪人,既是写浪漫小说的作家,同时又是恐怖故事的读者和幻想家。但朱利安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他害怕并且讨厌这个梦,拒绝回他的房间继续睡觉,在那天晚上剩余的时间里,他就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坐在他的打字机前。
有人会以为,这种极可怕的恶梦也许会使朱利安放弃每晚至少两小时把自己沉浸在恐怖故事杂志里的习惯。但事实正好相反,他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个研究方向上了。他开始病态地对所有与海洋恐怖有关的内容感兴趣,收集、并且废寝忘食地阅读这类作品,诸如德文的《Unter-ZeeKulten》,加斯顿·勒费的《海底住民》,甘特利的《Hydrophinnae》,还有作者不详的、邪恶的《CthaatAquadingen》。但只有他收集的科幻小说才大体上反映了他的兴趣所在。他的大部分关于"克苏鲁神话"的知识都来自于这些小说,而且他狂热地宣称,"克苏鲁神话"根本不是神话故事,并且经常表现出一种渴望,想看那个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写的《死灵之书》的原本,还说他自己的那本费里的《注解》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有阿尔哈兹莱德详细地解释了他所感兴趣的东西。

  第33节:深眠于大海的沉睡者

  在随后的三个月时间里,我们的工作进展得很差。我们没能按时写完一个故事,因此,尽管我们的出版商和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们还是可能会遭受很大的经济损失。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利安不再有写作的欲望了。他在工作的时候读他的书,对写作的事连提都不提了。不仅如此,他还经常会重做那个可怕的梦,而且梦得很频繁,很清晰。每天晚上他都会受到同样的折磨,梦见那些可怕的、潜在淤泥下的景象,只有在他阅读的那些神秘的大厚书里才会有类似的景象。但是,他真的害怕吗?我发现自己无法断定这一点。因为,几个星期过去后,我弟弟在白天的时候好像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他急切地盼着天黑,盼着上床,而在床上,他又会受到那些可怕的恶梦的折磨……
我们以很合理的月租价在格拉斯哥租了一栋不大的房子,每人一间卧室,共用一间书房。虽然他现在盼着做梦,但他的梦变得更糟糕了,尤其是在5月中旬的两、三个晚上。他对《CthaatAquadingen》里的某些段落越来越感兴趣,还特别提到了书里的这一段:起来吧!
噢,无名之神:那是你的活动期是你自己的选择。
用你的符咒和魔法,通过梦境和巫师,获知你之将至;为你的愉悦而狂喜,爱戴我们的主人,克苏鲁骑士,深眠于大海的沉睡者,奥苏姆……
这一段和其它一些段落、章节都来自不同的渠道,尤其是某些被查禁的书籍,这些禁书的作者要么是被宣布为"失踪者",要么就是离奇地死掉了,其中有安德鲁·费兰,亚伯·基恩,克雷伯尼·博伊德,内兰德·科勒姆,以及霍瓦·布莱恩,他们给我弟弟带来了极其不安定的影响,在那个真正开始发生恐怖事件的晚上,他就是因为熬夜看他们的书,才使自己接近于精疲力竭,以至于他最终不得不去睡觉。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他差不多是连续3天,一直都在看他的那些病态般恐怖的书籍,在那期间,他只在白天睡一小会儿,晚上始终不睡。如果我说他,他就会说他不想在晚上睡觉,"因为时间快到了,"而且"在下面会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无论"那"是什么,都可能会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