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什么了吗?”
“没有,”万斯简单地说。“在这类事情中什么也没做。如果他们做什么了,我不会在一边的。他们记下材料,然后把它输入计算机,像我刚说的。”
“我明白。”
万斯看看他的手表:“我和大卫也要走了。设备会自动运转的,你甚至不用化钱。”
“好吧,”泰德说,走向电话,“谢谢你。”
“不用客气,波蒙特先生。”
泰德转过身。
“如果我要读一本你写的书,你说我读以你自己名字写的书好呢,还是读以另一个家伙的名字写的书好呢?”
“试着读以另一个家伙的名字写的书吧,”泰德说,拿起电话,“情节更吸引人。”
万斯点点头,伸手敬了个礼,走了出去。
“喂?”泰德说。他觉得好像他应该在脑袋的一侧嫁接上一个电话,这会节约时间和省去麻烦,当然,要带着录音和追踪设备,他可以把它装在背包上背着。
“嘿,泰德,我是庞波。我仍在警察局。听着,电话追踪的消息不太好,你的朋友是从潘恩车站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
泰德想起技术员大卫说过的话,他说安装这些昂贵的高科技设备,结果只会追踪到购物中心一排公用电话亭。“你吃惊吗?”
“不。失望,但不吃惊。我们希望他出一次错,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迟早总会抓住他的一次失误。我今天晚上过来,好吗?”
“好,”泰德说,“为什么不呢?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可以玩桥牌。”
“我们今天晚上能得到声音波纹图。”
“那么说你们得到他的声波了。那又怎么样呢?”
“不是声波。是声音波纹图。”
“我不——”
“声音波纹图是计算机做的图表,它精确地描绘出一个声音的特质,”庞波说,“它和说话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对口音、结巴、发音之类的事不感兴趣。计算机综合的是音调和音质——专家称之为脑袋声——以及音色和回响,这被称为胸或内脏声。它们是声音的指纹,而且像指纹一样,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我听说双胞胎的声音波纹图之间差别很大,比他们的指纹差别要大得多。”
他停了一下。
“我们把我们所获得的录音磁带做了一个高质量的拷贝,送往华盛顿的FOLE。我们将获得你的声音波纹图和他的声音波纹图的比较。州警察局的家伙想说我疯了,我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这一点。但经过指纹和你不在场证明事件后,谁也不敢站出来这么说。”
泰德张开嘴,试图说什么,但说不出,他舔舔嘴唇,又试了一试,仍然说不出。
“泰德?你又要挂断了?”
“不,”他说,他的声音似乎一下充满感激,“谢谢你,庞波。”
“不,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谢我,我不想误导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当然,在这个案件中,程序有点儿怪,因为具体情况有点儿怪,那并不意味着你应该做出不恰当的假设,明白我的话吗?”
“明白。什么是FOLE?”
“啊,那是联邦执法部的缩写,也许是尼克松在他执政期间做的惟一一件好事。主要由一大批计算机构成,为地方执法机构处理一些信息。我们能够得到1969年以来所有罪犯的指纹。FOLE还提供各种比较图。罪犯血型、声音波纹图以及计算机绘制的嫌疑犯图像。”
“那么我们将看到是否我的声音和他的——”
“对。我们在晚上七点得到结果,如果计算机很忙的话,可能要到八点才行。”
泰德摇摇头:“我们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
“我听了磁带,我知道,”庞波说,“让我重复一遍:声音波纹图与说话毫无关系。脑袋声和内脏声,泰德,有很大差别。”
“但是——”
“告诉我点儿事。你觉得艾尔玛·福德和达菲·达克声音一样吗?”
泰德眨眨眼:“呃……不一样。”
“我也觉得不一样,”庞波说,“但那是一个叫麦尔·布朗克的人为他们配的音……更不用说其它数不清的角色声音了。我要走了,今晚见好吗?”
“好吧。”
“七点半到九点之间,好吗?”
“我们等着你,庞波。”
“好吧。不管情况怎么样,我明天得赶回罗克堡,除非案子有什么突破,我会留在那儿。”
“希望指纹有所突破,对吗?”泰德说,同时想:那毕竟是他所指望的。
“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些事没一件像这件事一样重要,但罗克堡人为这些事而付我工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泰德似乎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而不是纯粹的闲聊话题。
“对,我知道。”我们俩都知道。我……和狡猾的乔治。
“我必须走了,但你会看到在你房子前面二十四小时都有一辆州警察巡逻车停着,直到事情结束。这些家伙是很强壮的,泰德。如果说纽约警察是有些大意的话,保护你的这些人是不会的,没有人会再次低估这个幽灵了。没有人会忘记你,或让你和你的家庭自己处理这件事。”
“对,我明白。”泰德又想:今天,明天,下星期,也许下个月。但明年呢?不可能,我知道,他也知道,现在他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说自己已恢复理智洗手不干了。以后,他们会相信的……随着几周过去,一切如常,他们会相信的,不仅从政治上讲有利,从经济上讲也有利。因为乔治和我都知道每人都有其它事要做,当他们开始干别的事情,乔治就会出现,干掉我,干掉我们。

十五分钟后,庞波仍在奥罗诺州警察局,仍在打电话。电话上咯嚓一声响,一个年轻女人略带抱歉地对他说:“你能再等一会儿吗,庞波局长?计算机今天很慢。”
庞波想告诉她他是警长,不是局长,但还是没说出口,这是一个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以,”他说。
咯镲一声响。
他正坐在一间狭窄的小办公室,这办公室在警察局的后面,再往后走就是灌木丛了。屋里装满了灰扑扑的档案,惟一的桌子是一张破课桌,桌面是倾斜的,有一个盖子和墨水池。庞波用他的膝盖使之保持平衡,同时轻轻地晃动。他在桌子上转动一张纸,纸上是庞波用小字写的两条信息:胡夫·布里查德和伯根菲尔德医院,伯根菲尔德,新泽西。
他回想起半小时前他和泰德的谈话。他在那次谈话中告诉泰德,如果那个自以为是乔治·斯达克的疯子出现的话,勇敢的州警察会保护他和他妻子。庞波想知道泰德是否相信这话,他怀疑他并不相信。他猜测一个以写小说为生的人对童话很敏感。
好吧,他们会努力保护泰德和丽兹,但是,庞波总记起1985年发生在班戈尔的一件事。
一个妇女要求并得到了警察的保护,他分居的丈夫痛打了她一顿,并威胁说如果她要离婚的话,他会回来杀了她的。过了两周,那丈夫什么也没做。警察局正准备取消那保护时,那个丈夫出现了,他开着一辆洗衣店的汽车,穿着一件背上印有洗衣店名字的绿色工作衬衣,拿着一捆衣服走到门口。如果他来得早一些,警察可能会认出他,即使他穿着工作服,因为那时他们还比较警觉。但当他真的出现时,他们没有认出他。他敲敲门,当那个妇女开门时,她丈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枪,打死了她。在保护她的警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冲出他们的汽车之前,那个男人已站在台阶上举起了双手,把冒着烟的手枪扔进玫瑰丛中。“别开枪,”他镇静地说,“我干完了。”事后证明,卡车和制服是从一位酒友那里借来的,这位酒友根本不知道罪犯要杀他的妻子。
寓意是简单的:如果谁真想杀你,如果那个人有一点运气,他就能杀了你。看看奥斯瓦尔德,看看查普曼,看看斯达克这家伙在纽约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咯镲一声。
“你还在吗,局长?”从伯根菲尔德医院传来的女声轻轻地问。
“在,”他说,“我还在这儿。”
“我找到了你要的信息,”她说。“胡夫·布里查德医生1978年退休了。我有他在怀俄明州福特·拉马里镇的地址和电话。”
“请告诉我吧。”
她告诉了他,庞波谢了她,挂上电话,然后拨那个电话号。电话刚响了一声,一个留言机插进来,开始说事先录好的话。
“你好,我是胡夫·布里查德,”,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好,庞波想,这家伙还没死,不管怎么说,这是向正确方向迈出了一步。“赫尔佳和我现在不在。我可能在打高尔夫球,天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接着是一个老人沙哑的笑声,“如果你有事,听到声音后请留言,你有三十秒钟。”
嘟——嘟!
“布里查德医生,我是阿兰·庞波警长,”他说,“我是缅因州的一位警官。我要跟你谈一个叫泰德·波蒙特的人。1960年你从他脑中切除过一个肿瘤,那时他只有十一岁。请往奥罗诺州警察局给我打对方付费的电话——207-555-2121。谢谢。”
他出了一身汗,对留言机说话总让他感到紧张。
“为什么你要忙这些事呢?”
他给泰德的回答很简单:例行公事。庞波自己对这一回答并不满意,因为他知道它并不是例行公事。如果这个布里查德给称自己为斯达克的人做过手术,它才能算是例行公事,但他并没有,他给波蒙特做过手术,那还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
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都不对劲,那就是为什么。指纹不对劲,从烟头获得的血型不对劲,两人明显的聪明和残暴也不对劲,泰德和丽兹坚持笔名是真的也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州警察接受了那个人的断言,说他自己现在真正明白过来了,庞波认为这话根本不可信,它显然是诡计、策略和借口。
庞波认为也许那人还会来。
“但这些都没有回答眼前这个问题,”他在心里低语。“为什么你要忙这些事呢?为什么你要往怀俄明州打电话找一个老医生,他可能根本不记得泰德·波蒙特这个人了?”
“因为我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他不安地回答自己。“因为我从这儿打电话不会让镇里的官员们抱怨长途电话费。而且因为他们相信它——泰德和丽兹。”这是不明智的,但他们似乎在其他方面很理智……该死的,他们相信它,那并不意味着我相信。”
他不相信。
真的吗?
时间慢慢地过去,布里查德没有回话。但声音波纹图在八点后来了,结果令人吃惊。

它们完全出乎泰德的意料之外。
他本来期望一张图表,上面是起伏不平的高山和低谷,庞波将努力向他们解释,他和丽兹将频频点头,就像一般人听人解释太复杂的事情一样,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提出问题的话,随后的解释将更加难以理解。
相反,庞波给他们看两张平淡无奇的的白纸。每张纸当中横穿过一条线,上面有两、三个高出点,但大部分都是很平缓的波纹,你只凭肉眼就能看出这两条线或者相同,或者很近似。
“就是它?”丽兹问。
“不完全,”庞波说,“瞧。”他把一张纸放在另一张上面,这么做时带着一个魔术师表演魔术的神情。他把两张纸举起来对着光,泰德和丽兹凝视着叠在一起的纸。
“它们真的是,”丽兹用一种敬畏的口气轻声说,“它们完全相同。”
“呃……不完全,”庞波说,他指出下面那张纸的三个不同点,一个在上面纸的线上面,两个在线下面,这三个不同点都在线升起处,波纹本身似乎完全吻合。“不同处是在泰德的波纹中,而且它们只在重读点上。”庞波依次敲敲不同点,“这里:‘你想要什么,你这狗杂种?你他妈的到底想要什么。’还有这里:‘你别他妈的撒谎。’最后:‘这是个该死的谎言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强调这三个不同之处,因为他们死抓住没有两个声音波纹图是一样的这个假设。但事实是,在斯达克的谈话中没有任何重读点,这狗杂种一直非常冷静。”
“对,”泰德说,“他听起来好像在喝柠檬水。”
庞波把声音波纹图放在小桌上。“州警察总部没有人真的相信这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波纹图,即使有些小的差异。”他说,“我们很快从华盛顿获得了声音波纹图。我这么晚才来的原因,是奥古斯塔的一位专家看了这些图,他要我们送一份磁带拷贝给他,我们通过东方航空公司的班级送了过去,他们把它放在一个叫增听器的机器当中,他们用这机器分辨受审的人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或他们听到的是不是录在磁带上的声音。”
“他们的结论是什么?”泰德说,他正坐在壁炉边喝汽水。
丽兹看了声音波纹图后回到围栏边,两腿交叉坐在地板上,努力不让威廉和温蒂的头撞在一起,他们俩正在检查对方的脚趾。“为什么他们那么做呢?”
庞波冲泰德竖起大拇指,后者咧着嘴冷笑。“你丈夫知道。”
泰德问庞波:“由于这些微小的差别,他们至少可能欺骗自己说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话,即使他们知道不是这样——这是你的观点,对吗?”
“是。即使我从没听说过声音波纹图,”庞波耸耸肩,“当然我并不像专门研究这些的人那么精于此道,但我的确读过有关资料,当结果传来的时候我在那儿,他们的确在欺骗自己,但他们并不是在使劲欺骗自己。”
“所以他们找到了三个不同点,但他们并不满足。问题是我的声音是加重的,而斯达克没有。于是他们用这机器来做另一次尝试,他们实际上希望证明斯达克那一头只是录音,也许是我做的。”他冲庞波扬起眉毛,“我说得对吗?”
“不仅是对的,而且是非常对。”
“那是我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丽兹坦率地说。
泰德干笑一声:“整个事件就不可思议。他们认为我可能变了我的声音,就像小里奇……或麦尔·布朗克。他们认为我用乔治·斯达克的声音录了一盘磁带,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我在众人面前回答,用我自己的声音。当然我必须买一个装置能把盒式录音机挂到一个付费电话上。有这样的装置吗,庞波?”
“当然有。在好的电器商店都能买到,或只要打800,它就将出现在你的屏幕上,接线员就在一边站着。”
“对。我惟一需要的是一个同谋——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他将去潘恩车站,把录音机连在一个公用电话上,在适当的时间往我家里打电话。然后——”他突然停下来,“怎么付费呢?我忘了这事,它不是对方付费电话。”
“用你的电话信用卡号,”庞波说,“显然你把它给了你的同谋。”
“对,显然是这样。这个骗局一旦开始,我只需做两件事:一是确保我自己接电话,另外就是记住我的台词,在停顿中把它们插进去。我做得非常好,你说是吗,庞波?”
“对,棒极了。”
“我的同谋按计划挂断电话,他从电话上取下录音机,夹在胳臂下——”
“不,把它放在口袋里,”庞波说,“这玩意儿现在非常高级,甚至中央情报局也在收音机店买。”
“好吧,他把它放进口袋里走开。结果是人们看到和听到我和五百里之外的一个人在谈话,他听上去不同——他有点儿南方口音——但和我的声音波纹图一模一样。这又是指纹问题,只是更好一点儿。”他看着庞波等他肯定。
“仔细想一想,”庞波说,“我们用飞机送磁带拷贝真是太浪费了。”
“谢谢。”
“别客气。”
“那不仅是发疯了,”丽兹说,“这是难以置信的。我认为那些人应该保持头脑清醒——”
在她注意力分散时,双胞胎的头终于撞到一起了,他们开始大哭起来。丽兹抱起威廉,泰德救起温蒂。
当孩子们终于不闹了时,庞波说:“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你们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是,柯南道尔笔下歇洛克·福尔摩斯至少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解释,留下的就是你的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
“我认为原话更文雅。”泰德说。
庞波咧嘴一笑:“去你的。”
“你们俩可能觉得这很好笑,我可一点儿也不,”丽兹说,“泰德一定疯了才做那种事。当然,警察可能认为我们俩都疯了。”
“他们没这么想,”庞波严肃地回答,“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只要你们别谈你们古怪的故事。”
“那么你呢,庞波?”泰德问,“我们把所有古怪故事告诉了你——你怎么想呢?”
“你们没有发疯。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一切都会简单多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从胡默医生那里得到什么了?”丽兹想知道。
“泰德小时候给他开刀的医生的名字,”庞波说,“是胡夫·布里查德——还记得这名字吗,泰德?”
泰德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想它有点儿熟悉……但我可能只是在自己骗自己,时间太久了。”
丽兹俯身向前,眼睛发亮;威廉从他母亲的膝盖上瞪眼看着庞波。“布里查德告诉你什么了?”她问。
“什么也没有。我找到了他的留言机——这使我推断他还活着——如此而已,我留了话。”
丽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显然很失望。
“我的检查结果呢?”泰德问,“胡默拿回什么了吗?或他不愿告诉你?”
“他说当他拿到结果时,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庞波说,有咧嘴笑笑,“胡默医生似乎不愿告诉一个警长任何事情。”
“乔治·胡默是这样的,”泰德微笑着说,“他很倔强。”
庞波在座位上动了一下。
“你想喝什么吗,庞波?”丽兹问,“啤酒还是百事可乐?”
“不,谢谢。让我们回到州警察相信和不相信的事情上去。他们不相信你们俩牵扯进去了,但他们保留相信你们可能涉入的权利。他们知道昨晚和今天早晨的事不能归到泰德头上。也许有一个同谋犯,但不是你,你就在这儿。”
“达拉·盖茨怎么样?”泰德平静地问,“那个为财务总监工作的姑娘吧?”
“死了。正像他暗示的,肢解得很厉害,但先往头上打了一枪,她并没有遭多大痛苦。”
“这是瞎扯。”
庞波冲他眨眨眼。
“他不会那么便宜她的。在他对克劳森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不会的。毕竟她是第一个告密者,对吗?克劳森拿钱引诱她——从克劳森的经济状况看钱不会很多——她泄露了秘密。所以别跟我说他在肢解之前先打死了她,她并没遭罪。”
“你说得对,”庞波说,“不是那样的。你想知道真相吗?”
“不。”丽兹马上说。
随后屋里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甚至双胞胎也感觉到了,他们很严肃地瞧着对方。最后泰德问:“让我再问你一次:你相信什么?你现在相信什么?”
“我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我知道你没录制斯达克那头的话,因为增听器没有发现任何磁带的嘶嘶声,而且,当提高声音时,能听到潘恩车站喇叭说去波士顿的‘朝圣者’号在第三轨道,可以上车了。今天下午‘朝圣者’号的确在第三轨道,上车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六分,和你们谈话时间恰好相符。但我甚至不需要那个证明,如果斯达克那头放的是录音,我一谈起增听器你们就会问我结果如何,但你们根本没有问。”
“虽然如此,你仍不相信,对吗?”泰德说,“我的意思是,你有些动摇,所以你去追寻布里查德医生,但你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很沮丧和痛苦。
“那家伙自己承认他不是斯达克。”
“啊,对,他也是很真诚的。”泰德笑了。
“好像这并不令你吃惊。”
“对。它让你吃惊吗?”
“坦率地说,它让我大吃一惊。经过那么大的努力确定了这一事实,即:你和他有一样的指纹,一样的声音波纹图——”
“庞波,停一下。”泰德说。
庞波停下来,探询地看着泰德。
“今天早晨我告诉你我认为乔治·斯达克在干这些事,不是我的一个同谋,不是一个心理变态者,当时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呢?”
“不信,泰德。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我相信这一事实,即你相信,”他眼睛转过去把丽兹也包括在进去,“你们俩都相信。”
“我要寻找真相,否则我会被杀死,”泰德说,“我的家人会跟我一起死去。在现阶段,听到你说你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这使我感到有一点儿安慰,总算向前进了一步。我现在试图让你明白的,是指纹和声音波纹图无关紧要,斯达克也知道这一点。你说到要排除不可能的,留下的就是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但你并没这么做。你不接受斯达克,而他是你排除其他可行性之后留下的。让我这么表述,庞波,如果你有那么多证据表明你脑中有一个肿瘤,你会去医院做手术,即使你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庞波张开嘴,摇摇头,又闭上嘴。客厅里只有钟声和双胞胎的咕噜声,泰德突然觉得他度过了所有的成年时光。
“一方面,你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一桩刑事案,”泰德继续轻声说,“另一方面,你们从电话上的声音毫无根据地假定他‘恢复了理智’,他‘现在知道他是谁了’。你还是相信这假定,而无视所有的证据。”
“不,泰德,不是这样的,现在我没有接受任何假定——不接受你的、你妻子的,更不接受打电话那个人的,我的选择仍是开放的。”
泰德用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窗户,透过轻轻飘动的窗帘,他们能够看到州警察的汽车,那是保护泰德家的警察用的。
“他们怎么样呢?他们的选择仍是开放的吗?我真希望你留在这儿——我愿意拿你换整整一军的警察,因为你至少一只眼半开着,他们是完全闭上的。”
“泰德——”
“别在意,”泰德说,“那是真的。你知道……他也知道,他会等待。当所有的人都认为事情结束了,波蒙特家安定了,当所有的警察都撤离了,这时,乔治·斯达克会到这里。”
他停下来,他得脸阴暗复杂,庞波看到遗憾、决心和恐惧交替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们俩。我完全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要我以斯达克笔名再写一部小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但如果我认为有好处的话,我会试一试的,我会扔掉《金狗》,今晚就开始写!”
“泰德,不!”丽兹喊道。
“别着急,”他说,“它会杀了我的。别问我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但如果我的死亡能结束这一切,我仍然会试试。但我不认为会那样,因为我根本不认为他是个人。”
庞波沉默不语。
“好啦!”泰德说,他的神情就像一个人结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能写,我不愿写,我不应该写,这意味着他将到这儿来。当他到来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泰德,”庞波艰难地说,“你需要用正确的眼光看待这事,当你明白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就像早晨的一场恶梦。”
“它不是我们需要的眼光,”丽兹说。他们看着她,发现她在默默地哭泣,不是很厉害,但在流泪,“我们需要的是谁去绞死他。”

庞波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发现安妮又忘了接通防盗警报。他不想为此说她——她的偏头痛最近变得更频繁了——但他认为他早晚得说她。
他手里拿着鞋子,像飘一样的往楼上走。
他的姿态非常优雅,和泰德的笨拙完全相反,他很少显露出这种优雅;他的肉体好像知道行走的秘密,他的心灵都为此感到尴尬。现在,在寂静中,没有必要隐藏它了,于是他幽灵般轻巧地走着。
走到楼梯中间他停下……又走下楼梯。在客厅边他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架,但很合他的需要。他努力不把工作带回家,但往往做不到,但他总是努力这么做。
他关上门,打开灯,看着电话。
你不会真的这么做,是吗?他问他自己。我的意思是,现在差不多是半夜了,这家伙不仅是个退休的医生,他是一个退休的神经科医生。你把他叫醒,他会骂死你的。
这时,庞波想起丽兹·波蒙特的眼睛——她乌黑的、惊恐的眼睛——决定他还是要打电话。也许这会有好处,半夜打电话会使布里查德医生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因而认真考虑。庞波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给他回电话。
谁知道呢,他带点儿幽默地想,也许他喜欢半夜被叫醒呢。
他从制服上衣口袋拿出那张纸,拨打布里查德的电话号。他这么做时站着,准备迎接那愤怒的沙哑声音。
他白担心了,留言机又插进来,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信息。
他沉思着挂上电话,坐到桌子后面。台灯在桌面上投下圆的光圈,庞波开始在这光中做各种各样的动物影子——兔子、狗、鹰,甚至一个挺像的袋鼠,他的手具有同样的轻巧优雅,这是他一个人放松时才会显露出来的。在那些灵巧的手指下,动物门似乎排队走过光圈,一个接一个。这种游戏总是使他的孩子们着迷,也经常使他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