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不以为意,自顾自铺床展被,信心满满地说:“给我一点儿时间嘛。”

月筝报复失败,气哼哼地撅嘴回房,原本以为凤璘已经睡下了,还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没想到他还在桌边看书,眉梢眼角带了淡淡倦意。“才回来?”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却没如往常一样占据里侧,反而转身向她笑了一笑,“你睡里面吧,驿站比不得家里安全。”

月筝心头一热,生怕自己的脸红了被他发现,赶紧垂头点了点。他对她这么好,月阙一定是在瞎说!

驿站的床榻狭小,即使凤璘侧身躺着,两人间的距离也并不大。月筝借着幽幽的月光看着他挺直优美的脊背,他真的是“不想”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而不是“不能”吗?一个她不愿意承认,却压不住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想法让她感到有些酸涩,他不会是……忘不了杜丝雨吧?

如果是真的……她闭上眼,她除了给他时间,又能怎么办呢?

笑红仙与他有肌肤之亲,可他丢弃她的时候,一丝留恋都没有。

她还没卑微到千方百计只想与他有夫妻之实,她想要的……一直是他的心。

香兰或许有一句话说对了,她对他不够用心。以为他病了……她想得太多,怕他难受,怕他无助,她反而忽略了很多东西。她相信他没有骗她,月阙的话……她也无法完全置之脑后。凤璘没好的,怕是心里那道伤。这不光是他的伤口,也是她的……她不该回避,不该让他一个人面对。

不能急躁,又不能放任……夫妻之道,还真难,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轻而无奈的绵绵叹息落入了他的耳中,心底骤然泛起无尽酸楚,对不起……他除了对不起,还能对她说什么呢?

隔日仍是个朗晴天,赶路的人都起得早,简单用过饭,队伍就出发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正好到了泉山城,凤璘体恤众人劳苦,决定在泉山比较大的饭馆吃中饭,大家都很雀跃。席间月阙吃得非常匆忙,不一会儿竟然不见了。月筝觉得十分反常,命香兰打包了一些饭菜,回头月阙一定会嚷嚷饿的。

队伍出发前,月阙很及时地赶了回来,一脑门的汗,脸居然还有些微红。月筝确定这不是赶路所致,月阙功夫了得,根本不会跑得脸红脖子粗,害羞……就更不可能了。

“给我留饭菜没?一折腾肚子又饿了。”月阙四下瞟,香兰一脸不以为然地搡了饭盒给他,月阙顿时喜笑颜开,窜进月筝的马车里补饭。

队伍启程,月筝坐在马车的角落里看月阙吃得津津有味,“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月阙扒完最后一口饭,擦擦嘴淡然说:“帮你解决问题。”

月筝哼了一声,“我没问题!”

月阙把食盒胡乱归置到饭篮里,“少耍嘴皮子了。”他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这个给你。”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塞在她手里。

月筝低头细看,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月阙的脸上又泛起可疑地红晕,表情却因此而更加忿忿,“你不是挺会的吗,把太子爷都迷什么样啦?怎么轮到自己相公就不行,还要我当哥哥的买这种东西给你!倒进他喝的水里,包你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真是的!”抱怨着跳下马车,居然还失衡地趔趄了一下,立刻就响起香兰凉凉的声音:“哟,少爷,你抢我们家王妃的钱啦?这么慌慌张张的。”

月筝觉得脸胀得都肿起来了,胡乱把那瓶药塞进身边的小包袱,又怕一会儿香兰上来发现,热山芋一样又捞起来塞进衣襟里。该死的月阙……他这好心也太让人无法消受!竟然买这种东西给她,她和凤璘的闺房之事都快成公开的秘密了,谁都来搅合一下。

路过一条小河,队伍在河滩边休整小憩。

月筝站在河边,望着临近傍晚而有些湍急的水流,只要拿出瓶子这么一丢,就完全毁尸灭迹了。揣着这瓶子□,一下午她都紧张地不敢闭眼,生怕同车的香兰会发现。

可是……

这的确不失为一条捷径。先有夫妻之实,再有夫妻之情嘛。

凤璘也不是个傻子,他要是发觉她竟然这么对他,会不会又伤了自尊,很生她气呢?她这不是欲速则不达吗?

挣扎了很久,她还是把瓷瓶扔进河里。

她太在乎凤璘,所以赌不起。而且,也不甘心,时间久一点没关系,她要的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你扔的是什么东西?”月阙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寒着脸问。

“你给的那瓶药。”月筝好像扔掉的是块心病,璀然向他笑道。

“你知道我是丢了多大脸,费了多大劲儿才买到的吗?”月阙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哥——”月筝又开始向着他谄媚地笑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少来这套!”月阙不依不饶。

月筝一眼看见凤璘正坐在上游的一块大石上出神,立刻就丢下哥哥跑了过去,刚才她太专心考虑药的事,都没发现。突然一阵庆幸,好在凤璘是在上游,不然那个瓶子不是要飘飘浮浮地从他眼前路过吗……

“你给我站住!”月阙一口怨气没出,也追了上来,“我还没说完呢!”

离他越来越近,她看清了,他的眼睛里是孤寂,是怨恨……和他六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发觉了向他跑来的兄妹俩,幽冷的双瞳微微一缩,又换成了波澜不兴的浅淡笑意。

他……还在埋怨他父皇,母后吧。他失去的是亲情,给他多少财富和权力都无法弥补,更何况他得到“补偿”还要看着皇后娘娘那副晚娘脸孔,这些补偿……和他本应得到的天差地远!

“在看什么?”她故意喜笑颜开地跑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月阙也追到了,月筝挑衅地笑着睨他,料准他当着凤璘什么抱怨都说不出来。月阙嗤了一声,“拉手就算一伙吗?”他转过去拉住凤璘的另一只胳膊,“妹夫,我将来是你的前锋大将军,你站在我这边的啊?我跟你说啊,你老婆她……”

生怕他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月筝赶紧伸过胳膊,隔着凤璘死死掐了月阙一把,月阙惨叫,扯着凤璘讨公道。

凤璘被兄妹俩拉来扯去,满耳呱噪,苦笑着一手抓了一个,“好了,赶路吧,不然天黑前赶不到驿站。”

骑上马,凤璘幽幽再看了眼那片河滩……六年前,他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少年,来到这荒凉的河边,深深感到命运的凄苦,前路茫茫,后路绝断。

“真狠啊!都紫了。”并骑在侧的月阙撩着袖子看被妹妹掐的胳膊。“凤璘,你上当了,还以为娶了什么色艺俱佳的美人儿,简直就是个山大王!”

凤璘被他说得一笑,六年后有他们相伴……他竟被吵得无心伤感。

“走吧。”他招呼月阙,忽视掉心里泛起的温暖。

第18章 官岭香珠

马车行进在上山的坡道,倾斜的角度把月筝和香兰不停地往车后甩,为了避免撞上后橼,要紧紧抓住身边的木梁,真比走路还要辛苦。还好驿站修在山腰的坡地,在月筝精疲力尽之前终于可以停车休息。

简直是从车里爬出来,月筝大口呼吸山间清新的空气,放松自己已经僵直的身体。驿站因为依山而建,十分简陋,房间也不是很多,卫皓带人骑马先到,命令驿馆驱离了其他旅人,务必让梁王的队伍能有房可住。放眼尽是自己人,月筝对这座山间小驿格外亲切。坡地树木稀疏,却连山遍野的草丛和野花,景致虽不大气,却别有恬淡风味。

凤璘走过来,低低的语气略带歉意,“一路受苦了。”

他能这样说上一句体谅的话,她就心满意足了,微笑摇头,“能这样四处走走,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一阵清风吹来,原本似有若无的香味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月筝闻了闻,“什么香味?”她原本以为是野花的香味,可花香怎能这样清雅绵长?

凤璘笑了笑,“这里是官岭,有种独特的香料,只是皇后娘娘不喜欢,下令官岭百姓不得采摘制香,所以近十几年里渐渐被人遗忘了。”

月筝使劲嗅嗅,突然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惊喜起来:“官岭?这里居然就是官岭?”记得以前看过师父珍藏的一本古书,上面记载了官岭香珠,加入几种配料后能调制出一种香丸,令女子肌肤生香,吐气如兰,终身不散。当初她就心向往之,拼命追问师父官岭在哪,师父竟然说在东海的岛屿上!她当时就很怀疑,因为古书上提起官岭香珠似乎极为司空见惯,关键是要用秘方搭配,并不像师父说的那么难得。师父撒谎的时候会特别一本正经,她不死心地追问很久也没问出什么,渐渐就淡忘了。现在想想,一定是师父怕她得知官岭离渡白山其实并不算天南地北,肯定会拉上月阙私下跑来。

“皇后娘娘真是奇怪,这么好闻的香味都不喜欢。”她深呼吸,贪恋地闻着这种似花香又很清冽的味道,喃喃自语。

凤璘讥嘲而又苦涩地笑了笑,“因为我娘喜欢官岭香料。”

月筝的心骤然掣痛,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遥望曦凤宫流泪的男孩,他一直深深思念着自己的娘亲吧?自从孙皇后受封,他甚至连称呼自己娘亲一声“母后”都会招来孙皇后的责难。明明天色还早,加急赶路完全可以走出官岭,他却非要在山里住上一晚,或许就是想多多沉浸在母亲喜欢的香味中间吧。

“这次赶得正好……”凤璘闭上眼,山风吹动他的发梢,锦袍的下摆也微微飞掀,他似乎要愉悦地乘风而去。浓密的长睫在俊俏的脸上勾勒出动人心魄的弧线,微翘的嘴角边,镶嵌着溺毙她的一朵梨涡。月筝看得痴了,这么美好的他却让她心酸得想流泪。“上回路过,香珠还没开花……”他轻声叹息。

月筝默默把视线垂落到不远处那片结满殷红小果的香珠草上,以前她想做香丸不过是想身怀异香令人艳羡,现在……她想为他留住对母亲的思念。机缘巧合让她清楚记得那个配方,或许就是天意。

吃过饭,除了轮值的护卫和刷洗马匹的随从,大家都各自回房歇下,月筝拿了个小布袋,蹲在山崖边香珠草最密集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采集着,香珠细小娇嫩,采摘半天也没多少。

凤璘从驿站里踱了过来,想是回房不见她出来寻找。“收集香珠?”他在她身边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抚上挂满红珠的香草时,那棵平凡的植物立刻妖娆了起来。“我来帮你……”

“骑了一天马,”月筝强迫自己从他的手上挪开目光,对他的眷恋像是种毒瘾,居然会日渐加深,“你不累啊?”

凤璘摘得很耐心,“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中采集香珠,也是很好的休息。”他微笑着说。

月筝笑起来,点头同意。

蹲得腿都发了麻,她站起来舒散一下,山间薄薄起了雾霭,半遮半掩平添了许多仙风道骨。“哈哈,我们好像在仙境里一样。”她呵呵笑着环视周遭的山谷。

“仙境?”凤璘也缓缓站起身,失笑地看了看,小山虽秀,还不至于像她说的那么美好。

听他语带戏谑,她微笑摇头,凤璘啊凤璘,他不懂……对她来说,有他的地方就是仙境。

“将来,我们在山上盖座小院吧。”她满眼希冀地抬头看他,不用太大,让她和他总能享受静谧恬淡的时光。

“将来?”他的眼中闪过深冥的幽光,敛去后,他无可不可地笑了笑,“好啊。”

夜里,她感觉到他的满腹心事,尽管安然地躺在床上,那紧绷的身体没有一刻是放松的。虽然也为两人间不知怎么逾越的障碍感到焦急无助,但她实在不忍心勉强他一分一毫。她紧贴着床帐背对着他,什么时候,他无法入眠的夜晚能对她倾诉心中忧虑呢?她希望分担他心里的苦,急切得甚过盼望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过了官岭,便到了丰乐最南边的华湖县。即便只是个县城,也人烟繁盛,商铺林立。

安顿下来后,月筝几乎立刻就带着香兰直扑附近的药铺。丰乐山峦环绕,本就盛产药材,华湖又恰巧是丰乐最大的药材交易商埠,所需的几味药材非常顺利的买到。

月筝喜滋滋地和香兰回客栈的时候,意外碰见凤璘和月阙只带了容子期也来逛药市。因为大军随后就要入驻北疆,凤璘又担心大战马上爆发,军中会药材紧缺,正打算在华湖大量购买所需药材囤积待用。月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对草药的认知很有天分,闻闻尝尝就能辨别优劣,谢涵白又教了他一些常用药方,凤璘十分信赖他,全权交由月阙负责采买。

药市拥挤,月筝又急于制药,难得没缠着凤璘,自己先跑回客栈。

香兰虽然满心疑惑,还是认真仔细地帮月筝研磨药材,她的表情非常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想法,她的这位主子每次兴高采烈地鼓捣什么玩意儿,通常都不是好事。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问了问月筝这是打算做什么药,月筝果然笑而不答,香兰了然,这果真是给王爷“强身健体”的药啊。

她研磨得更加仔细,月筝吩咐她什么也极其殷勤地答应,作为王妃的陪嫁丫鬟,她早就为自家小姐担忧不已了,她没嫁人也很懂得,这夫妻没有圆 房就好像大树没有树根,一切都不稳当,别说开枝散叶了,抵御和风细雨都成问题!她支持王妃,不择手段也必须打牢基础!随即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喜悦,今晚有香艳的声音可以偷听;惋惜,阿一她们留在京城看房子,她听见了也没法向她们讲述,很没成就感。

药丸很快就做好了,月筝瞧着那两颗乌漆麻黑的丸子突然胆怯,吃下去没事吧?看着怎么这么恶心呢!尤其目睹香兰那么用力地揉搓它们,虽然明知她洗干净手了。

香兰大功告成,十分期待地频频趴到窗口张望,还不停念叨:“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个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呢?”

月筝在吃与不吃的问题上已经十分挣扎了,懒得理会她反常的热情。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一颗紧闭双眼塞进嘴巴。

“哎呀!”香兰大惊失色,“王妃,你怎么吃起来了?!”难道王妃打算“鼓舞”自己,硬上弓王爷?快步跑过来,她用力拍月筝的脊背,“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呀!”要不夫人怎么总说小姐傻呢,干吗这么不矜持啊?!应该给王爷吃,让王爷无法自持,然后还应该羞怯不堪地说“不要啦不要啦”才对啊!

月筝被她拍得就快断气,药丸反而更快地滑落下肚。推开香兰,月筝咂吧咂吧嘴,好像并不太难吃,一不做二不休,她又伸手去拿桌上剩的一颗。

香兰简直气急败坏了,扑上去抢夺药丸,“这颗你也要吃?!不行啊,王妃,这个必须给王爷吃!”

月筝满头雾水,这个给凤璘吃?!香兰不是疯了吧?凤璘长得就够要人命了,再让他遍体生香吐气如兰,还让不让人活了?!“放手,放手!你跟着起什么哄!”她用力想躲开香兰。

香兰情急,不顾主仆有别,用力来抢月筝手中的药丸,月筝也急了,飞快地把药塞进嘴巴,骨碌咽下。

香兰都哭了,“王妃,你真傻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凤璘回到客栈,一上楼就看见主仆俩在房间里形同斗殴。

月阙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明显没看够,容子期瞠目结舌,原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正常的……

香兰自责地抽噎着,凶恶地把月阙和容子期推出房门,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凤璘。她自己也满怀对夫人的歉疚退出房间,从外面紧紧掩住房门……亏得当初夫人殷殷嘱咐她好好照顾小姐,她却没有做到,让小姐这样丢原家书香世家的脸面。算了,事已至此,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房门从外面栓住吧,免得王爷受不了从房间里逃出来。

擦了擦眼泪,把满脸惊骇的月阙和容子期驱赶到楼下,为小姐做好所有外围工作。

“怎么啦?”月阙抻着脖子向楼上张望,两眼放光。

“吃饭了没?”香兰正中要害,月阙立刻转移了注意,容子期还满脸疑虑,又被香兰不客气地推了一把,悻悻地走去前面店堂用饭。

吃了没两口,就听凤璘在房里大声叫:“香兰!香兰!”

香兰脸色沉肃,专心吃饭,筷子都不抖,听不见听不见,王爷你就从了我们小姐吧,她都那么豁出去了。

“香兰!香兰!”凤璘开始不客气地拍房门,整个客栈都听见他高声呼喝。

“叫你呢。”月阙淡定地夹着菜,眼皮都不抬。

整张桌子就容子期如坐针毡。

终于凤璘忍无可忍地喊了声:“子期!”容子期立刻临危受命,轻功都用上了,几个借力跃上二楼为主子打开了房门,一股特别的味道扑面而来,说香还臭……容子期呛了一下。

“快去请郎中!月筝腹泻腹痛!”凤璘脸色焦急,又带着薄怒,站在门口挡住容子期的视线。

月筝坐在马桶上双手拽着床栏疼得呜呜哭,极其伤心,大部分是因为觉得丢脸。当着自己的相公拉肚子,该死的香兰还把门锁住,想让凤璘避开都不行!什么脸都丢光了!她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好丫鬟啊。

香兰心慌意乱地跑进房间时被凤璘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毛骨悚然了。

“再有下次定斩不饶!”凤璘冷冷撂下一句,转身还想问月筝怎么样了。月筝哭得更大声,一脸是泪满头是汗,身子抖得厉害,更显娇弱无依。

“出去!出去!”她难得对凤璘发了脾气,门都开了,他还想看她怎么丢脸啊?

香兰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怎样大错,善后工作做得一不怕脏二不怕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凤璘月阙跟着郎中一起回到房间的时候,月筝已经能躺在床上哭了,还是哭得那么痛彻心扉,这么半天也没有纾解半点悲痛。

郎中见这场面也有点儿懵,把了把脉也没大事,泛泛地说就是吃坏了肚子,开了止泻的药拿了诊金就匆匆溜了。熬了药月筝也不喝,还是发脾气哭泣不绝。哭泣是羞恼的,不吃药是生怕这药搅合了刚吃下去的香丸。

等月阙已经在楼下吃宵夜的时候,月筝还在坚持哭泣,不过已经从嚎啕大哭变成嘤嘤低泣,中间又拉了好几次,渐渐也就止住了。

天色已晚,凤璘回房,香兰被他恐吓得暂时十分怕他,也不敢阻拦。

“你去别的房间睡吧!”见他进房,月筝尽管拉得虚脱仍然十分利落地翻身背对他,抽抽泣泣地说。

凤璘笑了一下,在床边坐下,“害羞啊?”他忍住笑,“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发脾气大哭。”

月筝继续坚持哭,凤璘估计是和月阙那混蛋待久了,也变得没心没肺,一个女孩家,碰见这样的事能不哭吗,死的心都有。

“好了,起来喝点米汤。”凤璘抿着嘴搂她坐起。

月筝觉得脑袋顿时晕晕乎乎,凤璘第一次对她这般温柔亲密,温润的米汤灌进肚子,不适也缓解了许多。

“你……”软软偎在他怀里,她十分忐忑,“你还觉得……还觉得……”这么自夸的话还真说不出口,他看见了她那么窘迫的时候,还能觉得她美吗?

凤璘终于忍不住笑了,放下汤碗,看着她扑闪的眼睛,心里一软,她竟然还在担心这个。“我还觉得你很美,比我在集秀殿看见你的时候更美。”他脱口而出,原本只是想安慰她一下,却不料说得那么真挚,自己都愣了一愣。

月筝心满意足,被他搂在怀里,听了这样的赞美,真是幸福无比。心一宽,体力消耗剧烈的威力就展现出来,她沉沉睡去。

他静静地搂着她,直到她睡熟了才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平躺,她睡着的时候竟然会微微嘟嘴,可爱而俏皮。

他生硬地挪开眼光,双手紧紧握起,隐忍而无奈。

第19章 震北元帅

昨天睡得早,月筝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客栈外的街道上隐隐传来人行市声。

凤璘还在沉睡,月筝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他,他睡眠极浅,心事又沉,难得睡的如此安稳香甜。她轻轻耸了耸鼻子,香丸成功了吗?她还真没勇气细闻自己,昨天那样丢脸,肚子疼得出了好几身汗……真不希望此刻与他同榻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