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平国公!”朱正熙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以为如此,朕就没办法了吗?刘忠,你把北镇抚司的千户叫来,让他带人去搜平国公府。”

刘忠看皇帝的脸色,小声建议道:“皇上,也不能单凭一封信就下论断,是不是先叫几个阁老进来看看,这封信有什么名堂?万一冤枉了平国公,或许是有人刻意在这个时候栽赃,要除掉他呢?”

朱正熙刚才一时怒极,被刘忠这么一说,也平静下来。徐邝怎么说也是他的亲舅父,不看僧面看佛面,徐家出事,太后那里先不好交代。他将信拍在桌案上,对刘忠说道:“不用叫几个阁老,你去叫晋王妃进宫。”

“什么?都这个时辰了,还宣晋王妃入宫,恐怕不妥吧?”刘忠下意识地说道。

“朕问她正事,有何不妥?上次瓦剌造假的密报,不就是她发现的吗?你去晋王府宣她便是。”朱正熙坚决道。

刘忠不敢违逆,只能走到殿外,挥手招了一个小太监来,吩咐他出宫去请人了。

晚上,若澄早早地被朱翊深抱上了床,被他压了两个来回以后,又被他抱坐在身上。她受不了这个姿势,双手撑着朱翊深的胸膛,只动了两下就不行了,瘫倒在他怀里。

朱翊深扬起身子,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声音暗哑,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都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不争气?”

若澄恼怒,眼睛里水雾茫茫,伸手搂着朱翊深的脖子,用力地吻住他。

朱翊深忍耐不住,翻身将她压着,正大力挞伐,素云在门外低声叫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朱翊深皱眉,却到了紧要关头,根本没办法停住。

若澄身下一紧,倒是刺激他释放了出来。

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朱翊深问道:“宫里的人可有说是何事?为何在这个时辰宣召?”

“没有说。但看样子似乎很紧急。”素云说完,停顿了一下。

朱翊深没办法,只能拉过被子,盖住若澄,说道:“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皇帝宣召,作为臣子,没有不入宫觐见的道理。他坐在床边,正要去拿靴子穿上,素云接着说道:“王爷,还是让奴婢进去给王妃梳妆吧?皇上要见她。”

第123章

朱翊深身子一顿,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素云回道:“宫里的公公说, 皇上要见的人是王妃。而且十分紧急。”

若澄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与朱翊深对视片刻。若澄说道:“也许真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还是先让素云进来吧。”

朱翊深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的时候,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素云带着丫鬟进来, 这个时辰要进宫, 她们都觉得很奇怪。但看那太监的样子好像十万火急,也容不得她们多想,只是手脚麻利地帮若澄梳妆。

朱翊深独自去见了那名太监。太监得了刘忠的吩咐, 倒没有隐瞒:“早些时候,锦衣卫从平国公府附近抓了个细作, 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还没待皇上细问,那细作就自尽了。皇上想着上次军情密报的事情, 是王妃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急召王妃入宫看一看那封信, 看是否能查出什么线索。不瞒王爷,师父也觉得王妃单独进宫不妥, 要不您一起去?皇上不是赐了一个牌子给您府上吗?”

锦衣卫虽然也是京卫的一部, 但还是直属于皇帝。皇帝可以越过朱翊深指挥。这小太监口中的师傅, 应该就是刘忠。刘忠叫刘德喜一声干爹, 刘德喜在先帝百日之后, 自请去皇陵守陵了, 倒也是个明白人。没想到刘忠颇得刘德喜的几分真传, 说话办事都有模有样的。

假以时日,恐怕又是紫禁城里的一个人精。想想那座宫殿,还真有几分魔性,无论是谁在里面,似乎都会变样。当初李怀恩成了大内总管,也是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朱翊深不放心这么晚让若澄一个人进宫,尤其得知她说自己前世死于非命之后,他心里便有一个疙瘩,很想查出害死她的人是谁。但命运早已轮转,恐怕真相已淹没在另一个时空的洪流里了。

另外,朱正熙深夜召人之举也有些反常,李士济和杨勉都是字画方面的高手,他不找那两个老臣商议,反而要找若澄进宫,怎么想都觉得很蹊跷。朱正熙在太子时期,对若澄本就十分亲厚,若说那时是天性使然,两小无猜,倒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他已经是皇帝,拥有这天下最大的权势,曾经深埋的欲望便会慢慢地滋生出来。

朱翊深回留园把那个牌子找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但愿是他多想。

进宫的马车上,若澄看到朱翊深紧绷着脸,反倒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如果是因为上次密报的事情,皇上觉得让我看一眼放心,也没什么的。毕竟事关平国公的清白,他着急也是应该的。倒是你现在的表情,我看了就觉得害怕。”

朱翊深的脸色温和了一些:“就不该让别人知道你的本事。老师说得没错,身为女子,还是无才安全一些。”

若澄忍不住笑:“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教我的。有些人还拿出自己收藏的名家字画给我学习,势必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大家呢。后来看我似乎没兴趣了,他才不教的。”

“嗯,怪我。”朱翊深认真地说道。

很快,便到了要下马车的地方。太监在前头领路,晚上宫里的灯火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绵延至漆黑的深处。四周安静极了,没有白日的喧闹,只有巡逻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庄严肃穆,犹如这座朱紫之城给人的感觉一样。

若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这座紫禁城的时候,就有种不安的情绪。大概是它太大,太恢弘了,而人在它面前就显得特别渺小。她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禁锢着太多人的一生。她帮着皇后安排先皇后宫的女眷,她们得知要出宫时,有的露出茫然的表情,有的脸上则是解脱,然而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对紫禁城的留恋。

这大概也是若澄不喜欢紫禁城的原因之一,她更喜欢自由,而不是权势和富贵。那些都会随着朝代的更迭而终止,曾经的繁华都如过眼云烟。她反倒羡慕顺安王如今的生活,远离政治的争斗,择一方水土终老。可她知道,朱翊深有对先皇的承诺,有对新皇的责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既然无法避免,她便只能跟他一同面对。想到这里,她握紧朱翊深的手,坚定地往前走。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守备森严。若澄和朱翊深走到门外,太监进去通传,听到里面传出图兰雅的声音:“皇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为何你们还迟迟不肯出兵救我父汗和哥哥?”

“图兰雅公主,朕已经让人在打探消息了。出兵不是儿戏,朕总要计划周全才可以。”

“可是没有时间了!我父汗身受重伤,昂达叔叔他们一旦夺了金印,便可以号令瓦剌的十万骑兵。”

“十万?!”

“没错,这些年昂达叔叔一直在招兵买马,他们的骑兵加上我父汗的骑兵,足足有十万。您确认可以抵挡吗?”

朱正熙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蒙古骑兵曾经是整个中原的噩梦,虽然自太/祖开始,历经几代皇帝的努力,已经将他们赶到了蒙古高原之上,但他们的骁勇善战,仍是北方边境最大的威胁。鞑靼被朱翊深打败之后,国内大乱,短时间之内已经无力再组织南下的兵力。但这对于瓦剌来说,无疑是天赐的良机。原本他们想要侵扰边境,还得顾忌鞑靼,如今肆无忌惮,犹如国门大敞。甚至也许有人已经泄露了边境的布防图给他们。

这个时候太监进来禀报,说晋王和晋王妃来了。

朱正熙听到晋王也来了时,有些意外,他对图兰雅说道:“你先去偏殿吧。”

图兰雅只能暂时退到偏殿。她这么晚来求见皇帝,其实还存了别的心思。若是皇帝不答应出兵,她就将自己献给他。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自己。谁能帮她,她便不吝献身于谁。只不过话才说一半,就被皇帝打发走了。

朱翊深和若澄进来行礼,朱正熙看向朱翊深:“朕只召见晋王妃,九叔怎么也来了?”

朱翊深抱拳道:“臣恐夜深路上不安全,因此私自动用了皇上所赐的令牌,陪妻子入宫。何况臣也一直忧心瓦剌的事,听说与瓦剌有关,想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若皇上怪罪,臣甘愿领罚。”

他这么说,朱正熙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令牌是他赐的,他们夫妻用来进宫倒也没错。他道:“平身吧。想来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这是从那个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信,晋王妃帮忙看看吧。”

刘忠把信递给若澄,若澄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纸上是一句蒙语,她问身边的朱翊深,要他翻译。听完之后,她拿着信纸走到有灯台的地方,仔细查看蛛丝马迹,那暖融融的灯光将她整张脸都烘托得非常暖和。

“九叔,这件事你怎么看?”朱正熙移开目光问道。

朱翊深与徐邝不合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个时候,朱翊深本来不该发表任何意见,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臣不信平国公会做通敌叛国之事。这江山亦是他的先祖流血流汗打下来的,他纵然对臣或是皇上有所不满,也断然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而背叛自己的国家。”

朱正熙本来以为,在这么直接的证据面前,朱翊深应该会落井下石,哪怕说些让自己怀疑舅父的话。没想到他竟然在为舅父澄清。朱正熙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有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的人,未必把权势看得那么重要。

这时,若澄拿着信走过来,对朱正熙说道:“臣妇对蒙语的书写习惯并不熟悉,从纸张和墨迹,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么说,这信上的内容很有可能是真的。”朱正熙神色凝重道,“他所说的事情败露,到底是指什么?瓦剌的事,还是他为内应的事?刚才图兰雅说,瓦剌现在有十万骑兵。若一同南下,开平卫是守不住的。不行,朕要把徐邝抓回来,亲自审问。”

若澄连忙说道:“皇上,容臣妇多嘴说一句。还是有疑点的。若是平国公传消息回来,为何不用汉字,而要用蒙语呢?这更像是要隐藏自己的书写习惯。”

朱翊深也道:“皇上还请三思。若有人故意嫁祸,恐怕是要逼反平国公。朵颜三卫的叛乱刚镇压下去,如果这个时候连奴儿干都司也出事,北方的防线就会毁于一旦。不如先按兵不动,秘密召平国公回京,问清楚了再做打算不迟。”

朱正熙的手微微握拳,眼中跳动着灯台上的火焰:“九叔的意思是,朕应该相信舅父?”

朱翊深点头道:“皇上,臣知道现在证据对平国公很不利。但他是您的亲舅父,与您血脉相连。就算他现在心中有怨言,但他也曾为守护这片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沙场杀敌时,他也从未退却。试问,他怎么会勾结那些蒙古人,亲手毁掉自己守护的江山,自己的故土?这不是一个戎马半身的军人会做的事。因此臣不信。”

朱正熙沉默了一瞬,忽然说道:“九叔,你可知道舅父不仅想要你手中京卫的指挥权,还想要你的命?你如今却在为他辩解。”

朱翊深淡淡地说:“平国公与臣之斗,只是个人恩怨,胜败是命数,无关国家。”

最后那四个字,掷地有声。朱正熙动容,低声道:“朕知道了。时候不早,你二人回去休息吧。”

朱翊深夫妻告退出去,朱正熙对刘忠说:“刘忠,朕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

刘忠吓了一跳,低头道:“奴惶恐。皇上,您怎么如此说自己?”

朱正熙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若真的想要皇位,朕怎么防都没有用。当年所有人都说他是帝王之才,朕以为他们是恭维,以为只是因为皇爷爷的宠爱他们才那么说,但朕今日才知道,朕大错特错了。他对朕一片真心,对国家一片忠心。朕却有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真是枉为人君。”

刘忠有大半听懂了,有大半又没听懂。只是做个认真的倾听者。

朱正熙生在鲁地,小时候就听说皇爷爷最喜欢九叔。他问父皇原因,父皇说因为九叔是皇爷爷最钟爱的宸妃所生,而且是幺子,自然得皇爷爷的宠爱。后来有年正月,他跟随父皇进京,看到这个传言中受尽宠爱的九叔比他大不了几岁,一直板着张脸,不爱笑,而且每次看到的时候他都在学习。

朱正熙觉得这样的日子肯定很无趣,主动邀他去玩,他却拒绝了。

后来在文华殿听讲,别人答不上来的问题,九叔全都知道,而且从不因此洋洋得意,更不爱像同龄的男孩子一样炫耀本事。紫禁城所有人都夸晋王聪明,自律,有帝王之相。那都是在皇爷爷在世的时候,后来皇爷爷驾崩,他跟着父皇莫名其妙地住进了紫禁城,再也没有人当众夸过晋王。

朱正熙一直觉得,九叔的确很聪明,但说到帝王之才,究竟是什么,恐怕也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时至今日,他似乎才终于明白皇爷爷为什么在九子里面,最喜欢九叔。因为九叔的性情中,有那份属于帝王的胸襟和气度,是最像皇爷爷的人。

九叔行事光明磊落,甚至为一个要置他于死地的政敌奋力开脱。这份心性,连朱正熙也自惭形秽。他居然还想着算计九叔——这个在他还是顽劣的皇子时就毫无保留地支持他的亲叔叔。他一定是疯了。在面对国难的时候,他们同是朱氏子孙,他们要精诚团结,才能守护祖宗留下的江山。

外面开始下雨,琉璃瓦上如同大珠小珠掉落一般,啪啦作响。朱正熙从宝座上站起来,用力地推开窗子,混沌的脑子越发清明。那个位置,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像是自己,忘记初心。若不是今夜的一番对话,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多久。

“皇上。”有人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只要您愿意出兵,图兰雅愿意做您的人!”

第124章

朱正熙转过头, 图兰雅艳丽的脸庞在满殿的灯火里明媚如花, 一般的男人大概很难抗拒。朱正熙说道:“图兰雅, 朕知道你的心情。但出兵不是儿戏,你也不是交易的物品,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朕派人送你回四方馆。”

“可是…”图兰雅咬紧嘴唇。她是草原的人, 性子直来直往。她知道要想得到, 必先有所付出。她以为她冒死跑到京城来, 一定能让汉人出兵,可是这些日子, 朝廷一直没有动静。她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

“皇上别派人送我回四方馆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出兵,我去求别人。大不了我回王庭,跟父汗他们在一起。”图兰雅后退两步,就要走出大殿。朱正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儿?你觉得以你自己, 可以换得一国的兵马,与十万骑兵抗衡吗?”

图兰雅怔住,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估量过自己的价值。她只知道,若对方肯出兵,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朱正熙知道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姑娘,想起以前少年时期跟她郊游的情谊, 叹了声:“回四方馆。出兵的事朕会再思量。”

图兰雅还没说话, 殿外就传来刘忠的声音:“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您不能进去!”

苏见微推开刘忠跨入殿内, 看到朱正熙抓着图兰雅的手臂。图兰雅穿着汉人的裳裙,身姿挺拔,凹凸有致,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苏见微走到朱正熙面前行礼,朱正熙松开手说道:“皇后怎么过来了?”语气淡淡的,还有点不悦。

方玉珠进宫之后,朱正熙去坤宁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苏见微也有几日没见过他的面,但她身为皇后,不能拈酸吃醋,还要装着大肚,赏方玉珠很多东西。今夜是听到女官说皇上不仅深夜召见晋王妃,连瓦剌的公主也一直留在乾清宫没离去。她身为国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色令智昏。

“刘忠,让人送公主回四方馆。”苏见微吩咐道。刘忠看了朱正熙一眼,低低应是,这才请图兰雅出去。

图兰雅没办法,只能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朱正熙,朱正熙点了点头,似在安慰她。

苏见微看图兰雅走了,让殿上的宫人都退出去,才上前说道:“皇上,原本您喜欢谁,臣妾不该过问,可是图兰雅是瓦剌的公主,她此番进京是有目的。难道你打算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要置国家的利益于不顾吗?”

“皇后多虑了。”朱正熙回到宝座上,“图兰雅跟朕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少时相识,有些情分在。”

“这么说,皇上与晋王妃也是少时相识?您可知自己乃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夜半宣命妇进宫,单独召见?这要是传扬出去,晋王妃和皇上如何自处?”苏见微的语气不由地急了些。前阵子女官就跟她说看见皇上跟晋王妃在甬道里说话,当时很多大臣的都在。苏见微以为是偶然的,没想到今夜居然公然把那个女人召进宫来。

难道那个女人占着她曾经喜欢的男人,现在连她丈夫的心也要夺走?她绝不允许。

朱正熙皱眉,苏见微闯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有几分不悦,没想到她说完图兰雅,还要管若澄的事,语气便不好:“皇后,朕找晋王妃是有要事,你别妄加揣测。天色不早了,快回坤宁宫休息吧。”

“是臣妾胡说,还是皇上心虚了?前阵子您不是还赐了晋王府一道可以随意出入紫禁城的令牌吗?”苏见微有些咄咄逼人,朱正熙猛地一拍龙案:“够了!朕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见微被这一声怒喝惊住,自觉有些失言,低头道:“皇上恕罪,是臣妾失态了。”

朱正熙打开一封奏折,面无表情地说道:“退下吧。”

苏见微不敢再触怒他,黯然地退出殿外,等回到坤宁宫,她让宫人都退下去,一怒之下推倒了身边一个不及人高的多宝阁,多宝阁上的宝贝掉落一地,瓷器摔了个粉碎。

青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娘娘可有受伤?”

苏见微轻轻喘气,坐在椅子上,看到青茴在收拾,低声道:“罢了,一会儿叫宫人进来收拾。”

青茴应是,走到苏见微身边:“娘娘也不必如此生气。这回的事,摆明了有人故意传消息给我们,让娘娘去触皇上的霉头。依奴婢所见,是不是如妃那边的人做的?”

苏见微此刻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冷笑道:“看来我还小看了这方玉珠,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改日在内宫设个宴,将图兰雅也请来。”

若澄自那夜进宫之后,一连几日都在琢磨那封信的事。皇上不会凭几句话就打消了对平国公的猜忌,若那封信不是平国公传递的消息,到底是谁要陷害平国公呢?

然而不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素云就跑来告诉她,平国公府被锦衣卫包围了,沈如锦好不容易才托人递了张纸出来。

若澄将纸张展开,上面写着“公公冤枉”这四个字。

若澄连忙问素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宫里突然有一队锦衣卫把平国公府包围了,好像是从平国公的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跟瓦剌人私通的信件。皇上大怒,将平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都抓到天牢里去了。世子夫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素云面色严峻地说道。

若澄下意识地站起来,要往外走,可是她要怎么做呢?单凭这四个字,根本救不了堂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朱翊深去京郊的军营了,要后日才能回来,眼下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前几日,皇上分明答应了,先把平国公召回来,今日为何又突然对平国公府发难了?

“素云,你去找二哥,问问他是否能来见我一面。”若澄说道。她记得朱翊深说过,平国公的案子是二哥在调查,他一定知道得比她清楚。

沈雍一家离京以后,沈安序也从沈家的老宅里搬出来,自己租了个院子,倒是离晋王府并不远。素云赶到沈宅,却被告知沈安序进宫了,还没回来。素云又赶到宫门前去等人。

宫内陆续有穿着朝服的大人出来,她一眼就看出了被几个官员众星拱月般簇拥的那个男人。他们似乎在向他道贺,他眉目很温和,如秋风清朗,微微拱手向众人回礼。

“叶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几个熬了十年,都比不过叶大人从政这一年。竟然已经是吏部侍郎了。”

“改日一定要去叶侍郎府上讨教一番为官之道啊。”

“哪里,叶某资历尚浅,还需向几位大人讨教。车马在前,叶某先走一步了。”

素云连忙缩到角落里,尽量不让外面的人发现。

叶明修走了以后,刚刚还说恭维话的几人,立刻调转了风向:“你们知道皇上为何会忽然晋升他么?据说平国公府出事,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平国公通敌的证据。”

“哎,谁能想到平国公府会有这个下场?”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当年的汾阳王府,顺安王府,哪一个比现在的平国公府差?还不是一夕之间就完蛋了。”

几个人都唏嘘不已,渐渐远去。

素云这才从角落里出来,看着那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当年她在苏家族学见到的那个落魄书生,似乎已经如明月一般高不可攀,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不过这个年轻有为的叶大人,她好像觉得很陌生了。

而且听那几个人话里的意思,平国公府出事,是因为他?

过了一会儿,沈安序终于从宫内出来,只不过被一个太监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

“二舅爷!”素云连忙跑过去,沈安序吃惊:“素云,你怎么在这里?”

“您这是怎么了?”素云扶着他,关切地问道。沈安序向送他出来的太监道谢,摸着膝盖道:“没事,跪了大半日,膝盖有点麻了。是若澄叫你来的?”

“嗯。平国公府的事情,王妃已经知道了,想请二舅爷去晋王府一趟。”

沈安序点头:“正好,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见她的。”

素云扶着沈安序上了马车,驱车前往王府。这几日京城虽然平静,但是巡逻的兵卫却明显多了。还有士兵将过往的行人拦下来问话的,素云的马车也被盘问了。

若澄正在府中坐立难安,见到沈安序被素云扶进来,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沈安序坐下来,满不在乎地笑笑:“你们主仆俩怎么一个表情,没事,我就是跪了半日,腿脚吃不消。”

若澄让素云去拿药箱,坐在他身边问道:“你是为了平国公府的事情,向皇上求情?”

沈安序收起笑容:“嗯。我觉得平国公不应该与瓦剌的人勾结。可是陕西布政使司上了一道密折,说宁夏中卫的林指挥使有问题。他们正要抓人的时候,林指挥使一家都离奇失踪了,从他的住处搜出了与瓦剌有关的东西。”

“林指挥使…就是那个林文怡的父亲?”若澄问道。

沈安序凝重地点了点头:“叶明修说平国公跟林指挥使私交甚好,两家还有姻亲,林指挥使出问题,平国公也脱不了干系。皇上便派锦衣卫搜查平国公府,果然在书房搜到了重要的证据。可你说巧不巧,派去奴儿干都司宣他回来的锦衣卫,忽然就没有消息了。我倒不是相信平国公的为人,我对他也不怎么了解,我只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想请皇上三思。可是皇上盛怒之下,听不进我所言。”

“二哥看看这个。”若澄将沈如锦传递出来的指条递给沈安序,“姐姐说平国公是冤枉的。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我得设法见她一面,问个清楚。”

沈安序的声音很低:“我了解小锦的性子。若她没有几分把握,断不会传这个消息出来。可现在平国公府的人都关在锦衣卫的北镇抚司里,我的职权透不到那里。王爷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素云和碧云端了茶水进来,碧云随口说道:“萧统领以前不是锦衣卫的吗?前阵子听说他在锦衣卫的那个同僚升了百户,还请他吃酒,也许他能帮上忙?”

朱翊深去了京郊的大营,萧祐却是留在府中的。听到碧云这么说,若澄和沈安序对视一眼,都觉得可行。

第125章

萧祐原本在门房里跟几个府兵一起喝酒, 听说王妃有请, 还觉得奇怪,但马上就跟着丫鬟去北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