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都坐在马车上,往静月庵去,沈如锦才知道瓦剌公主也在王府里头,她皱眉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到京城来了,还要赖在你们王府?她对王爷还没死心?”
当初呼和鲁和图兰雅分别看上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在京城可是人尽皆知的。
“此事说来话长。我只知道瓦剌的阿古拉可汗被人伏击受重伤,然后瓦剌的各部统领似乎要造反,就控制了瓦剌的王庭。图兰雅是突围来求救的。”
沈如锦点了点头:“那这就不是一件小事。听说瓦剌除了阿古拉可汗,都是十分好战的人。若纳西人得了汗位,有可能北境又不太平了。到时候你家王爷又要出征,去个一年半载的,你跟谁生孩子?你赶紧争气些。”
若澄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就是老没动静,府里的大夫说我身子弱,还有宫寒之症,所以月事一直不准,不易有孕。我会不会生不出孩子啊?”
沈如锦按住她的手:“别胡说。今日去问问玄清师太就知道了。”
那静月庵离京城倒也不远,修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坳里头,绿树掩映,庵旁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环境十分清幽。沈如锦介绍说,其实玄清师太平时经常云游,知道她本事的也多是京中的一些贵妇人,加之诊费比较高,所以静月庵也没什么平民百姓来。
若澄扶着沈如锦下马车,叮嘱她小心脚下,又让府里的侍卫都在庵堂外面守着,只带了素云和碧云几个进去。她们走上石板阶梯的时候,就看到不远的大树底下还停着一辆马车,只是赶车的小厮面生,不知道是谁家的。
进了庵中,有小尼姑前来询问,沈如锦熟门熟路地跟她说了几句,还说了介绍人的姓名,小尼姑才领着她们到了正殿的后面,示意她们在原地稍候。后面这里有座厢房,廊下摆着一排的兰花。菱花格扇紧闭,但里面的说话声却依稀能够听见。
“贫尼觉得女施主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一个慈和的女声说道。这应该就是玄清师太了。
“可是为何我们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呢?总有个原因吧。”
里头安静了一瞬,没有人说话。几只蝴蝶飞来,停留在兰花上,迟迟不肯离去。
“青芜,别为难师太了。我们走吧。”一个女声说完,那菱花格扇打开。若澄和沈如锦未及避开,便与她们打了个照面。对面是苏奉英,略显尴尬,只是见礼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沈如锦暗道:“没想到连苏奉英都被子嗣的事困扰。玄清师太说他没有问题,那就是叶明修的问题了?”
若澄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臂:“姐姐,你别乱说。”
沈如锦也是一时好奇。毕竟每回苏奉英出席宴会的时候,都是一副夫妻恩爱和睦的模样。她年纪也不小了,求子心切,沈如锦也可以理解。而且小时候同为女学的同窗,薄有几分交情,她当然也是盼着苏奉英好的。
沈如锦拉着若澄进到厢房里面,就看见一个头戴青布搭头,穿着一件缁色道袍的尼姑盘腿坐在炕上。她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目光在沈如锦和若澄身上梭巡,最后停在若澄的面上,温和笑道:“小施主是来求子的吧?请坐,贫尼给您把脉。”
两个人都还没开口说话,玄清师太已经判断出是若澄来看病,都觉得有几分神奇。沈如锦问道:“师太为何不说是我?”
玄清师太不慌不忙地说道:“观施主体态面相,应当是已经怀孕了。只不过月份还小,没有显怀。”
沈如锦和若澄都吃了一惊。从来都只知可以从脉象判断怀孕,却不知观体态和面相也能知道。
若澄一直觉得庙里相面的,解签的,跟路上摆摊算命的差不多,都是满口胡言乱语,所以来之前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可对方一语中的,颇有几分道行,心里也不免燃起几分希望,连忙坐下说道:“还请师太切脉。”
玄清下了暖炕,搭了三指在若澄的脉搏上,又询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情,倒是跟一般的大夫无异。而后她又让若澄躺在暖炕上,按压了她身上的几个地方,比如胸下和小腹,观察若澄的神色。
若澄有些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身体绷紧,但也只能忍着。
过了会儿,玄清师太说道:“可以了,施主过来坐吧。贫尼有些话要说。”
第121章
若澄坐在玄清师太的对面, 心里惴惴不安:“师太,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玄清师太说道:“据贫尼检查, 施主的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女子多患有宫寒和月食不顺之症, 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算了, 施主回去好好调养便是。”
“师太,您话别说一半。究竟如何, 您尽管说便是了。”若澄说道。
“是啊师太, 有话你便说吧。你不知我这个妹妹, 得丈夫独房专宠, 如今就盼着有一个孩子。你若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 香油钱我们不会少的。”
玄清师太迟疑了半晌, 问若澄:“施主当真要听?”
若澄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无法怀孕。既然并非疑难杂症,那是什么原因?今日既然都来了这静月庵,看这个玄清师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自然想追根问底的。
玄清这才开口说道:“刚才贫尼问施主的生辰八字,再推测您的面相和命格, 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前世有些业报, 影响到了这一世。但也只是贫尼的推测,施主权且听听便罢了。”
“前世, 我的前世怎么了?”若澄好奇地问道。
玄清说:“施主上辈子似乎是横死, 且死之时腹中有胎, 死时你母子二人的怨气极重, 导致这辈子迟迟不能怀孕。”
若澄的手在袖中发抖,不知为何,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重。上辈子…她上辈子到底曾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怀着孩子横死?可不知为何,她相信玄清所说的是真的。
沈如锦问道:“是谁这么狠毒,要残害一个孕妇?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有报应?”
“这个贫尼不知。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以贫尼的道行,只能推算到这个地步。一世的尘缘本来一世了,但有时执念太深,也有可能带到下一世。世间万事本就福祸相依,施主还年轻,切莫心急,等机缘到了,孩子自然会有的。”玄清微微颔首笑道。
“多谢师太告知。”若澄由衷地说道,从袖中掏出钱袋放下,“这是给庵堂添的香火钱,还望笑纳。”
玄清也未推辞,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若澄跟沈如锦就离开厢房了。
出庵的路上,沈如锦看到若澄默默地低头,也不说话,猜她还在想那前世的事情,便劝慰道:“澄儿,你看开点。师太也说了,一世尘缘一世了,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今生,你能活得比上辈子好。”
若澄小声道:“姐姐,我只是不知究竟什么人跟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害死我跟我腹中的胎儿。我的夫君为何不救我们?你说上辈子,我的夫君也是王爷吗?”
沈如锦摇了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老人们都说,人死之后,在阴间会喝一碗忘记前尘旧事的孟婆汤,再投胎转世时犹如一张白纸,再不起任何事。所以澄儿,你就别乱想了,没用的。”
若澄收拾了一下心情,是啊,无论遭遇过什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也许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遇到娘娘,也没有遇到朱翊深,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遭受不幸,或死于战火,或死于病厄,都是各自的天命罢了。
她们出了静月庵,停在树下的那辆马车已经走了,想来是苏奉英的马车。素云扶着两人上马车,碧云小声道:“奴婢刚才好像看见叶夫人和她的丫鬟了,怎么,他们也来求子吗?那位师太怎么说?”
沈如锦有些累了,若澄给她一个软枕靠在腰下,她随口说道:“你们家王妃的身子没有大碍,大概是机缘不到吧。”
素云和碧云都松了口气,不是身体的原因就好。可她们又有点怀疑,这个小尼姑庵的一个师太,真的有那么厉害?竟然连苏家的千金都来找她看病。
若澄先把沈如锦送回平国公府,她又叮嘱了沈如锦几句,然后才离去。
沈如锦扶着丫鬟往府中走,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说道:“夫人,二舅爷来了,已经在花厅等了您好一会儿。”
沈如锦觉得稀奇,这个二哥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居然来找她。又怕是什么要紧事,便扶着丫鬟去花厅。沈安序在花厅里头坐立难安,看到沈如锦来了,迎过来道:“你可算回来了。”
“二哥找我有事?”沈如锦问道。
沈安序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沈如锦会意,回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齐声应了句,鱼贯而出。
沈安序关上门,又将沈如锦拉到里侧,低声道:“我问你,你可知你公公平时都跟什么人秘密往来?这其中有没有别国的信件?”
沈如锦一下警觉起来:“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这十分重要。”沈安序握紧她的手腕说道。
沈如锦只能如实说道:“公公一般都在书房处理公务,那个地方我不能去,所以平日他跟什么人往来我并不清楚。府中的信件都是由他的贴身随从交给他的,我也接触不到。但纵使朝臣之间,有些关系好的私下往来,也不奇怪吧?”
沈安序松开她的手,表情变化:“小锦,我今日并不是以你二哥的身份前来,而是以都察院官员的身份来的。我怀疑,平国公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沈如锦踉跄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安序。
“这本来是机密,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瓦剌王庭的阿古拉可汗在使鹿部附近被伏击,导致如今瓦剌几乎要易主。使鹿部靠近奴儿干都司,你说谁最有可能跟瓦剌人里外勾结?谁有能力将前线的军机密报拦截下来,伪造一封新的?”
“不会是公公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沈如锦下意识地辩解道,连声音都在发抖。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公公身为平国公,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她握着拳头,努力想要镇定,可是心仍是乱跳个不停。
沈安序道:“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通声气。平国公府有任何异常你一定要留意,好在平国公世子还在四川平乱,但愿他能立功。”说完,他看了沈如锦一眼,便摇头离开了。
沈如锦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办法平静。二哥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认定了公公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众所周知,公公跟皇上不和,跟晋王也不和,皇上登基之后,非但没有嘉奖,还把他打发去奴儿干都司。他一念之差,会做错误的决定也未可知。
沈如锦决定暂且不惊动任何人,等入夜之后,悄悄潜到公公的书房看看。
…
苏奉英回到家中,坐在屋子里的暖炕上一语不发。今日本来不应该去静月庵的,不知为何心里动了念头,想着那尼姑也许真的有什么妙招。结果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向硬朗,只不过每月同房都不足几次,哪有那么容易怀孕?她原本想问那个师太有没有什么能促进夫妻房事的方子,最后还是羞于启齿,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青芜不满地说道:“夫人没有问题,那就全是老爷的问题了。一日到晚只知道忙政事,冷落了您。就算他爬得再高,还不是因为我们苏家和您的功劳。”
“青芜,你别这么说。被他听见了,又该不高兴了。”苏奉英小声斥道。
青芜扁了扁嘴,她是打小伺候苏奉英的,自然替她觉得委屈:“奴婢就是想不通,要说老爷对您不好,也不是的。分明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表面上也给足了您面子,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您的屋里呢?”
苏奉英苦笑道:“大概他并不喜欢我吧。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他大概只是更喜欢做正事,不是故意冷落我。可我今日看到晋王妃,心里想着,晋王那样清冷,不爱与人接近的性子,不是也因为晋王妃改变了吗?男人不愿意改变,大概是因为还没爱到深处吧。”
青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女人过得好不好,大都能从脸上看出来。晋王妃那脸蛋,那眼神,当真能感觉到被滋养得很好。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谣言,那晋王不仅夜夜跟她的王妃同房,有时就是白日,也房门紧闭。京中的贵人圈子就那么大,下人私下嚼舌根,时日久了,自然也就传开了。
但这些话,她是不敢跟夫人说的。
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叶明修从宫中回来了,已经去往书房。往常这个时候,苏奉英一般都会张罗晚膳,或者给他端去点补汤。她今日忽然不想再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也该活得有尊严一点。也许他发现了自己没有去,反而不习惯了呢?
然而她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叶明修回到书房,独自处理公文,反而倒觉得安静。往常他坐下来没多久,苏奉英便回来打扰他。
他是个爱清净的人,相较于男女之间的事,他觉得政事更为要紧,可她来了,他也不能赶她走,只能应付着。所以她不来是最好的。
叶明修很快地看完了公文,如今他在吏部的官职很低,分派给他的政务也不会太多,他并不能从中得到满足。他想起瓦剌和密报的事情。密报交给沈安序,他们都察院和锦衣卫联合起来,应该能查出点头绪。而且如果平国公出事,于他和朱翊深而言都不是坏事。他猜测平国公当年就和先皇勾结,谋夺了皇位。如今有此一劫,也只能算是报应。
不管平国公是否真的跟瓦剌勾结,只要将这次的事情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让皇上彻底怀疑他,那么平国公再想回京城就很难了。按照他一贯跋扈的性子,没准还会因此与皇帝背水一战。
他不便于直接插手此事,但他可以想办法,助沈安序一臂之力。
第122章
若澄回到王府, 心中仍是觉得沉甸甸的。的确如沈如锦和玄清所说,一世尘缘一世了,可知道了自己前世是那样被人害死的, 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府中的下人来告知,图兰雅被宫里的太监接走了。
若澄现在不想理会她的事, 独自回了北院,坐在暖炕上支着下巴出神。素云和碧云看着她落寞的身影, 也不敢进去打扰。碧云悄悄问道:“素云姐,不是说王妃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吗?怎么她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要不要进去劝一劝?”
素云大概能猜到王妃的心结不是她二人所能解的, 便摇头道:“你去留园那边等着。等王爷回来, 请他马上过来吧。”
碧云便立刻去了留园。
不就, 朱翊深便回府了。他本来回得更早,在宫门口遇到了兵部尚书王骥,两个人聊了一阵。王骥在永明帝登基之后, 升入内阁,正是有干劲的时候, 似乎也想与朱翊深搞好关系。朱翊深便应承了几句。
他看到碧云站在留园外面, 直接走过去问道:“王妃有事?”
碧云也不敢说今日沈如锦带若澄去静月庵的事情, 只说若澄好像身体不太舒服,请朱翊深过去看一看。朱翊深二话不说, 连衣裳都没有换,就举步往北院走了。
他看到若澄独自坐在屋里, 唤了她一声。
若澄仿佛没有听见, 他又走到她身后, 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澄儿,你怎么了?”
若澄似这才回过神来,抬手迅速擦掉脸上的泪痕,强颜笑道:“没什么。你几时回来的?”
朱翊深看着她睫毛上沾的泪珠,皱眉道:“到底发生何事?不要瞒我。”
若澄本来想自己憋着,可是看到他,就像雏鸟见到了母鸟一样,一下扑在他怀里,哽咽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忽然觉得很难过,怎么样也没办法从那个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给我听。凡事有我在。”朱翊深摸着她的头说道。
若澄便断断续续地把静月庵玄清师太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完之后,朱翊深眉头紧皱,也没问她怎么去静月庵,反而问道:“你说你前世死的时候,怀着身孕?是…”他停下,收住了要出口的话。
这个玄清师太,朱翊深是知道的。她的同门师兄,就是当初父皇叫进宫给他批命格的大师。这些化外高人都有些通天的本事,因此她能看到若澄的前世也并不奇怪。若她的前世和他所经历的一样,那个孩子就是叶明修的。叶明修当时在宫中夺位,恐怕顾不上她,因此才让人有机可趁。她遇害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叶明修有不少的政敌,各个都想要他的命,朱翊深一时无法判断是谁下的手。而叶明修孤注一掷地逼宫的时候,他最亲近的人竟然死了。
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朱翊深也不知道说他可怜好,还是可恨好。得到权势,却失去了她,当真值得么?换了是他,断不会做如此的选择。只可惜上辈子他也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朱翊深平和地说道:“澄儿,那个玄清师太所言未必是真的。他们这些人是有点本事,但总归是江湖术士,只想从你们这些人手里多骗些钱财。孩子的事情你不必着急,我们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那种地方不要再去了。”
若澄趴在朱翊深的心口,小声说道:“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总觉得曾经梦到过类似的场景。所以只要想起,就会觉得很难过。”
朱翊深抱紧她,明知道她不可能想起前生的事情,却依旧有几分紧张:“别想了。就算那是真的,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
听他这么说,若澄不由地安心了,擦干眼泪。她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好她跟孩子,不会让她再遭遇跟前世同样可怕的事情。
这便足够了。
“对了,图兰雅公主好像被宫里的太监带走了,皇上要见她?”若澄转而问道。
朱翊深也没刻意瞒她:“嗯,应该是问瓦剌的事情。如果事态严重,有可能需要出兵搭救阿古拉。瓦剌不能落入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手里。只是现在,我们怀疑汉人里头有昂达的内应,不敢轻举妄动,还在找那个内应是谁。这阵子,你最好不要跟你姐姐多往来。”
若澄倒吸了一口气,抓着朱翊深的衣襟:“你怀疑是…平国公?”
朱翊深握住她的手:“别紧张,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不能这么说。这件事负责调查的本来就是你二哥,若有动静,你姐姐应当也是最先知道的。京城如今风声鹤唳,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若澄乖顺地应道。有他在身侧,那种不安难过的心绪都淡了很多。
晚上,厨娘做了一桌丰盛的晚膳。朱翊深和若澄作为主人,想等图兰雅回来一同用膳。但等到饭菜凉了,宫里的太监才来传话,图兰雅暂时住到四方馆去了,皇上还派了锦衣卫保护她。
朱翊深听完之后,只淡淡说了声:“也好。叫厨房的人把饭菜热一下,我们吃吧。”
…
京中如往常一样平静,而只有知道内情的大臣,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朱正熙表面上在处理政务,但一直在等锦衣卫那边调查的消息。
这天夜里,朱正熙留宿在方玉珠的宫中。他正值英年,却膝下无子,每日请安的时候,徐太后都要念叨这件事。因此他再忙,也得抽出时间,临幸后宫。
寝宫之中,方玉珠换了一件薄纱的外裳,里面是牡丹花的抹胸和绸裤,羞答答地从纱帐后面出来。云雾缭绕之间,朱正熙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一时情动,走过去用力地抱住方玉珠。
“皇上…”方玉珠抬手回抱住他,被他抱到了床榻上。
两个人正在交缠之时,刘忠在槅扇外小声叫道:“皇上,皇上…”
朱正熙意识清明了一些,看着身下熟悉的脸,欲/火被浇灭了大半。他知道刘忠这个时候叫他,必定有重要的事,便翻身下床。
“皇上!”方玉珠连忙从背后抱住他,“请您不要走。”
朱正熙感觉到女人身体的温热,耐着性子道:“刘忠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朕改日再来。”
“可是皇上,臣妾好不容易才…!”方玉珠不肯放手,朱正熙便有些不悦:“如妃,你应该有些分寸!误了朕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方玉珠被他一斥,吓得连忙松开手。朱正熙俯身穿好靴子,从衣架上取下外裳,径自推开槅扇出去了。
刘忠连忙让宫女给朱正熙更衣,小声道:“奴不是有意打扰皇上,只是情况十万火急。锦衣卫抓到了一个人,正在乾清宫等您。”
朱正熙点了下头,吩咐刘忠准备轿撵,然后就离开了。
方玉珠听到他离去的声音,伏在枕头上哭泣,手用力地砸着床板,觉得十分屈辱。她费尽心思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今日特意还画了个很淡的妆容,头发也模仿那个人的样式,果然让皇帝情动了。可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他在这个紧要关头停住?
她觉得不甘心,叫了一个宫女过来,吩咐她去乾清宫那边守着,打探到消息就回来通知她。
乾清宫里,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穿着平民衣裳的人跪在地上。朱正熙进来以后,其中一个锦衣卫说道:“皇上,微臣等在平国公府附近抓到这个人,探头探脑的,觉得形迹可疑,就把他拦住了。他的口音很奇怪,好像是奸细。还从他身上搜出这个。”
朱正熙将信拿过来,里面只写了一句蒙语,他看不懂。
四方馆倒是有精通蒙语的官员,朱正熙立刻把人叫来,要他当场翻译。那官员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大吃一惊,久久不能说话。这些日子,平国公的事多少都传出去一点风声,他也有所耳闻。
“写了什么?说!”朱正熙厉声问道。
那官员立刻趴在地上:“这信上写的是:事情败露,恐有杀头之祸,尔等好自为之。”
朱正熙听完,脸色大变,用力地一拍龙案。整个大殿上的人都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朱正熙看向地上的那个人,对官员说道:“你问他,是谁派他来的,要送信给什么人!”
官员连忙用蒙语说了,没想到那个人嘴边忽然溢出一道血,倒地不起。
锦衣卫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看了一眼之后说道:“皇上,他舌头底下好像藏毒,已经自尽了。”
朱正熙站起来,手中攥紧那封信,挥手道:“拖下去,别被人看见。”
两个锦衣卫奉命把人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