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沐浴梳妆过后,人也神清气爽。她之前常被朱翊深弄得精神萎靡不振,后来喝了些滋补的汤,渐渐适应了,恢复得很快。

朱翊深站着屏风外面,等着李怀恩伺候他更衣。若澄想着他平日上朝早,那时她多在呼呼大睡,难得今日他在家,便主动走到屏风外面,要帮他更衣。

朱翊深没说什么,只是张开手,很享受被这小东西伺候的感觉。她嫁给他以后,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小姑要照顾,他更没叫她伺候过。这日子过得是挺舒坦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雪肤花貌,眉眼精致,越看越美。若澄脸颊发烫,嗔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都不会穿了。待会儿穿错了,你可别怪我。”

朱翊深微笑,想起从前她才那么点大,抱着他的腿叫他哥哥。长大了点,能抱到他的腰,但还有些胆怯。现在撒娇的时候,总喜欢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叫他夫君。尤其是她每到了极致,就要抓他的后背,脸上似雨打过的海棠,立刻叫他雄风再展。

所以夜里他勤耕不缀,她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若澄扣好腰带,正要退开,朱翊深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脚离地,惊叫一声,手扶着他的肩膀:“王爷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朱翊深仰起侧脸,若澄看了看在一旁收拾的素云和碧云,脸如火烧,飞快地在他脸侧亲了口,而后挣扎下地,跑出去了。朱翊深笑了笑,也迈出了房门。

碧云撞了撞素云的手臂说道:“素云姐,你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越来越爱笑了?以前一整年不见他笑一次。”

素云说道:“这是情浓时的表现吧。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碧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王妃再给王爷添个孩子就更好了。原本我也不着急,可是前几日不是世子夫人来吗?表公子都快一岁了,好可爱呢。”

“不急,王妃年纪还小,晚些怀孕也是好的,生子可要吃不少苦头。”素云想起以前看到宫里的妃嫔生孩子,有的难产死掉,觉得心有余悸。都说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她并不想若澄过早经历那样的事情。

用过早膳,若澄将前阵子做的那份府里上下的名册拿到朱翊深的面前。朱翊深翻开,问道:“这是什么?”

若澄搬了杌子坐在他身边:“这是我让碧云和赵嬷嬷登记的府里上下所有人的背景来历,这样一旦出了问题,马上就可以查到一些线索。还有就是庄子上那个马管事,我做主赶出去了。他好像暗中跟柳昭来往,也不知把我们府上的事情抖落了多少。”

朱翊深认真听着,原本把王府交给她管,也没指望她多上心,没想到竟也管得有模有样的。想起柳昭求娶姚心惠那事还没下文,便问道:“你表姐的事情呢?”

“前阵子你忙,忘了跟你说。舅舅见过李垣了,十分满意,已经把亲事定下来,交换了信物,大概来年秋天成亲吧。我担心柳昭使坏,还买了几个护院,保护他们一家。那件事大概就算过去了…”

朱翊深忽然看着她,他在外忙碌的这段日子,她到底还做了多少事?当真没让他操一点心。

若澄往后缩了一些:“怎么了?我处理得不好吗?”

朱翊深收回目光:“没有,你做得很好。这些事以后你做主就可以了,不用事事都告诉我,我没有意见。若你舅舅那边还有问题,再告知我便是。”他答应过会帮姚心惠,就不会管一半,必让她安安心心出嫁。何况叶明修牵的这桩姻缘,真是不差。

若澄抱着他的手臂道:“好。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到厨房给你做。”

朱翊深按着她的手说道:“君子远庖厨。你这双手还是留着写字,弄弄那些书画就好。以后油腥的东西别再碰了。”以前他不知道,让她随意在厨房里一折腾几个时辰,可惜了这双巧手。

若澄却觉得没什么关系:“我喜欢字画,但也喜欢做菜,这两者没有什么矛盾。王府里有厨娘,三餐都是她们准备的,我只是想亲手做东西给你吃。我现在还记得,有一年我给你做了碗汤圆,你足足给我三百两压岁钱呢。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朱翊深扬眉:“这么说,你是因为那笔钱,才开始喜欢做东西的?”

“也不能这么说。”若澄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提娘娘。娘娘以前教她的时候,好像知道她要跟朱翊深在一起,总是叮嘱她日后好好照顾朱翊深。而且娘娘似乎很早就知道不能陪朱翊深多久。

这大概是一个母亲和处在深宫里的女人所拥有的智慧吧。

朱翊深在若澄的软磨硬泡下,还是说了一种糕点,做法也不是太难,若澄便兴致勃勃地去厨房了。朱翊深坐在书桌后面,翻出从兵部调的兵籍,仔细地看各营将领的来路。刚才若澄将府里所有人都整编在册的做法,倒是提醒了他。他要彻底掌控京卫,不让温嘉和徐邝的人插进来,便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究竟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光从平日的言行可能无法很好的判断,便要从他们的背景下手。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将自己的府兵安插到京卫里去,但那么做难免惹人闲话非议。

最近朝堂上的形势,起了些微妙的变化。新皇虽然性子弱一些,为人也比太上皇谦和,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徐邝几次出言冒犯,新皇都隐而不发,不知哪一日就会爆发出来。朱翊深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态,尤其是年轻又根基不稳,极想得到旁人的认可,因此他在新皇面前特别小心,与徐邝截然不同。

徐邝自恃功高,又是太子的亲娘舅,总想着再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殊不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他如今处在风头浪尖上,还不知避嫌,果然是武人作风。

朱翊深正看着兵籍,李怀恩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声道:“王爷,圣驾,圣驾到了门口!”

朱翊深一惊,连忙起身,也顾不得换身衣服,便疾步前往府门迎接。

朱正熙是穿着便服出来的,身边只带着刘忠和几个锦衣卫。他看到朱翊深从府里出来,要朝自己跪下,连忙扶住他说道:“九叔不用多礼,今日我是以侄儿的身份登门吃顿便饭。你不会不欢迎吧?早就跟他们说了不用通报,我像以前一样进去就好。可他们一个个吓的…”朱正熙无奈地看着周围地上黑压压跪着的一群人。

“皇上乃是万乘之尊,他们自然不敢。里面请。”朱翊深侧身让道。

朱正熙笑了笑,大步跨入门中,朱翊深跟在他的后面。

朱正熙到了留园,脱下外面的斗篷,坐在暖炕上。见朱翊深站着,要拉他在旁边坐下:“都说了不用拘礼,以前我不是也来这里蹭饭吃吗?”

“皇…”朱翊深仍坚持站着,刚叫了一个字,朱正熙肃容道:“九叔再这样,我可马上就走了。”

朱翊深这才坐下来。

朱正熙打量了一下四周,轻松地说道:“这么多年,九叔这里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留园真是暖和,刚才走在院子里,就觉得像春天一样。怎么没看见若澄?”

朱翊深有些在意他的称呼,但也没明言:“她在厨房,臣…我这就去叫她。”

朱正熙按住他:“咦,可是在做吃的?不用叫她,本来也是我一时兴起来的,别扰得你们没个安宁。听说九叔这儿茶不错,我先讨杯来喝。”

朱翊深立刻叫外头的李怀恩去泡茶。李怀恩原本正跟刘忠套着近乎,新皇身边的近身宦官,这是人人都想巴结的。听到朱翊深的吩咐,立马跑去倒茶了。

朱正熙喝了杯甘甜的茶,开始向朱翊深倒苦水:“九叔,这个皇帝一点都不好当。宫里的两个太后处不好,我夹在中间难做人。苏大人又执意致仕,吏部尚书找不到接任的人选。哎,我心里烦闷,这才想出宫走走。”

朱翊深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暗自斟酌着。逼宫一事,就算皇上表面上不说什么,苏濂他们到底是违背他的意愿做出的举动。苏濂很清楚,这根刺已经埋在新皇心里,将来总有一日会发作。为了给朝堂上下一个交代,也为了保护士族的利益,他才要辞官归隐。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至于替任的人选,早晚能找出更合适的。朝堂上人才济济,新人辈出,难道少了个苏濂,各部各院就不动了?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这样的人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

朱翊深举重若轻地说道:“两宫太后身份同样尊贵,皇上倒不必为此过分忧心。等以后有了小皇孙,太后忙着照顾孙子,也就不会在一些事上计较长短了。”

“说到这个…”朱正熙有几分难言之隐的模样,拉了拉朱翊深的袖子,凑近道,“我跟皇后,其实很少。”

朱翊深是过来人,一下就听懂朱正熙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回道:“皇上皇后正值青春,怎么会?”

“九叔有所不知。苏家的女儿是好,端庄貌美,温柔贤淑,是朵解语花。可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情趣。你不知最初的时候,我问她是否舒服,她明明不舒服,还是应好。然后每次,感觉只有我一个人享受其中,她像是完成任务。这也就罢了,我…”朱正熙声音更小,“我有次就兴起想换个姿势,她居然停下劝谏我半日。你说扫兴不扫兴?”

朱翊深没想到朱正熙如此信任他,连房中之事都跟他讲。可听完这些,他不禁深有同感。苏家的女儿做个贤内助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太端庄,太无趣了。对于男人来说,需要妻子在人前端庄娴静,也需要妻子私下里热情如火。

就比如他家的那个小东西,喜欢的时候就迎合,舒服的时候就叫,不高兴就咬,无论他怎么摆弄,她都半推半就地配合,有些姿势她自己也很喜欢,便缠着他要。当真跟苏见微那种,完全不同。

“若如此,皇上在登基大典之后,广纳后宫便是。”朱翊深建议道。

“我总觉得大婚不久,冷待了她总归不好。何况她别的地方也挑不出错来,但我总归是个正常男人,也要房中乐趣啊…哎。”朱正熙叹了口气,“若有女一人足矣,我也不想应付那么多女人。”

朱翊深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他,毕竟国家大事,他还可以帮忙出主意,夫妻生活就很私密了。他也不能直接把苏见微的事相告。但朱正熙也许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只要倾听就可以了。

这时,外面响起“啪”的一响,好像是杯盘落地的声音。

“王妃!”素云大叫了一声。朱翊深立刻起身,眼睛看着窗外。

朱正熙道:“是不是若澄出事了?九叔快去看看吧。”

朱翊深行礼,大步走出去。外面一群人正扶着若澄从地上爬起来。

若澄刚才拿着做好的糕点过来,听说朱正熙也在府上,不由地紧张。快到的时候,没发现路上横着一块石头,不小心被绊住,将盘子摔破了,才弄出那么大的声响。

朱翊深几步走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查看她身上。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道:“对不起…”

“王妃的手。”碧云说了一句,朱翊深将她手心抬起来,被砂石刮破了,渗出血迹,好像膝盖也受了伤。

他二话不说地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入堂屋。

“去取药箱来。”他命令左右。

朱正熙听到动静,从西次间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若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转变身份后的朱正熙,要从位置上起来行礼。朱正熙看到她裙子上的赃物,还有手上的血迹,猜她受伤了,摆手道:“不用多礼,先处理伤口吧。”

朱翊深蹲在若澄面前,神色不悦地给她处理伤口。若澄知道他在生气,但朱正熙站在旁边,她也不敢多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走路就摔了,早上他刚禁止她去厨房,就怕她弄伤手,现在倒好,她直接把手划伤了。他肯定要发怒。

朱翊深用药酒给她擦掉那些砂石,她有些疼,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夫君,你轻,轻一点…我疼。”

她下意识地说道。说话的口气娇娇软软的,就像平日里跟他撒娇一样。

朱翊深抬眸看了她一眼,脸色有所缓和,往她手心轻轻吹了吹。

王府的下人早就对他们这样见惯不怪了。倒是朱正熙在旁边看着,心里无端生了很多旖旎。他还从没见过九叔这般紧张的模样,好像是心爱的东西被摔坏了。

他也想他的皇后能像这样唤他一声夫君,跟他撒撒娇,他一定会很受用。可每次他面对的都是一张端庄无欲的脸,十分败兴。倘若也有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在怀,他必定视若珍宝。

若澄手上的伤处理好了,膝盖上的伤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处理。朱正熙干笑两声:“九叔,你们自便,我回去喝茶。”说完,就自己识相地回西次间了。那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他觉得自己在那里很多余。

朱翊深将若澄抱进内室,若澄轻声道:“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说皇上来了,心里紧张,就没注意脚下那块大石头。可怜我做了半天的杏仁酥,你和皇上一口都没有吃到…”

朱翊深一言不发地掀开她的裙子,还好有裙子和裤子两层挡着,膝盖只是摔红了,伤倒不怎么严重。他本想狠狠训斥她一顿,这么大的人了,连路都走不好。以后若是有孕,孩子都会被摔掉。但看到她已经吃了苦头,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怪责了。

“夫君…”她拉了拉他的手,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狗。她现在知道平时示弱装可怜对他最有用了,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样都没用。

朱翊深低头,捧起她的脸,惩罚性地咬住她的嘴唇。现在学聪明了,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朱正熙再看到两个人的时候,若澄向他行礼:“臣妇无状,冒犯圣驾,还请皇上恕罪。”她当真是貌美,皮肤很白,低垂的眼睫像蝴蝶一样覆盖住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只是嘴唇红得妖艳…朱正熙心领神会,微微笑道:“不用多礼。是我忽然来府上打扰,叫你受惊了。伤势没有大碍吧?瞧把我九叔着急心疼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这样。”

“臣妇无碍。”若澄脸微红,头垂得更低。明明以前就认识朱正熙,觉得他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可他当了皇帝以后,也许是人天生对皇权的畏惧,觉得两个人一下拉开了距离。

原本若澄正式见过朱正熙以后,就可以退下了。但朱正熙忽然兴起想下棋,嫌朱翊深是高手,要若澄陪他下。若澄在女学的确学过下棋,但跟皇帝对弈,可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朱翊深,见他点了下头,才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110章

若澄和朱正熙坐在棋盘的两端, 朱正熙将黑子让给若澄。朱翊深原本坐在若澄身后,看到她手掌上的伤, 说道:“若澄受伤, 不如由臣替她执子?”

朱正熙想了想,同意:“可以,但说好了九叔只能执子, 可不许教她。否则我非输不可。”

“是。”朱翊深应道。若澄的棋艺他大概知道, 是下不过朱正熙的。若是沈如锦和苏见微,大概还能勉强对峙一会儿。

若澄腹诽,皇帝可真会拣软柿子捏。赢了她这个小女子, 他就觉得高兴了么?但她刚才就发现, 朱正熙的眉间好像笼着愁云,不是很开心。从前她见朱正熙那几次,他虽然也不开心,但情绪都表露出来。现在做了皇帝, 到底是不一样了,情绪内敛许多。

第一局开始, 若澄就没怎么用心,很快输掉了。朱正熙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样子, 手还去抓朱翊深的袖子, 一幅要请教的模样, 立刻说道:“九叔不能教。”

若澄泄气, 只能跟他下第二局, 她又是一路丢盔弃甲, 惹得朱正熙哈哈大笑:“我的棋艺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若澄,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

“皇上,臣妇真的不长于此道,要不还是让王爷陪您下吧?”若澄主动把朱翊深推出来。

“就要你下。可你用点心啊,这样输得太难看了。”朱正熙温和地说道,还把刚才那局她下错的几步都告诉她。朱正熙心无杂念,可朱翊深的手却下意识地搭在若澄的腰上,人也跟她靠近了一些,几乎是环抱着她的姿势,好像有人要抢一样。

朱正熙扶额道:“九叔,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收敛一点?”

朱翊深嘴上应好,手上的动作却没松。若澄又跟朱正熙下了一盘。

朱翊深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若澄指了一个地方要他下以后,他停顿道:“你,确定?”若是下在那处,只需再走两步,朱正熙就能把她的十粒棋子全都吃下。

若澄仰头看他,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朱正熙拍了拍棋盘:“你们俩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孤家寡人坐在这里,实在是看不下去。”

李怀恩过来添茶,闻言笑道:“皇上,您习惯就好。平时您不在,王爷和王妃只比现在更腻歪。已经是给您面子,有所收敛了。”

朱正熙开怀大笑:“哈哈哈,九叔,我原来可看错你了。”

朱翊深假装镇定,若澄帮他解围:“臣妇只是深宅女子,自然比不得皇上和王爷,自小都是受名师指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臣妇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好好,今日放过你就是。要不九叔可得记仇了。”朱正熙笑道。

过了会儿,李怀恩在外面说,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朱翊深请朱正熙出去入座。朱翊深节俭,三餐的菜色并不是很丰富,这一桌子菜还是厨房知道朱正熙来了,特意准备的。朱正熙请朱翊深夫妻坐下,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朱正熙也不久留,起身告辞。

“已经出来了大半日,这心情果然好了许多,也该回宫了。若澄留步,九叔送送我吧?”朱正熙说道。

朱翊深应声送朱正熙出去,到了门口,刘忠已经把马车停好。

朱正熙对朱翊深说道:“九叔,关于登基大典,我已经下诏让诸王进京,顺安王当然也在其中。到时京城戒严,紫禁城内外的安全就都交给你了,万勿出什么差池。”

“臣领旨,还请皇上放心。”朱翊深拜道,“另外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

“九叔何至于用到求字?有话便说好了。”朱正熙拍了拍他的手臂。

朱正熙躬身道:“皇兄如今病情危重,这些话我本不该讲。但人殉这个制度,实在太过残忍,还请皇上登基之后,能予以废除。除了两宫太后,皇兄后宫里的女子大都风华正茂,如果可以,皇兄大行之后,皇上能否给她们机会自己选择出宫或是留下?于她们而言,这也是新皇天大的恩泽。”

朱正熙知道朱翊深是想到先宸妃的事情,心中有几分同情。

“废除人殉这件事,我登基之后立刻宣旨。至于放了父皇后宫的事情,待我回去跟皇后商议看看。”

“多谢皇上。”

朱正熙点了点头,上马车离去。朱翊深一直站在门口,等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回府。

若澄还在留园等他,见他回来,立刻问道:“皇上已经走了?”

朱翊深嗯了一声,坐在若澄身旁,看着棋盘若有所思。他现在有些摸不透朱正熙的想法,大概是君与臣之间,本来就是一种博弈的关系。朱正熙并不是愚蠢,而是以前一直在逃避。现在他坐在了龙椅上,自然想要坐稳坐好。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下棋?只是想赢?”若澄疑惑道。

“大概是想看我的反应,还有我们相处的状态。他并不是真的在下棋,而是在找我的破绽。对于皇帝来说,了解一个臣子的弱点,比信任他更有用。”朱翊深沉声说道。

若澄没太明白,天家的男人思想都这么复杂的?她十个脑袋也转不过这些弯弯绕绕来。还好她只是个小女子,若是朝堂上的官员,恐怕有的伤脑筋了。

朱翊深看到她懵懂天真的样子,将她抱进怀里:“不说这些了。身上的伤还疼?”

“只是小伤,早不疼了。你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瓷器。”若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刚才故意让棋,皇上能看出来?他原来这么聪明的?”若澄对朱正熙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不识愁滋味,喜欢离宫出走的少年。刚才与他相处,除了不自然流露出的一些威势,他跟以前相比也没太大的变化。

朱翊深点头道:“他只是性子软了些,不如先皇那么强硬,但真的很聪明。他在徐邝那里碰了钉子,就跑到我这里来联络感情。因为放眼京中,身份地位上,能跟徐邝抗衡的人只有我。他得抓着我,驾驭我,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若澄原本以为朱正熙登基以后,紫禁城里的事情可以告一个段落。可现在隐隐地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回宫的路上,刘忠走在马车旁边,对朱正熙说:“看来晋王府来对了。奴看皇上的心情好了很多。”

马车里的朱正熙正闭目眼神,闻言睁开眼睛,笑了笑:“算是吧。九叔这个人很聪明,跟他相处舒服。到底是在紫禁城长大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好。但作为皇帝,他这个人太滴水不漏了,找不到什么弱点,没办法让人放心。”

刘忠知道朱正熙一直都很聪明,只是以前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如今做了皇帝,颇有几分无师自通的味道,便问道:“那皇上今日来晋王府…?”

“也算是小有收获吧。越是表面上十分强大的人,一旦拥有了弱点,那弱点便十分致命。但以九叔之才,想在朕面前隐藏,也并非难事。除非他是故意让朕发现,好让朕放心。”朱正熙笑着摇了摇头,靠在迎枕上,“他对朕还是过于小心了,不像叔侄。朕还有点伤心。”

刘忠似懂非懂,一时也不知道答什么话。他还没像他的干爹刘德喜一样,在紫禁城里熬成一个人精。

朱正熙回宫之后,苏见微已经在殿上等他,一见到他的面就着急地问道:“皇上去哪里了?也没有告知臣妾,臣妾十分担心。”

朱正熙避重就轻地说道:“去九叔府上坐了坐,吃了顿饭。忘记告诉皇后了。”

苏见微却不以为然:“晋王是臣,您是君。您若要见他,直接宣到宫里来就是,为何要屈尊降贵去见他?”

朱正熙最怕她一本正经要劝谏的模样,跟朝堂上的言官似的,招手让她坐下:“皇后稍安勿躁,朕有正事跟你说。”他将朱翊深放归太上皇后宫的建议告诉苏见微,并询问她是否可行。

苏见微说道:“恰好今日臣妾也与长春宫太后谈起此事。太后说父皇后宫里的女子不少,东西六宫要找不小的地方安置他们,每月派去伺候的宫人和花费的月银都是宫里的负担。不如把那些有子的,送到藩王的封地去,另外的那些询问她们是愿意出宫还是留下。选择留下的,我们好好奉养,愿意出宫的,便放她们离去。这样也能彰显新皇的恩德。”

这些话,都与朱翊深所说的契合。

“那好,等父皇…我们就这么办。”朱正熙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和煦。

今日苏见微去长春宫,姑母问她跟皇上的感情如何,她也答不上来。两个人的确相敬如宾,但也不像是爱情。皇上召她侍寝的次数很少,其余的时候也召原来的良娣良媛伺候,可她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们。

姑母让她在皇上登基以后充盈后宫,大度一些。反正以后无论哪个嫔妃生的儿子做皇帝,只要她这个皇后没被废,都是最尊贵的皇太后。

苏见微倒不是看不开,她对朱正熙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也谈不上爱,所以后宫多几个女子也没什么。她怕的是以朱正熙的性子,若是哪日真的爱上一个女子,恐将死心塌地,有可能危及到她的后位。

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这个国母的位置,是姑母和祖父为她铲除障碍,她牺牲了自己的感情才得来的。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或者想要替代。

“皇后,今日朕去九叔府上,看到九叔和若澄的感情真好,心生羡慕…”朱正熙忽然握着苏见微的手,脸也凑了过来,碰在她的嘴唇上。她未及反应,朱正熙已经搂着她的肩膀,要把她带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