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视线直直的落到了云沁雪的身上。

云沁雪不由一惊,只觉那目光太过犀利,像是能将她生吞活剥,付凌和齐远箭步上前,挡在云沁雪身前,暗握兵刃,警惕的喝道:“什么人?”

神秘男子却视两人于无物,目光落到云沁雪的脸上审视,眉心微微蹙起,喃喃自语道:“啧,品味真够差的…”

云沁雪不禁感到危险,见那火红的身影一闪,直直朝她飞了过来,付凌和齐远立即冲上去挡,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手,两人就已被振开。

恍惚中,云沁雪感觉腰上一紧,她才发觉,他已带着她,跃向空中,她不禁挣扎起来,愤怒的叫道:“你想做什么?”

红衣男子侧目睨她一眼,似不屑,似轻佻的邪魅一笑,说得理所当然:“干什么?你放心,本尊对残花败柳,可没有兴趣。”

云沁雪不禁气极,咬牙压下心中的羞愤,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男子勾了勾唇,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肆无忌惮的风中划过,似笑非笑的魅声道:“本尊是受人所托,你不是想出府么,那就如你所愿。”

到达相府时的景象,让云沁雪整个人震惊到当场,眼前的一切,烟雾弥漫,火光冲天。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漫天大火,攀着夜幕直冲天际,周围烧焦的植物,发出刺鼻的气味,火光中,昔日的朱阁琼楼,变成残垣断壁塌陷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浓烟滚滚,火星乱溅,仿佛一个不慎,便会坠入这烈焰中,很快化成灰烬。

神秘男子找了一处绝妙的位置,慵懒的卧靠,眼帘微挑,看着漫天飞舞的火焰,妖娆的眼眸中,滋生出一抹艳色,笑得肆意妖邪,“真是美景…”

云沁雪双脚被钉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任那火焰将脸上灼的火烫,身子终于不自觉地颤栗起来,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语无伦次的低喃:“怎么会…这样?”

这里怎么会是相府,根本看不出昔日的面貌,琳琅满目的雕廊画栋,小桥流水,鸟语花香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漫天的火,烧得焦黑的廊柱,散发的浓烟,呛得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突地,脑中闪过一张慈爱的脸庞,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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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沁雪的心口,像是被重物撞击,一阵剧烈的紧缩,她从没有被火势烧到的地方进入,沿着院中熏得焦黑的石板路跑去,浓烈的烟,随着风势涌了过来,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猛地环顾一看,却见来路已被烈火蔓延,四周一片火 ,而以前居住的院落,现在,根本看不清方向,被火光熏照的脸变得通红,有种被烈焰炙烧的疼痛。

她茫然无措的在原地徘徊,突 生一股穷途末路的感觉…

忽然,她听见不远处,嘭的一声巨响,本能的回过头来,只觉一阵浓烟,直直的袭过来,顿时呛得无法呼吸,她忍不住捂着唇,剧烈的咳嗽,慌乱中感觉头顶一阵热浪袭来,她猜想应是木柱被火烧残,塌陷下来,心中惊骇万分,却是躲闪不及…

这时, 地腰间一紧,身体顺势一携便落到几步外,那木柱重重得落下来,砸到云沁雪刚才所立之处,激得火星乱溅,她咳的泪流满面。

依稀看到烟雾中,身旁的高大男子红衣似火,邪魅的眸子微眯,低沉磁性的嗓音,好似天籁般惑人心魂,“记住了,本尊救你一命,你这条命,便是我的。”

云沁雪闻言面上一恼,本欲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忽然,转了语调:“向你道谢,简直是多此一举。”

红衣男子邪肆一笑,笑得意味深长,下一瞬,他眸波流转,目光落到不远处。

云沁雪寻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滚滚浓烟中,隐约出现一个纤弱的人影,一下子,火光摇曳,嘭的一声巨响,那人被火柱压在地上,她瞧不清那人的面目,只听见对方,发出痛苦的惨叫,依稀将手朝这边伸来。

云沁雪看到看到那人腕上的金镯,身形猛然一震,眸中还带着一丝不确定,脚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忽然,红衣男子蓦地伸手,勾住她的纤腰,黑瞳波光潋滟,极美的手指,轻点着她的面颊,唇角轻勾,妖魅一笑,足以颠倒众生,“丫头没有本尊的允许,你不可以去死。”

云沁雪面色一白,复杂的眸光闪烁,忍不住开口求道:“求你,带我过去。”

红衣男子微微皱眉,随即,暧昧的拥住她,低低的轻笑起来,带着面具的脸缓缓靠了过去,如墨般的长发,泻了一肩,他伸出粉嫩红舌,舔食她的脸颊,慵懒的眼眸,笑意盈盈,带着妩媚和若有若无的挑逗,略带沙哑的声音,拂过她的耳膜,“求本尊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沁雪目光一怔,面容瞬间变得呆滞,而后清醒过来,惊蛰的推开他,后退一步,恼怒的喝斥道:“你再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

红衣男子非旦没怒,反而轻勾起唇角,目光瞟着那人的方向,喉间逸出一抹轻笑,低声道:“别说本尊没提醒你,那人快撑不住了。”

云沁雪完全应付不了这种邪肆的男子,眼看救人要紧,正欲开口之时,红衣男子点住她的唇,蓦地抱着她,脚下飞驰,左右躲闪,面前的木柱,一根根倒下。

火光中,云沁雪看到了那被压在火柱下的女子。

女子听到她的叫唤声,艰难的抬起脸来,只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神情痛苦扭曲,目光凄然的望着她,红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云沁雪心中猛然一震,不由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三姐!”

三姐早已出嫁,怎么今日会在府中?

三姐性格懦弱,但却是几个姐妹当中,性格最好的女子,善良又柔弱,虽然,平时感情不深,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惨死。

由于被火炽烤着,云若然的身体,痉挛一般的抽动,冷汗淋漓,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神情痛苦至极,拼命忍着疼痛,指甲掐到了肉里,然而,火势越来越大。

云沁雪将手伸了过去,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并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将她向外拖。

云若然虚弱的摇摇头,泣不成声道:“七妹,我不行了,我的腿已经…你放手吧…”

就在这时,不知有什么东西,被火一烧嘭的爆裂,点点星火碎渣,飞速的弹落飞溅。

红衣男子倏地抱着云沁雪,迅速的向后倒退,一块巨大的屋檐砸落下来,挡住了她眼前的所有景象,一片火光中,云若然凄厉的惨叫,划过天际,痛苦的呻吟,变得愈来愈轻,纤瘦的身体,迅速淹没在愈演愈烈的大火中,烧成灰烬。

云沁雪瞳孔猛地一缩,泪水夺眶而出,怔怔的蹲了下来,捂着脸庞哭泣,喉咙发出艰涩的哀鸣,哀伤难抑,三姐就这样,在她眼前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红衣男子眸光一黯,伸手扶住她的肩头,随即,收敛了神色,忽地低声道:“丫头,你不是要去找你母亲么?”

云沁雪闻言,方才猛然惊醒,倏地站了起来,疯了似的,向宋秀荷所在的院子跑去。

红衣男子眸中妖娆的雾气散去,不禁微微一叹,迅速举步跟了过去,轻寒那小子,只说要保护她的安全,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麻烦。

远远的,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两人隐到暗处,只见是几个士兵,手里正举着木桶泼水,水光过处,只听发出刺啦的声音,另外几个拿着兵刃,在废墟中找着什么,像是找了许久,便回头大声道:“这么大的火,只怕早烧成焦炭了,哪还能找出人来。”

那士兵的叫嚷的声音,落到云沁雪耳里,像是一道惊雷闪过,瞬间,仿佛天快要塌陷下来,她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身体僵硬在那里,连泪水都凝固了,只觉浑身彻骨的寒冷。

母亲,还有小玉,被烧死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的双手颤抖个不停,抬脚正要冲过去,手却被红衣男子拽住,她茫然的回头,见他的目光幽然,下一瞬,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模样。

魅惑的眼波瞅着她,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丫头,你不光人长得丑,连脑子也笨,找不到尸首,那不正表示,人可能没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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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说不定,母亲已经逃出去了,云沁雪惶然的想着,身体突然没有力气,瘫软的蹲到地上,双手颤抖个不停,好半晌,才将情绪镇定下来。

忽然听到一人命令道:“你们几个,跟我来,那边发现一个女人。”

云沁雪心头不由一惊,蓦地抬眸,再也控制不住,打算冲出去时,脚下踩到一块瓦渣,细碎的声响,却惊动了那几个士兵,回头惊喝一声:“谁在那…”

话音未落,红衣男子不知做了什么,那几名士兵,纷纷倒在地上,面容狰狞扭曲,身体抽搐痉挛,口吐白沫,模样十分骇人。

他身上的红衣似血,黑发张扬飞舞,缓步行至他们身侧,神情冷邪,抬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妖魅的笑道:“好好回答本尊的问题,否则,本尊有的是办法,令你生不如死…”

几名士兵瞳孔放大,惊恐得口齿不清起来,见状,红衣男子眉梢轻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低声问道:“这相府如何起火了,府中其他人呢?”

那名士兵目光惊恐,不觉颤声回道:“这位尊爷,我们也不知道,丞相叛变,欲弑杀皇上,小的是奉命捉拿逆贼余孽,不知怎的就着火了…”

云沁雪听了那名士兵的话,只觉天旋地转,她拼命叫自己镇定,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脸色苍白如雪,锐利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你说…谁是逆贼?”

那士兵被她的神情所震慑,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月无殇笑得越发诡异,好看的手指,轻抵着下颔,突然,指尖蓦地一转,那士兵似痛得更加厉害,不由惨叫连连:“尊爷饶命,尊爷饶命…”

月无殇的眸子邪魅肆意非常,勾唇一笑:“老实听话,就不必受这些苦了,懂么?”

那士兵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云丞相蓄意谋反,皇上命寒王带兵捉拿,如今,云丞相已被寒王擒拿,而寒王即刻会率兵前来,将相府一举擒获…”

云沁雪闻言,面色变得煞白,本就纤细的身体,几度摇摇欲坠,脆弱得不堪一击。

月无殇的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月色下,那眸似带着一抹血色,他的目光,愈发幽暗深沉,不觉伸手去扶她,低声唤道:“喂, 丫头…”

云沁雪脑中混乱不已,目睹三姐的死,已让她心痛难当,加上母亲生死不明,现在又得知,父亲谋反,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而谋逆,则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瞬间,仿佛几座大山,齐齐向她压过来,沉重得让她几近窒息,她一直以为,父亲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住云家的根基,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看来,东陵弈桀也早也察觉,而今晚就来此了结他的野心,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仅仅只是想保住她的性命,从未想过保全云家,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他?

云沁雪突觉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眼前的火焰,仿佛像海浪般涌过来,烧得她四肢百骸,都碎裂残落开来。

月无殇牢牢的扶住她,见她闭目蹙眉,额上隐隐渗出汗来,神情极为痛苦,狠心道:“只是这点打击,就承受不了了?”

话刚落地,只听身后一阵大笑,两人本能的回过头去,只见从废墟中,走出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面目空洞,神情疯癫,步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突然,她看到了云沁雪,神色骤变,双眸血红,带着怨毒的目光,直直落到她的脸上,恨不得能挖下几块肉来。

原来是…丞相夫人!

云沁雪不由一惊,目光在她脸上扫视片刻,淡淡开口道:“大夫人…”

而王浮香猛地冲了过来,正欲掐住她的脖颈,却不料,被月无殇冷冷挥袖,整个人摔出几米远,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

身体不支的伏在地上,她抬起头来,神情本是痛苦,却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然而,凝着云沁雪的目光,越发怨恨恶毒,疯癫的大笑起来:“都是你,都是这个祸害,把相府给毁了,你这个妖孽…”

她的语调,异常尖锐,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歇斯底里的狂吼着,疯狂的笑声,在火光染红的夜空下飘荡,显得尤为刺耳。

月无殇眉头微微蹙起,冷洌的目光,不由睨视过去,潋滟的眸波流转,颇为不屑的嗤道:“哪来的老妖婆?污了本尊的眼。”

见云沁雪诧然的向他看来,他不以为然的耸肩,对她妖娆一笑,他向来厌恶丑的事物,这天下间,能与他的容姿,相媲美的,恐怕,就只有萧轻寒一人了。

王浮香恼羞成怒,厉声叫道:“你算什么东…”

话未说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道醒目的血痕,赫然印在她的脸上,只见月无殇手持金鞭,笑着邪魅慑人,王浮香正想出口,脸上又狠挨了一鞭。

突然,云沁雪握住了月无殇的手,淡淡道:“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月无殇微微侧目,抿唇不语,拿出怀中的锦帕,擦拭鞭子前端,随即,收回袖中。

云沁雪蓦然转眸,缓步朝她走了过去,慢慢蹲下身来,垂着眸,低低的问道:“大夫人,你可知道,世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恨,同时,却是最可怜的人?”

王浮香目光微怔,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云沁雪缓缓抬眸,飘忽一笑,低声问道:“你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值得吗?纵使你万般刁难母亲,她却从未恨过你,可是,于我来看,你根本,不值得她如此。”

王浮香只觉心口一痛,复而吐出一口鲜血, 嘴叫骂,只见血牙森森,冷声喝斥道:“小贱人,你还想教训我?”

云沁雪淡淡的摇摇头,低低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知,我母亲到哪去了?”

王浮香一边吐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都死了,云府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你不要以为,自己会是例外,你等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清,那男人绝情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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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沁雪不觉身体一震,心中的弦,蓦然绷断,似天地坍塌一般,她木然的看着前方,只觉眼前的黑暗愈集愈多,四周仿佛没了一丝光亮,而心,仿佛麻木的没了知觉。

半晌,她的眼眸有了焦距,微微低首,看着王浮香恍若苍老二十岁的面容,心中不由一软,缓缓蹲下身,费力的将她扶了起来。

王浮香不由一愣,眼眸怔忡的望着她,她真的不懂,为何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这样待她,心中坚厚的盾,瓦解开来,想说的话,却哽在喉间:“你…”

云沁雪的目光变得柔和,深幽的凝视着她,低声问道:“当真想死么?还是觉得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留在世上,也不过是,生不如死…”

王浮香的心头猛烈一震,身体早没了挣扎的气力,微 着眼 ,沉沉的靠在她身上。

沉寂了半晌,她吃力的伸出手,揪紧她的衣袖,死死的咬着唇,混着血的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悲怆道:“我的蝶依,才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是我从小教导她,为了荣华富贵,一定要不择手段,却终是因为这份虚荣,让她丧了性命…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云沁雪神情一怔,复而抬起眼眸,艰涩的唤道:“大夫人…”

王浮香无力一笑,脸上血泪模糊,气息渐渐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算了,临死前,我就做一回善事,告诉你实情,你母亲不在府中,不过,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闻言,云沁雪面色愈发苍白,这时,她感觉到王浮香的气息,越来越弱,抬手,探向她的鼻下,只觉有进无出,细微的气缕,像是即将熄灭的火苗。

这时,周围变得愈加嘈杂,而伫立在身后的月无殇,突然,微眯着眸瞳,轻笑起来,轻勾的唇角,诡异非常。

废墟中的残火全被扑灭,只剩下浓烟滚滚而上,待遮住视线的烟雾散去…

云沁雪看见不远处,一张张黑白相间的锦旗,被人立了起来,旗摆随风飘扬,映着火光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醒目的‘寒’字。

忽地,周围燃起了无数的火把,火焰摇曳跳跃,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只见一个蹒跚的人影走了过来,身形摇摇晃晃,动作极为迟缓,那人身上穿着玄灰色的衣袍,而身体各处,皆染上大片的血迹,凝成了红褐色。

他手里握着一把利剑,架在一名女子颈脖上,那女子披头散发,似在昏迷之中,剑尖上依稀可见凝结的血珠,剑刃随着火光反射,映照出对方惊恐狼狈的脸庞。

云沁雪蓦地瞳孔一缩,目光中露出惊恐之色,不禁失声喊道:“娘亲…”

云皓晨不禁回头看去,见到不远处的云沁雪,绝望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已经无颜,再与她凝眸对视。

这时,靠在云沁雪怀中的王浮香,沉沉的睁开眼 ,望着云皓晨冷峻的脸庞,面容忽然变得悲怆,眼眸眨也不眨,只是,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恍惚中,唇角绽放出一抹飘渺的笑。

那笑极美,像是昙花开放的瞬间,刹那芳华…

云沁雪已经无瑕顾及,眼前所见的一切,已经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了过去。

没多久,她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在无数的兵卫的拥簇下,缓缓向他们走来,步伐沉稳有力,像是王者亲临天下,尊贵逼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古至今,都遵循着这个道理。

东陵弈桀面色沉重,深邃的幽眸闪烁着异彩,一身玄黑色的银线绵袍,只觉寒涔涔的透着冷意,似有风吹来,他冷决的语气,也似有似无的传过来:“抓起来!”

云沁雪的身体猛地僵住,那熟悉至极的嗓音,携着无法想像的寒气,顺风传来。

刹那间,她全身像是坠进了冰窟,那些阴鸷噬骨的寒意,像利箭般扎进骨肉里,狠狠地刺了进去,既冷又痛,四肢百骸都痛的颤粟。

寒王一声令下,即刻有士兵上前,可这时,云皓晨却扬起狂肆的大笑,眸中疯狂的光芒闪烁,意有所指的看着宋秀荷,冷声问道:“你打算对她的母亲,见死不救吗?”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倏地,拔出腰侧的宝剑,森冷阴沉的气势骇人,起身一跃,衣袂飘飞,疾风回旋,动作快如闪电。

云皓晨眸中厉光一闪,不得不抽开,架在宋秀荷脖上的利剑迎击,铿锵一声,剑身寒光晶莹骤闪,剑风劲啸之声,蓦然响起…

电石火光间,他只觉眼前寒光四溢,对方的剑气凛冽,如游龙一般幻化莫测,在真气激荡之下,快如雷奔电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席卷而来,凌厉之极。

东陵弈桀微眯双眸,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极致恨意,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云皓晨,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而云皓晨却一反常态的迎上,眸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作势推开怀中的宋秀荷,利刃没入心脏,他闷哼一声,唇边缓缓溢出鲜血。

蓦地,他扔掉手中的长剑,伸出双手,握住剑身,倏地,用力往胸口一刺。

他的目光狠决,仿佛能听到血肉与利刃摩擦的声音,地上的火光暗影摇曳,像是鬼魅般张牙舞爪,他口中含着鲜血,面容狰狞不已,冷冷的望着东陵弈桀。

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痴狂,像发疯的猛兽一般,目光中的狠意,愈发浓重,冷笑着低咒道:“今日之事,一定会让你痛苦终生…”

东陵弈桀浑身一怔,云皓晨冷冷一笑,猛地拔出胸口的利刃,噗的一声, 血喷涌而出,溅了东陵弈桀一脸,他目光一滞,不由恍神片刻。

东陵弈桀眼眸一深,意识到他的意图,举手去挡,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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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秀荷痛苦呜咽一声,目光睁大,微微低首,看着从颈部喷出的鲜红,而后抬首,看着东陵弈桀惊惧无措的脸庞,嘴唇张了张,似要说话,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喉管已被鲜血填满,她的身体,如同一团飘絮坠落…

鲜血喷溅到东弈桀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鲜红的颜色,只觉触目惊心,他不由狠狠地攥紧拳,仿佛,要将那血迹,捏的四分五裂,却因极度压抑,微微的颤抖起来。

东陵弈桀死死的咬着牙,最不想见到的事,就这么,在他眼前发生,他却来不及阻止。

而害怕、懊恼、悔恨的种子,迅速在心中生根发芽,塞满了整个心房,肿胀引起剧痛,仿佛随时都能爆炸开来。

这一切,快得像是一瞬间发生,又仿佛是一场恶梦,几乎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空气中,漂浮着死寂一样的味道,残酷得没有丝毫生气。

云皓晨阴冷一笑,踉跄的后退一步,低咒道:“东陵弈桀,你永远斗不过我。”

说罢,他闭了闭眼,蓦然回首,死死的盯着云沁雪的方向,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身体终于不支的倒下。

云沁雪目光瞠大,失声喊道:“娘亲…”

那声音哀绝凄然,划破长空,像是回声一般,在夜空下绵长不散。

东陵弈桀神情一怔,目光扫向他身后不远处,见一抹白色的娇小身影,怔怔的立在那里,他的身形,不由猛地一震,似不相信所见一般,瞳孔蓦地一阵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