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俞邵青就明白了,燕九朝幼年遭人暗算,还不止一次,凶手可能就在南诏,所以不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寻药引的计划。
俞邵青看了眼阿嬷,早猜测阿畏一家不是寻常猎户,如今看来还真不是。
俞邵青看向女儿,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赫连北冥清了清嗓子。
俞婉含笑看着他:“大伯您好像很紧张?”
“我没有。”赫连北冥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
俞婉笑盈盈地说道:“第一次见大伯是在柳城外,大伯险些杀了我。”
赫连北冥的心肝儿一抖,险些从轮椅上栽下来了!
小丫头,有这么坑大伯的吗?
俞邵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凉飕飕哒!
战神怎么了?战神就能欺负他女儿吗?!
感受到俞邵青投来的眼刀子,赫连北冥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这仅仅是开始——
既然连燕九朝中毒的事都交代了,那就再没什么好对爹娘隐瞒的了,俞婉把他们如何混入西城,如何让个姓余的蛊师欺负,又如何干掉了另一个蛊师费罗,乃至于险些被赫连北冥绳之以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赫连北冥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心虚的情绪。
俞婉叹息一声道:“我说我爹是他亲弟弟,我第一眼见大将军就有一种无比亲切,像见了至亲的感觉,可大伯非说,他把阿爹你亲手埋了。”
俞邵青的眼刀子能杀死人了!
赫连北冥心里苦,丫头,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赫连北冥看向俞邵青:“你听我解释…”
“哼!”俞邵青撇过脸!
俞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伯每年都去祭拜阿爹,给阿爹上香烧纸钱。”
赫连北冥头一次觉着这丫头真的是很记仇,快把他给坑死了…
他当年的确是寻到了一具摔得惨不忍睹的婴孩尸体,并且亲手把他埋葬了,那具尸体的身上就穿着他亲弟弟的襁褓与衣裳,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弄错了。
这些年找弟弟,也不过是做给老夫人看看而已,他哪里料到真的能蹦出个弟弟?
若只是俞邵青的年龄与经历,不足以令他相信;若只有这张脸,也不足信,毕竟天下之大,容貌神似之人并不是没有,可若那么多特征都巧合地对上了,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了。
他大胆猜测,当年的事只怕不是一场意外。
有人目睹了那场陷害,才故意寻了个婴孩的尸体,李代桃僵混淆视线,让他们认为他弟弟摔死了,事实上却将他弟弟救走了。
那人是谁,赫连北冥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连幕后真凶一并瞒住了,不然弟弟纵然是流落去了大周,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么些年。
有人动他弟弟…那人为什么这么做?那人究竟是谁?
“对了。”俞婉说,“我爹的襁褓里还有一本菜谱。”
“菜谱?”赫连北冥纳闷。
俞婉摇头:“不对,鲍爷爷说不是菜谱,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一本很破很破的书,我们还以为是我爹的家人留给他日后相认的信物。”
赫连家书籍不少,丢失的也有,可要说是为了日后相认的信物则不然,他们不是故意丢弃这个孩子,自然不会放所谓的信物在他身上,但…不排除那个救走弟弟的好心人,会留下什么线索。
“你们带在身上了吗?”赫连北冥问。
俞邵青翻了个大白眼。
他们是出来寻几个小黑蛋的,又不是特地来认亲的,谁会带上那个东西哦!
俞婉看见自家爹爹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知怎的,想起了小铁蛋初见打仗归来的爹爹时,也是这副傲娇得要死的小损样儿,她当时还纳闷呢,平日里那么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见了亲爹会是这幅德行啊?她这会子总算明白弟弟的尿性是遗传谁了。
俞婉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
她笑,燕九朝也就笑了。
燕九朝笑,小黑姜跟着笑了。
姜氏一笑,俞邵青的笑意也藏不住了。
一直沉默的老者从容淡定地开口了:“我说,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当初入府时,你们对外宣称赫连朝是在清河镇长大,他爹、他娘已经去世了,如今爹娘都找上门了,你们不想想怎么圆谎?”
话音一落,众人集体石化!
老夫人认儿子的事传到西府是当日夜里的事了,李氏正趴在床头,由着王妈妈给自己擦药疗伤,就听见丫鬟来报:“东府的二爷回府了!”
“二爷?什么二爷?”李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丫鬟道:“就是、就是大少爷的父亲,大将军的弟弟。”
李氏呛到了:“他不是死了吗?”
李氏所认为的死并不是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摔下山崖尸骨无存,而是赫连朝回到东府后,赫连北冥宣布过,赫连朝的爹娘早些年病逝了,只留下赫连朝这么一根独苗苗。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死去的二爷就活过来了?
李氏的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为了不让西府去祭祖,所以特地找了个人来冒充二爷吧?
毕竟二爷当年是上了族谱的,二爷若是回来,这头一炷香就没西府什么事了。
丫鬟挠头道:“好像是有什么误会,东府的二爷与二夫人没死,是为了躲债才故意这么说的。”
躲债?
这么蹩脚的借口,骗谁呢?
这借口别说李氏,东府的人都感到蹩脚,可也没别的法子了,当初把话说得太满,如今怎样都是自打嘴巴,万幸俞邵青是真的,这个总做不了假。
李氏还是不信,忍住腰伤去了公公的院子。
二老太爷的消息不比李氏的慢,他也听说二爷回府的事了,他当然也不信这是真的,毕竟当初那孩子是他害下山崖的,杀手也是他派去的。
他的杀手亲眼看见了那孩子的尸体,摔成了一滩肉泥。
所以他才如此笃定没什么能阻止西府的大业,因为那个孩子活不过来了!
眼下这个所谓的二爷,定然是个假冒的。
“二老太爷,东府的大将军与二爷来看您了。”
伴随着下人的通传,赫连北冥与俞邵青进了二老太爷的屋子。
当二老太爷看见那张与兄长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俊脸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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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当年内幕(二更)
来的路上赫连北冥已向俞邵青大致说明了赫连家的家庭关系,老太爷牛蛋已去世,西府二老太爷是牛蛋的弟弟,不过虽是兄弟,二人的行事却大相径庭,牛蛋热情豪放,平衍旷荡,二老太爷则略谨慎沉郁,不过在赫连北冥的印象里,这位二叔待旁人不苟言笑,待牛蛋与老夫人却颇为敬重,待他亦格外疼爱。
二老太爷有一子,赫连齐。
赫连齐娶妻李氏,与李氏生养了三子,分别是赫连枫、赫连宇、赫连成,其中赫连枫与“赫连朝”同岁,都年近二十,赫连宇与赫连成则依次小了两、三岁。
“赫连齐?哪个赫连齐?”俞邵青在大周时并不怎么关注南诏使臣之事,可来的路上不经意地听了些消息,知道南诏曾派去好几个为诚王与匈奴郡主庆贺大婚的使臣,其中有个叫赫连齐的,据说是横死在大周了,让人扶柩回国的。
赫连北冥一言难尽道:“就是…前几月去世的南诏使臣,赫连齐。”
“怎么死的?”俞邵青问。
“…朝儿杀的。”担心俞邵青怪罪燕九朝,赫连北冥补了一句,“但并不是朝儿的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俞邵青却压根儿没怀疑过臭女婿会滥杀无辜,顺嘴说道:“他这么不是人,他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猝不及防噎了一把的赫连北冥:“…”
“进去吧。”赫连北冥说。
俞邵青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几乎是下意识地,俞邵青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亦或是他不喜欢住在这个地方的人。
俞邵青性情温和,这一点倒是随了牛蛋,便是当初在西北大营让颜丛铭几番刁难,他心中也从未生出这样的抵触。
“别怕,二叔他只是中风了,不是什么别的大病。”赫连北冥瞥见了俞邵青脸上的表情,还当弟弟是在抵触二叔的病。
俞邵青倒不是因为这个,他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在意一场病痛吗?
俞邵青还沉浸在“一觉醒来我怎么就多了个哥哥和娘”的震惊中,没彻底回过神来,因此这丝心头的异样没存活多久,很快便自己阵亡了。
他与赫连北冥进了屋。
下人们纷纷行礼。
赫连北冥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与二叔说。”
“是。”丫鬟婆子们不着痕迹地瞥了俞邵青一眼,低垂着脑袋退下了。
赫连北冥推着轮椅来到床前:“二叔,煜儿找到了,他真的没死,我带他来看你了。”
二老太爷中风严重,身不能挪,口不能言,唯一还算能活动的大概就是一双眼睛,他睁大浑浊的老眼,颤颤巍巍地看向与赫连北冥一道走进屋的俞邵青。
“二叔。”赫连北冥读懂了他想见见俞邵青的意思,转过头,对站在一旁不肯过来的俞邵青招了招手,“煜儿,你过来。”
俞邵青暂时还没接受这个名字,原地顿了三秒以示抗议,随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赫连北冥轻声道:“你站近一点,让二叔好好看看你。”
俞邵青睁大一双牛眼瞪向二老太爷,看,给你看!
二老太爷被那张骤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吓得一个险些去了。
二老太爷与牛蛋一块儿长大,他比赫连北冥更清楚哥哥容貌上的变化,这可不就是牛蛋三十多岁时的样子吗?这要说不是个小牛蛋,只怕都没可能了。
但小牛蛋不是死了吗?
被他亲手杀死的!
正是因为笃定对方死了,所以在看见对方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霎,二老太爷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赫连北冥看见了二老太爷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想到府里的下人也大多是这种反应,因此倒也没往心里去,耐心地与二老太爷解释道:“早先对二叔有所隐瞒,其实朝儿不是二弟的孩子,阿婉才是。”
什么?那个丫头?
这个男人…他是…他是那丫头的亲爹?
二老太爷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那疯婆子是怎么放着嫡亲孙女不认,认了个孙女婿回家的?
还有你随便上大街上抓个赝品,居然特么的成了正品?
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啊!!!
二老太爷原先还想着怎么给东府一次漂亮的反击,可但凡那小俩口之中有一个是老夫人亲孙孙,那么拆穿燕九朝以此来打击东府的计划,都只能胎死腹中了…
二老太爷气坏了。
可更气的还在后头。
赫连北冥对于曾经隐瞒了弟弟身世的事感到深深地愧疚,这会子能说,便毫无保留地说了:“…其实当年我骗了二叔,也骗了所有人,我亲手埋下了一具婴孩的尸体,我认为那就是我弟弟,可我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她疯了,于是我改口说弟弟没死,而是失踪了。”
这我知道啊!
人是我杀的!
我在暗中看你把尸体埋掉的!
赫连北冥叹道:“我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撒下的谎竟然会是真相?不过,弟弟他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让人救走了,当年马车摔下悬崖一事,我怀疑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应当是想要了我娘与弟弟的命,万幸是娘获救了,可弟弟却摔下山崖了。赫连家几代人纵横沙场,树敌无数,一时间我也猜不出凶手是谁。”
赫连北冥所料没错,当年二老太爷的确是想要了那对母子的命,不过关于他的动机却不是复仇,而是借此打击牛蛋,击垮牛蛋的意志,当时牛蛋已被国君钦点即将远赴战场,一个失魂落魄的将军是很容易死在敌人的刀下的,只要牛蛋死了,一个不足十岁的赫连北冥也就任人宰割了。
万没料到的是那个女人没死,出征前牛蛋答应她,一定会活着回来找她,牛蛋做到了。
牛蛋也万万没沉浸在失去小儿子的痛苦中,他将妻子照料得极好,将大儿子也培养得很好,乃至于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老太爷都再没找到向东府下手的时机。
直到牛蛋死了,时机才来了。
当然眼下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二老太爷不解的是,当年他派去的杀手明明把那孩子给杀了,自己稍后赶过去也看见爷俩把尸体给埋了,那孩子是怎么会长大成人,还有出现在了他面前呢?
作案地点是他们仔细筛查过的,绝不会有猎户或村民经过,因此就算孩子摔下去侥幸还有一口气也不存在能获救一说。
难道…是当年他派去的杀手并没有杀掉那个孩子?
不仅如此,他还他一时心软救了那孩子?
这听起来十分荒诞,可结合当时的死局来看,又只剩这一条生路。
真是可笑啊,一个死士而已,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居然会对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甚至连真相也追查不到了,因为当年被他派出去的死士已经不在了,他走丢了,不过他体内有用来控制死士的毒丹,不按时服用解药会死掉。
他死在哪里二老太爷并不关心。
他死时,怀里揣着一个没杀死的孩子,才真的让二老太爷闹心。
他一定是想带着孩子离开南诏,走得越远越好,却不料半路毒性发作…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
二老太爷不禁想,是就这么死了,还是担心自己一个死士的死会连累了这个孩子,所以把孩子放在一个足够安全、又能让人发现的地方?
孩子被人抱走时他在干什么?
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等死吗?孩子被人抱走之后,才彻底闭了眼吗?
第238章 生而为赢(三更)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二老太爷的猜测,真相如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赫连北冥又与二老太爷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就见二老太爷眼睛闭上了。
赫连北冥一愣:“二叔…睡着了?”
不,是被你气晕了。
李氏进院子打算来找公公哭诉一番时,赫连北冥与俞邵青已经离开了,而二老太爷也再一次更为严重地不省人事了。
关于俞邵青在莲花村长大的事,赫连北冥一番寻思后暂时没有说,毕竟凶手尚未伏诛,还是别暴露了小铁蛋的存在好。
“小铁蛋长得像你还是像弟妹?”回院子的路上,赫连北冥问弟弟。
俞邵青正色道:“当然像我了!”
女儿像阿淑,儿子像他,特别特别像!一看就是他的种!
赫连北冥想象了一下那孩子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娘要是见了小铁蛋,一定会很喜欢,不过眼下,还是先别和她说,以免她着急见人,又犯病。”
这是自然,不用你提醒!
俞邵青对这个给他烧了三十五年纸钱的哥哥没什么好脸色,鼻子一哼回屋了。
原先不知有这一层关系,打算搬去小蛊老名下的宅院,而今却是想搬也搬不了了,就俩兄弟去了一趟西府的功夫,老夫人让下人把俞邵青与姜氏的行李搬进梧桐苑了。
东府越发热闹了起来。
在东府做事的下人都有个心照不宣的认知,那就是东府冷清,一年比一年冷清,东府人丁不旺,早先姑奶奶与老太爷在府里时勉强还算凑活,之后二人嫁的嫁,去世的去世,到后来谭氏与大少爷又出了事,本就不兴旺的府邸变得越发空荡荡。
老夫人与大将军断了与外界的来往,下人发现就连麻雀都不愿飞来东府了。
热闹,似乎从来都只属于西府。
每当他们打西府路过时,都会暗暗羡慕。
东府的天仿佛都是灰的,而西府的天是蓝的,还挂满了彩虹。
可如今,他们再也不必羡慕西府了。
刘厨子是东府的老人了,老太爷在世时他便是府里的厨子,一做三十年,他孙子都在府里出生了,他从没像最近这般忙碌过,忙得脚不着地,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但他乐意这么忙着。
“刘师傅,今晚做啥?”学徒问他。
刘厨子的笑意堆上眉梢:“有啥做啥!”
大少爷回府前,老夫人胃口刁,可自打认回了小乖孙,小乖孙与孙媳妇儿吃什么,她便也跟着吃什么了。
而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以及三个小公子的口味,刘厨子摸得差不多了,买的菜都是几人爱吃的,至于说刚回府的二爷与二夫人…刘厨子根据自己的观察,心里也基本有了谱儿。
一个时辰后,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肴被呈上了饭桌。
一家人吃饭就该热热闹闹的,老夫人不兴让媳妇儿立规矩那套,拉着姜氏的手就让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了。
姜氏长得美呀,又病歪歪的,别提多招人疼了。
刘厨子做了瑶柱蒸蛋羹、椒香茶菇虾、蟹黄豆腐、红焖羊肉、冬瓜丸子汤、糖醋萝卜、清炒丝瓜,并一大钵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红烧肉配了蒜瓣与大葱,好巧不巧地就摆在姜氏面前。
小黑姜:葱!蒜!吸溜!
老夫人不知儿媳的口味,每样菜都夹了些。
看着堆在妻子碗里的大葱与蒜瓣,俞邵青太阳穴突突一跳,这么重口的东西,阿淑不吃的!阿淑是淑女!
俞邵青就要把姜氏碗里的菜夹过来,姜氏轻轻地摁住他的手,温柔又小声地说:“是婆婆的美意,做媳妇儿的不该拒绝。”
俞邵青感动坏了,他的阿淑,果真是全天下最温柔贤惠的女子。
盘子里的大葱与蒜瓣唰唰唰地进了姜氏的肚子,几乎可以算是风卷残云。
目瞪口呆的俞邵青:阿、阿淑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一定是的…
晚饭过后,一家人出了院子,在府邸里散步消食。
几个小家伙哒哒哒地跑在最前面,姜氏陪在老夫人身边,俞邵青被派去给赫连北冥推轮椅,他可不乐意了,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
可赫连北冥那个腹黑的大家伙,竟然用兵书引诱他,推一推又不少块肉,俞邵青于是豁出去了。
赫连北冥暗暗发笑,弟弟是赫连家长房的嫡出二爷,将来整个赫连家都是他的,兵书也是他的,自己拿他的东西诱惑他,他还当他自己捡到便宜了。
这种好日子不会太多,等弟弟熟悉了赫连家后,自己就再也忽悠不到他了,一念至此,赫连北冥开始暗戳戳地计量,接下来要怎么忽悠够本才行。
俞邵青冷声道:“我丑话和你说在前头,我是俞邵青,不是赫连北煜,我是为了我女儿才留在这边的,等我们拿到药引,我还是会回大周的。”
赫连北冥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大周的侯爷嘛。”
“我自己挣的!”俞邵青挺直了身板儿。
赫连北冥宠溺地笑了笑:“是,我弟弟真厉害,长在乡野,没有家族的帮衬也熬出了头,在边关立下大功,成为皇帝亲封的侯爷,爹泉下有知,一定也会骄傲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这是给弟弟的高帽子,但说的也都是事实,他能成为南诏的神将,除了的确有过人的天赋与辛勤付出外,家族亦给了他一双可以一飞冲天的翅膀,他自出生以来,便学着最厉害的功夫,读着最高深的兵法,他有一个悉心栽培他的爹爹,有无数为他前仆后继的死士,他不必从最底层的兵做起,他一呼百应,他姓赫连,他生而为赢!
但或许是前生耗尽了运势,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此生再无法舞刀弄枪,一代战神,终究是陨落了。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弟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赫连北冥一边为弟弟在民间受苦多年而难过,一边又感到一丝庆幸,如果弟弟一直住在府里,也不知能不能好命地活到现在。
“哼,别以为给我戴顶高帽子,我就会留下来!我有爹娘,他们姓俞!”俞邵青打断了赫连北冥的思绪。
赫连北冥含笑点头:“我说过,不会强迫你留下来,只是我也不能白收留你们。”
“你、你还要和我谈条件?”这什么狗屁哥哥!
赫连北冥无奈摊手:“谁让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呢?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无条件地帮你,你若不是…”
俞邵青不耐烦地打断他:“行行行!你说!什么条件!”
赫连北冥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再过几日,赫连家要回乡祭祖,我伤势未愈去不了,朝儿没上族谱也去不了,你是上了族谱的,不如你去替我上一炷香。”
“就只上个香?这么简单?”俞邵青狐疑地看向赫连北冥,总感觉有诈。
“不简单,要磕头祭拜,还要跪在那里让人念经,一日下来,头昏脑涨,人都能脱一层皮。”赫连北冥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往年我最怕的就是祭祖了。”
俞邵青还当有多难办呢,不就是做一日苦力嘛?他乡下长大的,还能怕了这个?
俞邵青撇嘴儿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是中看不中用!”
“这么说你答应了?”赫连北冥的眼睛亮得逼人,尽管这么做有些委屈赫连枫,可比起委屈赫连枫,他更不愿委屈俞邵青,就算要做恶人,他也认。
“嗯啊。”俞邵青倨傲地应了一声。
上了头香,你就算是在祖宗跟前过了明路的家主了,傻弟弟,那样你可就再也跑不了了。
一行人散完步后,转身回了院子。
确定一行人走远了,一道蛰伏在假山后的暗影方身形一闪,去了西府。
“太爷!”黑衣人进了二老太爷的屋子,单膝跪地床前,将偷听到的谈话一字不漏地与二老太爷说了:“…大将军要让赫连北煜代他祭祖上香!”
二老太爷气得心口疼。
好你个赫连北冥,嘴上已经答应了让我孙儿去,转头就成全了赫连北煜!言而无信的家伙!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太爷,怎么办?”黑衣人斗胆站起身,看向无法动弹的二老太爷。
到底是二老太爷的心腹,二老太爷一个眼神他便懂了。
黑衣人问道:“太爷是让我解决掉赫连北煜?东府加强了戒备,兼之赫连北煜有武功,我在府里只怕难以得手。”
二老太爷眨了眨眼皮子。
“太爷的意思是…让我把人引出府?这、这要怎么引啊?”黑衣人武功不错,脑子却不大行。
二老太爷眼皮子都要眨抽筋了。
你绑个他身边的人不就成了!!!
黑衣人看懂了。
身边的?
黑衣人拍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赫连北煜的妻子是个病秧子。”
二老太爷:那就抓她!把她抓来了,还愁威胁不到赫连北煜吗?!
“可是…”黑衣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犹豫什么?一个病秧子罢了,你当她是什么变态高手吗?还不去给我抓!!!
小黑姜:哎呀,有人要抓我,好怕怕~
第一天万更结束,明天继续
第239章 病歪歪的小黑姜
黑衣人领命后,即刻去了东府。
东府的戒备分为两个等级,外围是一级防御,这使得赫连家几乎成了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相较之下,内围的防御等级便稍稍弱了些,毕竟里头住着的是主子,不是犯人,真到了一级防御的状态,上个茅房、行个房全在死士的监视之下,没哪个人会乐意如此。
但这并不是说内部的防御就很弱。
黑衣人因同属赫连府的死士,曾光明正大地跟着二老太爷来过东府无数次,才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饶是如此,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袭击一个有武功的人后全身而退。
万幸那赫连北煜的妻子是个小病秧子。
黑衣人已经打听到那赫连北煜与妻子搬进梧桐苑了,原本二人是要住栖霞苑的,可老夫人不让,当初栖霞苑是为赫连北煜修建的没错,可如今住了阿畏的家人,不好让儿子、儿媳与他们同挤,老夫人又让人选了一处雅致的院落,这几日便着手修葺,而在那之前,俞邵青与姜氏都住梧桐苑。
黑衣人对梧桐苑不熟。
毕竟那是老太太的院子,哪个死士闲得蛋疼去盯梢一老太太?
黑衣人掠进了梧桐苑,来到一处走廊下。
“你们都当心点,新出炉的点心,别给弄撒了。”
转角处,走出来一个体面的丫鬟与几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
黑衣人忙跃上房梁,整个人攀附在梁上,待到一行人走过去了,他才猫儿似的无声落回地上。
他望着那群人的背影,想了想,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