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才一进雅厢,玄天冥立即回手把门关好,就听凤羽珩拉着那女孩儿急声问:“快告诉姐姐,你腕上的这根红绳是哪里来的?”
小女孩手腕上梆着一根红绳,看起来普通,就连那大胡子奴隶主也没在意过,以为就是个一般的线绳子,小丫头戴也就戴了。可凤羽珩认得,那红绳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子睿瞅着好看就要了去戴在腕上,那绳子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她相信在这个年代不可能有这样的工艺,但因为已经很脏了,所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小女孩有些害怕,怯生生地直躲,这时,忘川的声音在外头传了来:“主子,买好了。”
玄天冥开了门,接过一张卖身契来。再关了门后他便冲着那丫头扬了扬:“我们已经把你买下,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你的主子了。主子问话,你还不如实作答!”
小女孩一听说自己已经被买下,再看了看凤羽珩,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跟着这位姐姐一定比在大胡子手里强多了。可还是不放心地问:“你们会打我吗?会不给我饭吃吗?”
凤羽珩摇头,“不会。你只要识话识说,以后的日子便会跟普通的丫头一样,只需尽心服侍便好。”
小女孩松了口气,这才把这红绳的来历给说了出来:“大胡子把我们锁在码头卖了三天,第二天,也就是两天前,有一伙人到码头等船,其中有个人提着一只大笼子,用黑布罩着。那笼子经过我的时候,黑布被江风吹开一个小角,我看到那里面有一个小哥哥。他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快黑布就重新合上,我看不到他,不过笼子里却掉了这个红绳出来。”女孩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我看着好看,就捡了起来戴上。大胡子来看过一次,发现就是个破绳子,便也没管我,随着我戴上了。”
小女孩说的是别人的事,可说到那笼子里的男孩时,小脸儿上就有了些不忍的表情,她说:“那个小哥哥好可怜,笼子里空间很小,他缩在里面一定很难受。”
凤羽珩越听心越疼,听到那笼子里空间很小时,几乎都要崩溃。玄天冥在边上压住她的肩,不停地说:“冷静些,冷静些。”然后又问那女孩:“那伙人有没有上船?你可看到?”
女孩点点头,“看到了,他们也上了船,两天前走的。”
他们不再问,玄天冥亲自把这孩子送到隔壁去跟黄泉她们住。再回来时便对凤羽珩说:“刚刚有船工讲,昨日一整天江风都很大,一直到夜里都没见弱。风向是从北往南吹的,直到今天早上才见停。如此可见两天前那艘船应该在江上会耽搁些工夫,至少缩短半天。青州那边已然安排好,只要船上靠岸,他们插翅难逃。”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青州那边的接应一定能拦下之外再无他法。凤羽珩有些累,心火又烧得难受,干脆回到空间里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玄天冥正摆弄着几只包子不知该如何下口。
“怎么了?”她问,哪来的包子?
玄天冥说:“船工送的,算是晚饭,据说这还是雅厢的晚饭,后面平厢的人只有稀得跟水一样的粥喝,底层的那些贫民更是什么都没有,只能啃自己带的干粮。”他一边说一边捏着手里的包子,又掰开一个:“硬得像石头,这馅儿我看八成是烂白菜。”
凤羽珩无奈地摇头,“快放下吧,我去空间里煮些面条,一会儿叫黄泉她们过来端几碗,再把兄弟们都叫上来,两个雅厢挤一挤,吃碗面还是行的。”
玄天冥点点头,看着她进了空间,这才出去吩咐守门的暗卫,让他通知所有人一会儿集中到这两间雅厢来吃饭。
凤羽珩空间里放了很多手擀面,都是平时府里的厨子擀出来的,她瞅着好,便拿了许多放在空间里。而这些东西不会自动补充,吃完了也就没了,煮不出十碗来。好在空间里原本就存着挂面,那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她煮了一大锅,再一碗一碗地往外面端,足足端了二十碗出来。
很快地,暗卫们都平分在两个雅厢里,面对他们家郡主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面条,这些人也不问,反正郡主给的都是好的,有这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面条在,谁还愿意吃船家给的猪食。
人们一个个捧着面条吃得香,凤羽珩又将之前就拿出来的一些肉饼也端到了人们面前。肉饼不多,也是以前厨子做的,切一切,一人还能分到半张。
那个被买来的小丫头简直看傻了眼,她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间不敢动筷。
黄泉见她不吃,还纳闷地问:“你不饿啊?”
忘川都无语了,能不饿吗?这孩子饿的眼睛都要红了,这是不敢吃。于是她把筷子塞到那孩子手里,告诉她:“吃吧,跟着咱们家小姐,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
小女孩这才敢去吃那面条,一吃起来就是狼吞虎咽,甚至比那些大小伙子吃的还快。总算是一碗面条下了肚,又吃了半张饼,这孩子的小脸儿也回复了些血色。她告诉忘川:“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三天前就算是吃,每天也就只有一顿,还是稀粥。”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凤羽珩:“姐姐…不对,是小姐,你们是要去救那个可怜的小哥哥吗?”
凤羽珩看着她:“为什么这样问?”
小女孩赶紧说:“他好可怜的,小姐你救救他吧,我可以侍候他,救上来一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
凤羽珩鼻子发酸,扭过头去没有说话。忘川抚着那孩子的头,告诉她:“放心,一定会救的。”
人们吃完饭便迅速离开,忘川想留下帮着洗碗,凤羽珩没让。她自己进到空间里把碗洗了干净,然后从空间里拿了被褥出来。
许是太累了,这一晚到是睡得沉,只觉得玄天冥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才抚了没几下,她便沉睡了去。
一夜无梦,却是到清晨时,天际才刚现白雾,玄天冥突然从床榻上坐起,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凤羽珩也被他惊了起来,随口问道:“怎么了?”
这时,外头有班走的声音传来:“殿下,主子。”
“进来。”玄天冥直接开了口。
班走推门而入,到了二人进前将一只小木盒子递了过来,“属下适才去小解,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只盒子摆在门前。”班走有些懊恼,才离开一下居然就出了这档子事,这万一要是有人行刺,他可真是活到头了。
突然就有一阵恐惧感莫名来袭,凤羽珩以手抵住心口,直盯盯地看着那只木盒子。
玄天冥也意识到不对劲,半转了身子把凤羽珩挡住,自己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班走吓了一跳,生怕这盒子里有暗器或是毒药,正准备上前先帮玄天冥挡住。却见玄天冥突然抬起右手来往后边伸了去,准确地遮住凤羽珩的双眼,沉声道:“别看。”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3章 江险
可惜,已经晚了。
玄天冥一声“别看”才刚出口,手掌还不及把凤羽珩的视线全部遮住,那盒子里的一截断指已经被她看在眼里。
凤羽珩疯了一样去扑那盒子,一把抓在手里,手臂颤抖得需要玄天冥帮她端着才能保证那盒子不掉到地上。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截断指,是个儿童的小指,指甲略长出一些,第一指关节处一颗小痣十分明显。
凤羽珩到也果断,迅速地冷静下来,想都没想,直接把断指取出放入空间的手术室里。她面色泛白,隐隐还有些发青,玄天冥知道,那是一个人气到极点时才有的面色。对方居然取了子睿的一根手指,别说是凤羽珩,就算是他,也绝无可能让那些人继续存活下去。
他扭头吩咐:“送盒子的人定然在船上,通知所有人全力搜找!”
班走点点头,还不等转身出去,突然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这一下晃动来得突然,幅度又大,班走没站稳,跟着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好在晃动很快就稳定下来,但船动行得不再平静,随着风浪上下翻荡,隐约能听到从其它船厢里传来的大人惊叫和小孩哭闹声。
“小姐,殿下!”门外,忘川的声音响了起来,班走赶紧过去开门。忘川进来后立即就道:“江上起了大风,船工们扬了,船行的速度慢了许多。”
凤羽珩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有些着急,从那小指的断面儿上能看得出这手指切断至少也有两天了,她虽然放进了空间,但却不知子睿那边的伤情如何。如果能让她立即把那孩子找到,到是可以试试续指,可若拖得太久,就不好说了。
她急着问玄天冥:“有没有办法能快一些追上去?”
玄天冥也觉十分无力,现在是在江上,一切靠船,纵是他们有自己的船,可这么大的风浪又能快到哪去?
凤羽珩见他面现难色,便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棘手。正思量着空间内有没有可以利用之物,这时,原本就已经加大晃动的船身突然又是一颤,这一颤较之前面那次幅度更加大,大到直接把忘川给冲了起来摔到地上。
班走赶紧去扶,这时,黄泉带着那个小女孩也到了这边来,而后是从不同地上赶过来的暗卫们。一时间,这间雅厢里十分拥挤,却也因为拥挤而不至于让大家再次摔倒。
可别的船厢就不同了,船身一次一次的巨大颠簸让船客们倒了大霉,船厢的木壁上不时地就传来撞击声,人们的惊叫和哭声更大了,船工们的喊声也扬了起来,多半是告诉人们都回到船厢里去扶好,千万不要站到甲板上来。
可那些之前已经出去的人们在这样的颠簸下却很难再走回来,船身晃动越来越剧烈,凤羽珩双脚着地,只觉隐约间似乎有船底开裂的感觉传来。
这样的感觉不只她有,玄天冥、以及其它众人也都感觉到了。
这时,两个原本住在底层的暗卫跑了上来,急声道:“船底被人动了手脚,船帆也全部破损,最多再坚持一柱香的工夫,这船就要沉了。”
最先感到恐惧的是那个小女孩,一听说船要沉了,吓得她脸都白了,不停地哆嗦。黄泉问她:“会游泳吗?”
女孩摇头,“不会。”
忘川无奈地道:“她这么小,就算会游也没用。江面风大,只怕一入水就要被卷走了。”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玄天冥,担忧地道:“小姐也不会水。”
的确,凤羽珩不会游泳,这点是最要命的。不但凤羽珩不会,黄泉的水性也不咋地。去年她就跟凤羽珩一齐落水过,后来虽说咬着牙练了一阵子水性,却也没有太大的成效。
可这船的破损之势越来越快,根本也容不得人们多做打算,还不等他们再说几句话呢,就听脚底突然传来“咔嚓”一声,一如当空巨雷,猛地打在所有船客们的心中。
在这一声巨雷之下,整条船毫不犹豫地断成了两截,一头一尾以竖立之势扎向蓬江深水,惊呼声乍起,却又瞬间被江水吞没。
玄天冥等人反应极快,他单手把凤羽珩揽住,尽量地往高处举。班走则是揽住黄泉,忘川护着那小女孩,十几个人也跟着众船客一起掉入江中。煞时间,深秋巨寒直袭而来,纵是玄天冥都不由自由地打了个哆嗦。
猛地一下落水,凤羽珩触不及防,尽管有人护着,可完全没有水性的她还是灌了一大口江水。好在玄天冥马上就把她举得再高了些,同时还有数名暗卫也围了过来,一齐将她托住。
这样一样,凤羽珩就处在了一个高势上,双腿虽然还在江水里,但上半身已然浮出水面。这样的高度让她把眼下场面看得清清楚楚,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落水,还有人死抓着船身不想放手,但船身却也在迅速地沉没,眨眼间就没入了江中。有的人勉强抓了块破碎的船板,支撑着身体在江面上飘着,有水性好的男子则困难地护着自己的家眷拼命地想要往岸边游。
可这蓬江水面特别宽,凤羽珩估算着,从这里到江边,至少有百米的距离,江风这么大,即便是水性极好的人,自己游尚且勉强,带着家眷的怎么可能游得过去。
然而,天下之事从来都是祸不单行,就在这船毁人将亡之际,天空中突然又落了雨点来。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江水溅起的水花,可是很快地大家便绝望地发现那落在头上的根本不是水花,而是瓢泼大雨。
原本还有几分力气的人们被这样的大雨打得逐渐放弃了挣扎,有人疲累地沉入江水,有人绝望地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还有人认命地抱着船板等着自生自灭。
一时间,江面上一如炼狱,看得凤羽珩双眼通红。
“玄天冥!”她大声地喊,“救人!快救人啊!”
医者仁心,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狠毒之人,如果可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凤羽珩更希望天下太平,父慈子孝。
可命运却偏偏安排她走上这样一条路,在深宅内院中争斗撕杀不说,如今坐个船,居然又连累得这么多人因她而丧命。她是个大夫,如果可能,她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地活着。可惜事与愿违,这死亡之景展在面前,心疼得她的双目都快要滴出血来。
玄天冥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只是凤羽珩想要救人,他也想!这些都是大顺的子民,都是他玄家的子民。他玄家得了这个天下,为的就是保一国人太平安康。可如今这么多人就眼睁睁死在他的面前,那么无助,那么绝望崩溃,如果他有六臂,定然要分出去五臂去把他的子民救回来。
然而,一个济世的医生,一个国家的皇子,却谁都分身乏术。玄天冥一手托着凤羽珩,另一只手最多就只能拽住三个落水之人。暗卫们到是分出去不少,可毕竟人力有限,这条船上至少有两百人,单凭他们十几个人如何救得过来?
还有那些沉到水底去的,凤羽珩拼命地喊:“捞上来就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才喊了两句自己也没了底气。
道理谁都懂,可是…怎么救呢?难不成就这样看着这一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吗?
这样的问题在玄天冥和凤羽珩的脑子里同时闪出,二人对视一眼,就见玄天冥开了口,问她一句:“能救吗?”
凤羽珩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对方是什么意思,玄天冥是在问她,利用乾坤空间能不能把这些人救下。她心念电转,如果麻醉针将这些人麻醉都塞到空间里,也不是不可能,可空间毕竟有限,就算上下两层,也实在是太过拥挤。不过到是让她想到空间里还真是有可以用的东西!
她伸手入袖,意识直接探到手术室里。她怎么忘了,手术室里有数只氧气袋子,那些袋子打得鼓鼓的,用做救生一点不成问题。她心头大喜,这是空间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取之不尽,眼下也顾不得身份会不会被人怀疑了,她干脆地掏了一个出来往江面上一甩,同时,就听玄天冥冲着那氧气袋子扔过去的方向喊道:“抓住!”
大雨瓢泼,即便是运了内气,声音也传不了多远。更何况,江面上又漂浮着一片凄厉的叫喊声,声音混杂在一处,以至于能听到他喊声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少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听到就行。他们眼看着一名年轻男子拖着个少妇和孩子,那氧气袋子正好落在三人面前,那男子听到了玄天冥的话,疑惑地把手搭了上去,随即便发现那奇怪的袋子竟然有很大的浮力。他大喜,连连冲着玄天冥这边点头致谢,然后率先把孩子拉过来放到那袋子上。
人们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张望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袋子。凤羽珩于是开始不停地从空间里把东西往外拿,暗卫们心知肚明地围成了一个圈把她给围到中间,尽量让任何人都看不见她。玄天冥也在中间将人拦腰托住,以保证她不沉到水里去,同时,空出来的暗卫还钻到江水下面把之前那些沉下去的人尽可能地捞上来。
凤羽珩的袋子也不知道掏了多少,总之,放眼望去,江面上的人虽然还是很凄惨狼狈,但好在都还有力气趴在那袋子上浮着。虽然仍避免不了死亡,但情况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比之前好了许多。
暗卫们指挥人们尽可能的往江边游,会水的就都在后头推一把,虽然速度很慢也很艰难,但人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凤羽珩冷不丁地一扭头,突然发现在沉船的另一头,居然有一个人正试图往反方向游去,且速度极快,竟似逃命一般。
她目光一凛,伸手指向那处,大声喝道:“抓住他!”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4章 报大仇去
随着她这一声喊,数名暗卫奔着那人展开疾速游了过去。可惜毕竟距离一早就拉了开,那人速度太快,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追上。
凤羽珩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终于找到地方去宣泄,她直盯着前方那不停游走的人,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滴出血来。她对玄天冥说:“你扶好了我,看我射得那人生不好生,死又不能死。”
话说完,立即伸手入袖,这一次掏出来的不是氧气袋,而是一张精弓和两只长箭。
这弓正是当日在树林里演示追踪箭法如何躲避时用的,此时再被凤羽珩给拿了出来可不是再为演练,而是为了伤人。
她拉弓搭箭,两只箭尖儿全部直对着那渐渐远走之人,瓢泼大雨在清晨下起,江面上全是水雾。这样的环境下想要瞄准那么远的人实在是太难了,玄天冥自认为如果是他来射这箭,只有五成把握才能射中,但也只是射中,再想要挑着身体部位射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他也发现了凤羽珩这张弓的奇怪之处,弓柄上多了一个东西,圆柱型的,有一指长,两端呈半透明状,其中一头又不是平的,有些凸起。凤羽珩把眼睛紧贴在不凸起的那一端看了一会儿,突然之间弓弦拉满,两支箭齐齐射出,就在这翻腾咆哮着的蓬江面上生生地辟开了一道豁口。利箭迎凤而去,带着轰鸣呼啸向前,从直射到拐弯,竟是随着前方那人游动的曲线一路直撞。
那人半转了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只直奔他而去的利箭,只一眼便吓了一头冷汗出来。用追踪箭法同时射出两支箭来,这得是把这箭法掌握得多么精妙的人啊!
但这人也算是有些刚毅,一看这箭追踪而来,知道再逃就不明智了。于是脚一踏水,生生地停了下来。
凤羽珩一见他停下,嘴角不由得挑起一弯冷笑。“果然是千周神射,或者是与那神射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否则不可能连这追踪箭法的躲避之术也了如指掌。”她狠狠地盯向前方,双目闪出的厉光一如猛兽,就连玄天冥都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以为停住了,就能射过去么?”她冷笑声扬得更响了些,身边的暗卫听到之后都觉遍体生寒。“人不动,江水却在动。他更不知,我的追踪箭法加了两道花式,想躲?天下无人!”
话毕,射出去的两支箭也到了那人近前,虽然隔着水雾,但人们依然看到了对面那个惊恐的表情。他已经停住了,箭却并没有按照预想那般在十步之遥也停下来,而是继续呼啸向前,终于“噗”地一声齐齐没入他左右两边肩头。如果这时有人在他身边就能看得出,两边箭射入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偏差。
在水里的人失去了双臂,几乎就等于宣告了死刑,即便双脚能支撑着不沉,甚至还能继续向前游,但速度却减了太多。更何况,双臂中箭,那箭身没了一半进去,力道大得差点儿没把那人给吓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小女孩居然可以射出这样的箭!
是的,他看到箭是凤羽珩射的了,这人在想,如果他还能活着回到千周,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给国君。从前大顺的济安郡主有多厉害那不过是个传说,如今亲眼所见,竟是如此震撼。
可惜,还不等他震撼完,第三支追踪之箭又射了来,这一次,却是直奔他的心口。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自己以前自傲的一身本事在凤羽珩的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防御性可言,一如是个孩童在师长面前卖弄般,想想都觉可笑。
利箭穿心,只在瞬间,可穿的却又不是心。就像凤羽珩说的,生不好生,死又不能死。
箭是擦着他的心脏射穿的,直接穿透了后背,比当初那暗卫老六背心处透过的箭尖儿长度还长了两寸。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阵眩晕匆匆袭来,可随即,两边胳膊就被人齐齐抓住。这么一扯,肩头的疼痛立即就把他要沉睡的意识又给唤了回来,这人就这样,重伤,又保持着清醒,在两名暗卫的拉动下很快就到了凤羽珩和玄天冥的面前。
玄天冥之前着人大致清点了下人数,这一起江难,死亡人数目测至少五十。他心疼的不得了,直到那千周人到了面前时,就像凤羽珩一样,心底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他盯着那人,突然就冷笑起来:“这三箭不算,剩下的,一人一箭。”
那千周人没听明白,面上泛了疑惑。暗走冷哼一声给他解释:“你弄沉了船,死了多少人,我们就射你多少箭。你放心,最后一箭射完之前,你绝对不会死。”
凤羽珩此时又从空间里翻了一支针剂出来,二话不说,照着那人的下颌就扎了下去,同时道:“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多半在身体的某个部位藏了毒,比如说,牙齿。”
她说话间,那人刚好准备去咬碎齿间巨毒之物,可还没等上下牙齿碰至一处呢,突然就觉嘴巴一下就没了力气,明明还只差一点就可以合上,巨毒之物一引发,他立即死亡。可惜,凤羽珩这一针下去,他的嘴巴竟然失去了咬合能力,舌头能动,却不足以让那毒药破碎。
凤羽珩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别废力气了,本郡主不会让你死的。你们要了我弟弟一根手指,本郡主定会把你们千周神射所有人的十根手指都砍下来,我看你们还如何射箭!没了手指的弓箭手,千周留你们何用?”
这样冰冷的话,伴着滔滔江水,再衬着滂沱大雨,就像来自地狱的声音,平静地宣告着一个人的死亡。
凤羽珩冷笑,现在不是审人的时候,时间地点都不对。她的时间不能在这里浪费掉,她还要去救子睿的。于是,面上诡异的笑又再度泛了起来,手腕一翻,另一只针剂在手,却是深度的麻醉药物。一针下去,那人几乎连过程都没有地就陷入了昏迷,她狠命一抓,一把就把人扔进了空间里。那人被扔进去时还撞到了头,反射性地哼了一声,却依然在沉睡中。
玄天冥揽着她,沉声道:“咱们先上岸,再想办法。”
她点了点头,转头去看,见忘川和另一名暗卫正从江岸的方向往回来,那女孩和黄泉被他们先送到了岸上去,此时是回来接应的。
一众人立即一齐向岸边游去,可才游了没多远,忘川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扭头往斜后方看。就见江雾之中,隐隐的有个黑影破雾而来,行势很缓,再等一会儿,却也能观察到江水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逆流推动着。
这时,其它人也发现端倪,不由得停下游动仔细观察。随着那黑影往这边行进,雾中影象也逐渐清晰起来,玄天冥最先反应过来,说了声,“是船。”
这话一出,凤羽珩忽就觉得心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揪着她的心一样,十分难受。
她以手抵住心口,靠,在玄天冥身上,气息稍现紊乱。玄天冥急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奇怪地道:“说不好,心口疼,像是那船…”再琢磨了一番,突然有一个十分强烈的意识从脑子里冒了出来。随即,一句话冲口而出——“子睿!如果是船,子睿一定在那船上!”
这话完全没有根据,子睿坐的船先走了两天,就算被大风耽搁,也有一天的距离,怎么可能会遇上?可是人们随即也反应过来,雾中的黑影是逆行的,难不成…“是那船回来了!”玄天冥坚定地说:“前面的船返了航。”
一句话,人们都有些惊讶。返航的船并不少见,毕竟有去便得有回,这来来回回的江面上总会有相遇的船只。可子睿的船这时应该还没到青州,怎么可能返回来?
众人疑惑间,班走突然道:“我去看看。”而后一个猛子扎到江里,不多时,身影又在前方二十米外出现,紧接着,竟是运起轻功纵跃出江面,直奔着那船就冲了过去。
凤羽珩在后头喊了一声:“班走小心!”声音混在雨中,也不知道班走能不能听得到。
众人留在原地等待,那船还在往这边逆行,狂风暴雨上,船行得十分小心。就这么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班走再度回来,钻出水面的那一刻面上是带着兴奋的——“是还没到岸就返回的船,听说是前头遇到了风浪,再走就是送死,无奈之下只能返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船上有可疑之人盯着,我料得不错的话,应该是那伙千周人。”
他说得跟没事儿人一样,可是凤羽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江水上泛起的一片红色。不由得心头大惊,失声道:“你受伤了?”
不问还不要紧,她这一问,班走就像个泄了力的皮球一样,头一仰眼一翻,身子就往下沉了去。
身边暗卫赶紧把人托起来,手下一摸,这才道:“中箭了。”然后把人转过来一看,箭支正好插在班走右后心。
可能是箭走的过程中遇了水,水下阻力过大,这才导致箭并没有射穿身体,可班走坚持着游回来,几番扯动间,血却是流了不少。
凤羽珩没办法,眼下在江水里实在也没法治伤,她只能把班走放到空间里,留待危机解除再好好去治。
暗卫们再次看着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消失,一个个心都跟着抽抽。他们家郡主,是仙人啊!有人这样想。
前面的船正近了些,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了。
凤羽珩一手搂着玄天冥的脖子,人就在他身前冷声道:“玄天冥,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还真没一起出手跟别人打过架,怎么样,今日试试?”
玄天冥双目放光,凤羽珩这个邀请的诱惑太大了,特别是对方是千周神射,他始终无法忘记当初断腿之仇,今日,这大仇总归是到了要报的时候。
两人相视一笑,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齐齐消失!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5章 姐姐,救我
凤羽珩的药房空间有移动的功能,只不过距离也就只有药房的物理距离那么长。二人总共出现了三次,直到第三次时总算是到了对面那艘船的边上。
一露面,玄天冥立即把凤羽珩揽紧,同时沉声道:“抓住了!”话毕,内力一运,二人即刻腾空而起,直接落到甲板之上。
落地时,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正看着他那人大惊失色,还不时地往江里看上一眼,明显是看到了之前二人消失又出现的一幕。
凤羽珩轻翻手腕,一把手术刀握在了手中,只看了这孕妇一眼,手里的刀立时飞出,直奔那孕妇的脖子就飞了过去。
随着玄天冥的一声冷笑,那孕妇触不及防,被手术刀直插咽喉,一句呼声都没发出来就倒地而亡。死时,眼里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表现,还保持着之前的满目疑惑与震惊。
凤羽珩冷声道:“什么孕妇能冒着这么大的雨一个人站到甲板上?千周人,为了上这条船,你们还真是没少花心思。”
此时,玄天冥的长鞭往前一探,一下就把凤羽珩的手术刀又给卷了回来,她重新拿在手里,又走了几步去挑那孕妇的肚子。果然,里面塞的是个软垫子。
这人是千周暗卫,潜藏于这条船上接应神射的。他武功本来十分高强,可惜,武功再高的人也受不了凤羽珩这种鬼一般的出场方法。他早被自己看到的一切吓破了胆,以至于手术刀飞过来他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一命呜呼。
二人上船就杀了一人,很快地,四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不少人来,什么样的打扮都有,此时却皆目露凶光,直向二人射来。
玄天冥长鞭直指前方,朗声道——“千周小儿,爷送你们上西天!”话毕,那长鞭突然就硬了起来,像长枪一样伸直了去,鞭尖划上一个敌人的前胸,直接破开衣物在对方心口外划出了一道血痕。“媳妇儿!”他大喊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狂妄,“为夫负责杀猪,你就负责补刀吧!”说话,身子猛地向前一跃,直接飞进敌人当中。
凤羽珩也冷着脸在后跟上,二人这也算是头一次合作这种正儿八经的大战,心里还都带着些许兴奋。玄天冥这人出手一向讲求快恨准,他要想杀人,就完全不会给对方留喘息和准备的机会,一条软鞭被他舞得比刀剑还要灵活,时而翻转,时而长探,上面的根根倒刺每挥一下都带起一块儿血肉来。
对方大约三十人,突然一下就被玄天冥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到底是千周培养多年的精卫,初时混乱的阵脚很快就恢复过来,而后开始进行反扑。
这些千周人十分聪明,他们看得出,玄天冥与凤羽珩两人的武功差距极大,凤羽行虽说功夫也好,但分跟谁比,比着玄天冥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打架要打短,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无数的刀剑都往凤羽珩这边砍扑过来。
可玄天冥哪里肯让他媳妇儿受一丁点儿委屈,刀剑来一个,长鞭卷走一个,来一双,卷走一双。若是再多,他的长鞭就会横起来,生生地把那些刀剑拦住。
人们也不明白他那根鞭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刀剑根本就砍不断,于是有人想要避开他的长鞭,从侧后方偷袭凤羽珩。
然而,凤羽珩手里的手术刀早就换成了军刀,不但是军刀,而且还是钢的,正是当初在翡翠殿之上断了宗隋铁精的那一把。
有人的刀剑劈过来她也不躲,甚至玄天冥看到她把这把刀拿出来之后,也特意没有去救,而是选择眼睁睁地看着她举着军刀迎了过去,然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有人看到了玄天冥的这丝冷笑,还在诧异他是疯了不成,明明已经看到偷袭之人,以他的本事想要帮凤羽珩一把绝不是难事,但他非但不帮,居然还在看笑话!
可是,很快地对方就明白了这一丝冷笑代表的是什么意思,玄天冥的确是在看笑话,但看的不是凤羽珩的笑话,而是他千周的笑话。就见两刀相撞,凤羽珩十几岁的弱小身子并没有像他们想像中的那样被一刀劈倒,相反的,那千周精卫的刀竟然像是纸片一样,一碰到凤羽珩的刀时连“砰”的一声都没等发出,直接就被斩断了去。
刀一断,挥刀之人的气势却根本来不及收回来,更何况举刀之人压根儿也没想到自己的刀会断掉。所以,断刀之后他还保持着身子向前探的姿势,力气也还在使着,可凤羽珩的刀却向前冲刺不停,这一刀狠狠地砍在那人的脑门上。
这还不算,砍上脑门,力道依然没有停止,甚至都没有收势。凤羽珩还是保持着劈刀砍去的姿势,这一刀,从两刀相撞断一方开始,到贴上那人的脑门,紧接着,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地劈进了那个的脑袋。一颗头颅眨眼之间便一分为二,分了脑袋再分脖子,咽喉也劈成两片,然后再到胸口、肚子、下身…
终于她将军刀收了回来,对方就像只被片了的鸭子似的,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齐唰唰的分成两半。
千周人看傻了,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起来,他们瞬间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从最开始就搞错了?
打架打短,他们以为凤羽珩是那个短板,可却没有想到,比起玄天冥的鞭子,凤羽珩的刀才是最要人命的存在。而且这种要命方式太恐怖了,见所未见。
从前,人们只知身首异处便是打斗之中最狠的死法,却没想到,大顺的济安郡主又有新的发明创造。这应该叫什么?身分两瓣吗?
原本还火热的战团随着这人被砍成两片而出现了一个短暂性的间歇,玄天冥瞅了一眼那个死人,冲着他家媳妇儿点了点头,赞许地道:“媳妇儿好刀法!”
这时,千周人里有一个人最先反应过来,失声道:“她拿的是钢刀!”
一句钢刀,人们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早听说大顺新钢削铁如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但削铁如泥,削人也是厉器啊!
人们迅速调整战势,原先那些奔着凤羽珩去的人又重新转过来去围功玄天冥,而凤羽珩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用恨辣的方式进行震慑,对方一定会继续围攻她,她这小身子到底不如成年男子,三十个人都打过来,累也把她给累死了。
好在玄天冥这人耐力很足,再加上长鞭在打斗上很有优势,只要他甩起来,对方就进不了他的范围,所以打斗间以也没怎么吃亏,甚至偶尔还会有千周精卫被他的鞭子扫中,打成重伤再扔出战外之外。
而每每这时,凤羽珩都会立即冲上前去,拿出手术刀来,收割一样地往对方的手指上切。重伤之人根本无法摆脱她的钳制,生生地看着自己双手十指被毒辣地割走,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们立即晕了过去。
玄天冥一心一意地抽人,凤羽珩专心走位,冷静补刀,这两口子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有十二个人被割去十指。
还在打的人看到这一幕,阵阵心惊,他们知道千周神射此行的目的,也知道他们剁了那个虏来的孩子一根手指。人家这是在报仇啊!
千周精卫,除神射之外最精良的秘密组织,能被称之为精卫的人,所有人的武功都不在大顺暗卫之下。然而,还是被一个大顺的九皇子给打得狼狈不堪。
渐渐地,他们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玄天冥的对手,这么打下去,早晚所有人都要被割掉手指。不过他们也发现了玄天冥在打倒了这么多人之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鞭子挥得虽说依然生风,力道却逐渐地降了下来。
精卫们心里一喜,可这喜还没等上了唇角呢,突然就发现江面上那些跟玄天冥一起来的暗卫们也已经游到了近前,眼瞅着就要飞身上船了。
于是,一部份人立即扑向船边,挥剑往船下狠刺过去。
然而,剑都没等刺下一半呢,突然之间就觉脖子一凉,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他还以为是自己飞起来了,却并不知道,那脖子上的凉意根本就是玄天冥的鞭子,这天旋地转,是鞭子生生地把他的脖子卷断,再狠狠一甩,头颅飞了起来。
千周的精卫们心里又是一阵寒意泛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暗卫飞上船来加入战团,这一场打斗,再也没有悬念。
男人们打人,凤羽珩跟忘川负责割手指,凤羽珩一边割一边狠狠地说:“忘川,你帮我记着,千周的百姓我不伤及无辜,但皇室之人,以及一切与我大顺为敌的千周人,本郡主都要收走他们全部手指头!”
忘川知道她家小姐这是气急了,割手指头割得眼睛都血红血红。这船上一如炼狱一般,船客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可什么都阻挡不了她的恨意。
这时,就听船头方向,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终于让凤羽珩收割的动作止了住。那是子睿的声音,在叫着——
“姐姐,救我!”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6章 血窟窿
随着这一声叫喊,所有千周精卫瞬间全部撤出战圈,开始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围拢过去。
凤羽珩拿着手术刀的手都在颤抖了,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在甲板的另一头,十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个个手执弓箭冷目而视。最要紧的是在那些人的面前正摆着一只大笼子,在笼子里蜷缩着一个男孩,只着白棉布底衣,蓬头垢面,双眼凹陷,抓着笼子的两只小手全是血迹,左手的小指更是齐根断掉。
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控制不住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往前冲,玄天冥吓得赶紧在后头一把将人抱住,同时下巴抵在她头顶小声地说:“别冲动,千万不能冲动。”
凤羽珩也知万不是冲动的时候,可她找了这么多天的弟弟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急?特别是那小手的断指,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指得上,断了这么多天,就算接上了,肯定得失去灵动性了吧?
滔天的恨意再度翻涌上来,此刻的凤羽珩就像是一头发了怒的小豹子,弓着身子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冲上前奋力撕咬。
子睿“哇哇”大哭,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突然之间遭遇这一番劫难,他忍了这么多天,在小指断掉的时候都没哭,可眼下看到自己的姐姐,委屈就再藏不住。哭声一起就停不下来,直哭得凤羽珩肝肠寸断。
那些手持弓箭的千周神射中,有一为首之人,看到这姐弟情深的一幕不由得笑出声来,冲着这大雨扬声道:“济安郡主,想要这孩子活命吗?”
凤羽珩狠狠地咬着牙,全身都在哆嗦,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是玄天冥在她身后厉声道:“交换条件是什么?”
对方哈哈大笑,笑声里满布着贪婪:“九殿下放心,千周不要你心爱女人的性命,你们若能以那炼钢术来换,这个孩子就还给你们。如若不能…”那人阴笑一声,“听说济安郡主对这个弟弟十分疼爱,不知道我若再断他几指,郡主会做何打算?”
那人说话间,已然从旁人处接过一柄匕首来,握在手里上下掂着,就等对方的回答。
这话被凤子睿听到耳朵里,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了下来,终于可以再度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姐!不要给他们!子睿不怕死!那炼钢术就留在大顺,总有一天姐姐跟姐夫会带着全部都是钢器在手的将士冲入千周,到时候你们就把他们全杀了,给子睿报仇!炼钢术绝不能给!”
而此时,凤羽珩也已经逐渐地平静下来。有一丝疑惑开始在她心头逐渐绵延,她突然扬声问了句:“你们是如何得知子睿要独自往萧州去的?谁给你们报的信?”
这问题存在她心中几日了,原本子睿回萧州的日子没有这么快,可以说,跟她一路同行,这是走之前临时做的决定,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快?
她的问题玄天冥也在思考,很快便在她耳边说了句:“凤家有内奸。”
她当然知道凤家有内奸,凤瑾元身边就有千周的暗卫。可这也是凤羽珩最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听,事情就越是要往你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去发展。
千周人对于打架打短、气人气心这一手本事掌握得十分精妙,凤羽珩这一句问出口,对方立即大笑着告诉她:“想知道是谁想要你们姐弟死吗?想知道是谁想用你们姐弟和那炼钢术做为筹码,来与我大顺做这笔东山再起的交易吗?那我就告诉你,是你的父亲,一个叫做凤瑾元的人,是他暗里传书给我们,说出你们姐弟以及母女深情,告诉我们如果控制不了你,就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了你的母亲和弟弟,这样,就可以利用他们对你为所欲为!而这一次,也是他通过身边的人告诉我们,你们姐弟要离开京城了。”
他话说完,一脸得意与期待地看着凤羽珩,等着她神情崩溃,等着欣赏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济安郡主发疯的那一刻。
可惜,他们却都忘了一个论点问题。凤瑾元既然能对儿女这般无情,那么,他的儿女们,对他又能怀有多深的感情呢?
他们的话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效果,不但凤羽珩没疯,就连笼子里的子睿都笑了起来,那孩子讥讽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几次三番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故人。他想要借千周之势东山再起吗?想到千周去当丞相?我真是为你们的国君担心啊!这样一个对子女都如此无情之人,你们千周的国君若是哪一天不顺了他的意,若是不能满足他哪一个要求,他转过身就会再联和他国再给你个千周致命一击。啧啧,千周的皇帝还是太年轻,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其实子睿的话里有很大的漏洞,凤瑾元现在与资本与千周交易,那是因为他手里有凤羽珩这个筹码。可这筹码一旦扔出去,可就再不属于他,与千周反目的本事,他还真是没有。所以,子睿只是想气气那些千周人,自己也借此发泄一番对那个父亲的愤慨,并没有抱希望能把对方吓住。
千周人也的确对他的话并不上心,可他们可以不在意凤瑾元有没有机会二次背叛,却不能不在意这姐弟二人对他们父亲的态度。本是想用那话去刺激凤羽珩的,如今看来,凤羽珩刺激不到,就连这么小的凤子睿也刺激不到。凤瑾元那老匹夫,当真是在自己家里混得猪狗不如。
刺激不到凤羽珩,他们就必须得另想他法。为首之人半蹲下来,挨着子睿,一伸手就把他那一只没有断指的右手手腕给抓了住。子睿的手臂擦着铁笼子被拽出,刮出了一道血痕。
凤羽珩心里疼得不行,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哪怕是玄天冥都感觉到阵阵阴寒的戾气来。
凤子睿的话又再传来,那孩子的声音十分坚定,大声道:“姐!别管我!先生说了,人若不能好好活着,那便一定要选择价值地死去!子睿不怕死,就怕咱们大顺的东西落到这帮狼崽子手里!姐夫!你快跟我姐说说,千万不能把炼钢术给他们啊!”
凤羽珩双眼通红,这时候玄天冥正面看他一眼就会发现,她原本平时就有些微泛红的瞳孔此刻更加血艳起来,血艳之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些金黄之色。那点点金黄逐渐扩散,就好像变成了两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在双目中熊熊燃烧。
她久久未语,玄天冥却替了她扬声道:“你想要他死的人,绝不会死;你想要用来交换的东西,也绝无可能交换得去。千周人,从你们进入大顺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没有活路,这个事实,还非得要本王亲口对你们讲吗?”
他说话时,目光沉静,却将一种不容质疑的讯息递了出去。那些千周人有子睿在手,虽说不一定能保证自己活着出去,但却绝对有一万种方法杀死这笼子里的孩子。
他们认为玄天冥这话实在是有些托大了,不过是故弄玄虚吓唬人而已,更何况…
那为首之人站起身,将手中弓箭举了起来,在他的带动下,其余神射也将手中弓箭指向对面。弦上搭着箭,箭身微晃,明显是做好了要使追踪箭法的准备。
“大江之上,无处可躲。”那人扬声喊了来,“济安郡主,即便你也会使追踪箭法,即便你与我们对射,你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孩子,再加上你二人性命,换那炼钢术,你们,给是不给?”
对方话语已然现了绝决气,也不知道为何,那人就觉得玄天冥说的是对的,他们杀不死凤子睿,也得不到炼钢术。可若任务失败,再回千周,定也难逃一死。莫不如就此一拼,若真能带走那二人性命,回到千周也算是对那阴恨的国君有了交待。
对方箭尖的晃动又大了些,凤羽珩知道,那追踪之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射出。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怕!
她有什么可怕的,玄天冥早在对方举弓时就吩咐了身后众人把手臂都拉在一起,再搭到他的肩上。而他,则一直是从身后揽着自己的。利箭一来,她随时可以带着所有人进入空间,来个消失大法。只是这最后的退路,不到逼不得已她是不会用的。千周人,今日她不把他们的命全都留下,她凤羽珩便对不起这一场穿越,白活了这第二场人生。
嘴角一丝冷笑泛起,她没理那些千周人,到是看向那笼子向子睿问道:“子睿,怕不怕?”
那孩子摇头,“子睿只怕姐姐把炼钢术给了千周人,别的,什么也不怕。”
她点头,“不愧是我凤羽珩的弟弟!你放心,姐姐不会让你死,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就是你那断指,姐姐都会想办法再给你接回去。这些千周人,一会儿姐姐打断他们的手脚,再给你一把刀,你也不小了,是该学学如何杀人了!”
这话听在那些千周人耳朵里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可他们却谁都笑不出来,直觉告诉他们,凤羽珩说的,都可以实现。
也就是这么一晃神儿的工夫,三息都不到,就听从对面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有人看到那济安郡主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黑色的,样子奇怪,谁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一声响后,那离着子睿最近之人眉心突然多了一个血窟窿,双目圆瞪,鲜血外流,就那么突出其来地倒下,没有一丝防备。
紧接着,就见凤羽珩双手都抬了起来,黑色的东西由一变为二,由二变为三,再由三变为四,一手两个,“砰砰”声再度传来,这一次,血窟窿出现在他们所有人持弓的手腕之上。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7章 姐,我要杀了他
随着凤羽珩的发难,随着千周神射被神秘物品暴碎了手腕再使不得弓,大顺暗卫一拥而来,现场形势再度逆转。
废了一只手腕的千周神射再谈不上攻击力,而那些勉强在玄天冥和凤羽珩手底下离以活命的精卫们,哪里还对付得起玄天冥亲自培养的暗卫。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简直就是不公平的对决。
一时间,甲板上血流成河,所有船底都躲在船舱里不敢露头,只闻得阵阵小孩的哭声,在这样暴雨的清晨愈显凄凉。
凤羽珩面无表情地把双手握着的四支枪重新放回空间,前世,陆战部队的特级医官,组织对她这种人的要求是,不只医术要精湛,武力值、枪法也要过硬,否则,再好的医生也没有办法在枪林弹雨中去抢救更多的伤者。
凤羽珩放在空间里的枪不少,只是她从没想过在这冷兵器的时代真的会去使用。她从不想把火力太早的引入冷兵器时代,从不想太过份的打乱这个时空的规则。然而,事情况是不往她所希望的那个方向去发展,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一只手在推动她前行,逼迫着她把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带到这里来。
她想,这,就是宿命吧。
不及多想,凤羽珩趁乱赶紧扑到那笼子边上,手举军刀将那笼锁斩断。子睿在里面蜷缩久了,关节有些不太灵活,身上还有很多伤,她要很小心地才能把那孩子从笼子里拉出来。
她很想抱抱子睿,这个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从原主的角度给她亲情的孩子,因为她的原因受了这么多苦,天知道凤羽珩有多想把这个弟弟抱在怀里大哭一场。
可是子睿身上好多伤,之前被雨淋着看不出,如今到了眼前才发现,这孩子身上一道一道全是划痕,有的地方明显是鞭傻。手脚还铐着镣子,凤羽珩随手从空间里掏了一根发簪出来,三两下就把铁镣子打开,从镣子里挣脱出来的手腕脚腕上全都是淤痕,甚至她才握了一下那孩子就咧了嘴来。
凤羽珩觉得她已经没有办法表述自己的心疼了,那种疼是疼到骨子里的,除了她自己,还有原主这身体本身的反应,一齐攻击着她的心脏和神经。她一下就坐到甲板上,不敢用力去抱子睿,就只能自己呜呜地哭。
凤子睿害怕了,印象中,他的姐姐是这世间最坚强的女子,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把她给打倒。哪怕那次姚氏醒来之后说了那么重的话,凤羽珩虽说反应同样强烈,可当时她的眼里是带着绝望和委屈的,不像现在,满满的全是自责。
他用自己的小手轻轻地去给凤羽珩擦眼泪,可是眼泪混合着雨水,怎么也擦不掉。子睿有点儿急了,不停地说:“姐姐别哭,子睿不疼,真的不疼。这些都是外伤,养一养就好了。姐夫说了,男人身上不留点疤,怎么能叫男人呢!”
外伤早晚会好,这个凤羽珩自然知道,可她最心疼的是这孩子的手指,她看过,断处被人又剜掉一小块,隔了这么些天,接不上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争强好胜,不但要报原主的仇,还得让自己活得不憋屈。她千防万防,就是怕仇家找上身边的人报仇,可纵是千般小心,还是没能把这个孩子保护完好。凤羽珩想,姚氏若是看到子睿的断指,从今往后就再也不可能会原谅她了吧?
她拉过子睿的小手,一下一下地在那断指处摩挲着,伤口已经有一点结疤,大面积处却还是血肉模糊。她问子睿:“疼不疼?”
子睿本想说不疼,可伤口被不停地磨着,怎么可能不疼,他咬着牙点了点头说:“疼,很疼。”
“疼就对了。”凤羽珩的目光开始有了变化,褪去之前的凄楚,现了几分冷凝出来。她告诉子睿:“把这疼痛牢牢记着,哪怕将来不疼了,也不要忘记今天的劫难,更不要忘记那些向你挥刀之人。”
子睿点头,“姐姐放心,我都记着呢,他们每一个人的样貌我都记着,每一个人的声音我也都记着,绝不会忘。”
凤羽珩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揉揉弟弟的头,无奈地道:“傻孩子,你记他们有什么用。这些人的仇,一会儿姐姐就让你亲手报了,但是真正的仇,却是要跟站在他们背后之人好好清算。”
子睿迎着凤羽珩的目光对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凤羽珩从这孩子眼里看到了一丝与自己十分相像的熟悉,那样的眼神,每当她心中对某些人或事失望到极点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现在,子睿也有了。
“姐。”他反过握凤羽珩的手,认真地告诉她:“我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是北界的端木家,是千周皇室,还有,是我们的父亲。以前母亲说过,姐姐若对父亲下手太恨,会遭天谴的。我其实一直想问问娘亲,做父亲的对亲生子女下手,会遭什么样的谴?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用问了,姐,子睿不怕天谴,即便真的有,那谴也就谴了,我就是拼着天谴也要送他下地狱!那样的父亲,猪狗不如。”
这孩子越说越激动,整个身子都跟着哆嗦,凤羽珩紧握着他的双肩想把人稳下来,可子睿的话却还在继续,他说:“绝对不能留着他再继续祸害人!不只是我们俩个,还有三姐姐和四姐姐,都是他的棋子。三姐姐有了皇上的恩典,四姐姐却什么都不懂,她所看到的好其实不是好,她所认为的坏其实也不是坏。姐姐,我们所有人都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他生我们,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给他带去利益和价值,一定利用完毕,我们是生是死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我听到千周人说,他出卖我们的行踪,告诉千周人我和娘亲对你来说的重要性,试图让千周以我们来威胁你交出炼钢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千周崛起,从而利用千周推动五皇子登上皇位。姐,他满脑子都是想要做皇亲国戚,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的利益,卖儿卖女以求荣,这样的父亲还要来有什么用?姐,我要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异常坚定,双目圆瞪,直看向凤羽珩。
“好!”凤羽珩亦用同样的坚定回了他:“你想杀,就去杀,姐姐就站在你的身后。天塌下来,姐姐顶着。”
她说完,立即拉着子睿站了起来。恶战已经接近尾声,就在姐弟二人说话的工夫,千周人已经被杀掉大半,剩下的也就只剩下垂死挣扎。玄天冥一直护在她二人身边,时不时地扫走意图偷袭的
凤羽珩开了口,扬声道:“留活的!给我弟弟练习一下怎么杀人!”
这话一出,暗卫们马上调整了手法,从杀变成了留。很快地,最后五个活着的人也被按押在甲板上,每个人都被掰碎了一颗牙齿,那藏在齿间的毒药也被抛入江水。
大雨将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可空气中的滚滚血腥之气却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分站在子睿的左右两边,他将手放在那孩子的肩头,用力地握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去吧!拿着你姐姐的军刀,你就当自己是屠夫,当他们是猪就好。姐夫告诉你,杀人之前先剁十指,他们断了你一指,你就断他们十指,今日如此,今后也是这样。不管是谁,只要他欺你一分,你就以十倍之力讨要回来。”
凤羽珩亦点头说:“没错,子睿,人不狠,站不稳。去吧!杀人这种事,早晚有一天你都要学会的。你是我的弟弟,这点胆量,必须得有!”她说话时,手中军刀已经塞到子睿手里,同时手绕到他的背后,突然用力一推,一把就将那孩子推到了前头。
子睿跄了一下,却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再不是一个孩子了,他必须得跟他的姐姐站在一起,互相依靠,互相保护。手里这把刀就是他成长的开始,对面这些人,就是他成长路上必须挥刀砍去的荆棘,荆棘砍掉,他就长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手中军刀死死地握着。
千周人被大顺的暗卫押着,一个都动不了。白泽也在其中,此时,正抓着一个千周人的手对子睿道:“睿少爷,把你的刀拿平了,这手指头属下都给你竖起来,你先一根一根的剁,手法熟练之后,就可以几根几根一起剁。剁完了手指头再剁手,只要你高兴,你就把他们全都给剁成肉泥!别怕,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子睿点点头,“我不怕。”再往前走了两步,军刀平伸,已然挨到那千周人的食指上。“如果连人都不敢杀,如果还是走到哪里都需要保护,我有什么资格做济安郡主的弟弟?我怎么敢期望有一天能跟着姐姐姐夫一起冲上战场?白泽,你握稳他的手,我来了!”
话毕,军刀突然往前一递,唰地一下,那千周人的四根手指全部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