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的宫车快马加鞭地去追赶子睿,然而,暗卫们护送子睿回萧州也是当务之急的,因此脚程特别快,以至于他们追到天黑也没追上。

当晚,宫车停在一个小镇,白泽买了一辆马车回来,决定再派两个人把松康先送回大营去。一来减轻宫车负重,二来他跟着也没什么用,还要分出人来保护他。

小镇上的人睡得都早,只剩一家客栈门口的灯笼还亮着,玄天冥征求凤羽珩的意见:“是休息一晚还是继续追?继续追的话就要换马,咱们这一天疾驰,人没事,马却不行。”

凤羽珩是很想继续追的,那种不安的感觉依然很强烈,可玄天冥说得对,人没事,马却不行。宫车换车只需两匹,但跟着的那些暗卫们呢?长时间的追踪不可能暗卫一直用轻功跟着,他们也要骑马,这小镇子就这么大,上哪儿找那么多好马去。

“歇一晚吧。”她话中颇为无奈,再掀了帘子看了看那家还留着灯笼的客栈,心里开始盘算着待明早一定要打听一下镇子上有没有好马可卖。

玄天冥牵着她下了车,黄泉和白泽二人上前去扣那客栈的门,店家很快就出了来,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那人往外看了看,在看到他们的宫车时,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后就说了句,你们稍等。

砰地一声,门又关起了来。

玄天冥与凤羽珩对视一眼,皆觉出不大对劲。

不多时,客栈的门再次打开这一回换了个老者站到门口冲他们招手。白泽率先进了去,不多时立即跑了出来,对玄天冥道:“主子,快进来。”

其它人匆匆进了客栈,跟着那老者一路往后院儿走,直走到后院儿才发现那里停了辆马车。

凤羽珩心里“咯噔”一声,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

客栈老者告诉他们:“天没黑的时候来过一伙人,带着位小少爷,说是着急赶路坐马车太慢了,便用这辆马车外加一些银两跟我换了几匹快马。有位爷临走时吩咐说,如果有人坐着很华丽的马车来到这个镇子,为首的又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那就把这辆马车给他们看,并把行程告诉他们。老朽瞅着几位应该就是那位爷说的人了,你们瞅瞅,这马车可是认得的?”

白泽指着马车说:“这是我们分给凤家少爷的那一辆。”

凤羽珩急开口问那老者:“他们可还留下什么话?”

那老者说:“到也没说别的,只说是要去萧州,有些急。可老朽听着他们话里似乎说过什么来不及了,走的确实特别匆忙。这会儿天都黑了,从这镇子到另一个镇子,怎么也得快马加鞭到天亮,想来定是连夜赶路的。”

那老者只负责传话,他在镇上开客栈多年,见过的人也多了,虽觉面前这些人个个气宇不凡,但想想自己也没做亏心事,这些人也不像是恶煞,便也没有多害怕。

玄天冥拉着凤羽珩往那马车跟前走了去,目前停留在车厢木框上。凤羽珩也看过去,就见那木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标记,像是一只张拉开的弓。

班走这时也凑上前来,一看之下不由心惊,自顾地给凤羽珩解释说:“这是殿下这边专用的标记之一,代表着…危险。”

“危险?”她重复了一次,心下犯起合计。

会有什么危险呢?十名暗卫护送,却危险到要弃车改马,这分明就是加快速度在逃命的节奏,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危险能让十名暗卫都惊慌至此?

她向玄天冥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对方也是紧拧着眉心,完全没有一丝头绪的样子。不过玄天冥还是做了决定:“不能休息了,继续追。”随即问那店家:“我给你三倍银两,你按我们的人头再备些马匹来。记住,要好马,脚程越快越好,知道吗?”

那老者一脸苦色,无奈地摊摊手道:“这位爷,您就是给老朽十倍的银子,老朽也找不到快马了。不瞒您说,就在带着小少爷那伙人走了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就又来了一伙人,一共二十人,买下了这小镇上所有的马。其它的马到是还有,可老马居多,驮个货物还行,骑人就不行了。”

凤羽珩急声惊呼:“所有的马?这镇上难不成一共就二十匹快马?”

那老者摇头:“不止,那伙人在镇上逗留一个时辰不到,一共搜罗到了五十几匹快马,那的确是镇上的极限了。你们也看到了,咱们这镇子太小,说是镇,其实也不过是京城与萧州之间一个中转的地方,能凑出五十多匹马已经不错了。”

玄天冥冷哼,捏了捏凤羽珩的手。他们此时已经都明白了,二十个人根本用不了五十多匹马,但是却成功地断职他们的后路。说到底,这才是人家的真正目的。

凤羽珩最怕的就是有人对子睿和姚氏下手,姚氏那边已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不希望子睿再有任何闪失。否则她不但对不起原主,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偏偏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子睿摆明了有危险,十名暗卫都在逃跑,那追过去的二十几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玄天冥知她担心,于是当机立断地吩咐白泽:“把拉宫车的两匹马拆下来,喂马,喂所有的马,然后所有人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出发。”说完,又跟那老者道:“劳烦你多备些草料,另外再叫人预备些饭菜,我们只留半个时辰,饭菜越快越好,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店家这一日之内一连接待了两拨奇怪的人,算上他们已经是第三拨了,最初的好奇心也被磨得差不多。听了玄天冥吩咐,二话不说,立即带着小二返回店中。

玄天冥亦拉着凤羽珩回到店里去坐着,有小二给他们倒了水,凤羽珩从空间里拿了些茶叶出来给大家泡水喝,自己则拿了两包速溶咖啡。要追人就必须得保证精神饱满,不能马累人也累。

玄天冥小声与她分析起当前形势:“尾追子睿的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想来不管是千周还是北界,都有可能。甚至也许是其它势力的人,也都不能排除在外。我们眼下除了一路追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些马匹不知道能挺多久,但想来再跑一夜,坚持到明天天亮到下一个小镇,应该没有问题。”

可凤羽珩还是担心:“如果前面镇上的马也被人都买走了呢?”

玄天冥说,“那至少说明那伙人还没追上子睿,咱们就还有机会。”他拍拍她的肩:“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知这不过是一句安慰,车到山前到底有没有路谁也不知道,如果前面镇子上的马真的她没有了,他们现在骑的这些,最多再坚持半天,就必须要停下来休息。这一休息,脚程就又落下了。

凤羽珩皱着眉一脸心事地捧着咖啡一口口地喝,玄天冥又同她道:“北界和千周不敢主动出兵,是因为往大顺腹心之地打他们没有胜算,他们都在等着我们主动进攻,这样便可以利用北边寒冰消耗大顺的兵力。但是,不举兵出击却并不代表不玩儿阴的,珩珩,我是在想,那十名暗卫即便是遇到同等高手,也足以一敌三。可为何逃得这样狼狈?为何又留下我军中代表着绝等危险的标记?”

凤羽珩心里一沉,怔怔地说:“难不成…是千周神射?”

“有可能。”玄天冥说:“暗卫纵是身法再好,可千周神射有追踪箭法,那箭法一出,你说,谁能躲得过?”

凤羽珩想说她能,可这时候逞这个威风也没必要,她只后悔没有想到把躲避追踪箭法的方式教给那些暗卫。如果千周真的派了神射出来追击子睿,这还真是是一件难办的事。

“你放心。”玄天冥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捏了一下,“就算被抓住,子睿也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们应该是想用那孩子来与我们谈条件,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可惜了那些个兄弟。”

他所说的兄弟自然就是那十名护送子睿的暗卫,玄天冥从不把暗卫当奴才,对于他来说,暗卫也好,白泽这样的侍从也好,那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命与他的一样珍贵,他做不到用兄弟的命去挡箭的事情,自然也做不到眼睁睁等着兄弟送死的事。

可是眼下,却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畜生跟人不同,马不歇,不喂,它是真的不走路啊。

店家的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那老者跟玄天冥说:“有几个大锅炖的菜,是晚饭那会儿没卖完的,都是好的。也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吃些吧。老朽叫人装了不少干粮给爷带着,你们路上饿时再吃。”

玄天冥点点头,示意白泽给钱。白泽掏了两大块银元塞给那老者,老者也不推却,拿过来就收下了。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再次启程。

这一跑又是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终于看到前方镇子。人们怀着忐忑的心找到卖马的马贩,一问之下,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们心惊的结果:“几位爷,你们来晚了,寅时那会儿来了一拨人,把我这马场里所有的马都给买走了。不但这里的马,就连镇上几个大户人家里养的好马都给收了去。”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18章 追踪箭法的躲避之术

一夜疲累,一听到这样的话,凤羽珩差点儿就没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班走及时的扶了她一把,一看他这样不行,干脆把人从马背上给扶了下来。那马一得了解脱,立即弯下前蹄俯跪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粗气。

凤羽珩心更沉了,马累成这样,她还是所有人中身体最轻盈的,她的马都这样了,别人的马怎么可能还跑得动。她与玄天冥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目中的无奈。

玄天冥说:“休整一日吧。”

她点头,“那便休一日。”

白泽将所有马匹交给那马场主,让他带着去喂,然后又在马场附近寻了家客栈住了进去。

一天一夜的赶路,对于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惜他们此行差就差在没有做足准备。玄天冥的好马分两批放着,一批放在大营,一批养在御王府里。如果此次出京城就确定下来要往萧州去,他就骑好马了,可偏偏定的就是去大营,大营里有马,无需再用府里的那一批,这才导致骑了这些个中等马出来。

眼下后悔已晚,从京城调马过来也根本来不及,玄天冥揽着凤羽珩半靠在床榻上,劝她说:“好歹睡一下,养足了精神比什么都强。要知道,再往前去,不只是赶路的问题,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伏击。”

他一说到伏击,凤羽珩立马就想到来自那千周神射的威胁,于是赶紧道:“没有时间休息了,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我给你们讲讲如何躲避追踪箭法。”

玄天冥眼一亮,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追踪箭法也能躲过?”

凤羽珩点头,“能!不但能,而且说起来,道理十分简单,方法也十分简单。”

“那好。”玄天冥立即起身,到门外吩咐守门的人,“所有人集中到这里来,立即。”

然后回过身,见凤羽珩也起了来,不由得担忧地问:“学这个要学多久?我还是希望你能睡一会儿。”

“你放心。”她扯了个笑,“我只把道理讲一遍就好,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我们谁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来,所以,这方法能早说就早说,以防万一。”

玄天冥没再说什么,很快地,所有暗卫,包括白泽和黄泉忘川都集中到了这间屋子。本就不大的一间上房被挤得满满,甚至有些暗卫还吊在了房梁上。

人们还都不明白为何突然又把他们都叫了起来,但看主子们这神色,便知定是有要事需加以说明。

玄天冥没开口,只是冲着凤羽珩点了点头,示意由她来说。凤羽珩也不客气,缓缓开口,控制着声音,尽量让屋子里的人都听见,同时又保证传不到外头去。她说——“如今往萧州去的那一伙兄弟遇到了危险,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我与九殿下之前也做了一番分析,我们自己的暗卫有多大本事这个咱们心里都有数,能将十名暗卫逼得弃车改马慌逃,我们想,追击的人,八成是千周神射。”

“千周神射”四字一出口,所有人心里都跟着沉了一下。随着玄天冥西北一役,人人皆知千周神射意味着什么,那是连玄天冥都无法躲得过的追踪箭法,如果这次出击的是神射,那前面的人,哪里还有生还机率?

人们面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班走,他跟子睿接触得多,一想到追着那孩子的人居然是千周神射,他的那颗心都急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不由得冲口而出——“那该怎么办?”再想想,又道:“如果调神机营的人过来,有没可能跟他们对射?”

这话问得其实很不专业,但这种时候除了这么问,人们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却见凤羽珩摇了摇头,道:“对射没意义,两败俱伤。更何况,再回大营去调兵,根本来不及。”

“那怎么办?”有人问道:“我们没有取胜的机会?”

“有。”凤羽珩的话让所有人精神一震,“叫你们过来,就是要教给你们如何去躲那追踪箭法,如何能不被那箭法射中。”

此时此刻,人们的反应跟刚刚玄天冥一个样,他们都无法相信那追踪箭法居然还能躲的。

可说这话的人是凤羽珩,是同样也会追踪箭法的高手,这话由她说出来,说服力就大了许多,人们个个心里都升出希望,瞪大了眼睛带着期许地看向她。

时间紧迫,凤羽珩也不多等,赶紧又道:“其实说起来,破解追踪箭法的道理十分简单,想要躲避它,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躲。”

“不躲?”人们不解,“不躲如何避得过?”

凤羽珩告诉他们:“所谓追踪箭法,顾名思义,就是追着目标的脚步而行进的箭法。能让弓箭手使出这样的箭法,目标之物绝对就是在移动,而箭法的精妙之处就是随着移动之物继续移动,而且比目标要快上数倍,以至于最终在追逐的过程中将其射中。而对于静止之物,弓箭手只需平射即可。我再说简单一些,就是追踪箭法只能追射移动之物,你动它动,你不动,它失效。”

她的话暗卫们还需要消化一阵,玄天冥却是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只有对移动的目标才能使用追踪箭法,而对于静止之物,那箭法是无效的?”见凤羽珩点头,他便又问道:“那如果是先前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突然停下来呢?”

凤羽珩会心一笑,“这便是避开追踪箭法的精髓之所在。”再看暗卫们多少也有些理解,她又继续说:“但这种突然停止要算好距离,太近不行,太远你又听不到箭来。所以,以三十步为一个结点,只要你们能在箭支袭来三十步开外就停止动作,不用做别的,只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可能保证那支箭在十步之内必自然落地。而至于敌人若选择平射,那以你们的身法,我根本无需担心。”

人们恍然大悟,停住,追踪就失去了目踪,道理居然就如此简单。但如果凤羽珩不说,即便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没有人能想得到。或者就算有人想到了,也没有人敢去试。谁能在明知身后有箭袭来的情况下还能不躲反停呢?而追踪箭法射的就是人们的这个心理,那些被射中之人,其实是被自己跑死的。

白泽一跺脚,“早知道这一招,当初主子也不用遭那个罪了。”

玄天冥摆摆手,“无妨,就当为了遇到你们王妃。”一句玩笑话起,气氛总算是缓合下来一些,但担忧还在。他看了看凤羽珩,小声问她:“带弓了吗?”这话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真正听懂,因为玄天冥的意思是说:空间里有弓吗?

凤羽珩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又扬声道:“大家先回去休息,把我说的要领在脑子里多过两遍,待咱们再次出发后,寻一块空地,我们来试一下。”

人们纷纷点头,神情都带着几分振奋。能躲避追踪箭法,如果这一招真的好用,今后只需多加小心,千周神射于他们来说,便等同虚设了。

暗卫们再度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凤羽珩干脆拉着玄天冥到空间里去洗了个澡,然后才出来倒头大睡,一直到天黑之际,外头才有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忘川在叫他们:“殿下,郡主,可以起了。”

又是连夜赶路,好在人歇了马也歇了,再走起来也快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明月升空中,一队人行至一片树林深处。

马踏之势渐渐收缓了些,再行两里,就见玄天冥一扬手,自己的马率先停了下来。

凤羽珩的马也跟着停下来,随即,身后众人都围上前,个个面色都带着几分激动。他们知道,这是要试那追踪箭法的躲避了。

环视众人,凤羽珩不由得暗里点了点头,玄天冥练出来的兵果然没有胆小的,对于如何躲避追踪箭法,她也只是讲了一下其中道理和要领,至于到底能不能躲得开,谁也没有亲眼所见。可眼前这些人,无一人退却,就连忘川和黄泉二人都跃跃欲试,甚至班走主动开了口说:“让我来试箭吧!”

他一带头,其它人也跟着急声为自己争取道:“让我来吧!让我试!”

班走有些烦,大声道:“我是郡主的贴身暗卫,自然应该由我来!”

黄泉不服:“我还是贴身丫鬟呢,不比你亲?”

一时间,众人争论不已。

玄天冥不由得苦笑,“不没试过,不知道到底行不行,这试箭保不齐就是送命的活儿,你们怎么还争着干。”

可是立即有人答:“不试就更加不知道行不行了!如果真是送命,那属下愿意替其它兄弟送这个命。”

其它人也是同样的话说出口,一时间,听得凤羽珩心中暖意乍起。

“你们放心,不会死人。”她带着感慨地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特别是这种以命相搏的。我与九殿下从始至终都秉承着一个观念,那就是,下属也是人,奴才也是人,人命对天与地来说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我们身份贵重,就把活命的机会留给自己。所以这试箭——”她看向玄天冥,眉间带着挑衅与使坏的笑,扬声说:“你来!”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19章 葬了他们,就去报仇

让玄天冥试箭,是凤羽珩对自己所用之法最大限度的保证,她必须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所教授的方法是对的,只有人们完全相信,才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牺牲。

她冲着玄天冥点了点头,二人也不耽误时间,玄天冥立即下马往前跑了开,来来回回的跑,还划起圈来。

凤羽珩从袖中掏出弓箭,自动忽视了人们看着她把那么一大张弓掏出来时抽动的嘴角,她拉弓搭箭,深吸一口气,瞄准玄天冥跑动的方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凤羽珩展示追踪箭法,虽然在大营的时候也见识过,但每一次看都有着与第一次一样的震惊。追踪,追着跑动的目标让箭支自行调整路线,听起来多么诡异,可偏偏就有人能够做到。曾经他们以为千周神射会的这一手,足以击杀他们这些以身法为傲的暗卫们,可如今他们有了济安郡主,她不仅也会追踪箭法,她甚至可以教给他们如何躲避追踪箭法!

大顺的暗卫们心里都憋了股子劲儿,这一招真要学成了,千周的混蛋们,定要让你们为曾经的伤害付出血腥的代付!

凤羽珩的弓已经拉至满弦,玄天冥的跑动也更快了起来,甚至已然运起轻功,身形翻飞,并向远处疾蹿了去!与此同时,就听一声弓鸣突起,凤羽珩放开主弦,箭支破空而去,带起空气中的一阵共鸣。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只见那箭支呈曲线形奔着玄天冥逃窜的方向射了去,步步逼近,玄天冥往哪边跑它就往哪边追,不管是弯路还是回路,那箭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

终于,箭支逼近到三十步之内,玄天冥双耳微动,准确地判断计算好距离,原本疾动的身形突然间定格下来,就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人们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有人已经将手捂至心口,这种紧张简直比大难临头还要来得更猛烈些。箭支很近了,如果玄天冥躲不过,那必然中箭,他们几乎不敢想像主帅再次中这追踪箭之后,西北大营还要如何继续下去。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直射向玄天冥的箭就在他定住身形之后,又往前奔了十几步,很快就减了势来。终于,在距其还有十步距离的地方落向地面。

追踪箭法落了空。

嘶!

人们再次抽气,纷纷看向凤羽珩,震惊之余又带了叹服。

另一边,玄天冥已经把落地的箭支减了回来,到了近前扬了扬,大声说:“你们可都看好本王适才是怎么做的了?”

暗卫们纷纷点头,齐声道:“看好了!”

“恩。”玄天冥说:“如今躲避之法已经由本王亲试过,事实证明是完全可行的,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千周神射将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他顿了顿,看了下暗卫们的振奋,又道:“这次我们也是猜测前面的兄弟八成是遇到了千周人,现在事不宜迟,咱们还得快快追上才是。”

他说完,翻身上马,就想招呼大家继续前进,却在这时,就听到对面密林深处似有马蹄声传来。不快,马蹄还有些紊乱,就从刚刚玄天冥试剑的方向步步逼近,带了血腥之气。

班走身形一动,率先到前方查探,再回来时,却是背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身后还跟着一匹跛脚的马。

众人一愣,纷纷围上前去看,这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原来受伤之人竟是被一箭穿胸,身前的箭尖儿都看得到,血流满了马背,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黑。

有一名暗卫叫了声:“这是老六!”

凤羽珩不认得,她看向玄天冥,就见玄天冥亦是紧拧着眉,伸手按向那人的肩头,轻叫了声:“老六,醒醒。”

班走在她身边小声说:“这是殿下身边的暗卫,负责保护小少爷到萧州的十个人之一。”

凤羽珩心里“咯噔”一声,二话不说,赶紧伸手去搭那人的腕脉,却发现那人脉搏虚弱得几近没有,已经跟死人所差无几了。她又往心口处的箭伤看去,一股股的黑血依然不断发往外冒着,很显然,箭上有毒。

玄天冥问她:“能救吗?”

凤羽珩拧着眉,只说:“我试试。”然后伸手入袖,很快拿了副手术用的胶皮手套出来,戴上之后才往那伤口处按去。这一按之下,更多黑血流出来,伤者神经反射性地动了一下,人却还是没有醒来。她无奈地跟玄天冥说:“我可以动手术给他拔箭,也能止住血,但我解不了毒。”

凤羽珩此时此刻觉得特别的无力,华夏五千年的智慧不正用在正道上,歪门邪道也用了不少。她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内伤外伤都不在话下,却唯独这个毒药,如果没有对症的解药,即便她是来自后世的凤羽珩,也是束手无策。

“郡主,真的没救吗?”有暗卫与这老六熟识,心中不忍地问了一句。

凤羽珩也是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别的什么都好办,就是这个毒…已经入心了。”

人们皆是叹了一声,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人伤得如此之重,黑血横流不说,就连脖子处的皮肤都改了颜色,明显是毒已攻心。千周这种番邦小国最是擅使毒药,而且他们那地方偏北,到处都是茫茫的雪山,雪山上有什么东西能研制出什么样的毒药,大顺人根本就搞不明白。济安郡主说能把穿心的箭伤治好已经是奇迹了,让她解这已经攻心的毒,就算是神仙,也治不了。

众人看着这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气若游丝,眼瞅着就要断气的老六,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早在成为暗卫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为主子生,为主子死,不可以眨一下眼睛。生与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瞬间而生的凄哀也很快便退了下去,有人说:“他拼着这样的伤往回跑,肯定是有消息想要带回来。”

玄天冥点了点头,再想想,问凤羽珩:“可有办法让他暂时清醒?”

凤羽珩想了想说:“办法有,但他伤的太重,这办法用过之后只怕效力一失,人会立即毙命。”

“用吧!”玄天冥没有一丝犹豫,可看向那老六的目光中却带着无限的心疼。“这笔帐我们都记着,总有一天,要去跟债主把帐讨要回来!”

凤羽珩不再犹豫,伸手入袖,很快便掏出一支针剂来。她一边操作一边给众人解释:“这是强心针,可以让濒临死亡的人出现短暂性的清醒,但时间很短,而且效力一失,这人马上就会死亡。”她说话间,针头已经扎进那老六的肌肉里,开始缓缓地往里推注。

不多时,一针管的药液全都推了进去,再等片刻,原本深度昏迷的人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看玄天冥和凤羽珩,目光中一片茫然。

凤羽珩主动开口道:“你叫老六是吧?我们发现你时,你正在昏迷在马背上,马是往京城方向跑的,你受伤太重,我只能暂时的用药物令你强行苏醒,但这种药物有个致命的副作用,就是效力短暂,而且失效之后,你…”

“马上就会死是吧!”那老六已然清醒过来,随即摇头,“没事,属下拼着重伤往回赶,目的就是为了能迎上主子们。我长话短说,护送凤家少爷的队伍遇到了追袭,对方是千周人,擅使箭,而且箭招诡异,竟与当初射了殿下的那种箭下一般无二。我们十个暗卫全部中箭,其余九人当场就死了,我命大,还留了一口气,在那帮人走了之后骑了他们扔下不要的伤马返回报信。凤家少爷被那伙人虏走,往…往北边去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瞪大了双眼,体内产生巨大的痛苦让他承受不住,双眼外凸,就像马上就会爆裂出来一样。

凤羽珩抓着他的手,大声道:“老六,谢谢你,谢谢你们所有人。你放心,十条命,我凤羽珩定一条不差地给你们都补回来!”

她能感觉到握着的手颤抖得俞发严重,那人目中渐露不舍,一一扫过围着他的众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句:“兄弟们…还在,在前面!”最终,沉沉死去。

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玄天冥都双眨红,愤怒掩饰不住地迸发出来。

凤羽珩强迫自己最先冷静,然后迅速地着手处理起尸体,一边用大块儿的酒精棉擦着尸体上的血迹一边说:“大家立即动手挖个深坑出来,咱们不能让兄弟就这样弃尸荒野。”

人们听了吩咐立刻着手挖坑,凤羽珩处理尸体十分专业,甚至把心口那一箭都给拔了。只不过箭拔出来之后却没扔,只收回了空间。黄泉问了句:“小姐留着那箭干什么?”

她冷哼出口:“留着有一天遇到仇人,再送还给他!”

她说话时声音凄厉,莫大的仇恨弥漫在这山林间,也感染着身边所有人。暗卫们对她不停地从袖子里掏送东西已经不再诧异,所有人都在等着有朝一日为那十名死去的兄弟报仇。

终于,深坑挖好,凤羽珩从空间里拿出白布来将尸体裹住,由玄天冥亲自送入葬坑,再一齐填土。班走寻了块木板来,玄天冥匕首刺上那人的名字,插入土包中。

人们对着荒野孤坟深鞠一躬,而后上马,玄天冥指着前方说:“还有九个兄弟在等着我们,葬了他们,咱们就去报仇!”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0章 终进萧州

其余九具尸体在前方十里处被找到,同样的方法挖坑掩埋,立牌,鞠躬。

当玄天冥的队伍再次往前推进时,凤羽珩迎着风,眼泪都飙了出来。

玄天冥驾马与之并肩,伸了手往她眼上抹了一把,大声道:“不哭!把仇恨记住,犯我之人,必当加倍奉还!”

又是一天一夜,途径一村一镇,马匹依然全部被清了场。玄天冥都气乐了,坐在官道边的茶棚前一边嚼着饼一边说:“我还以为多大个能耐,无外乎就是拖着我们速度。”

凤羽珩沉着脸,吃完了最后一口饼之后,就开始擦她那张弓。那弓一直放在空间里,不是后羿弓,但也是在大营时玄天冥送给她的,韧性及好,重量也适中。

子睿被虏这件事一直在她心口堵着,堵得她偶尔就会上不来气儿。擦弓的手一下一下完全是下意识在动,那些暗卫死去之前的最后一幕反复在她眼前出现。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她对追踪箭法实在太过了解,她知道,除去死亡带来的疼痛之外,那种被追踪时的恐惧和绝望才是最致命的。那些男儿明明有最好的身后最棒的轻功,可身后的箭却是越逼越近怎么甩也甩不掉,她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她在学习追踪箭法的时候,就接受过相关心理训练。

凤羽珩直盯着那些正在吃草料的马,有些马的马掌都快掉了,有些马的脚也有些跛了,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马换,就只能咬着牙继续骑在马背上,直到马匹倒下,再不能行。她只狠自己没能提前知道还有穿越这个事,否则她一定往药房里开一辆越野汽车备着。

可惜,哪里有那么多“早知道”呢!她给玄天冥又倒了些茶,轻叹一声,小声道:“我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千周为什么要绑架子睿?就是为了对付我吗?拖延炼钢的进度?可是新钢已经不需要我每天都盯着去炼,就算没有我,大顺现在也已经可以拥有钢器。”

玄天冥拧着眉心道:“国仇是一方面,家恨也包括在其中。茹嘉那笔帐,还有那几个千周人的帐,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清算了。只是对方对子睿的行踪掌握得这么精准,又能把这一路的马清得如此干净,应该不仅仅是一伙神射能做到的,肯定还有帮手应合。”

她想了想,又道:“凤瑾元身边有千周的暗卫,但人数应该不多,如今看来,隐藏在大顺境内的千周人肯定不少。”

玄天冥冷哼一声道:“也有可能不是千周人,毕竟大顺近百年来对边境的防范都相当严密,他们想混入国境也不容易。”

“恩?”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北界?是端木一家?”

玄天冥点头,正准备接着说下去,这时,就见这条官道往北延伸的那一边突然有匹快马往这边直冲而来,马蹄飞踏时卷起阵阵尘沙,惊了两旁林子里的飞鸟扑扑地飞起离去。

黄泉眼尖,一眼就把那骑马之人的身份认出来,不由得指着那人急声道:“是官差!那人是驿站的官差!”

她这一叫,班走二话不说,身形一闪直冲上前,直接就把那人和马给拦了下来。

骑马的官差吓了一跳,冲口就道:“大胆!我乃朝廷传信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任何人不得阻拦!”这人到也有些胆量,班走功夫好,能以一己之力轻轻松地就把八百里加急的快给拦下,换做一般人定吓得不轻,可他还有意识报出名号来,而且还扭转了头,往玄天冥等人所在的茶棚这处看。

经营这茶棚的夫妇俩早吓得躲到一边儿去了,那人目光扫视一圈,很快便又扫了回来,最终落在玄天冥身上。

“你是…”他明显一怔,随即惊讶地道:“九殿下?”

“哟!”黄泉问他:“你认得我们殿下?”

那官差挣扎了下想从班走手里头挣开,可惜没成功,他无奈地道:“你既然是与九殿下一起的,那就不必抓着我不放了,我真是朝廷钦命的传信官,九殿下我是没见过,但那面具和眉心的紫莲,我却是心里有数的。”

玄天冥冲着班走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人放开,班走这才松开手来。他这手刚一松,那官差立即就扑到玄天冥面前,二话不说先扑通一跪,然后直盯着玄天冥的脸仔细打量。

忘川看着这人谨慎的样子,心知定然是有要事,八百里加急,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万不可能用八百里加急的。她想到这儿,便开了口对那官差说:“你放心,在你面前之人的确是大顺九皇子无疑,殿下身边的是济安郡主。”

她一提济安郡主,那人立即“呀”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凤羽珩,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没错没错!九殿下的面具和眉心紫莲虽是一早就知道的,但也只是传说,下官并没亲眼见过。但是郡主在下认识,那时候郡主还是县主,京里闹冬灾时您在百草堂门口施暖茶,下官还讨过一碗。”

忘川又道:“既然都确定了身份,那你快说说,这八百里加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官差长叹一声,这才道:“下官是驻扎在誉州的传信官,这八百里加急是从北界那边传来,到誉州周转。信是那边驿馆的人冒死送出,有话带着,这急报的内容如果不能亲禀圣上,那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九殿下或七殿下,实在不行就去找济安郡主。殿下——”那人盯着玄天冥一脸苦色地道:“北界三省…反了。”

“什么?”凤羽珩下意识地一语出口,随即看向玄天冥,“这么快?”

玄天冥紧攒着眉心,很显然,这个消息于他来说也很是意外。那官差还在继续道:“北界三省在都统端木安国的带领下归顺了千周,千周允诺三省之地设立为番,由端木一家世袭统领。同时,千周也不再向大顺朝供,并有计划地开始屯兵。驿馆那边的人说,北界归顺千周应该至少也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但消息一直封锁着,可千周的人却放进来不少。他们往京城传过几次信,可中途全部都被劫杀了。”他说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是下官命好,在这里就碰上了殿下和县主,也算幸不辱命了。”他一边说一边将怀中的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密信给天冥递了去。

玄天冥把信接到手里打开看了一遍,再递给凤羽珩,两人看过之后皆是一阵沉思。

信上内容与这官差所述无差,端木一家造反,又极力封锁消息,眼下大顺境内不知道有多少千周探子被放了进来。既然归顺千周是几个月前的事,那便是说这计划应该是在老三玄天夜出事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端木一家,可当真是狼子野心。

“你继续往京城去吧。”玄天冥吩咐那官差,同时又摘了自己的一枚玉佩,“拿着这个进宫,就跟皇上说你已经见过本王,本王现在往北边去,让皇上无须担心。”

那官差也知事情紧急,不多耽搁,匆匆喝了口茶就上马继续赶路。凤羽珩亦起身,看了眼还在吃草的那些疲惫的马,有些揪心。

“咱们还能骑多远?”她问玄天冥,“到时候没有马了,可怎么办?”

玄天冥算算路程,同她说:“从这儿到萧州,最多再一天,那些人清得了小村镇的马,却绝无可能清完整个萧州。只要能到萧州咱们就还有希望。”

班走也点头道:“能跑多远是多远,实在马跑不动了,咱们就自己跑。主子你放心,这么多兄弟,一人带你一程也够了。”

“好。”凤羽珩也不再多纠结,干脆地道:“那咱们就赶紧动身,能走多远是多远。”

这一天入夜,十七匹马全部倒在地上,再起不来。看着这一路辛苦驮着他们的马匹,凤羽珩的鼻子又开始发酸。玄天冥却当机立断地把她背了起来,并告诉所有人:“弃马!”然后率先纵起身形,展了轻功继续赶路。

凤羽珩的轻松还是不行,虽说已经比去年刚来时有了很大的进步,上个房跳个梁也不在话下,但像这种用轻功带步的事情她却是做不来的,就只能任命地附在玄天冥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感受着耳边刮过的劲风,心里的恨意再度滔天。

她趴在玄天冥的耳边,小声地道:“我一定得把子睿救回来,必须得保证他的平安。玄天冥,如果我再弄丢了子睿,母亲就再也没有可能原谅我了。”

玄天冥身子一怔,他就想问你到底做错了什么非得要被原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能看得出凤羽珩对姚氏的爱,虽然那个当娘的不怎么招人待见,可毕竟凤羽珩得管她叫一声娘亲。罢了,她喜欢,他成全便是。

“你放心。”玄天冥说,“人被虏到哪我们就追到哪,哪怕深入千周腹心之地,龙潭虎穴,为夫陪你一起去闯!”

天大亮时,这一行十七人终于站到了萧州城外。这是从京城往北走所经过的第一个大省,萧州的繁华虽不及京城,但因没有京城管制得那样严,所以看上去像是比京城还要热闹一些。

玄天冥等人进城之后立即寻找马场,不出所料,前面的敌人果然不敢对大省下手,这萧州城的马匹资源充足,且十分精良,足够他们选用。

可就在众人专心挑马时,那马场主盯着凤羽珩这边看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试探地问了句:“请问这位小姐,你是姓凤吗?”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1章 大狗

马场主突然一问,众人的警惕心瞬间再增,甚至班走和另几名暗卫都一下子跃到了凤羽珩身前保护。

那马场主被他们这架势给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们不要误会,是有人托付我给一位姓凤的姑娘带个话,还留了一样东西。”

黄泉冷声问道:“你怎的就知道我家小姐姓凤?”

那人看着玄天冥道:“两天前有一伙人来我这里买马,其中一位爷扔了十两银子给我,说是过几日会有一拨人来萧周,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十二三岁,男的戴着面具,是金的。”他一边说一边叫马场的下人:“赶紧的,把那位爷留下的东西拿过来!”

不多时,有个年轻的小伙计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包袱递到凤羽珩跟前。那马场主又道:“这就是两天前那位爷留下来的包袱,我没敢打开,但摸起来软软的,应该是布料。”

班走把包袱接了过来,忘川上前去打开,随即“呀”了一声,再给凤羽珩看时,声音都是打着颤的——“少爷的衣裳。”

凤羽珩一眼就看出来是子睿的衣裳了,那孩子临走时就穿的这一件,衣袖上有她亲手给绣的几片竹叶,绣的挺难看的,子睿还笑话过她。但不管再怎么笑话,还是开开心心地把衣裳给穿了起来。

玄天冥伸手轻压凤羽珩的肩头以示安慰,而后再问那马场主:“那些人可有在萧州逗留?”

马场主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只在我这儿买了马,再留了银子和这个包袱,至于有没有在萧州逗留,爷,您看萧州这么大,他们要是到别处去投店,我也不知道啊!”

这人说的是实话,玄天冥点点头没再问,但那马场主想了想,反到主动问了句:“听爷的口音,是京里来的人吧?两天前那伙人可不是京里来的,说话时口音生硬,应该是北边儿的人。”一边说一边又往前凑了两步,小声道:“我瞅着他们不像好人,爷,你们可千万小心些。”

凤羽珩急问:“你可曾看到那伙人带着个小孩子?”说着,伸手入袖,从空间里取了一个银元宝递给他,“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实话实话。”

马场主想了想,摇头,“没见过。没有小孩子,都是男人,壮着呢。”伸手把银子接过来,点头道谢。

可边上送包袱来的小伙计却歪着头疑惑地说了句:“他们好像带了一只大狗!”

“大狗?”这一声问是凤羽珩玄天冥以及一众下人齐声的问,问得那小伙计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不敢再往下说。

马场主踹了他一脚:“怕什么!让你说你就说!那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眼前这几位才是正经主子!”其实他才不管什么正不正经主子,只是觉得凤羽珩给他的银子比前面那伙人多,而且看起来他们这些人虽然风尘仆仆的有些狼狈,可一个个气宇不凡,穿的衣裳料子也是上佳的。这样的主顾侍候好了,银子可是大把大把的赚。

他这油滑的样子被玄天冥一眼就看了个透,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种人,只要有钱,就可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他这次本打算去大营,带出的银子到还真不多,不过之前他们曾把大量的黄金白银还有银票都放到凤羽珩的空间里,那空间的储藏室放了整整五只大箱子,满满的全是金银,光是银票也有近千万两,随便怎么花。

所以,玄天冥盯着那马场主开口道:“只要你们如实说,好处自然少不了。”

小伙计被马场主一脚也踹醒了,又接过凤羽珩递过来的银元宝,乐得笑开了花,赶紧答话道:“那些人抬着一只大笼子,用黑布罩着,里头偶尔会传来碰撞声,我有一次还听到了叫声。那些人说是大狗,可那叫声又不像是狗,到像是…人。”

凤羽珩腿一软,险些就栽下去,玄天冥一把将人扶住,紧紧地揽在怀里。

他们不再问话,暗卫们专心挑马决定立即启程。忘川黄泉跟着班走往附近的铺子里去买了好多吃的,再次上路时,凤羽珩就想,这座萧州城她打算了多次想要来,她在这里还开了百草堂,还培养过十几个小护士,特别是这里还有云麓书院,她一直想拜访一下叶山长。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她终于到了萧州,却是没有机会跟任何一方势力去打招呼,匆匆的就得再往北走。

对方明显是要引着他们一路向北,只是不知道哪里才是个尽头。除非半路就追上,如果追不上,很有可能就得潜入千周,那样一来,可就要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凤羽珩此时跟玄天冥骑的是同一匹马,马场的马都十分高大,没有太适合她这小身量的,更何况,两天一夜没睡,玄天冥也不放心她再一个人骑。她就缩在他的身前,小声说:“一定要在进入北界之前想办法把人拦下来,否则…太危险了。”

玄天冥点了点头,下巴轻抵着她的额头说:“萧州往前,要经过三镇五村,然后就到青州。可从最后一个镇到青州却没有旱路,所有人都要坐船,行程三天三夜。我刚刚在萧州时留下一个暗卫,他会暗中联络叶荣,借他这里的传信鹰发往青州,青州有我们的势力,只要对方一进入青州范围,立即会遭到拦截。”

凤羽珩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三天后,在到达第二个小镇时,以跟萧州差不多的方法,凤羽珩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掌柜手里,收到了子睿的鞋子。

他们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继续上路,这一回,却又是拼着人疲马乏,一口气就冲到了旱路终止前的最后一个镇上。

玄天冥指着不远处及目可见的河水告诉凤羽珩:“那条就是蓬江,从这里开始弃马坐船,一直到青州都只能在船上。咱们赶紧补充食物,到船上再歇。”

忘川也说:“没错,往青州的船前两年奴婢坐过一次,虽然有雅厢,但吃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想吃点好的还是要自己带。”

凤羽珩到没觉如何,她空间里一直存着不少好吃的,甚至以前在府上时,还让仙雅楼来的厨子做了几只大肘子放到食盒里摆在空间。左右她的空间有保鲜功能,她便时不时地放些好吃的进去,就是备着不时之需。

众人在这镇子上采办了不少干粮,班走又带着人找了间成衣铺子买了不少衣裳。人们都换上平常百姓的打扮,就连玄天冥和凤羽珩也脱下锦服从铺子里挑了两件稍微好些的衣裳穿着。玄天冥脸上的面具实在惹眼,他干脆找了斗笠戴起来。

终于都拾掇好,众人来到江边码头,订好了一艘傍晚出发的船,从雅厢到平厢再到贪民才会去坐的底层分别都订了位置,为的是更方便于对整艘客船的监视。

订好的船在傍晚时分准时靠近码头,雅厢的人被最先请入船上,按着约定好的厢位由船工引领着一家一家住进去。说是雅厢,其实也不过就是单独隔开的空间而已,除了独立性,其它任何都保证不了,甚至被褥还散发着一股子潮气。

玄天冥拧着眉毛叫那船工:“把这些被褥都拿走。”

那船工看了他一眼,到是很听话地去收走了被褥,只是同他说:“这位爷,您可得想好了,这江上到了夜里可冷着呢,小的看你们也没带多少行李,要是染了风寒,咱这船上可没大夫。”

玄天冥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去吧!”那船工一转身,带上厢房的门就走了。

凤羽珩立即着手把这间小屋子简单清理了一番,再想想,却没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只是对他说:“睡觉的时候再把被褥拿出来吧,省得有人来看到了起疑。”

“恩。”玄天冥点点头,却对她道:“你最好到空间里去休息一会儿,我在外头给你看着。”

“我不困。”她哪里睡得着,坐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逐渐小了些,应该是人都已经登船了。

果然,很快船身就晃动起来,他们听到有人在外头大声地吆喝着——“开船喽!”随即又是几下大的晃动,恢复平稳后,能清楚地感觉到船已经开始在江面上行驶。

凤羽珩自打来到大顺朝还是第一次坐船,她推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到甲板的围拦边上,举目望着无尽的蓬江,心里却一刻也松不下来。

黄泉忘川就住在他们隔壁,见两位主子出来,赶紧也跟了过来。忘川手里拿了件在镇子上买的披风给凤羽珩披上,然后提醒她:“江上风凉,小姐看一会就回去吧。”

凤羽珩哪能在那个小屋子里坐得住呢,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萧州那马场小伙计说的话。一只笼子,被黑布罩着,里头时而会发出声音,那伙人说是大狗。

她双拳头紧握,狠狠地锤在护拦上。该死!居然把子睿当成狗一样关在笼子里,千周人,这笔帐姑奶奶一定要跟你们好好清算!千周国君,早晚有一天,那笼子就是你的监牢!

“给我起来!”突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鞭响,而后又是个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叫。

众人回头,就见不远处甲板上趴着一个小女孩,脚上带着镣子,小脸上全是污渍,衣服破烂几乎不够遮体。她明显是摔倒了,可在她身后的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却正在挥动手里的鞭子往她身上一下一下地抽,同时道:“赶紧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打断你的腿!”

这是奴隶主与奴隶之间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可凤羽珩却目光一凛,双眼死死地盯上那女孩的右腕…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2章 神秘木盒

甲板上有水,小女孩爬了两次没爬起来,大胡子男人手里的鞭子又再次挥起,眼瞅着就要往那孩子身上抽。

突然间,那男人只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来了又去了。他一鞭子落了空,狠狠地抽在了甲板上,而那个原本趴在地上的小奴隶却不见了。

鞭子抽在甲板上的声音很大,“啪”地一声,直接把船老板给抽来了。就听那老头儿惊叫一声,大骂道:“要死了你?这船行在江上,你要是把它给抽断了,我第一个送你去喂鱼虾!”

那大胡子也是个狠厉的主儿,一听船老板说话这么不客气,他二话不说,扬了鞭子就要去抽船老板。

这么一闹,船工们也不干了,纷纷冲上来与他撕扯,再加上有看热闹的船客也在指责那大胡子,到也没多一会儿工夫就让那大胡子消停下来。他也知道在船上毁坏甲板是多愚蠢的行为,可他很快就想起自己不小心抽到甲板的原因,于是赶紧往四周去看,终于在一处地方落住目光。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拉着他的那个小奴隶问东问西,在她身边有个头戴斗笠的男人站着,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斗笠下的人正死死地盯着他,盯得他周身上下立时泛起一股子寒气。

“哼!”他定了定神,怒哼一声给自己壮胆,又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大声道:“好大的胆子!这船上还有劫匪不成?那是我的奴隶,你们为何生抢了去?”他本是想破口大骂的,可难听的字眼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一种危险的意识侵袭了他的神经,他直觉地相信自己一旦出口成脏,立即就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抹杀掉。可奴隶是他的,他讨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对,于是又大叫一声——“贱蹄子!赶紧给我回来!”

那小女孩儿被他吓得直哆嗦,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大胡子那边走。她是奴隶,卖身契握在人家手里呢,不回去还能怎么办?

可小腿刚迈了不到两步,凤羽珩拉着她的手却又往回扯了扯,一下就把那孩子又给拽了回来。

大胡子看得清楚,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凤羽珩冲忘川使了个眼色,忘川立即扬声道:“没长眼睛吗?我们在验货!”

“验货?”

“废话!”黄泉骂道:“你不是卖奴隶的吗?我们想买这丫头,自然得先验货,看看乖不乖。”

那人一听对方是买奴隶的,立即换上笑脸,又上前了几步,开始不停地推销起自己的奴隶来。凤羽珩听着烦,拉着那女孩返身回了雅厢,玄天冥吩咐道:“买下。”随即也跟了进去,留下黄泉忘川二人与那大胡子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