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你家主子,我们走了。”耶律千洵放下手中的瓷碗,神色多了份严谨。再往西去就到漠河了,过了漠河便是凰都。以他的身份继续留在军营中,就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阿布充耳未闻,摇晃着小脑袋:“你怎么不自己去,我还要吃饭呢。”
“天天吃猪血,你还吃不腻啊!”耶律千洵一副挫败的模样,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你将他找来,我们就可以快点离开军营进城游玩,吃吃喝喝,享受美食,还能看到很俊的美人!”
阿布一呆,随即双眼放光,像只黄鼠狼般兴奋了半响后,慢慢吐出三个字:“我不走。”
“你不走?”像是听到什么惊天霹雳的消息,耶律千洵抱住自己的头,猛抓了几下:“师兄带你去吃桂花糕,糖葫芦,麻辣水煮鱼!就算这样,你也不走?”
阿布艰难的扣下头,摆弄着肉肉的指头:“师兄,阿布在你心里是不是只知道吃啊。”
“你这不废话么!”耶律千洵拉起她左手的馒头,右手的牛排,嘴角微抽:“事实很明显,你除了吃,毫无其他乐趣。”
阿布垮了垮双肩,嘟着脸颊:“小流说他家里很苦,根本没有东西吃。”
“小流是谁?”竟然能让猪头师妹改了性子!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头!耶律千洵急了,脸上多了抹担忧。
墨北倒是坐的安分,美目盯着阿布:“他家苦和你没关系,你大可跟着你师兄他们去玩。”
“我,我不要!”阿布攥攥小手,捏碎掌心的馒头:“小流说我就知道吃,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装。”
“他还说自个儿是个孤儿,阿布也是个孤儿啊,阿布想和他一块玩儿。”
“可是他整日不是练剑就是在帐篷里做菜,都不理阿布。”
“练剑练的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你说是么师兄!”
被点名的耶律千洵意思下的点点头,满脸的尴尬。
阿布得了支持,说的更加愤慨激昂:“你猜他说什么吗,他说练剑虽然不能当饭吃,却能让更多孤儿吃上饭!”
“我就不明白了,练剑和吃饭有个屁关系啦!”
耶律千洵轻咳了几声:“师妹,你别学我说话,注意些修养。”
“哼!”阿布蹲下身子,长发垂到地上:“我是不懂啦,我是笨啦!”
“可,可是我也想让很多孤儿吃上饭喔!”
“以前阿布跟着小白吃生鱼,总是被刺扎到。”
“后来师傅带我下山,才知道鱼做熟了才好吃,嫩嫩香香的,连刺都拔光光了。”
耶律千洵叹口气,支着额头:“那是师傅疼你,故意帮你挑出去的。”
“我知道!”阿布猛地跳起来,小拳头攥的紧:“阿布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师傅疼我。”
“就是因为知道被人疼的滋味,就是因为知道师傅把我当女儿看,就是因为知道有了家的幸福。阿布才想让更多和阿布一样的人吃上饭啊!”
胸口一震,耶律千洵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眸低明明暗暗,烧不尽的冷暖自知。
墨北执筷的手顿了顿,抿起薄唇:“这就是你留在军营的原因?”
“对!”阿布点点小脑袋,纯真憨笑:“阿布功夫不高,力气很大喔”
“听小流说只要帮着王上把那些敌人杀光光,就能什么什么天下,啊呀,我不知道啦!”
“反正我一拳能揍的师兄三天都醒不过来,肯定也能揍别人!”
“我就留在这里,哪都不去!”
墨北拉过她的手臂,笑意颇浓:“可是军营里没有好吃的零嘴。”
“没关系啦,有小流做的馒头就成。而且等到王上打胜了,我再去城里多吃些不就好了!”
无邪的笑,滚烫的眸,看的墨北胸口闷疼,玉手揉乱她的发:“丫头,你真是个好孩子。”
“必须的!”阿布拍拍胸脯,笑的珠光宝气:“我先去叫主子,然后再跑去厨帐,告诉小流,我也要上战场,让他尝尝我铁拳的厉害!”语落,一溜烟的跑了,速度之快,堪比野兽。
墨北看了一眼沉思不已的男子,笑问:“你打算怎么做?”
“自古以来,敦煌王朝都靠龙,左,落三家护受左右,才能得的万世太平。”耶律千洵突的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墨北,你信命吗?”
墨北不答,攥攥缠着纱布的左手,柳眉微皱。
耶律千洵看着帐外越渐越愿的小人儿,沉声一笑:“我以前不信,可是听到阿布方才的话。
“我信了。”
书友上传 机关算尽,相思为谁
“师妹就劳烦你多照顾了,我和龙藤不宜留下。”
墨北不动神色的饮口清茶,去掉口中的咸腻:“容公公,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透。”
“你明明智勇双全,不输千枭,不亚龙藤,为何却要装作一副憨样,退隐的这般洒脱。”
耶律千洵摆摆手,一脸受宠若惊:“爷我虽说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比起他们二人来确是万万不及的。墨北,你不要玩深沉,吓的爷这心口直跳。”
墨北冷冷的眯起双瞳,缠缠手指上的钱袋:“容公公可记得在知暖宫时,小霸王发狠却毫无预警的摔倒在了地上。”
“那小子是恶有恶报。”耶律千洵一抿嘴角,笑的毒辣。
指腹划过纹银,墨北玩味扬唇:“他确实是恶有恶报,只不过容公公助了他一把,浪费了些银子而已。”
耶律千洵一愣,笑了笑,没有答话。
墨北继续说:“从那时候我就对容公公倍加关注,敦煌帝来找麻烦时,是你让我别出手。”
“而后我才知道,若当时一怒之下冲了天颜。不仅枭的计谋会功亏一篑,就连我这条小命都会搭进去。”
“在山洞里,你故意受伤,助我顺利得了妖娆花,逃叛出城。”
“这一步步走的严密谨慎,颇有深意。”
“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凤凰楼的幕后老板竟然是你,当然这都是后话。”
“许是你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落幕埋在我身旁,逼我远离廖城,南下凤都。”
“这样一来不仅助枭得了左家军,又能用我做替身引开二皇子的注意。”
“一石二鸟之计,用的真真叫环环相扣,另人佩服。”
耶律千洵喝茶呛了一下,笑嘻嘻的说:“头次听你这般夸爷,不过墨北,你既然知晓落姐是颗棋子,又干嘛留在身边,对她提议的言听计从,从未怀疑过。当时你大可不离开,也别去轩辕朝。”
墨北勾唇,笑的含糊:“我答应过南瓜,如果我们有一天走散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在等我,别说是小小凤都,就算是千丈悬崖,我也必须跳下去。”
耶律千洵挑眉:“只是这样?”他不相信这个女子有这般好心。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墨北支着下巴,慵懒的用敲着木筷:“我在赌,赌我在耶律千枭心里究竟是什么。”
“他不肯承认,我便逼他承认。”
耶律千洵打个冷战:“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是黑的,怪不得姓墨。”
“呵呵,客气客气。”墨北虚应的拱拱拳,起身掀帘,看着帐外来回走到的士兵,双眸几乎平静的死寂:“我从小到大,总是想着要如何活下去。”
“偷东西,杀人,银子。”
“这是我最常用到的字眼。”
“所以才会让那个相士断言十恶不赦吧?”
“我从来都不怕天谴报复,也不在乎死后魂归何处。”
“头一次,我想要一个人,强烈到我把自己都算计在内。”
“他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能看见在隐忍十年的背后有着怎样的血肉淋漓。”
“所以我想给他一个家。”
“一个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容所。”
“可是,在我遇到这么多人,见过这么多事后。”
“才恍然明白,他不能成为我一个人的耶律千枭。”
“在他身上肩负着千千万万个职责。”
“我杀不得,夺不得。”
“你问我相不相信命?”墨北绕开白纱,露出暖意:“我信,可是我不服!”
“就算是命煞七星又如何?就算是生不同时又如何?我就要和他在一起,助他夺敦煌,定天下!”
耶律千洵摇摇头,贼笑一声:“你这话应当多和皇兄说说,同我讲有什么用。”
墨北一愣,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般记仇。”
“比起你来,爷差远了。”耶律千洵哼哼道:“皇兄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竟遇上了你这样的女子,那还不得整天被算计。”
“不过。”他轻咳了几声道:“皇兄也就这点爱好,你也少不了被他利用。”
“刚巧你来他往也就打平了。”
“其实我那时候让你离开,就是因为皇兄对你太执着。”
“执着到连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杀你,还将你留在身边,当做心腹看待。”
“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我心想糟了。这不妲己转世,祸国殃民吗!啊,你干嘛踢我!”
墨北冷笑一声:“你说谁是妲己?”
“好吧,脸还不够资格,妲己比你美多了。”耶律千洵抚抚下巴,皮皮一笑:“总之,你不适合留在皇兄身边,那会坏了他的大计。”
“但是墨北,你还真是固执,让爷出乎意料。”
“做为一个女子,怎生就能把凤城官场玩个通透呢。”
“还替皇兄赚了那么多军饷,你就当真没恨过他?”
墨北点头:“恨过!”
“可是你皇兄这个人,太狡猾。”
“让我恨的不够彻底。”
耶律千洵嗤笑一声:“那就是你赌输了呗?诱敌不成,反被敌擒。”
“我们都不是皇兄的对手。”
“你知道为啥不?”
墨北挑眉:“没兴趣。”
“呃,你没兴趣我也说!”耶律千洵拽着她的手臂,爽朗真挚:“因为师兄长的比咱俩好看。”
墨北冷汗淋漓,嘴角一搐,刚想亮出鞭子抽人,一道邪佞的沉笑传来:“那同本王比呢?”
“龙藤!你同皇兄说完话了?”耶律千洵迎上去,很聪明的转移话题:“咱们收拾收拾快点走吧,我怕一会心软,舍不得师妹。”
耶律空恋唇边挂着浓笑,也不拆装他,只是轻问道:“阿布不跟我们走了?”
“嗯,她想留下来。”耶律千洵俊脸红了红,被他看的好不自在:“那个,我先进帐将行头打点好!”
墨北看着落跑的背影,总算知道容公公输在哪了。情商低到一个程度,也真叫人无语。
“丫头。”耶律空恋收起羽扇,浅笑如魅:“昨日你做的不错。”
墨北美目弯了弯:“哪里哪里,是二皇子配合的好,我本无心插柳,哪知柳枝成荫。”
“不过本王不喜有人偷听。”耶律空恋褶下眉,眸露寒意。
“二皇子误会了,我只是刚巧路过。”
耶律空恋溢出一阵大笑,倾身靠在她的耳畔:“为了报答你的无心之举,本王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书友上传 输了,我是他的。赢了,他是我的。
“其实千枭殿下~”只字片语,被狂风吹的淋漓破碎,轻轻灌进耳朵里。墨北的瞳孔慢慢放大,再缓缓缩小,就像是野火烧过的平原,死寂中透着心疼。
“怎么?被这个秘密吓到了?”耶律空恋没心没肺的拍拍她的双肩:“丫头,劝他收手还来得及。”
墨北冷笑一声:“既是秘密又何必告诉我?”
“这般好玩的事,只有本王知晓岂不是太无趣了。”耶律空恋展开羽扇,笑的风轻云淡。
“无趣?”墨北讥讽一笑,两指相加,移开他的扇柄:“你说若是容公公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不是就有趣了?”
耶律空恋俊脸一沉:“别扯上他。本王是好心告诉你,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了。”
“我不会劝他放弃。”墨北抬起头,俏脸上满是坚韧:“他忍辱负重走到现在,仅凭一股冲天怨气。”
“若国未破家未亡,他又该如何自处和面对?”
耶律空恋晃了下神,白齿微露:“丫头,本王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我以前是什么都不怕。”墨北攥紧胸前的衣衫,瞳眸放空:“可是现在,我害怕,我该怎么告诉他,那般残忍的事实。这绷住他人生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纵然是身葬九泉,我也要守住这个秘密!”
耶律空恋温润一笑,揉揉她的长发:“唉,多好的一个女子,配着殿下可惜了。”
“你要是哪天想透了,别忘了来找本王,虽说现在做妾不成了,也能当个妹子。”
墨北不语,只是感觉胸口像是被掏空了似的难受,她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做。
“你别不说话啊。”耶律空恋鼓励似的捏捏她的双肩,邪笑如花:“本王将这个秘密告诉你,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影响殿下,从而破坏雨妃的计谋。”
“这天下必须易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家伙确实对治国安民有一套。”
“可怕就怕,他会因为怨恨,苦了天下百姓。”
“丫头,你不想看到他连后半辈子还是不得安生吧?”
墨北拂开他的手,精明的瞳半眯:“我知道该如何做,不过我要二皇子一个保证。”
“你说。”耶律空恋双手环肩,眼角上挑:“只要本王能做到,自然会答应。”
扫了一眼白帐里的青影,墨北沉音:“二皇子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我杀不了你,可我希望你别在插手任何事。”
“带着容公公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我要你保证,耶律千洵这个人百年之内都不会出现在凰都!”
耶律空恋伸出手臂,支额浅笑:“你啊你,这般护着殿下早晚要吃亏,连他登位后的路都铺好了,若是雨妃知道了,还不气的牙痒痒。”
“答不答应?”墨北褶了下柳眉,面色如冰。
点点头,耶律空恋低声道:“既然已经从那出来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千洵自小偏爱江南诗画,我们大抵会在轩辕那边游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