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走,势必会影响枭的大计。
可不救他。
这张脸,这张像极了哥哥的脸。她不能放任不管。
墨北凝眉,放了一只纸鹤在他掌心:“我会让枭善待你的。”语落,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男子一眼,如同来时般消失的无踪无影。
耶律斯彻虚弱的张开双目,望着眼前迷糊的黑影,这个声音,好熟好熟。
过了半响。
咯吱!
又是一道开门声,纤细刺耳。
回荡在昏暗的长廊里,黑衣人看着脚下的男子,冰冷勾唇,一脸的阴沉。
夜更浓,昏暗的月光打在树梢,安静墨色中,不知从哪响起一声:“抓奸细!太子被救走了!”
“太子被救走了!”
“太子被救走了!”
一声撩着一声,弥漫了整个府邸。
墨北脱衣服的手一顿,疑惑的朝着窗外望去,俏脸凝着霜。
难道除了她,还有人进了地牢?
他不信她
哐当!
还没等她回过神,左龙痕便一脚踹开木门,带兵将槐花园围了个圈。
“墨公公深夜不睡,一袭夜行衣是为何?”
墨北只是双目微眯,缓缓笑了笑,不卑不亢:“左将军来的真及时。”
“再不快些,恐怕墨公公就带着太子逃了。”左龙痕一笑,挥刀吼道:“带走!”
墨北冷笑,不卑不亢的说:“放手,我自己会走。”
夜去日来,明晃晃的大殿上,文臣将领,全数到齐,墨北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站在空旷里,仰望那个男子,由于隔得太远,竟看不清他的容颜。
左龙痕在一旁叨叨絮絮,无非是再说她夜闯地牢,实乃奸细。
墨北微勾起薄唇,随他去闹,瞳孔里满是讥讽。
没想到她退一尺,那斯竟进了一丈。
“此人言行举止,极为浪荡,先是勾引落家之女,后是救敌军太子出狱,此罪当”
啪!
墨北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轻轻勾唇:“左将军,你知不知道小幕为何到现在都不肯跟你!”
“勾引?那样的女子是我想勾引就能勾引来的吗?”
“破坏她的名声很好玩,嗯?”
左龙痕左脸肿着,红色的指印清晰可见,他愕然的瞪大双瞳,愤怒得连一丝力道都没有:“你,你竟然打本将军?”
似是没料到墨北会有此举,群臣惊愕了半响,哄的一下炸开了锅。
“一个小太监竟敢在朝堂动武,王上,此人居心叵测,不可不察!”
“王上,墨北殴打朝廷重臣,侮辱皇亲,又夜救敌军太子,不重重惩罚无以维护皇威!”
“王上,此罪当诛,不得手软啊!”
“王上…”
龙椅上的耶律千枭揉碎掌心的纸鹤,赤红了双瞳,沉了声音:“墨北!跪下!”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砰然倒塌,墨北一扬长鞭,如火张狂:“我墨北拜天拜地,拜父母,拜佛音。”
“绝对不会跪昏君!”
哐!
一阵巨响,耶律千枭站起身来,咬着牙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天子明堂,岂容你无法无天!”
墨北一颤,曾经的生死与共,甜言蜜语,你护我挡,原来都敌不过皇家尊严。
“王上!”门外突然闯进一个女子,她重重扣下一头:“请王上看在落家百年忠义的份儿上,饶过墨公子!”
墨北扫一眼过去,凉凉扬唇,喉咙上下翻滚酝着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开,直勾勾的看着殿堂上的男子,倔强的不肯低头。
耶律千枭叹声气,一挥长袖:“除了墨公公,都给朕退下。”
“王上。”
“退下!”
群臣散去,独留两人,气氛冰冷到了极点,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地牢的锁是被人从外面打开的,钥匙却从未离过狱卒的身。”耶律千枭踱步走来,蹲下身子直视着墨北的眼,递过去一个纸鹤:“你和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不信她,有什么比这个还要伤人的。墨北突的大笑起来,酝着的泪花,隐进眸低:“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
“王上,下令吧,要杀要刮随意。”
虐心1
“墨北!”耶律千枭往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写满怒意的目光迎上她如火的瞳:“如果可以,朕真想将你的碎尸万段,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心!”
他对她的好,她难道看不到吗?
他日夜忙碌,不惜与众官抗衡,一拖再拖,就是不想举行大婚。
为的是谁?图的又是什么?
他本该痛痛快快,一举迎娶左家之女,安民心,壮将意。
可他怕就怕赢得了天下输了她。
呵。
救太子?
她心里装的就是那个男人吗?!
嘭!左拳猛地凿在墨北的耳际,大理石染上了鲜血,耶律千枭垂下眸,冷声道:“来人,卸掉墨公公的背包,将她带回槐花园,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墨北一顿,后脊开始发凉,向后退了几步,不肯交出工具。
“墨公公,你别在闹了,王上也不好受。”青龙叹口气,两头看了看,心里直闹腾。
两人僵持着,墨北低头,嘲讽一笑:“这般对我,还不如杀了我!”
“耶律千枭,我真真是看错你了。”
啪!随手扔掉背包,墨北一把拉过青龙:“走,不是要关我吗?愣着干嘛!”
“我,这”青龙啷当的跟着出去,独留一室的冷清。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低下头,用手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心脏部位。那里细密的疼痛仿佛绳索,把他整个人都捆了起来,不得超脱。
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在乎他。
半点也不!
仔细想想,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自己,随他来廖城也不过是为了找到南瓜罢了。
一路上,她对男人的细心照料,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窝里,绞痛难耐。
每看一次,那种刻骨铭心的眼神。
他就没来由的烦躁。
可恶!
耶律千枭攥紧双拳,不管她心里装的是谁,她只能是他的!
即便不惜折断她的羽翼,也要将她留下!
既然恨,就恨个刻骨铭心吧!
耶律千枭颓然的坐回龙椅,支着额,长发没落。
殿外呼啸着北风,夹着薄沙打在脸颊上,墨北走的很快,时不时拿手擦去脸上的粘稠,还未走到园内,便听到有人说要外斩太子的消息。
她一愣,猛地抓紧青龙的衣衫:“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不是被人救走了?”
“方才大殿上,墨公公同王上吵架时,便被白虎擒回来了。”青龙一脸得意的拍拍胸脯:“我们杀风堂的守卫各个都是拔尖的,想出府邸哪有那么简单!”
墨北凝眉:“何时下的处决令?”
“不知道。”青龙摇摇头,略微有些迷茫。
“不行,我要见他!”墨北的十指弯曲,渗进掌心中,印下一道道的月牙痕:“太子不能死!”
青龙听过这话,脸上不高兴了:“墨公公,王上已经尽量在护着你了,你若是再这般说,那些大臣可不好应付!”
这时的墨北早已什么都听不进,一把推开他的身子,朝着东园奔去。
大殿外,左染梦捧着一盅鸡汤,瞪着眼前的侍卫:“还不快点开门!”
“这,左小姐。”白虎犹犹豫豫开口:“王上今日心情不好,您就甭进去了。”
“心情不好?”左染梦小嘴一抿,跺跺脚:“心情不好,我就更该进去啊!”
“三日后,我就是枭哥哥的皇妃了,应当帮他排忧解难!”语落,还重重的点下头。
白虎嘴角一抽,哑口无言的怵在那,正当不知如何办时,殿内传来一阵低叹:“让小梦进来吧。”
“是!”红门大开,左染梦高高兴兴的进了殿,却见耶律千枭坐在龙椅上,双拳的鲜血滴答滴答的坠了一地。
哐当!小手上的瓷碗应声而碎,她急忙跑过去,弯下身子,一把抱住耶律千枭的手臂:“枭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要吓小梦,怎么这么多血?”
耶律千枭将左掌隐进长袖,抬起右臂,揉乱她的长发,扬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没事。”
“不行,必须传御医!”左染梦摇摇头,固执的小手环上他腰杆,俏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咯吱
大门再次打开,墨北远远的望着殿前亲密交错的双影,略微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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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王上没空!”白虎不耐烦的一手揽住她,望向大殿上相偎的两人,使劲将墨北往外推。
墨北如磐石般不动不进,只是愣在远处——没有空吗?
是因为殿前那个女子?
滚烫的夏阳印在后脊,燎的她火辣辣的疼。
“出去!”冰冰凉凉的语气响彻了大殿,看似咫尺,却如天涯。
墨北觉一个拳头重重击在心口,痛得她鼻息纷纷似被抽空,说不出话来。她满脸惨白,满眼涩然,看着那个美似春水的少女,再看了一眼座上宠溺万千的帝王,忽地在口中尝到了一丝甜腥,涩得让她整个人似冰水泼上一般。
想想也对,他几时说过欢喜。
大抵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墨北啊墨北,你果然是这世上最傻的人。
他说不让你走,你就当真不走了。
他与左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冷库里便是知晓的。
怎生就看不透了呢!
不放弃也不勉强,倒头来终归是得个负字。
她的情意绵绵敌不过国王帝家。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放情。
明明不愿想,可眼中的泪意,却如洪流般。
墨北昂起头。
还嫌不够丢人吗?
真没出息!
左染梦看不到两人的暗涌,只是摇晃着耶律千枭的手臂:“枭哥哥,你莫要凶,动了气会伤身子。”
耶律千枭一笑,融去所有冰霜,揽过她的腰杆,同是一处落座:“朕听爱妃的。”
爱妃两字出口,左染梦立马俏红了脸,小手害羞的轻拍他的胸膛:“小梦还不是。”
“就快了。”耶律千枭有意无意的扫过堂下的人,哪怕只有一次能让他看到她的在乎也好。
墨北却是深吸一口气,噗通一下,两腿落地:“小的追随王上一个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只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条生路。”
太子?燃着的光彻底被熄灭,她去而复返为的就是太子!
耶律千枭紧拥着怀中的娇躯,满目猩红,全身的力气都几乎撑不住身子的重量:“你再说一次?”
“小的追随王上一个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只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条生路。”墨北一字一顿说的极为沉稳,有谁能知晓吞下的血泪。
“求?你有什么资格求朕,朕记得可是付了银子的。”似是所有的温情被摧毁,耶律千枭邪佞一笑,寒人心扉:“你看重的不就是钱吗?”
墨北一愣,垂下眸,深深浅浅的睫毛打在俏脸上:“这世上终归有些东西比身外之物来的重要。若是放了太子,银票钱袋定将如数奉还。”
啪,啪,啪!
大殿响起了一阵掌声,耶律千枭直勾勾的看着她,冰冷拧唇:“朕还以为只有金银珠宝方能入你的眼。”
“呵,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心!”
墨北假笑:“是人都有心,小的也是人。”
“若朕不许呢?”耶律千枭揉捏着白纱,伤了的双拳溢出点点腥红。
左染梦惊呼一声,连忙抱住他的腰杆:“墨公子,你还是先退下吧,等明日再与枭哥哥说话可好?”在这样下去,肯定会耽搁治伤的时间,皓齿咬上红唇,满是天真无邪。
“爱妃既是这般说了,这件事朕就不在计较,出去!”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耶律千枭咬的牙根都破了,他怕自己一个失手会捏碎堂下之人的喉咙。
墨北也不抗拒,果真就是出去了,只不过倔脾气上来,谁都拗不过的。
直勾勾的走到殿外,双腿绷的直,落地重音,凿的耶律千枭半响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