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此话何解?”墨北不怒反笑,双瞳里已然结了霜,她要的就是他的直白!一路上的不善目光,让人心里发闷。

左龙痕板着脸,看了她半响,说了句题外话:“殿下打算起兵义举。”

“那样很好啊。”墨北应了声,笑的更为肆意。

许就是这样叫人生气,左龙痕沉了沉嗓子:“所以希望墨公公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什么不利于殿下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就凭你姓左?”墨北挑眉,一脸的张狂。

左龙痕似乎没有料到会听的这个答案,只是一愣,猛地拍上木桌:“你一路与殿下嬉闹,这事若是被有心人瞧去,全军上上下下二十万人又会如何议论?”

“哈哈,哈哈哈哈。”墨北似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笑的左摇右摆,身子一歇,靠在了落幕的肩上:“左将军,这话你还是同殿下去说吧,恕小的耳拙,不想听了。”

左龙痕看着亲密的两人,双瞳绽出火花:“墨公公,本将就直言一句。以色事之者,色衰而爱驰,墨公公就算做得龙阳君,只怕殿下做不得巍王!”

“十日后,殿下大婚,还请墨公公安生些。”

“不要将你那偷术用在家妹身上。”

语落,一偏头,左龙痕气焰嚣张的出了屋。

“殿下大婚,殿下大婚,哈哈。”墨北还在笑,只不过笑里多抹其他的东西,她拉拉落幕的衣角:“落姑娘,当真想跟着我?”

“是!”落幕点头,明亮的瞳亦如繁星。

墨北坐直身子,一扬薄唇:“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我就带你走。”

“找人?公子太看的起我了。”落幕皱眉,直觉很难办。

墨北笑了笑,稳住心神:“凤凰楼,一南一北,脉络极广,找个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公子果真聪慧。”落幕的嘴角微酝,道不明的暧昧。

倒碗凉茶,墨北一举而饮:“要找的人和我一样,偷术精明。她姓墨名南,喜吃好玩,明眸大眼,二八年华,绰号南瓜。”

“也是个偷儿?”落幕有意无意的轻问,眸里湛了光。

墨北看了她一眼,却是不答,只打个哈欠:“好困。”

“呵呵,公子好生睡,奴婢这就去查。”落幕欠欠身,各处都做的完美无缺。

两手交在脑后,身子累到了极致,心却犹如刀绞般难受。

枭枭要娶妻了?

呵。

双眸紧闭,匆匆一月,寸寸毕现无疑。

她知道,他必须娶妻。

左染梦,那代表的是整整八万左家大军。

可是为什么。

要吻她?

难道只不过是途中的无聊消遣?

唰!

一鞭出手,床幔尽毁,墨北深深抿唇,酸意呛得鼻腔透不过气。

本王不会放你走

耶律千枭进屋时,看到的便是此景,略微一愣,踱步走过去,揽过她的肩:“你这是在同谁呕气?本王若再不来,这房子怕就毁在你手里了。”

“小的罪该万死,还请殿下开恩。”墨北甩开他的手,推开两步直直地跪了下去,满颜的冷漠疏离。

耶律千枭见她这模样,心口一堵:“起来,不许用这种语气同本王说话!”

墨北不起身,双拳一抱:“殿下曾答应过奴才,若是到了廖城便帮我寻出南瓜。”

“可如今殿下忙与大婚,怕是没有时间去寻了,所以小的想自己去找找看。”

耶律千枭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感觉五脏六腑像是没了般的难受:“你想走?”

“是。”墨北颔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耶律千枭看着她,搁在腿上的双拳攥了又攥:“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后宫一位,你却要走?”

“与其争光夺宠,埋葬后宫,不如求得一人,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墨北抬起头,明明亮亮的双瞳堪比繁星。

哐!

耶律千枭猛的起身,一把拽起墨北的手,写满怒意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不如求得一人?你明明知道本王”

“殿下做不到!”墨北截去他的话,笑了笑:“小的自然知晓,你眼里看到的只不过是万里江山罢了。”

耶律千枭喉咙一涩,为她的冷漠,为她的讥讽,更为她的一针见血。皓齿咬下,一双臂弯霸道的伸出,不顾墨北的抵抗,固执的将她拉进怀里。

“除非杀了我,否则本王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语落,一挥长袖,耶律千枭沉着脸快步走出寝室,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到她。

墨北看着明晃晃的衣衫,心情有些交错,那样骄傲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背影,几乎有些落幕。

她没有细想,只是将手按在胸口上,忍住一波又一波的痛意,辗转难眠。

翌日,临近晌午,她才起床洗漱,落幕已在一旁伺候了。

墨北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尽可能的享受这飞来横福。

她推开窗,看着驻了一层又一层的士兵。

冷然一笑,那狐狸似是忘了,连皇宫都困不住她,更别说这小小的槐花园了,还不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何必为难这些当差的,数浮的天立在太阳底下,他们不热,自己看着都热。

“小幕,你去厨房讨几壶酒来。”

“公子喝酒几杯便好,怎生要上几壶?”

墨北收起纸扇,笑说“你去拿,回头教你如何开锁。”

“当真?”落幕双眸一亮,笑的明媚。

重重点下头,墨北薄唇一勾:“当真!”说不定日后能用到,培养个徒弟也不错。

落幕一听这话,琴也不抚了,茶也不饮了,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兴匆匆的跑去吩咐厨房驾来几坛女儿红。

学着墨北席地而坐,又叫了几个当班的侍卫一起吃吃喝喝,酒醉之际,有一两个嘴快的,大着舌头说:“久仰墨公公大名,听说身手了得,偷术不凡,仅凭一人,便将妖娆花从宫窟里盗了出来。属下也曾在那里呆过,嗤嗤!能走个来回的人还真是少见,墨公公真乃能人也!怪不得殿下对您厚爱有加!”

“厚爱有加?”墨北挑眉,自嘲一笑:“都将我软禁于此了,还谈什么厚爱有加。”

那侍卫晃晃悠悠的起身,酒语道:“听说昨夜殿下从这院子里出去,对着白墙猛打,手都流血了。看来定是气的不轻呢。”

“你亲眼见着了?”墨北挑眉,他不是那样的人。那只狐狸,从来都是隐忍万般的,怎会因为她这个小女子,乱了分寸。

果然,侍卫摇摇头:“听说,听说罢了。”

“不过,气着主子还能活下来的人许就只有墨公公了。”

“像那个太子,嗝!嘴硬的很,指不定那天人头落地呢!”

像南瓜的情敌?

饮酒的玉手一僵,墨北有意无意的说:“殿下不是想拿太子换回娘娘么?怎生就要人头落地了?”

“哎!墨公公你是不知道,敦煌那边根本不答应,以小的说这太子也可怜,竟硬生生的被抛弃了,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侍卫喝高了,说话越来越放肆。

墨北却不制止,拉过他又倒了一杯女儿红:“殿下定是生气了吧?”

“殿下那倒看不出什么来,就是眼下换不回娘娘,太子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墨北双眸微眯,握杯的手紧了紧,又说了些别的,三言两语便打听出了耶律斯彻被关的铁牢,俏脸上冷冰一派,惹得落幕频频注目。

“落姐姐!”

骤的,远处传来一阵叮咚之音,阳光甜美。

墨北望去,只见湖边屹立着一个女子,小扇扑蝶,粉衣裹身,活泼可人,让人不喜欢都难。

“落姐姐,落姐姐!”女子拎着裙摆,赤着双脚跑过来,一把搂住落幕:“小梦想死你了!”

落幕一笑,拍拍她的头:“你怎么晃到这儿来了?”

“我本来是去找枭哥哥的,可是嗷呜~”左染梦嘟着双颊,学着耶律千枭的语气冷冷的说:“本王有要事情要忙。”说完自个儿噗哧一笑:“然后我就想来找落姐姐。而且,他们都说,都说这园子里住了一个人,偷东西很厉害,小梦就想来瞧瞧!”

落幕看了看身侧笑而不语的墨北,素手一伸:“这位便是你要找的人。”

“嗄?”左染梦这时才注意到亭子里还有别人,再看看眼前的黑衣男子,啊的一下叫出声:“原来是你!”

墨北见她迷糊样像极了南瓜,竟不知如何反应,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左染梦,一刹那惊觉。

她与南瓜太久没见了。

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那头猪肯定乖乖的呆在一个地方。

等她去寻。

皓齿猛地咬上薄唇,墨北轰的站起身,便想往外走。

“公公,墨公公!”侍卫拉住她,为难的说:“没有殿下的命令,墨公公哪里都不能去。”

墨北抬起眸,寒冷如冰,杀气冲天,瞬时就将侍卫惊了三分神。

“公子。”落幕及时走过来,拉过她的手,笑的温润:“公子莫不是喝醉了,怎生脸色变得这般骇人?”

墨北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乱了分寸,假意按住头,靠近落幕怀里:“瞧我,喝了几杯,头有些晕,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左染梦看着亲热不已的两人,脸色有些苍白,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整话:“落姐姐你,大哥他,你们”

“小梦。”落幕看看四周好奇的嘴脸,轻笑着转移话题:“你还没说来找我我有何事呢?”

左染梦陡的一跳,从怀里掏出几房喜帕,俏红了小脸:“这些都是枭哥哥选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太满意。”

“落姐姐,你能不能抽空帮小梦改改?”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落幕,明朗的大眼,巴巴的瞪着,让人不舍拒绝。

墨北看看她,又看看鲜红如血的喜帕,心像被一根根无形的针扎了又扎。

很疼,疼的她没有了办法。

墨北轻勾起薄唇,将落幕一把抱紧,用来掩饰脆弱无力的眸。

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耳语,铮铮呢喃:“我让你找的人,就像她。”

孤独

哐!

坛碎酒洒,众人呆了口,傻了眼,经由墨北这一抱,落幕算是出名了,各处都在议论,沸沸腾腾,好不热闹。

左龙痕听罢,来了槐花园不下三回,都被侍卫阻了去。

墨北隔着木窗,玩味的看向外面的吵闹:“小幕,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公子不就是想见这一景?”落幕拿着花针挑挑长发,又是低着头刺着喜帕。

墨北挑眉,一合纸扇:“若论聪慧,小幕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你又拿奴婢取笑了。”落幕摇摇头,仔细的看看修好的鸳鸯图,随意的问了一句:“公子打算去救太子?”

墨北也不否认,挡住油灯,笑问道:“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先是借机将侍卫灌醉,吃吃喝喝套出消息,后有凉亭一抱,故意将这水搅浑。奴婢不傻,自然瞧的出!”落幕瞪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身子。

墨北静静的听,也不搭话,只是看着喜帕,明亮的眸溢出似水流离。

“不过。”落幕住了手,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墨北一眼:“公子今日确是有些失态,是心情不好?”

摇摇头,墨北爬上床,闭了双眸,假意浅眠。

“小梦真真是爱惨了殿下。”落幕抚着喜帕突的蹦出一句题不相干的话。

墨北背对着她,身子一颤,轻应了声:“喔。”

“记得年少时,她就像个小霸王般。蛮横无理,惹事生非,哪有半点女子的模样。”落幕也不管她反应有多冷淡,开了口便滔滔不绝起来:“可自从殿下被封储君,诏告天下。年仅六岁的她拉过我的手,指着龙撵上的少年,上窜下跳,说日后一定要嫁给他。”

“从那时起,小丫头就变了。”

“树也不爬了,祸也不闯了,整日来我闺房学些琴棋书画。”

落幕嘶着嗓子,勾唇一笑:“这样的小梦让人羡慕,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就连倾心的男子也会执意得到。”

“当初皇朝上上下下无人不晓,左相爷之女非千枭殿下不嫁。”

“先帝开明,一道圣旨,便定了这百年姻缘。”

“小丫头美坏了,往常玩耍的公子哥儿们全数丢到了脑后。一有空就往皇宫溜,说只要能见上枭哥哥舞剑便好。”

“本以为她只不过嘴上说说,岂料当真就躲在殿下看不到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天。”

“殿下自小就老成,鲜少开口。”

“小丫头却是不在乎,只要一见了殿下,就像归巢的麻雀,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公子,你说若是负了这份情,殿下还是殿下吗?”

墨北不回头,清清亮亮一笑:“兜兜转转,就最后这一句说到点上了。”

“小幕,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公子我是看不透了。”

“不过,我只给你一句话。”

“除非耶律千枭亲口告诉我,他要娶妻。”

“否则,我不会走,也不会放弃。”

“你别和我说什么负不负,情不情,能值几个银子。”

“我墨北本就不是好人。”

“学不来心软。”

啪嚓!水珠坠进紧握的双拳里,墨北还在笑,背着光,让人看不出异样:“你退下吧,我累了。”

“公子,你。”

“退下!”

落幕长叹一声,熄了灯,欠了欠身,几步一回头的叩上了木门。

月光从透过不甚茂密的白杨,斑斑点点的打在雕木红床上,墨北抬起手臂,挡在双目上,轻声自语:“南瓜,每个人都在劝我,或怒或柔。”

“有点烦。”

“呵呵,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