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一句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众人看完皇上写回来的书信之后,一个个站起身来纷纷发誓,表示一定要效忠大周效忠陛下,一定要把长公主施行的新政做好,云云。

李钰一边淡定的摆手让大家各自归座,一边从心里腹诽这该死的忠君思想使得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没把这些臣子们喂熟,高官厚禄的养着他们到头来还不如李铎一封书信的威力大。由此,她再次为历史上的女皇表示钦佩之至,一个女人能够在这样的男权社会让那些男人都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着实不易。

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周朝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战功赫赫的宁国公奉旨回京了!

威力无比的秋老虎一点都没挡住大周百姓对宁国公的崇敬,就在宁国共奉旨进京这日一早,帝都城从皇宫通往西城门的街道上便被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那热闹的场面让烈鹰卫欣喜慰藉之余又深深地头疼。

韩岳和上官默二人一武一文代替长公主和内阁出城迎接,一路上见此盛景都忍不住感慨,当初圣祖爷接受皇位禅让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情景了。将近十年了,帝都城都没这么热闹了!可见卫家人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这幸亏是卫氏父子投诚大周,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韩岳低声感叹。

上官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虽沉默不语,但也没有反驳。

年过半百的宁国公携妻带子于离开帝都城三十余载后凯旋归来,那心情之感慨绝非用语言可以形容。

因为这次回来也算得上是卸甲荣归,所以卫长卿只带了六百亲兵,把他的五千余近卫军全都交给了唐虞管带,这样他也能放心的回京,并以此向大周天子表示自己的诚意。

唐夫人带着女儿和孙子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看着外边欢呼的百姓,脸上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喜悦——终于回来了!离开这么多年,即便改朝换代,他们卫家也依然封侯封公,凯旋荣归,这是当年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

卫玄月和小侄子卫晖都很兴奋,两个人都是从西北军营长大,就从没见过这等热闹,于是一边儿一个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兴奋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被带回来的六百亲兵也都很是兴奋——这种礼遇,这种荣耀,是他们浴血拼杀终其一生的追求,是个军人都会热血沸腾。

这一队人马包括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兴奋不已,唯一一个蔫儿头耷拉脑的人便是卫奕星。

至于提不起精神的原因?还用说么,自然是卫侯爷早就知道了皇上不再帝都城。所以不管是在西凉城还是回来这里,对他来说都没多大的意思——而且这么大热的天赶路,人都快被烤糊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精神去笑,去兴奋啊?

热烈呼喊声渐渐地远去,卫长卿一家子渐渐地甩开围观的百姓们留下六百名近卫踏上天街,进天阙门,进入皇宫之后过太极门,并没有去太极殿,而是去了长公主接待他们的武英殿。

李钰和云启在武英殿设宴为宁国公一家人接风洗尘,韩岳和上官默从旁作陪。

国宴的礼仪说起来无趣又死板,让卫长卿这样在西北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武将都觉得拘谨。所以大家也只是意思一下就结束了,卫长卿带着妻子女儿和孙子回宁国公府,卫奕星却借口有些小事要跟长公主说而留了下来。

“天太闷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李钰等众人都走了,方才站起身来。

卫奕星自然无异议,跟着李钰出了武英殿,却在武英殿后廊下遭受到了西南王冷冷的眼神。

“呃,王爷。”卫奕星搞不懂为什么到现在西南王都不能友好的对自己,但如今他对李钰早就收了那份心思而且另有所爱,所以也能很坦然的面对对方的冷眼神了。

“嗯。”云启淡淡的应了一声,却转向李钰,“我先回府了。”

“好。”李钰温柔一笑,伸手轻拍了一下云启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凑近了云启的耳边,低低柔柔的说道:“我一会儿也回了,刚刚我没吃饱,你吩咐厨房晚上我要吃小馄饨。”

“好。”云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卫奕星,眼神没那么冷了。

卫奕星失笑,心想还是长公主有本事,不过是拍了某人一下,全身的刺儿都收起来了,人立刻就乖顺了。

御花园里,一丛丛海棠树上结满了海棠果。红艳艳的果实累累的挤出碧绿的叶子,红绿相间分外诱人。李钰停在一棵海棠树跟前,伸手摘了一粒果子,随手用帕子擦了擦,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糖心海棠果酸里已经透出了一点点甜,甜里还带着一分涩。

“嗯,这个味道刚好。”李钰笑着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卫侯爷不尝尝?”

卫奕星跟李钰来御花园里闲逛自然不是为了吃海棠果,他看了看左右的宫女太监以及护卫一大群,无奈的笑了笑,低声问:“公主,您有陛下的消息吗?”

“陛下?”李钰诧异一笑,“怎么卫侯爷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本宫说嘛?”

“不是。”卫奕星终于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感觉,苦笑了两声,又叹道:“臣跟公主也算是故交,看在往日的友情上,公主就不要再挤兑臣了吧?”

李钰轻笑道:“这话可别乱说,咱们往日的那点友情算啥什么呀,跟你对陛下的忠心比起来,怕是连个边儿都凑不上吧。”

“长公主!”卫奕星左右看了看,直接朝着李钰单膝跪地,“臣求您了。”

李钰原本还想再绕几圈的,却不料卫奕星直接给跪了,一时还真是绕不下去,于是朝着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摆摆手,示意众人都散开之后,方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公主,臣想知道陛下现在在哪里。”卫奕星依然跪在地上不动。

李钰叹道:“我上次收到他的信时,他说他在渝阳。不过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在哪里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跟他很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他若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是没有人能探查到他的消息的。”

“长公主,臣请命,要去找陛下。”卫奕星说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啊?”李钰好笑的问道。

“臣…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李钰依然笑着,看着卫奕星低着头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起李铎那一脸的憔悴,心里忽然有几分报复的痛快,也有几分无奈的悲哀,“你别告诉我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对国家的忠心,是因为你对陛下的忠心。”

“…”借口被人家先说出来的卫侯爷很无语的抬头看了李钰一眼,咬了咬牙,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李钰似笑非笑的问。

“是…是因为臣心里很内疚。那次在西北,因为臣,陛下的腿受了重伤,而且…”卫奕星吞吞吐吐的。

“够了。”李钰冷笑道:“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陛下的腿已经全好了,而且早就好了。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那…臣…”卫奕星还想说什么。

李钰长袖一挥,说道:“卫奕星,做人可以不诚实,言不由衷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陛下也不怪你。不过,你现在说的这些,我觉得根本就是废话。你编的费心思,我也懒得听。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想好了,如今看来你根本没想好,所以,你回去吧。”

“长公主…”卫奕星抬头看见李钰已经转身要走,忙起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长公主请留步!”

李钰站住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平静的看着卫奕星,看着他黝黑的脸膛渐渐地泛起一抹红色,甚至连耳边颈侧也红了,这硬汉子却依然是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李钰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卫奕星依然没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于是淡然一笑,长袖一收,转身走了。

卫奕星站在海棠树下呆呆的看着李钰风姿绰约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气的一挥手打捶在海棠树上,震下海棠果和叶子纷纷而落,有个别海棠果砸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又被他挥手打开,弄了一手的果泥。

长公主府,明朗轩廊外白玉栏下刚换上一溜景泰蓝花盆栽的木芙蓉,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浅粉色骨朵,轻白粉红,花虽还未开,一个个花骨朵掩映在翠叶之间,宛如晨妆的娇羞明眸善睐的少女。

今年的秋热厉害,明朗轩里此时还用着冰,进门后是清爽的凉意。

李钰把手里的帕子往一旁一丢,接过莲雾递上来的甜茶咕咚咕咚喝完,方叹了口气转身坐在藤椅上,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真是…到了正事儿上就成了闷嘴的葫芦!”

“你想他说什么?想他说喜欢陛下,要跟陛下…”云启淡淡的冷笑着。

“你说什么?!”李钰被蝎子蛰了一般跳起来,上前去捂住了云启的嘴巴,又警惕的环顾四周。

云启抬手把她的手拉开,叹道:“没有闲人在,没有我的吩咐谁敢在这边逗留?当这明朗轩是闹市口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乱说!”李钰压低了声音。

云启轻笑:“我说就是乱说?卫奕星说就不是乱说了?”

“你…”李钰被抢白,瞪了云启一眼,又低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云启轻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钰又细想当初,微微皱眉——有那么明显吗?这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吧?

云启轻笑道:“那年,卫奕星只身一人追咱们回京说是太子落下了东西的那次。”

“那么久了…”李钰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榻上。

云启上前去,坐在她的身边,低声问道:“他们两个人互相喜欢这并不奇怪,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想干什么?你想让卫奕星在你面前承认此事,然后呢?难道你还想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陛下可是天下之主,不是哪家纨绔公子哥儿,想养个小倌儿找个男宠度无所谓。卫奕星是宁国公的长子,卫家人怎么肯能…”

看着云启一脸的不解以及质问,李钰扁了扁嘴巴,哼道:“我没想让他们向天下人表明什么,我只是觉得铎儿太苦,我想要他卫奕星一个承诺。”

“那又能怎么样?一个承诺,值得让皇上放弃江山吗?”云启好笑的问,“即便是皇上愿意,卫奕星他敢吗?”

李钰皱眉反问:“为什么要放弃江山?这根江山有很大的关系吗?”

“有皇上,就有皇后,有太子。”云启无奈的伸手去摸了摸李钰的额头,“你没事儿吧?好好地怎么糊涂了?”

“呿!”李钰挥手打开云启的手,“你才糊涂呢。”

“我糊涂?”云启好笑的指了指自己,又摇头道:“我觉得卫奕星什么都不说是对的,有时候知难而退才是明智之举,否则,害人害己害后代,贻害四方,都是因为你要的那什么承诺。”

李钰纵然一万个不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云启说的话是铁打的事实,于是暂且把自己的那份小心思按了下去,不再提及。

宁国公回京,自然不是为了卸甲荣养来的,几天后,李钰再次在素园设宴,联名所有的内阁大臣以长公主的名义宴请宁国公父子。这场宴请也在卫长卿的预料之内,于是两父子各自着盛装来素园赴宴。

卫奕星依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让他父亲宁国公很是伤脑筋,一路上又叮嘱,又放狠话,扯着耳朵教训:待会儿见了内阁大臣们你给老子精神点儿,就算是为了你尚在幼年的儿子也好,为了你年过半百的老子也好,你万不可耍你那小性子,否则回去老子抽死你!

卫奕星也只是点头,并没做出其他反应。又引得他爹好一顿数落。

这次宴会跟上次在武英殿不同,卫长卿父子深切的感受到了内阁这几位大臣高深的城府,圆滑的处世之道以及对长公主的言听计从。

不过李钰完全没有排斥宁国公的意思,反而当场提出要请宁国公入内阁,主理兵部事务,以一等国公爷的身份领兵部尚书衔,全权负责大周的国防要务。

李钰的话说完,当场一片寂静。

连卫长卿自己都很意外,长公主这是要把大周的国门都交给自己吗?

李钰又笑道:“武将守国门,这是当初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国策。而放眼当世,骁勇善战的武将的确不少,唐家,萧家,贺家,都是武将世家,也都对大周社稷有着不世之功。但父皇当时也说了,若得宁国公权力辅佐,我大周帝国的边疆可百年无忧。所以,今日我提及此事,也不过是替父皇了却心愿。不知道国公爷可还有为国效忠之心?”

卫长卿能说没有吗?能说想解甲归田回家养老吗?能吗?!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等什么?这是多么完美的上天梯啊!

“臣,谢先帝爷,陛下以及长公主厚爱。”卫长卿撩起长袍,纳头跪拜,“臣父子愿效忠大周,愿听凭大周天子和长公主的调遣。”

“国公爷快请起。”李钰上前,弯腰扶起卫长卿,“你刚回京,还不知道我这儿的习惯,这跪啊拜的,以后就不必了。你看看他们,进进出出也都不过是作揖而已,你我同为大周效力,只不过所处的位置不同,责任不同而已,其实没什么高低上下。”

“这…”卫长卿听了这话不由得扭头看左右。

韩胄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内阁的确如长公主所言,国公爷以后便知道了。”

大家重新入座,开始推杯换盏。

韩岳率先提出一个问题:“原本内阁由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之外的五个人加上我,上官大人,西南王和长公主组成九个人,刚好是单数,如今是宁国公加入内阁,就是十个人了。”意思很明显,单数,表决的时候同意或者不同意,总有一方会胜出。而双数,太容易持平了,这可不好办。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李钰刚要说话时,云启微笑道:“本王和长公主既为夫妇,就不应该占两票,以后本王和长公主合为一票,这样好像更公正些?”

“这个…可以吗?”韩胄疑惑的看看众人,不是他想揽权,实在是金汇钱庄以及江南西南那些大商家都看西南王的眼色,别看西南王整天超然世外好像啥事儿都不管,实际上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王爷说可以就可以呗。”上官默无所谓的笑了笑,某人根本就是在惺惺作态!不就是想随时随地表明长公主是他的人吗?这么幼稚的做法真是可笑极了,偏偏还装什么高深。

李钰侧脸看了云启一眼,温和的笑道:“我本来说以后投票决议的时候我不参与的。那既然王爷这么说,就按王爷的意思办吧。”

大家再次推杯换盏,可谓相谈甚欢。今日主要是宴请,并非议事,所以大家更加放松,互相之间聊些公事意外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倒也难得清闲。

卫长卿知道这只是表面,所以没敢多喝酒。果然,宴席之后,几位内阁大臣们各自带着几分酒意散去,李钰单独留下了他们父子二人去了书房。

这所书房,是曾经燕北邙的居所,在素园后院临近莲池的一个小院子里,屋子不大,但三明两暗,摒弃奢华,只留书香,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简洁明朗。

卫长卿一进来就被那张占据了正面北墙的地图吸引,忍不住走过去眯起眼睛来细细的看,然后很惊讶的发现这张地图上蚂蚁大小的字,竟然精确到边境的每一个镇子,每一条可以通过的乡间小路。

“想不到长公主这里竟有这般宝贝!”卫长卿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是行军打仗之人是完全不知道这种详尽地图的重要性的!想当初他为了摸清西北一代的地势地貌,就花费了好几年的心思。

而且还不能这么详尽——看着西北一代的的沟沟壑壑,卫长卿感慨的连声叹息。

李钰笑道:“国公爷若是喜欢这图,回头我叫人复制一份给你。不过这可是我大周的首要机密,如果落到敌国手里,可真是要了老命,所以…”

卫长卿忙拱手道:“不,这样的舆图绝非应该个人所有,臣不敢要。”

李钰轻笑摇头:“国公爷说哪里话,我若是不信任你,怎么会带你来这里?怎么会给你看着舆图?”

“臣铭感五内。”卫长卿再次朝李钰躬身施礼。

“国公爷客气,本宫一直就在说,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是天下人的国家。皇帝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如果都能恪尽职守,那么这个国家必将繁荣昌盛,万邦来朝。本宫生平佩服的人不多,但国公爷算得上第一个。今日本宫请国公爷来这里,是想跟国公爷请教一下我大周未来的国防政策。国公爷身经百战,对国防之事的认知绝非李钰一介女流可比,所以,今日李钰想静心聆听国公爷的高论。”

“臣不敢当。长公主既然问起,臣自然言无不尽。”卫长卿再次躬身施礼,然后又对着那正勉强的舆图沉思了半晌,方从大周北国门开始说起。

“甘州凤城以北的图母河自大云朝以来便是我们与北胡的边境线,但在大云文德皇帝在位时,我卫家先祖和镇国公府一起率兵踏过图母河,把北胡赶到太白山以北,以后几十年内,北胡人都只能在太白山以北那片冰山雪地中生活。如今我大周建国伊始就一阵雄风,把缕缕进犯的北胡人赶到了图母河以北,这是先帝以及长公主的功劳,只是臣以为,图母河依然不足以抵挡北胡的狼子野心。我们应该加强这里的防卫,不但要把火炮支在城墙上,还应该把铁甲兵也开过去。另外,对待北胡也应该有怀柔之心,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的臣服,我们身为上邦大国也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兵家有言,哀兵必胜,也是有道理的…”

卫长卿从北疆说起,然后再往西,往南,之后说道云滇大理,又说道南海吕宋等群岛小国,最后转过琉球又说到了东倭,他建议,当务之急除了加强对北胡和西伯猎的防守之外,海防也是重中之重。

之后,宁国公做出总结:“因为航海线是否安稳,已经关系到我大周的国计民生。所以,从通州到东陵,到福州,琉球以及豪镜岛,虹空乃至吕宋等地必须在我大周海军的保护之下,我大周在海上的利益才能有基本的保障。”

卫长卿一番话,不但李钰深深地佩服,连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云启都面带动容——这才是几百年武将世家浸润出来的旷世之才,怪不得三十年前他只身远赴西疆,换做是自己,也会选择离开,哪怕战死沙场也不在前朝昏君佞臣和奸后的联合弹压下抑郁而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启朝着卫长卿深深一躬,“国公爷这番话,可抵几十年的精修研读了!”

李钰也深深一福:“父皇终是没看错人,国公爷真真是我大周国柱。”

卫长卿也忙躬身还礼:“王爷和长公主谬赞,卫某人也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实在惭愧。”

李钰含笑转身,指了指窗下的榻席,说道:“国公爷请坐,我们来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再细细的商议一番。”

卫长卿拱手答应,几个人刚坐定,窗外便有人回道:“回长公主,陛下急书。”

李钰神色一凛,忙道:“快拿进来。”

房门被推开,却是元宝进来,双手奉上一封厚厚的书信。李钰蹙着眉头匆匆拆信,坐在卫长卿下手一直未发一言的卫奕星此时双眸炯炯,似是要把那信封盯出一个窟窿来。

李钰匆匆看完来信,脸色极其难看的看了云启一眼,无奈的叹道:“怎么办?!陛下受伤了。”

“陛下现在在哪里?!”卫奕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焦急的问。

“你慌什么!听长公主安排。”卫长卿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这混蛋一直装死,这会儿终于肯有点反映了,却连最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顾了。

李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且抬头看向卫奕星,沉声道:“陛下现在在东陵。”

“我去东陵接陛下回京。”卫奕星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其实陛下的伤也不是太严重,只是…”李钰迟疑的看了一眼卫长卿。

卫长卿看了一眼自家不正常的儿子,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的安危关系到天下稳定,臣也以为,应该尽快接陛下回京才妥当。”

“卫侯爷。”李钰抬头看向卫奕星,“你最快能几天到东陵。”

“臣有一匹千里驹,可日行千里。帝都到东陵三千里,臣两天一夜可到。”

李钰从怀里拿出一块明黄色的半圆形玉牌交给卫奕星,说道:“好,那就有劳你带一小队人即刻赶往东陵,到东陵后拿着这个玉牌找一个叫仇老怪的人即可找到陛下。”

“臣一定会把陛下安全接回帝都城。”卫奕星上前去,双手接过那块玉牌。

李钰摇头道:“不,你找到陛下后,一切都要听陛下的安排。”

“是,臣明白。”卫奕星答应一声,又看了一眼卫长卿,“长公主,父亲,我这就去了。”

“务必要尽快赶到东陵。”卫长卿叮嘱道。

“路上也要多保重。”李钰也叮嘱。

“谢公主。”卫奕星应了一声,又朝着卫长卿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三千里之外的东陵,一处十分普通的民居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