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云启说着,伸手去拉李钰的左臂。

“呼——”李钰长出了一口气,不满的哼道:“你耍诈!”

“没有,我已经头疼欲裂了。”云启脸颊泛起了红晕,灯光下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诱人容色。

“好吧。”李钰拉着云启的胳膊站起来,左臂高高抬起勾上云启的脖子。

云启右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低声劝道:“你慢点啊!”

“知道。”李钰笑了笑,眼神晶亮。

李钰虽然喝了不少,但却没有醉到人事不知的程度,而云启酒量有限,三杯差不多已经是极限。虽然他身体异于常人,喝再多的酒也不失理智,但身体的确是醉了,走起路来像是踩在云朵里,再被李钰给故意带着左摇右晃,下楼的时候两个人差点搂在一起滚下去。

西月把已经昏昏欲睡的云越交给长策,她自己上前去从另一边扶住云启。

龙辰和马午想要上来帮忙,被李钰挥着胳膊赶开,只能看着这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出了鹊华楼钻进了马车。

西月站在车前长出了一口气,吩咐赶车的长策:“稳着点,王爷和公主都醉了,晃得太厉害了两个人都得吐。”

“你不进去守着?”长策疑惑的问。

“公主不让。”西月暧昧的笑了笑,转身上了后面云越的马车。

云启一靠在马车的榻上便闭上了眼睛,任凭李钰捏他的鼻子耳朵也只是摇头却不睁开。李钰这辆马车是公主制式的,四匹马驾辕,特别豪华宽大。里面的矮榻铺了厚厚的锦垫,靠上去很是舒服。

马车里没点灯,车顶上悬着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的清辉不是太亮,和蜡烛差不多,只是光线没有火光暖,要比蜡烛清冷许多。

“云启。”李钰把他的鼻子耳朵脸颊都蹂躏了一番之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他红晕的脸和额头上被细汗打湿的一小缕碎发,莫名的心酸。

云启依然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个靠垫枕在脑后,低声说道:“嗯。不是有话说吗?说吧。”

“你真的要去渝阳?”李钰弯腰伸手,把那缕汗湿的碎发撩到一侧。

云启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闭着眼睛轻笑着,问:“舍不得?”

“嗯。”李钰大大方方的点头,“那么远的地方,看不到摸不着的,我当然舍不得。再说,渝阳多美女,谁知道你去了那里会不会被别人勾走了魂儿?”

“呵…”云启笑着睁开眼睛,夜明珠在她头上散着淡淡的清辉,她的五官躲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楚,只是这张脸的轮廓却更加分明。他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蹭着,“那怎么办?你又不能跟我去。”

李钰低头看着他,似是没听见他的叹息,忽然问:“你会娶我吗?”

“嗯?”云启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她没有带耳环,耳垂软软的捏起来很舒服。

“你会娶我吗?不管那谁谁的反对,总之你愿意吗?”李钰执着的问。

“愿意。”云启轻声一叹,手腕用力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娶你。”

“好。我知道了。”李钰点了点头,伸左手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封,忍着右臂的疼痛,把孔雀绿色的深衣一把甩到一旁。

“你…”云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亲爱滴们,群里见哦!么么哒!

第一章 风雪烈鹰!

午后迟迟,日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四壁静悄无声。

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沉水香,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寂静的殿中萦纡袅袅,飞香纷郁。

李钰百无聊赖的趴在榻上,手指捏着胸前的一个白玉雕一品玉兰纹的扳指轻轻地摩挲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袅袅轻烟,足有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她现如今正在为期一个月的禁足之中。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今日已经是第二十二天。

那天给云启送行,她本来是计划好了的。

——把他灌醉,然后趁着醉酒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足以表明自己的决心,也让她爹以后对云启下手的时候有所顾忌。

谁知事到临头还是退缩了一步,虽然他被她成功的挑逗起了行至,虽然说不上多么的宾主尽欢…不过幸好效果不错。

尤其是当皇帝的御辇在帝都城的大街上拦住他们一行人的去路,看着上官默阴沉着脸上前来暴力的推开车门的那一刻简直要气疯的样子。李钰欢欣的从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成功了!

当时,云启不慌不忙从自己的拇指上摘下这个玉扳指放到李钰的手心里,低声叮嘱:“收好了,这是我家祖传之物。”然后扯过自己的浅玉色银线斗文羽缎披风把她裹住,风帽拉起来遮过她的头顶,认真的把脖子里宫绦打了个蝴蝶结。

李钰欠身在他唇边轻轻地点了一下,毅然起身下车。

上官默二话不说上前把李钰扛起来转身就走,行至御辇跟前抬手把人丢了进去。这一下摔的不轻,李钰又下意识的用右臂撑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呼痛。

御辇里,皇帝陛下面如锅底,目光阴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回宫的路上,厚重密实的御辇里都刮着西北风宛如三九严寒。

进宫后,皇上把李钰送到菁华馆,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说完便带着上官默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今儿起,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地反省一个月!若敢私自出去一次,我就杀这里的一个下人,从杜嬷嬷开始,然后是莲雾。你不想回来看见她们的尸体就尽管偷偷地往外跑!”

禁足反省一个月!李钰从那天起还就真的没出过菁华馆的门。

“公主?”莲雾上前来轻声回道:“陛下打发人送来了一盆牡丹花儿。”

“嗯。”李钰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据说这种牡丹难得一见,被那些文人叫做…什么玉琼烟罗?公主快去看看吧,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牡丹花呢。”

“喜欢就送你了,摆你屋里去好好地看。”李钰头也不抬的说道。

关了她几天之后皇上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家里一直有个闹腾的孩子忽然变得沉默寡言乖巧的不得了时,当爹妈的心里也会不舒服。

尤其是李钰这样的被关在院子里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二十多天过去李闯早就架不住劲儿了,这几天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但凡外边有人弄进来的,先往菁华馆里送。

不过东西是留下来,大公主依然不开心,每天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其实李钰也早就架不住劲儿了,每天就这样闷在屋子里,她身上都快长毛了!

只是她知道必须忍,忍过这一个月,她以后就会有更大的自由。而且她也知道,这回她家皇爹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她得让她爹出了这口气。

“公主,上官大人来了。”莲雾去而复返,轻声回道。

“嗯。”李钰依然趴在那里没动,只是抬手拨了一下莲花香炉上的莲蓬。垂直往上的轻烟忽的一下被打乱了,一圈圈急急地散开。

上官默进了屋里,抬手把莲雾等人都指使出去。莲雾不敢多言,和杜嬷嬷出门的时候把房门带好。

坐在李钰的对面,看着她一脸的无聊,上官默低声叹了口气。

那晚,十月的北风刮得人心烦意乱,他听说她跟西南王在外边喝得烂醉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生怕自己拉不住她所以才回了陛下一起赶去找人,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马车的车门被狠力拉开的那一刻,奢靡香艳的画面入目而来:翠色白色的衣衫被随意丢在榻前的案几上,层层叠叠纷乱不堪,卧榻上,李钰靠在云启的怀里,脸上红晕未消,两个人紧紧地拥着。

冷风吹过,马车里弥散出来的特有的麝香味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上官默几乎疯狂,恨不得把马车砸个稀巴烂。更恨不得拿刀把云启戳成筛子。

但,那是她喜欢的人。

事已至此,再盛的怒火经过二十多天的消磨,也早就熄灭了。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上官默暗暗地叹了口气,开口打破了沉静:“西南有消息了。”

“嗯。”李钰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挺好的,坐镇渝阳,没几天把盛家收拾干净了,手段可谓高深莫测,凌厉狠辣。”

“哦。”李钰摩挲那枚玉扳指。那日回来之后,她就找了个金链子把这东西穿起来挂到了脖子上。本来她也想戴在拇指上的,无奈她手指太细,戴不起来。

“说起来,这次他去西南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陛下和他没有正面冲突。如果江南江北打起来了,恐怕对谁都不好。”

“嗯。”李钰点了点头,可是这么明摆着算计人家真的好吗?

“给盛兴然的解药记得给我。明天再不给他服的话,他就没命了。”

“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嗯。”李钰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又莫名感觉不妥,抬头对上上官默那双深不可测宛如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一时茫然,“啊?”

上官默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你说什么啊?”李钰无奈的笑了笑。

“你的心里现在只有他了,是不是?”上官默平静的问。

“谁啊?”李钰装傻,又笑着拍拍上官默的手,说道:“放心,如果有事的话,我是不会忘了你的。”

上官默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话,冰冷的眼神缓缓地撇开,低声是说道:“这么多天了,你不问问通州码头的事,也不问北方的战事。更不关心先生和介川怎么样,对于宫里的一切更是不上心,整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钰,你是想怎样?!”

“我正在闭门思过啊!”李钰叹道,“闭门思过就应该有闭门思过的样子么。”

上官默看着李钰,半晌,又问:“钰,你是不是在恨我?”

“没有。”李钰笑了笑,见上官默不相信,又伸手去拍了拍他的手,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那天你没揍我,我已经很庆幸了。换了川子的话,恐怕我另一只胳膊也得架起来。”

上官默轻轻地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北边也来消息了。介川他们把展现往北推进了五十里,但也仅限于此了,再往北,我们的兵马就吃不住了。”

“嗯。这已经很好了,想要恢复当年宁侯长驱直入把高黎人灭族的那股威风,恐怕暂时不能有。”李钰终于舍得离开小炕桌,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又往后靠在了靠枕上。

“我很担心介川。”上官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不会有事的。”李钰安慰道,“有先生在,不会让他有事。”

“但先生凭一人之力也不能扭转战局。”上官默皱眉道。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李钰是因为想起了燕北邙,心里隐隐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她为了儿女私情一直在赌气,竟然忘了师傅和川子都在北方苦寒之中跟胡汝厮杀,甚至以命相搏——真是不应该啊。

“公主,上官大人!陛下寻上官大人去紫宸殿,说有要事!”门外传来小太监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闲适和沉默。

“我去了。”上官默立刻起身。

李钰也从太监焦虑的声音里赶到了几分不安,忙起身道:“有事不要瞒我!还有,如果是北边有事,一定要带上我。”

“…好,你放心。”上官默拿了自己鸦青色的羽缎斗篷披在身上,匆匆离去。

果然是不好的消息——北方密报传来,唐毅将军身负重伤。

主帅重伤这样的事情在前线是天大的事情,燕北邙和萧祚韩岳都不敢善做主张,只得隐瞒了消息,派人连夜送信回京。皇上知道后心急如焚,急急地召了上官默去商议。

“阵前易帅,为兵家大忌。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沉声叹息,看着上官默,胡宗瑞,何玉简等几位重臣。

“靖海侯萧祚,箫筠等都是名将,萧侯爷也历经沙场几十年,而且又是这次出征的副元帅,元帅出事,副元帅接掌帅印也算是理所当然。”何玉简说道。

“臣也觉得,当由萧侯爷掌帅印。”胡宗瑞说道。

“臣,附议。”韩胄拱手。

皇上转头看上官默,问道:“谨言,你觉得呢?”

上官默起身,拱手回道:“臣以为,北方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应该速战速决。第一,进入十一月里,北方便是极冷的时候,我们的兵马有一半儿来自江南,恐怕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军心不稳。第二,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将士们御寒的衣物也不够。所以,臣觉得陛下当以尽快结束战事为择帅标准,考虑下一任元帅的人选。”

“上官大人说的是。”胡宗瑞拱手道,“如此,陛下可发一道圣旨给萧侯爷,让他们速战速决。”

上官默皱了皱眉头,说道:“萧侯爷若是能速战速决,他必然也不会拖延战事至今。”

“那上官大人觉得谁能当此重任呢?是韩将军?还是箫筠萧将军?”胡宗瑞问道。

上官默沉默不语,只是欠身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沉吟道:“此事容朕再想想。宗瑞,将士们御寒衣物的事情是谁负责?”

胡宗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是臣负责,臣今晚就去落实查看,三日内定会把御寒衣物棉被等筹集整齐,运往彭城。请皇上放心。”

“好,那就有劳爱卿了。”皇上点了点头,对几个重臣说道:“诸位爱卿都各自去忙吧,谨言留下。”

“是,臣等告退。”胡宗瑞何玉简等人一起躬身告退。

皇上摆摆手,把殿内的太监宫女都遣出去后,方问上官默:“你刚才去菁华馆了?”

“回陛下,是的。臣去拿盛兴然的解药,顺便探望了一下公主。”

“钰儿怎么样?”

“公主还是那个样子,臣去的时候,她一个人无聊的摆弄香炉呢。”

“唉!”皇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皱眉道:“这疯丫头真是叫朕闹心啊!”

“陛下,关于主帅的问题…”上官默欲言又止。

皇上点点头:“直说无妨。”

“臣以为,太傅要比萧侯爷更合适。”上官默果然直说了。

皇上点点头,叹道:“嗯,朕也这样想过了,只是怕那些将士们不服。”

“皇上可发密旨。另外,臣以为,公主静思己过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多那几天也没什么必要,陛下不如开个恩,赦免了她吧。”

“就知道你会为她说情。”皇上脸上不高兴,心里却已经开始动摇。

“陛下,公主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若再这样闷下去,怕是会闷出病来。”

“朕就是要治治她这疯癫的性子!”皇上梗着脖子,嘴硬。

“可是皇上,这道密旨最好还是公主去传,比较妥帖。”

“她怎么能去?朝中除了她,就没可用之人了么?”

“可是朝中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公主跟陛下贴心。再说公主身边有烈鹰卫保护,陛下也无须太过担心。还有,烈鹰卫明暗也有万余人,这万余人又以靖海侯和唐将军为首。哀兵必胜。烈鹰卫们肯定会因为唐将军重伤而激起斗志,必能发挥最大的能量。以一抵十,甚至以一抵百。”上官默说完,抬头一脸沉静的看着皇上。

皇上蹙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官默又道:“陛下,彭城数万将士的性命以及大周的安危,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可是,钰儿手臂的伤…”

“已经无碍了。而且,只要陛下准许,臣愿随公主一同前往。”

“可朕身为天子,岂能出尔反尔?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呢!”皇上哼道。

上官默淡淡一笑,说道:“反正公主顶撞陛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如您再跟公主演场戏,让公主再唱一出出逃记呗。”

“你小子!”皇上闷声笑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臣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上官默忙拱手道,“总要以我大周江山为重。”

皇上点了点头,又皱眉问:“听这话,我怎么觉得像是钰儿的阴谋呢?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串通好了吧?”

“臣不敢。”只是不愿意看着她继续消沉下去而已。

于是当晚,皇上出于爱女心切,亲自往菁华馆看望公主,之后,不知为何,公主又忤逆了皇上,父女俩又大吵一通,公主还失手推翻了皇上叫人送来的牡丹花,那棵非常名贵价值千金的珍品牡丹被公主给摔了个稀巴烂,花也残了,叶也烂了,总之各种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