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气得发炸:“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快去拿菜籽油给少爷洗眼睛!”

除了给远安治病的辙是真的,什么石灰黄连水都是天枢胡扯,叶府被他搅和的乱成一团,他却坐在凉亭里面摇扇子,快乐的:“小丫头在里面受苦,你们还想好过?活该!我玩死你们!”

叶大人从后面上来,恭恭敬敬地:“老先生有礼。”

天枢回头看看,倒是不见外:“叶大人?请坐请坐,不要客气。”

叶大人道:“感谢老先生对小女仗义相救,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

天枢笑笑:“叶大人啊,当年在塞外,我被叶大小姐营救,我跟她也是缘分。之后一直被她藏在府上地库之中。实不相瞒,今日是我许久以来第一次吹风,第一次看看太阳,第一次听见鸟鸣。我这么一个从来不敢见天日的人。您真的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吗?怕是知道了我的名字,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叶大人到底在官场混迹多年,听了这话沉吟片刻,明白了些什么,装糊涂:“……原来是隐士高人。”

天枢也没再难为:“您这么说也行啊……叶大人手里的是什么?”

“哦,是工部转来的公函,想要申请一些研制灌溉水车的经费。”

天枢道:“在下对这些事情颇感兴趣,可否看一看?”

“先生请。”

天枢打开卷轴,看了看:“设计得不错,叶大人回复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在这里,这里加上两处滑轮,这样子可以省些力气。”

叶大人仔细琢磨,敬畏地:“……先生真是高人呀……”

天枢被拍了马屁,笑容甜美:“小菜一碟。”

远安的房间里依然是火炉熊熊,穆乐还在里面不停加碳。

远安昏迷着,被炙烤着,翻来覆去,难受无比。

而在国师大殿里,星慧郡主向国师天桥呈上了她从玉婶那里寻来的佛珠。

天桥手里拿着佛珠,愉悦地:“这一番差事做得确实不错。这颗佛珠找回得最为顺利。星慧呀,我该赏你。”

星慧道:“谢国师褒奖。”

“而且这前前后后你运作得不错,将那赵澜之送进了大牢,叶远安也小命不长。跟你作对的人都被你除掉了。星慧啊,你如此聪明伶俐,连为师对你都有些敬畏了。”

星慧听了这话,霎时惶恐地伏在地上:“徒儿一心一意都是为国师找回三藏佛珠,不敢有半点的私心己念。这一番能同时制住赵澜之与叶远安两人,实在是,把握住了难得的机会,没有错失而已。请国师千万不要怀疑徒儿的忠诚。”

天桥哈哈大笑:“何必这么惶恐?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星慧。”

天桥袖子一扫,

忽然碰翻了茶水,杯子碎了。

天桥与星慧都是一愣。

天桥微微笑笑,手掌滑动,杯子复原,水又回到了杯子当中。

杯子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星慧敬服地低头。

天桥喃喃自语:“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有别的波折吧……”

八(20) 总算醒了

远安的房间里,疲惫的穆乐打了个盹儿,忽然惊醒,赶快查看炉子,加碳:“哎……幸好没有灭……”

他回头再去看远安,不在床铺上,门窗紧闭着。

穆乐恨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远安?!远安!”

猛地抬头,远安居然贴在天棚上,身体僵直着,像是被缚在茧蛹里一样。

穆乐着急:“你怎么跑哪里去了?快下来!快下来!”

远安呵呵地笑起来,流出粘稠的口涎。

穆乐搬了椅子,登到高处,把远安抱下来,伸手看,都是丝状的粘液:“怎么爬得那么高了?!”

远安仍是虚弱地:“好饿呀…… ”

“吃饭吗?”穆乐把远安抱回床上,给她喂饭。

远安吃了一口却没咽下去,只把米饭全吐在穆乐脸上:“什么破玩意,好腌臜!谁要吃这些?”

穆乐道:“那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弄去!”

远安道:“叶子!桑叶!”

穆乐自己不敢离开,连忙吩咐外面的仆人:“去,去弄桑叶子来!”

一转眼仆人弄了桑树叶子,飞快地穿过庭院,却被天枢叫住:“站住!什么东西?”

仆人道:“小姐要吃这个。”

天枢上前扒拉两下,心里面有了数:“……哼,究竟是什么玩意,差不多知道了……她既然要,就拿去给她吧!”

房间里面,穆乐拿了桑树叶子,远安大口吃,发出霍霍的声音。

吃了一会儿好似饱了,抬头看看穆乐,像只不懂事儿的小畜生:

“待我这么和气,你究竟是谁?”

穆乐撇了撇嘴巴:“我是谁随便你。昨天你管我叫娘,今天,今天这么叫也行,我没意见……”

远安一听大笑:“哈哈好不荒唐。糊弄谁呢,你是个男的。你才不是我娘!”

穆乐心里不好受,摇摇头:“我当然不是。你看我是谁?”

远安:“我肯定是认识你。咱俩关系不错,可我想不起来了。”

穆乐:“咱俩关系是不错,你以前对我可好了。”

远安:“我对你怎么好了?”

穆乐:“把我从人贩子那里救出来,给我吃穿,不让别人欺负我。”

远安看看他,狐疑地:“是吗?”

“嗯。 几次救我,奋不顾身。”

远安扭了扭脖子:“还有这事儿?”

穆乐道:“有的。那次你把我从牢里救出来,要把我送走。把我骗上了船,你自己却不肯走了。”

远安道:“为什么?”

穆乐道:“你担心自己走了会连累家里人。”

远安转转眼睛:“这么说来,我这人不错。”

“……你是最好的姑娘。”

远安听了傻笑,想了半天,忽然挠挠脸:“哎呀!我脸上痒痒啊。身上也好痒啊,怎么回事儿?!”

远安浑身发痒,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肤,怪叫,抓破了自己的脸。

穆乐大惊,手脚并用跟远安搏斗,不让她伤了自己的脸。

穆乐把远安摁在床上,用丝绢把她的双手绑起来。

远安发怒大叫,浑身乱蹭:“干什么玩意?为

什么把我绑起来!我难受死了……求求你,快把我放开吧,我这痒死了!痒死了!让我挠挠吧,求求你了!”

穆乐哀哀恳求:“忍着点,忍着点,再过两天就好了!”

远安气得大骂:“你他妈的不知道感恩的东西!你不是说我待你不错吗?你竟然敢把我绑起来!我告诉你呀,你威风就一直别放开我呀!你放了我我就弄死你!我要把你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吃掉,嚼吧嚼吧再吐出来!”

远安还要骂,穆乐抓了一把桑叶子把她嘴堵上了。

穆乐慌乱地:“闭嘴吧你,越骂越难听了!”

穆乐回身往炉子里加碳。

远安还在低吼。

穆乐自己也是疲惫狼狈地,手里忙活着用小刀削着个东西:“……再忍一忍吧,老师父说你忍一忍就好了。”

昼夜更替。

到了白天,穆乐醒了过来,再去看看远安,远安睡着。

穆乐忽然发现有异样,他伸手碰了碰远安,

她身上的皮肤居然大块大块地脱落,像蜕皮一样。

黑夜降临,穆乐还在炉火前削东西。

远安轻轻地:“水,我要喝水。”

穆乐上来喂水,松开了绑着远安的丝绢。

远安抬起头来,唇角有水,美丽地,仔仔细细地看着穆乐。

穆乐纳罕:“怎么了?”

远安含情脉脉:“……赵澜之……”

穆乐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下来,浑身都僵住了:“…… 你叫我什么?”

远安道:“赵澜之……不是你吗?”

病人最大

,穆乐颓然让步:“……是,是我。”

远安抱住他,满脸是泪:“你知道我病了,你知道我过得不好。你来看我了吗?你怎么才来呀……”

穆乐环着手臂,轻轻抱着远安,仿佛她是个最小最柔嫩的小宝宝,穆乐碰了碰远安的后背:“我有公事。我要去查案子。一直很忙。请你别怪我。”

远安忽然直坐起来:“不对!我知道你怎么回事儿!你被关在大牢里面,你还不让我去救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你有操守,你讲王法,我没有!我就是不想你有事,我不想你蹲大牢,我想要天天都见着你!”

穆乐顺着往下说:“……天天都见着我?”

“嗯!每天都在一起!”

穆乐试探着:“……那,那要成亲吗?”

远安合计了一下:“行!行呀!成亲也行!”

穆乐苦笑:“真的吗?”

远安肯定的:“嗯!”

穆乐像赵澜之一样抚摸远安的头发:“……那我问你一个人,你还记得他吗?”

“谁呀?”

“……穆乐……”

远安喃喃:“……穆乐?”她想了半天,手指点了点,“咱俩成亲这事儿,可不能让穆乐知道!

“为什么?”

远安是清醒白醒地:“我怕他不高兴。我怕他哭。那次我因为你说了他几句,他就哭了。他哭的时候,我这颗心啊,湿哒哒地,可难受了。”

穆乐动情地,捧着远安的脸,她呼吸里有股奶甜甜的味道:“远安,原来你真

是装糊涂的,你什么都知道。”

远安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可不能让他知道呀……”

穆乐道:“他让你难受了?那你讨厌他吗?”

远安道:“我不讨厌他。但是我告诉你,我有点怕他。”

穆乐道:“为什么?”

远安仔细想了很久,忽然看着穆乐眉开眼笑:“我呀,我不告诉你。我好奇死你!”

远安说罢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赵澜之,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你别问了,你问得我脑袋直疼。”

穆乐连忙道:“好,那我不问了。”

“赵澜之,还是你最好。你是我心里又好看又温柔的大英雄。”

穆乐喃喃:“对呀,赵澜之最好了。穆乐,穆乐他只是个小奴才。”

远安闭上眼睛,两人相拥而卧,两小无猜。

黎明来了。

远安忽然醒来,眼睛赤红,推开穆乐,在床上翻滚:“热呀,热死了!快把火都熄灭了!把这些火盆给我扔出去!我要死了,我要不行了!难受呀!”

穆乐将桑叶放在炉火里炙烤,冒出黑烟,烟熏到远安这里,远安忽然直挺挺地不动了。

穆乐轻轻推她:“远安,醒醒……醒醒……你怎么不喘气了?你没事儿的远安,醒醒……远安,加把劲儿呀……”

忽然,从远安的七窍中爬出一条又一条的桑蚕来。

穆乐惊讶,却手脚利落地将它们一条一条地装在准备好的匣子里,一边数

数:“一条,两条……七十九,八十,八十一条。整整八十一条… ...远安,远安你醒醒,跟老先生说的一模一样。虫子出来了,你,你好些了吗?”

远安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穆乐好半天:“……我怎么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啊?好饿啊,我想吃肉!吃鱼!”

穆乐指着自己:“真醒了?……那你看看,我是谁?”

远安咧嘴一笑:“你是穆乐。你是我的小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