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宁恨恨道:“爹爹就是老糊涂被人骗了!姐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远安道:“……你以为我不生气?我不奇怪?可是有什么办法?爹爹都认了他了,咱们能怎么样?!”
远宁道:“怎么不能?!乱七八糟出来这么一个人,不把他审明白了,随便就成咱们哥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远安沉吟:“说的也是……”她看看穆乐,“我都当了这么多年大小姐了,不能
平白无故多个哥出来呀,哎穆乐,你怎么也见过这人?
穆乐义愤填膺:“在街上打小孩抢东西,可坏了!”
远宁指着穆乐:“那,他说话你总该信吧?”
恰巧叶大人从外面进来,过来床边探视叶夫人:“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叶夫人一点脸也不给:“我要去死!老爷,我告诉你,你领回来的这个小子,一定是个骗子!”
远宁:“就是!”
远安:“爹爹,我看这事儿也蹊跷……”
叶大人又跺脚:“你们,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远安咬着嘴巴:“审他!”
门外,欢哥儿咬牙切齿:“洛阳这个大城市的人果然比我们乡下歹毒。这一次我一定要认真对付!”
半日未过,叶家大厅又开始乱了。
叶大人坐当中,叶夫人远宁远安穆乐摆开擂台对质欢哥儿。
叶夫人拍桌子:“野种!”
欢哥儿脚踩椅子:“你生的才是野种!我娘当时谦让,否则没你们所有人了!”
远宁指着欢哥儿:“你是骗子!”
欢哥儿轻轻冷笑:“我有当年爹爹跟娘的信物!你们看!就是这个人偶。我娘当年一针一线缝出来送给爹爹的!两人分手时为免爹爹牵念,我娘把信物要了回去!爹爹,是不是如此?”
欢哥儿拿着信物,叶大人点头:“一句不假。”
远安眯着眼睛,慢慢说道:“话说我爹爹当年在外地寻访,真的遇上你娘也难说不是段奇缘…… ”
欢哥儿
哼了一声:“大小姐你这是给我下个陷阱吗?爹爹认识我娘的时候,他没在外地,已是在先帝跟前伺候的小吏。我娘名叫小玉,是宫里最好的彩戏师。我娘说他二人认识的时候,爹爹鼻子右侧有颗红痣。”
远安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当即道:“胡说,爹爹脸上从来没有痣!”
叶大人却道:“有的,有的……后来长着长着就没了。留了个白色的印子。那,不就在这里?!”
欢哥儿大声:“大小姐你还想要诈我?大小姐,爹爹的事情我只怕知道的比你多!”
穆乐最恨有人跟远安大声,当即把欢哥儿吼了回去:“你不要无礼!你还想我打你啊?”
欢哥儿一下子跪在叶大人脚边:“爹爹呀,孩儿还是走吧!爹爹莫怪孩儿不孝,这张口闭口野种骗子的,还故意用话套我,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奴才总想打我,爹爹呀,孩儿在这里呆不下去了!知道你官运亨通,身体康健就好了,孩儿我,我还是走吧?!”
叶大人气得发抖,手指着所有对方辩友:“你们……夫人,我当年对你也是有情有义,你如今为何对这个孩子苦苦相逼?远宁,你,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四书五经你读通了几章?轮得着你对兄长如此叫嚣?远安……远安……你不要以为,你不要以为有天后赏识,你在这个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手遮天!无论如何,我,我还是你的
爹爹,我还是这个家的老爷!还有你,小奴才,主子们的事情,轮不着你插嘴!”
穆乐哪管乱七八糟:“他,他说远安,不行... …”
叶大人气冒烟了:“你胆敢顶嘴?!”他忽然捂住胸口,坐在椅子上。
远安一见她爹真的动了肝火,当即把住穆乐,颇有些退缩。
叶大人继续抖:“你给我出去!主人的家事儿,你个奴才参合什么?”
远安眼色,穆乐愤愤然出了门。
叶夫人与远宁仍是气得鼓鼓的,却也收敛了。
远安道:“爹爹,你,你没事儿吧... …?”
叶大人手捂着胸口,虚弱地:“我,我治家无方啊……”
欢哥儿乘胜追击:“爹爹莫要因为我与家人们失了和气。不过我走是不走,有一件事情,必须搞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爹爹的亲生骨肉!我要在你们面前跟爹爹滴血认亲!”
叶大人道:“孩儿啊,滴血认亲是有损颜面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此法,你哪里也不要去,爹爹认了你,你就留在这里!”
欢哥儿道:“爹爹,我意已决!”
叶夫人,远安,远宁互相看看,用眼神商量对策。
叶夫人撇嘴:“滴血就滴血!”
不一时下人拿了小碗进来。
叶大人与欢哥儿切手指。
两滴血液滴在小碗里,竟真的溶在一起。
叶夫人与远宁恼恨惊讶,远安后悔无比。
叶大人哭倒:“我的儿呀!可苦了你了!!”
欢哥儿尖叫:“爹
爹!”
叶大人老泪纵横:“你哪里也不要走,就留在这里!你就是我的儿子,是叶府的大公子,你现在府中管事历练,过些日子,爹爹定要在朝中为你谋个职位!你就是爹爹的希望和依靠!那……你们都给我听着,你们对欢哥儿的侮辱够多了,从今日起,他就留在府里管理账房!”
叶夫人当时一听差点又晕过去:“什么?!老爷,你糊涂了!”
远宁傻眼:“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远安恨恨看着他二人:“该!让你们没事儿找事儿!好!爹爹变本加厉,让他管账房了!”
远安说完转身就走。
欢哥儿偷笑,捻捻手指,心里道:“幸好我早有准备防止他们暗算而在手上涂了蓖麻油,别说爹爹与我本就是亲生父子,就是一只猫跟一只狗的血也能融在一起!管账房?嘿嘿,好机会,我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坏蛋!”
八(7) 管账
叶府的地库里,天枢听远安说到家里来了个祸害人的新玩意儿,不禁拍掌哈哈大笑:“可逗死我了!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爹他又给你们添了个哥?大喜事儿啊大喜事儿!”
远安口眼歪斜:“你又取笑我!”
天枢道:“谁取笑了?我恭喜你呢没看出来?我从小都没见过我爹娘,更没有个兄弟姐妹。你们家这么热闹,多好呀!”
穆乐在旁边完全没跟上重点:“我也是。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什么样,我也没有个兄弟姐妹。那人能找回来,能认爹,他还有个信物。我连个信物都没有。”
远安也只是自己说自己的:“我有个直觉,我家得乱套好一阵子了。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新来的欢哥儿确确实实是父亲的骨血。可是母亲和远宁肯定受不了。你没看到,吵了好几回,我爹爹都要被气吐血了!爹爹毕竟那么大岁数了,我心里其实心疼他的。穆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街上看见他抢小孩的米糕吃了,欢哥儿也是十有八九饿疯了,那副身子骨也打不过别人,只能从小孩身上下手。他要是在府里找你的茬,你尽量躲开,不要惹麻烦,听见没有?我不想再因为这事情惹父亲生气了。他今天是真急了。”
穆乐对她从来是不会悖逆的:“嗯。我听你的。”
天枢用鼻子道:“哼,想不到你还挺孝顺的。我怎么原来没当你是好人啊?”
远安道:“哎
别扣帽子,我不用谁当我是好人,我也不稀罕。我就这样儿。”
天枢幽幽一笑,手背在后面,捻了捻自己的两颗佛珠:“说的也对。好人坏人都不是自己说出来的。”
话说一朝认爹的欢哥儿在自己的房间里,大铜镜子前面穿上了新袍子新靴子,打扮漂亮了,自是心花怒放,喜气洋洋,不禁自言自语道:“娘啊,我终于找到爹爹了。我现在是大少爷了,炖肉随便吃,还穿上了漂亮的袍子。爹爹还让我掌管账房。我这下可发达了!你自己执拗,不肯来洛阳享福,真是失策失策呀!”
其实欢哥儿确是上了几年学,认得几个字,放到街面上,社会里也算不得什么能耐,但是他到了叶府,有远安远宁两个呆子当参照,那真是精明多了,那叶大人手里拿着他整理的账本,颇为赞赏:“欢哥儿啊,你这账务整理得清楚整洁,井井有条,真不错呀!”
欢哥儿道:“爹爹过奖了。娘的生意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时银两进出,出货进货都是我从书院回来之后帮她记账,府里的这些款项,我也能应付得来。”
叶大人道:“好好好,孩儿你可知道,其实爹爹主管的户部也就是给整个朝廷,给天下管账的,你呀,把家里的账目打点好,爹爹一定要给你谋个好前程!”
欢哥儿躬身一笑:“爹爹,太远的事情,孩儿不敢多想。只是我
见大门口和主楼有些地方需要加固,有些地方需要维修,工程不大,用钱其实也不多,但是这个月府里开支的预算做的十分仔细,从别处是一点都挤不出来了,您看……这个钱从哪里出?”
叶大人略略沉吟:“你有什么想法……”
欢哥儿早有主意:“咱是主子,下人的历钱不能动。要我说,能不能从主子们的零用里挪出一些……反正也不多……”
叶大人道:“行啊,就照你说的办。”
欢哥儿转个身暗笑:“好嘞。”
第二日便是府上发月钱的日子,远宁看着手里的散碎银子傻了眼。
仆人道:“二少爷,这是大少爷让送来的,您,您这个月的零用……”
远宁道:“这个混蛋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远宁愤怒地,腾腾腾跑进账房里,指着欢哥儿破口大骂:“你是神马东西?!你敢克扣我的零用钱?我看我上次真是没把你揍老实呀……”
欢哥儿从桌子后面慢慢走出来,镇定地:“二弟,你在说什么?有话慢慢说嘛……”
远宁手指着欢哥儿:“我说你把我零用给我拿出来,不然我还揍你……”
话没说完,欢哥儿趁远宁不备,一把抓住了他的食指,向后掰,远宁当时疼得大叫。
欢哥儿咬牙切齿地:“你还想揍我?信不信我把你手指掰折呀?二弟呀,要多少才是多?啊?这些钱不少了,我从跟我娘两个人一年
过日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你用这些钱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去赌钱?我知道你的勾当,你信不信我去告诉爹爹?!”
远宁:“松手!” 当下服了,声音也软了下来,“松手……”
欢哥儿再下一城:“跟谁说话呢?”
远宁道:“大……大哥……”
欢哥儿得意:“乖。二弟。”
他旋即松了手。
远宁愤愤然狼狈而去。
欢哥儿阴笑。
小偏厅里,叶夫人正与几位夫人推牌九,不耐烦起来吩咐下人:“哎,我要的冰饮和果盘怎么还没送上来呀?”
下人为难,半天,送上切好的西瓜。
几位夫人看看,浅笑,谁都没动。
叶夫人大怒:“这是什么东西?西瓜!夏天里面最便宜的水果!拿这个待客,这是要人笑话我们家吗?”
下人道:“夫人啊,大少爷吩咐了,冰饮精贵,那些御赐水果留着给老爷用。您要……就这有这个……”
叶夫人拍桌子:“把他给我叫来!”
话音没落,欢哥儿已经从外面进来了:“母亲叫我?”
叶夫人抬眼看他,怒气冲冲:“你管了几天账房,就敢给我脸色?我问你,这些破西瓜是怎么回事儿?”
欢哥儿道:“西瓜是夏天解暑最好的东西呀。我是为了母亲您的健康着想。说起来,我还有事儿问您呢……”
叶夫人道:“我没空搭理你。我在打牌。去,让人给我准备冰饮,最上等的御赐水果!否则,我就去老爷面前跟你
论!”
叶夫人回到桌子前继续打牌,欢哥儿却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正月二十二,周大人母亲七十大寿,送礼支出三百两,实到一百二十两……二月初三,姑奶奶府上夜宴,玉狮子一对二百两,实际支出八十两……”
他说这话,叶夫人一听霎时脸上变色,愣了一阵,对牌友们道:“几位夫人,我有事情跟家中长子商谈,咱们回头再约,再打牌……”
几位夫人即离开,叶夫人惊恐地一把抓住欢哥儿:“你,你满口这都是什么?”
欢哥儿瞪着眼睛:“说的是母亲你怎么亏空我爹爹的钱!这才两笔,可是每笔的差额都那么大,我说母亲你怎么打牌那么大的手笔。你自己有小金库呀!”
叶夫人战战兢兢:“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账房先生自己得有小账,否则怎么说得清楚。你说是吧?”
叶夫人咬牙切齿:“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欢哥儿完全掌握局势:“我想你老实点,对我慈祥点。就像你刚才一样,当着外人的面儿,就叫我家中长子。挺好的!哈哈哈哈!”
欢哥儿大笑,扬长而去,叶夫人气得把个西瓜摔了个稀碎。
话说欢哥儿把远宁与叶夫人好一顿收拾,回了账房等着跟远安过招,谁知仆人来回话,远安那边竟是风平浪静,欢哥儿难以置信:“怎么着,你们把那些散碎银两给了大小姐,她
竟什么都没说。”
仆人道:“小主子就是那样的人。有钱不数。”
欢哥儿一听就来气:“什么小主子,我才是你们主子。”
仆人低头撇嘴。
欢哥儿略略沉吟:“被我挤兑,就她没什么反应。可惜我没抓到她什么把柄呀……不过,”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那里面都是从远宁和叶夫人处克扣的银两,“哼,他们的钱都是我的了!这就算我的初步胜利。好。我出去转转去。”
欢哥儿出门要骑马,夏叔引着欢哥儿过来马厩一边,穆乐正给马喂草。
夏叔道:“大少爷您看,这就是咱们府里的马。”
欢哥儿负着手:“赫,个个膘肥体壮,漂亮漂亮!”
夏叔指了指穆乐:“是这个孩子,特别会喂马。”
欢哥儿看着穆乐来气,厉声吩咐:“哎!给我牵一匹过来!”
穆乐回头,小圆脸面无表情:“……要哪个?”
欢哥儿存心找茬:“不会跟主子说话呀你?怎么教训的?叫我大少爷!”
夏叔连忙道:“大少爷莫生气,这孩子就这样,小主子哦不,大小姐都奈何他不得。”